5－05.彼方、此方、己方、敵方（之五）
本章節 4670 字
更新於: 2020-05-06
【第五章（Ultimate）】05.彼方、此方、己方、敵方（之五）
XXXX年XX月XX日，星期日。AM03：05。
NO.3市政治勢力範圍首長府。副首長辦公室。
「副首長，人在白色巨蛋裡面的貝爾芬格，稍早於五分鐘前來電知會反叛勢力主使者蒲珩已身亡。耶和華直屬的下靈隊權天使也離開了。殮屍隊收到屍體的位置座標，會以最快速度處理現場。貝爾芬格現正趕往種子實驗室方向，約莫三十至四十分鐘內能與沙利葉小隊會合。」現場指揮官一待副首長掛斷電話後，便立刻走到辦公桌前方彙報。
「嗯。這是目前為止第一條最好的消息，也是能讓反叛勢力潰堤的最有力攻擊。等下報告完所有事情後，副指揮官留在這裡暫時接任指揮工作，由你去召開記者會。向全國人民發佈，造成國難的反叛勢力主使者蒲珩，在雙方軍隊激烈槍戰過程為流彈擊中身亡的新聞。」尼希米毫不猶豫下達指令。在混亂中如何安定受驚擾的民心是很重要的事。
尼希米壓下來到喉頭的問號。
直屬耶和華管理的異能殺手，沒做任何事便離開的行逕著實怪異。既然耶和華都派智天使基路伯潛入NO.3市首長府恐嚇加百列了，那麼推測中立政治勢力範圍，會派其他天使前來摧毀NO.3市開發的異能者也是理所當然。儘管尼希米內心充滿疑惑，但這不是要他現在應當著重的問題。就算提問，站在他眼前的指揮官也無法回答。
「是。」指揮官向不遠處的官兵招手，交代記者會的準備工作。
「我們繼續吧。其他的現場狀況回報。」嚴肅，不因一則喜訊而擅自從尼希米的面容退去。等指揮官結束與屬下的對話，尼希米出言問道。
「正如副首長說的，原本NO.3市前副首長：伊比利斯和耶和華首長代表：梅瑟・穆撒・摩西身亡消息，早讓反派勢力有點不知所措。據我方潛伏於敵方軍隊的間諜回報，在外頭包圍首長府的敵軍陣營一知道主使者蒲珩死訊，反叛勢力成員已心生惶恐。彼此間爭論不休，開始分裂為『義無反顧續攻』和『投降自首降罪』兩派人馬。屬下認為，現在是出兵逮捕反叛勢力的合宜時機。」站在辦公桌前的指揮官雙手背在腰後，以標準到不容挑惕的端正姿勢報告戰況。
「嗯。就照你的意思去辦。」指揮官判斷得宜，尼希米首肯發落命令。
「共濟會調撥支援我國的暗影方面軍，人力與物資已接上前線，守住泉月集團總部大樓。預計三小時內能平息該處戰火。NO.3市沿海岸的部分，在歐若菈和夏綠蒂兩位TSA正副指揮官指揮之下，救難隊疏散位於起源島的上萬人民，大多安全撤退回內陸。粗估撤退過程不幸罹難人數約莫六十幾人。」
「TSA正副指揮官已做的很好了。傷亡降到最低，守護住這麼多人。已經非常很好了。」國家動亂，率先受到傷害和被迫犧牲的，必定是人民。悲傷從尼希米紫色眼眸流露。
「謝宇霖警察總局長回報，剩餘警力破獲敵方設置在NO.3市二十二個行政區內的各個散播病毒執行據點，並逮捕收押相關人士。由首席將軍指揮軍隊維護秩序，疏導人民至各地鄰近避難場所安置。目前執行率達60%。另一方面，席一郎調查總局長則積率領全國調查單位，積極偵辦蒲珩反叛勢力各項確切證據，以利戰後追究法律刑責。」
「所有事情再嚴重，也絕對比不上優先保護人民性命。」聽見副首長這句話的指揮官，眼神發散出心裡對尼希米的讚賞。
「屬下繼續報告。卡登諾沙方面由阿斯莫德知會指揮中心，詠唱卡巴拉陣的準備階段差不多了。三十分鐘後，亞當、夏娃發動異能開始淨化病毒。精算異能術式涵蓋率達整個NO.3市，需耗時兩小時。撒旦擷取種子實驗室異能者腦意識中央系統控制中心資料，異能軀體大腦內的『莫寧兒』、『莫靜兒』、『太極』三個人格混亂程度急速攀升，逼近崩潰的臨界點。
撒旦在聯絡頻道裡提到，沙利葉在與其他TSA階層異能殺手接觸後，重新推測一個可能性。沙利葉認為羅曼特的用意並不單純，除了激發『莫寧兒』殘存意識的絕望，還要利用傷害兩儀的行為迫使『太極』人格崩潰，產生新的黑化絕望人格。等於一副異能軀體的大腦，擁有四個人格。
雙倍的絕望吞噬另外兩個人格，純化為絕對黑暗人格；同時間，吞噬腦神經細胞電流控制權的異能力，波動能量值會達到最高強度。」
「言下之意。無論是否淨化病毒，無論是人類還是異能者，『太極』以最終形態發動異能力，所有人的腦意識都會遭到徹底吞噬。」羅曼特想要創造一個眾人皆失去自我意識的世界。這是何等荒謬不切實際的念想。創造了這樣的世界，還能稱之為世界嗎？怒火在尼希米紫色雙眸裡熊熊燃燒。
「副首長所言甚是。所以沙利葉小隊竭盡所能地追趕往種子實驗室衝去的兩儀，攔截兩儀後會去解決羅曼特。然後亞當、夏娃答應盡可能加快卡巴拉陣術式展開速度。雙邊進行，只求阻止災難發生。」指揮官光想到自己很可能成為名副其實受控於他人的行屍走肉，脊椎不寒而慄。
「NO.3市陷於危難，能有普登司和卡登諾沙成員可以委與重任，真是我國有幸。人類能做的事由人類負責做到好，不能辜負異能者對我們的信賴。接下來的事——人類只能倚靠異能者了。」聽完指揮官報告內容，皺縮在尼希米眉宇間的憂慮，才稍稍緩解一下又立刻恢復。
XXXX年XX月XX日，星期日。AM03：18。
NO.3市政治勢力範圍首長府。首長辦公室。
「首長，您的身體現在還好嗎？」黑髮年輕男子推開刻有繁雜紋路的高大木造門扉，走到面向窗外的加百列身邊。紫色眼眸憂心忡忡看著銀髮垂在耳際邊的側臉，小聲問道。
「加・百・列。」加百列轉過頭來以打趣口吻說話。銀色眼眸，溫柔看著已經成長到身高和他差不多高度的年輕男子。
「呃⋯⋯」尼希米沒想到加百列會這樣回答他。
「尼希米，我不是常常提醒你，只有我們倆人的時候，叫我加百列就好嗎。大家都去忙各自的事。辦公室裡面沒有其他人在，我們不需要如此生疏。」加百列伸手幫尼希米打理好領帶上的皺褶。
「嗯，是。加百列。」尼希米突然覺得此時的自己像個孩子一樣。
「不需要我多說，相信事情你會處理得很好。從副首長辦公室跑來首長辦公室，是想稍微透透氣緩和情緒嗎？」加百列笑道。
「只是⋯只是⋯想過來看看你。我很擔心耶和華的奇異術式在你身上擴散的狀況。你說曼陀羅紋異常熱辣，會有蝕骨般刺痛。」愁容籠罩剛毅俐落輪廓，讓尼希米恨不得自己代替加百列承受痛苦的心念表露無異。
「原來你是想問這個啊。術式漸漸侵蝕擴散到全身，失去異能是遲早的事。只不過是提早發生。不，不是提早發生。而是已經延緩到現在才發生。」
「我知道中立政治勢力範圍開發的異能者，細胞擁有超級再生能力，等於不死之身。失去異能，不就是⋯⋯」
「你想的沒錯。失去異能的我，細胞不再有超級再生能力。我會變成普通人類。耶和華的奇異術式侵蝕幾乎擴及全身。現在的我，差不多和人類沒兩樣喔。
你說，是不是相當任性可笑呢。人工手段創造人工異能軀體，又再用異能術式讓人工軀體失去異能。最後，與人類並無二致。」加百列恢復一如往常充滿憂傷的銀色視線，從尼希米身上轉移到爬滿大雨的玻璃窗。外面無月。
「加百列。你說過，你會回到中立政治勢力範圍向耶和華復仇。失去異能，變成和人類一樣的身體。一個不小心，你會⋯不小心的話⋯你會⋯會死掉啊⋯⋯」尼希米說著說著別過頭去，不忍看窗邊的銀色長髮身影。
「沒錯。尼希米。我會死。別露出難過的表情嘛。對若非死在其他異能者手中，便永生不死的異能者而言，『死亡』是從漫長的時間牢籠解脫。換個角度想，是好事喔！永生，是人類的期望。求死，是異能者的願望。但在離開這世界之前，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耶和華』，已經不是從前的『耶和華』了。」加百列轉回來看著尼希米說話，盡量以俏皮語句營造輕鬆感。
「曾經路過共濟會會議室時，無意間聽見高層會員們的談話。對話裡，是以『他們』稱呼中立政治的『耶和華』。當下，我很好奇為什麼不是用『單一的第二人稱』，而是用『集合名稱』來稱呼『耶和華』。後來想說可能是自己隔著門聽錯，所以誤會了。事後也沒有特別詳加了解。加百列，你說『耶和華』，已經不是從前的『耶和華』。是什麼意思？」強烈好奇佔據尼希米的眼神。
「尼希米果然非常敏銳聰明呢。」加百列面露欣慰。
「等等⋯⋯『耶和華』是集合體？那、那在電視螢幕上看到稱為『耶和華』的『人』是誰？」這下尼希米可真的是非常驚訝。
「在世人面前露面稱為『耶和華』的『人』，是『耶和華』遠端遙控的普通人造軀體。單純為了方便外交和應付全世界。僅有在中立政治勢力範圍中，實際掌權的元老院成員們，知道真正的『耶和華』是『意識智庫』。
早在第四次世界大戰開戰之際，中立政治勢力範圍的科學團隊成功開發『意識智庫』，將其命名為『耶和華』。經過第五、第六、第七次世界大戰後，時至今日『耶和華』從『單一意識智庫』，發展成『集合意識智庫』。」加百列詳細解說。這些秘密內容，也該是要讓不久後會繼任NO.3市首長職位的尼希米了解。
在中立政治勢力範圍科學團隊開發出「耶和華」的同時，也開發出擁有肉體的人工智慧問政諮詢異能者，命名為「加百列」。為神傳遞訊息的天使。
當年中立政治勢力範圍的政治學者們，一致相信這樣的方式能獲得最合乎邏輯的純粹中立建議。一場科學呼應社會的研究，大工告成。政治，將不再受人類本性中各種劣根性影響。保障人民安居樂業，國家會欣欣向榮直到永遠。
用口號與信仰包裝省略一些描述字詞的事實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意識智庫「耶和華」，帶領全世界走向「樂園」，「樂園」將會是全人類的「天堂」。
「信我者，得永生。」尼希米想到第七次世界大戰後，長久流行於全世界人們之間的一句話。
「沒錯。『耶和華』不該說出這句話。」
「難不成⋯⋯和蒲珩在卡西諾區建造的『賽伯格・佩洛戴斯（Cyborg Paradise）』很有關係？」尼希米意識到背後的意義，吐出這句話的時候雙唇微微顫抖。
「你真的很聰明，尼希米。決定把NO.3市政治勢力範圍的人民託付給你，是正確選擇。還記得你的名字由來嗎？」加百列拍了拍尼希米的肩膀。
「白晝用雲柱引導他們，黑夜用火柱照亮他們當行的路。」尼希米毫不遲疑唸出《尼希米記》第九章第十二節。眼神熠熠生輝。
「尼希米，你長大了。是個可以倚靠和值得信賴的男人。」加百列忍不住伸手輕撫男子的黑髮。銀色雙眸裡的高興，有欣慰有溫柔。這孩子的眼睛，不再是當年躺在戰地屍堆中渾身浴血顫抖的空洞。相信這場傾盆大雨過後，放晴的天空會如他的紫瞳那般美麗。
「加百列⋯⋯你真的要復仇嗎⋯⋯不能打消照個念頭嗎！」尼希米終於還是忍耐不住讓這句話脫口而出。
「我和耶和華和中立政治勢力範圍之間，是一場關於『零』的復仇之戰。」復仇，充滿情緒的字眼。加百列在心底嘲諷自己真的和人沒兩樣呢。
「一場關於『零』的復仇之戰⋯⋯」尼希米複誦聽過的話。
「沒錯。是終歸於無的『零』喔。」加百列這次是無奈苦笑。
「終歸於無⋯⋯所以是沒有辦法阻止的事⋯⋯是嗎？」尼希米多希望事實是相反的。
「啊沒錯，誰都沒有辦法阻止。從無到有的源頭，必須回到源頭解決。」看不見終點也看不見起點的時間軸，何謂源頭呢？加百列再次苦笑。
「加百列⋯⋯」尼希米努力絞盡腦汁，想擠出任何能夠攔阻加百列的語句。
「吶，時候到了。人類的事，最後是要回到人類身上的。尼希米。NO.3市政治勢力範圍從此刻，正式交還予人類。」握柄上方刻有NO.3市特殊標誌的銀色拐杖，加百列將它輕輕放在黑髮紫瞳的年輕男子手掌中。
銀色長髮少年的銀灰瞳孔與背後一對舒展開來的超大羽毛翅膀，在首長辦公室的燈火通明裡，既美麗又哀傷。
耶和華為罪者降下的曼陀羅紋印記環，在雪白雙臂肌膚上異常鮮紅。
XXXX年XX月XX日，星期日。AM03：05。
NO.3市政治勢力範圍首長府。副首長辦公室。
「副首長，人在白色巨蛋裡面的貝爾芬格，稍早於五分鐘前來電知會反叛勢力主使者蒲珩已身亡。耶和華直屬的下靈隊權天使也離開了。殮屍隊收到屍體的位置座標，會以最快速度處理現場。貝爾芬格現正趕往種子實驗室方向，約莫三十至四十分鐘內能與沙利葉小隊會合。」現場指揮官一待副首長掛斷電話後，便立刻走到辦公桌前方彙報。
「嗯。這是目前為止第一條最好的消息，也是能讓反叛勢力潰堤的最有力攻擊。等下報告完所有事情後，副指揮官留在這裡暫時接任指揮工作，由你去召開記者會。向全國人民發佈，造成國難的反叛勢力主使者蒲珩，在雙方軍隊激烈槍戰過程為流彈擊中身亡的新聞。」尼希米毫不猶豫下達指令。在混亂中如何安定受驚擾的民心是很重要的事。
尼希米壓下來到喉頭的問號。
直屬耶和華管理的異能殺手，沒做任何事便離開的行逕著實怪異。既然耶和華都派智天使基路伯潛入NO.3市首長府恐嚇加百列了，那麼推測中立政治勢力範圍，會派其他天使前來摧毀NO.3市開發的異能者也是理所當然。儘管尼希米內心充滿疑惑，但這不是要他現在應當著重的問題。就算提問，站在他眼前的指揮官也無法回答。
「是。」指揮官向不遠處的官兵招手，交代記者會的準備工作。
「我們繼續吧。其他的現場狀況回報。」嚴肅，不因一則喜訊而擅自從尼希米的面容退去。等指揮官結束與屬下的對話，尼希米出言問道。
「正如副首長說的，原本NO.3市前副首長：伊比利斯和耶和華首長代表：梅瑟・穆撒・摩西身亡消息，早讓反派勢力有點不知所措。據我方潛伏於敵方軍隊的間諜回報，在外頭包圍首長府的敵軍陣營一知道主使者蒲珩死訊，反叛勢力成員已心生惶恐。彼此間爭論不休，開始分裂為『義無反顧續攻』和『投降自首降罪』兩派人馬。屬下認為，現在是出兵逮捕反叛勢力的合宜時機。」站在辦公桌前的指揮官雙手背在腰後，以標準到不容挑惕的端正姿勢報告戰況。
「嗯。就照你的意思去辦。」指揮官判斷得宜，尼希米首肯發落命令。
「共濟會調撥支援我國的暗影方面軍，人力與物資已接上前線，守住泉月集團總部大樓。預計三小時內能平息該處戰火。NO.3市沿海岸的部分，在歐若菈和夏綠蒂兩位TSA正副指揮官指揮之下，救難隊疏散位於起源島的上萬人民，大多安全撤退回內陸。粗估撤退過程不幸罹難人數約莫六十幾人。」
「TSA正副指揮官已做的很好了。傷亡降到最低，守護住這麼多人。已經非常很好了。」國家動亂，率先受到傷害和被迫犧牲的，必定是人民。悲傷從尼希米紫色眼眸流露。
「謝宇霖警察總局長回報，剩餘警力破獲敵方設置在NO.3市二十二個行政區內的各個散播病毒執行據點，並逮捕收押相關人士。由首席將軍指揮軍隊維護秩序，疏導人民至各地鄰近避難場所安置。目前執行率達60%。另一方面，席一郎調查總局長則積率領全國調查單位，積極偵辦蒲珩反叛勢力各項確切證據，以利戰後追究法律刑責。」
「所有事情再嚴重，也絕對比不上優先保護人民性命。」聽見副首長這句話的指揮官，眼神發散出心裡對尼希米的讚賞。
「屬下繼續報告。卡登諾沙方面由阿斯莫德知會指揮中心，詠唱卡巴拉陣的準備階段差不多了。三十分鐘後，亞當、夏娃發動異能開始淨化病毒。精算異能術式涵蓋率達整個NO.3市，需耗時兩小時。撒旦擷取種子實驗室異能者腦意識中央系統控制中心資料，異能軀體大腦內的『莫寧兒』、『莫靜兒』、『太極』三個人格混亂程度急速攀升，逼近崩潰的臨界點。
撒旦在聯絡頻道裡提到，沙利葉在與其他TSA階層異能殺手接觸後，重新推測一個可能性。沙利葉認為羅曼特的用意並不單純，除了激發『莫寧兒』殘存意識的絕望，還要利用傷害兩儀的行為迫使『太極』人格崩潰，產生新的黑化絕望人格。等於一副異能軀體的大腦，擁有四個人格。
雙倍的絕望吞噬另外兩個人格，純化為絕對黑暗人格；同時間，吞噬腦神經細胞電流控制權的異能力，波動能量值會達到最高強度。」
「言下之意。無論是否淨化病毒，無論是人類還是異能者，『太極』以最終形態發動異能力，所有人的腦意識都會遭到徹底吞噬。」羅曼特想要創造一個眾人皆失去自我意識的世界。這是何等荒謬不切實際的念想。創造了這樣的世界，還能稱之為世界嗎？怒火在尼希米紫色雙眸裡熊熊燃燒。
「副首長所言甚是。所以沙利葉小隊竭盡所能地追趕往種子實驗室衝去的兩儀，攔截兩儀後會去解決羅曼特。然後亞當、夏娃答應盡可能加快卡巴拉陣術式展開速度。雙邊進行，只求阻止災難發生。」指揮官光想到自己很可能成為名副其實受控於他人的行屍走肉，脊椎不寒而慄。
「NO.3市陷於危難，能有普登司和卡登諾沙成員可以委與重任，真是我國有幸。人類能做的事由人類負責做到好，不能辜負異能者對我們的信賴。接下來的事——人類只能倚靠異能者了。」聽完指揮官報告內容，皺縮在尼希米眉宇間的憂慮，才稍稍緩解一下又立刻恢復。
XXXX年XX月XX日，星期日。AM03：18。
NO.3市政治勢力範圍首長府。首長辦公室。
「首長，您的身體現在還好嗎？」黑髮年輕男子推開刻有繁雜紋路的高大木造門扉，走到面向窗外的加百列身邊。紫色眼眸憂心忡忡看著銀髮垂在耳際邊的側臉，小聲問道。
「加・百・列。」加百列轉過頭來以打趣口吻說話。銀色眼眸，溫柔看著已經成長到身高和他差不多高度的年輕男子。
「呃⋯⋯」尼希米沒想到加百列會這樣回答他。
「尼希米，我不是常常提醒你，只有我們倆人的時候，叫我加百列就好嗎。大家都去忙各自的事。辦公室裡面沒有其他人在，我們不需要如此生疏。」加百列伸手幫尼希米打理好領帶上的皺褶。
「嗯，是。加百列。」尼希米突然覺得此時的自己像個孩子一樣。
「不需要我多說，相信事情你會處理得很好。從副首長辦公室跑來首長辦公室，是想稍微透透氣緩和情緒嗎？」加百列笑道。
「只是⋯只是⋯想過來看看你。我很擔心耶和華的奇異術式在你身上擴散的狀況。你說曼陀羅紋異常熱辣，會有蝕骨般刺痛。」愁容籠罩剛毅俐落輪廓，讓尼希米恨不得自己代替加百列承受痛苦的心念表露無異。
「原來你是想問這個啊。術式漸漸侵蝕擴散到全身，失去異能是遲早的事。只不過是提早發生。不，不是提早發生。而是已經延緩到現在才發生。」
「我知道中立政治勢力範圍開發的異能者，細胞擁有超級再生能力，等於不死之身。失去異能，不就是⋯⋯」
「你想的沒錯。失去異能的我，細胞不再有超級再生能力。我會變成普通人類。耶和華的奇異術式侵蝕幾乎擴及全身。現在的我，差不多和人類沒兩樣喔。
你說，是不是相當任性可笑呢。人工手段創造人工異能軀體，又再用異能術式讓人工軀體失去異能。最後，與人類並無二致。」加百列恢復一如往常充滿憂傷的銀色視線，從尼希米身上轉移到爬滿大雨的玻璃窗。外面無月。
「加百列。你說過，你會回到中立政治勢力範圍向耶和華復仇。失去異能，變成和人類一樣的身體。一個不小心，你會⋯不小心的話⋯你會⋯會死掉啊⋯⋯」尼希米說著說著別過頭去，不忍看窗邊的銀色長髮身影。
「沒錯。尼希米。我會死。別露出難過的表情嘛。對若非死在其他異能者手中，便永生不死的異能者而言，『死亡』是從漫長的時間牢籠解脫。換個角度想，是好事喔！永生，是人類的期望。求死，是異能者的願望。但在離開這世界之前，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耶和華』，已經不是從前的『耶和華』了。」加百列轉回來看著尼希米說話，盡量以俏皮語句營造輕鬆感。
「曾經路過共濟會會議室時，無意間聽見高層會員們的談話。對話裡，是以『他們』稱呼中立政治的『耶和華』。當下，我很好奇為什麼不是用『單一的第二人稱』，而是用『集合名稱』來稱呼『耶和華』。後來想說可能是自己隔著門聽錯，所以誤會了。事後也沒有特別詳加了解。加百列，你說『耶和華』，已經不是從前的『耶和華』。是什麼意思？」強烈好奇佔據尼希米的眼神。
「尼希米果然非常敏銳聰明呢。」加百列面露欣慰。
「等等⋯⋯『耶和華』是集合體？那、那在電視螢幕上看到稱為『耶和華』的『人』是誰？」這下尼希米可真的是非常驚訝。
「在世人面前露面稱為『耶和華』的『人』，是『耶和華』遠端遙控的普通人造軀體。單純為了方便外交和應付全世界。僅有在中立政治勢力範圍中，實際掌權的元老院成員們，知道真正的『耶和華』是『意識智庫』。
早在第四次世界大戰開戰之際，中立政治勢力範圍的科學團隊成功開發『意識智庫』，將其命名為『耶和華』。經過第五、第六、第七次世界大戰後，時至今日『耶和華』從『單一意識智庫』，發展成『集合意識智庫』。」加百列詳細解說。這些秘密內容，也該是要讓不久後會繼任NO.3市首長職位的尼希米了解。
在中立政治勢力範圍科學團隊開發出「耶和華」的同時，也開發出擁有肉體的人工智慧問政諮詢異能者，命名為「加百列」。為神傳遞訊息的天使。
當年中立政治勢力範圍的政治學者們，一致相信這樣的方式能獲得最合乎邏輯的純粹中立建議。一場科學呼應社會的研究，大工告成。政治，將不再受人類本性中各種劣根性影響。保障人民安居樂業，國家會欣欣向榮直到永遠。
用口號與信仰包裝省略一些描述字詞的事實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意識智庫「耶和華」，帶領全世界走向「樂園」，「樂園」將會是全人類的「天堂」。
「信我者，得永生。」尼希米想到第七次世界大戰後，長久流行於全世界人們之間的一句話。
「沒錯。『耶和華』不該說出這句話。」
「難不成⋯⋯和蒲珩在卡西諾區建造的『賽伯格・佩洛戴斯（Cyborg Paradise）』很有關係？」尼希米意識到背後的意義，吐出這句話的時候雙唇微微顫抖。
「你真的很聰明，尼希米。決定把NO.3市政治勢力範圍的人民託付給你，是正確選擇。還記得你的名字由來嗎？」加百列拍了拍尼希米的肩膀。
「白晝用雲柱引導他們，黑夜用火柱照亮他們當行的路。」尼希米毫不遲疑唸出《尼希米記》第九章第十二節。眼神熠熠生輝。
「尼希米，你長大了。是個可以倚靠和值得信賴的男人。」加百列忍不住伸手輕撫男子的黑髮。銀色雙眸裡的高興，有欣慰有溫柔。這孩子的眼睛，不再是當年躺在戰地屍堆中渾身浴血顫抖的空洞。相信這場傾盆大雨過後，放晴的天空會如他的紫瞳那般美麗。
「加百列⋯⋯你真的要復仇嗎⋯⋯不能打消照個念頭嗎！」尼希米終於還是忍耐不住讓這句話脫口而出。
「我和耶和華和中立政治勢力範圍之間，是一場關於『零』的復仇之戰。」復仇，充滿情緒的字眼。加百列在心底嘲諷自己真的和人沒兩樣呢。
「一場關於『零』的復仇之戰⋯⋯」尼希米複誦聽過的話。
「沒錯。是終歸於無的『零』喔。」加百列這次是無奈苦笑。
「終歸於無⋯⋯所以是沒有辦法阻止的事⋯⋯是嗎？」尼希米多希望事實是相反的。
「啊沒錯，誰都沒有辦法阻止。從無到有的源頭，必須回到源頭解決。」看不見終點也看不見起點的時間軸，何謂源頭呢？加百列再次苦笑。
「加百列⋯⋯」尼希米努力絞盡腦汁，想擠出任何能夠攔阻加百列的語句。
「吶，時候到了。人類的事，最後是要回到人類身上的。尼希米。NO.3市政治勢力範圍從此刻，正式交還予人類。」握柄上方刻有NO.3市特殊標誌的銀色拐杖，加百列將它輕輕放在黑髮紫瞳的年輕男子手掌中。
銀色長髮少年的銀灰瞳孔與背後一對舒展開來的超大羽毛翅膀，在首長辦公室的燈火通明裡，既美麗又哀傷。
耶和華為罪者降下的曼陀羅紋印記環，在雪白雙臂肌膚上異常鮮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