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櫻花樹-2-3
本章節 2809 字
更新於: 2018-07-14
她離開後又過了一陣子，弔死鬼的聲音才再次從我的背後傳來。
「……你都聽到了吧？」
「嗯，我都聽到了，好沉重。妳為什麼要讓我看這種東西。」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不過我想這應該是能最快讓你理解事情的方法……」她的聲音像獨奏的鐵琴般，緩慢且清脆的敲響著，聽起來無比寂寥。
嘆了口氣，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子後，便走回櫻花樹下。
……剛剛那傢伙也是站在這裡吧。
她的身高有多高呢？是用什麼角度看著櫻花樹的？而她的淚水又是滴落在哪裡呢？
看著草地上滿滿的落葉，我的腦裡儘想著這樣的事情。
「那傢伙，就是妳打算拜託我的事情嗎？」我皺著眉，對吊在樹上的那個人提出質問，但在穿越樹葉的陽光的干擾之下，我卻看不清楚她的臉孔。
但是。
卻有水珠滴到了我的臉上。
眼前是一片梨花帶雨的光景。
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從她的臉上滾落，滴到了我的臉上，但當我伸手去摸時，卻什麼也摸不著。
那是幻影的雨。
「……那孩子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不管再怎麼痛苦，殺人或自殺都絕對不是解決的方法，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而已……全都是因為我在這棵樹上，所以，她才會有這種想法，這都是我害她的，所以我一定得阻止她才行，所以請你幫我──」
她的聲音悲淒得就像雨天被放在箱子裡的幼貓，為了生存而拚命的對著世界發出聲音一樣。雖然這樣說一個弔死鬼實在很奇怪就是了。
但是……
「對不起。我做不到。」
我討厭女孩子哭，因為只要女孩子一哭，我就會產生非保護她不可的想法。可是，這世上擁有能夠保護女孩子的的實力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與其逞英雄，勉強自己挺身而出，最後把事情搞得一蹋糊塗，還不如打從一開始就別給對方希望。
雖然我知道這種事情不阻止的話絕對會釀成大悲劇，但是這種事情，並不是像我這樣的人能夠處理的。所以，對不起。
像我這種人，就應該要靜靜的待在角落，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不做。只要想強出頭，就絕對不會發生好事。
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裡了──
「好痛！」我因為無法擔負責任，而羞愧的低下頭，這時，某種不明物體卻突然重擊上我的腦門。
「怎麼回、事……」我捂住被鈍器擊中而疼痛不已的頭部，抬頭一看，身體卻頓時因為眼前異常的現象而變得僵硬。
不知何時，我的身邊已佈滿了浮在空中的石礫。
空氣變得比冬天還要冰冷，四週也突然變得比黃昏十分還要昏暗，不祥的氣息壟罩大地，原本和緩的秋季微風也加快了速度，逐漸逼近輕颱等級。
而我眼前樹上的那位弔死鬼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也跟著風，在天空中狂暴的飛舞著。
「不要這麼快就說做不到！我、我並沒有打算要你幫我解決這件事，我要請你幫我的真的只是一點小忙而已！為什麼你連聽都沒有聽，就要對我說做不到呢！」少女對著我大吼著。
「你應該不是不願意幫助她吧，你應該不是真心希望發生不可挽救的事情吧？如果你真是這麼想就算了，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你能幫助我，但是為什麼你是說做不到呢！！為什麼你什麼都還沒有嘗試就要先退卻了呢！」
雖然她的長相、聲音，甚至是說話的方式都像個普通的少女，但魄力卻遠超過任何一部我看過的黑道電影。
她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重低音迴響，就像在我腦裡敲鐘一般。而漂浮在我四周的石頭則全都跟著她的情緒，以高速在我身邊螺旋飛舞著，劃過我的四肢，擊中我的身體。
我的雞皮疙瘩飛也似的冒了出來，身體變得冰冷，被石頭所攻擊到的地方卻痛到發熱了起來。
啊啊，她生氣了。
我眼前的這個「鬼」，真的發怒了。
對不起，我剛剛竟然還一度認為這一切會不會只是整人大作戰什麼的，真是太失禮了。
碰上真正的「靈騷現象」時，可遠比電影或動畫都還要來的驚悚又可怕，那可是真正攸關性命的恐怖感啊──
「好痛、啊啊，拜、拜託妳先把這些石頭放下，我願意幫妳，我願意！」
我一喊出投降宣言，四周的石頭瞬間就像斷了線般往下掉，其中幾顆還砸到了我的腳。而她的頭髮也緩緩的從鬼火亂舞的狀況回到了剛才那比洗髮精廣告還要柔順光滑的模樣。
接著，似乎終於冷靜下來的她，才終於發現自己剛剛對我做了些什麼。
「啊……啊……對不起……」看著滿身瘡痍的我，她驚愕的用雙手捂住了嘴。
「對不起，對不起，啊啊，一定很痛吧……我、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對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才說到這，她的淚水又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
只不過，就算她哭得再怎麼悲悽，還是無法泯滅她剛剛用暴力逼我就範的事實。
啊啊，很痛，而且都是妳搞出來的，我也得幫妳忙了，這下子妳高興了嗎？
我冷冷的看著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會被她嬌弱的外表跟珠串般的淚水所騙。但在下一刻，從她指縫中流洩出的話語，卻還是令我的心大幅的動搖。
「我只是、不想再被拋棄了……不想要再次、因為『做不到』、『不可能』而被拋棄了……」
她話語中包覆著的痛楚，是如此地單純、直接、毫無雜質，令人震懾到難以呼吸。
啊啊，是這樣嗎，這就是她的死因嗎？
苦楚如墨水般滴進了我的心裡，真是諷刺啊。
不是因為「做了」而造成了錯誤的結果，而是因為「不做」是嗎……
「請不要拋下我不管……幫幫我……」
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害我的心越來越痛，罪惡感也跟著滋生。
拋棄她的男人絕對是暴殄天物，而被她這麼誠懇的拜託還不肯幫助她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稱為男人了。
雖然我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廢物，但是，我至少還是個男人。
我吞了吞口水，握緊拳頭。
「我剛剛已經答應妳了吧。」我說。「所以，我不會拋下妳。但在那之前我希望妳能夠理解，我並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幫妳……跟她到什麼程度，如果這樣子妳也願意的話……」
發現事情猛然有了轉圜的餘地，她的臉龐頓時散發出了光芒。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對啦，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不會食言的。」我苦笑道，她則露出了安心了的表情。
「太好了……你果然是個好人……謝謝你……」她從口袋裡翻出了手帕，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一邊努力的對我拉出了笑容。然後，說出了她的要求：
「那麼、可以請你幫我買麻繩嗎？越長越好！」
「咦？這樣就可以了嗎？」
沒想到她的要求竟然單純到這種地步，令我不禁瞠目。
現在不是應該要我幫忙阻止她嗎？不是應該要讓我這個活人去想辦法處理活人的事情嗎？幫妳買麻繩是怎樣啦？是要買跟妳脖子上一樣的東西嗎？為什麼啊？！
我困惑的看著她，她卻堅定的對我點了點頭。
「這樣就可以了，我並沒有打算要把你捲進更麻煩的事態裡。她的事情就由我來阻止，因為我在這裡，才會使得她打算這麼做，所以這是我的錯。既然是我的錯，由我出面來阻止才是理所當然的吧。」
真的……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我再次向她投去疑惑的視線，她也再次向我堅定的點頭。
好吧，真的只要這樣就可以了。早知道是這樣我早點答應就好了嘛，何苦活受罪呢……
最後，在跟她確定好她到底想要怎麼樣的東西，也再次許下我一定會幫她的約定後，我便離開了櫻花樹，循著來時的道路走回了操場，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正是夕陽時分。而那個人正站在夕陽下，等著我。
我知道他在等我。
「……你都聽到了吧？」
「嗯，我都聽到了，好沉重。妳為什麼要讓我看這種東西。」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不過我想這應該是能最快讓你理解事情的方法……」她的聲音像獨奏的鐵琴般，緩慢且清脆的敲響著，聽起來無比寂寥。
嘆了口氣，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子後，便走回櫻花樹下。
……剛剛那傢伙也是站在這裡吧。
她的身高有多高呢？是用什麼角度看著櫻花樹的？而她的淚水又是滴落在哪裡呢？
看著草地上滿滿的落葉，我的腦裡儘想著這樣的事情。
「那傢伙，就是妳打算拜託我的事情嗎？」我皺著眉，對吊在樹上的那個人提出質問，但在穿越樹葉的陽光的干擾之下，我卻看不清楚她的臉孔。
但是。
卻有水珠滴到了我的臉上。
眼前是一片梨花帶雨的光景。
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從她的臉上滾落，滴到了我的臉上，但當我伸手去摸時，卻什麼也摸不著。
那是幻影的雨。
「……那孩子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不管再怎麼痛苦，殺人或自殺都絕對不是解決的方法，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而已……全都是因為我在這棵樹上，所以，她才會有這種想法，這都是我害她的，所以我一定得阻止她才行，所以請你幫我──」
她的聲音悲淒得就像雨天被放在箱子裡的幼貓，為了生存而拚命的對著世界發出聲音一樣。雖然這樣說一個弔死鬼實在很奇怪就是了。
但是……
「對不起。我做不到。」
我討厭女孩子哭，因為只要女孩子一哭，我就會產生非保護她不可的想法。可是，這世上擁有能夠保護女孩子的的實力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與其逞英雄，勉強自己挺身而出，最後把事情搞得一蹋糊塗，還不如打從一開始就別給對方希望。
雖然我知道這種事情不阻止的話絕對會釀成大悲劇，但是這種事情，並不是像我這樣的人能夠處理的。所以，對不起。
像我這種人，就應該要靜靜的待在角落，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不做。只要想強出頭，就絕對不會發生好事。
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裡了──
「好痛！」我因為無法擔負責任，而羞愧的低下頭，這時，某種不明物體卻突然重擊上我的腦門。
「怎麼回、事……」我捂住被鈍器擊中而疼痛不已的頭部，抬頭一看，身體卻頓時因為眼前異常的現象而變得僵硬。
不知何時，我的身邊已佈滿了浮在空中的石礫。
空氣變得比冬天還要冰冷，四週也突然變得比黃昏十分還要昏暗，不祥的氣息壟罩大地，原本和緩的秋季微風也加快了速度，逐漸逼近輕颱等級。
而我眼前樹上的那位弔死鬼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也跟著風，在天空中狂暴的飛舞著。
「不要這麼快就說做不到！我、我並沒有打算要你幫我解決這件事，我要請你幫我的真的只是一點小忙而已！為什麼你連聽都沒有聽，就要對我說做不到呢！」少女對著我大吼著。
「你應該不是不願意幫助她吧，你應該不是真心希望發生不可挽救的事情吧？如果你真是這麼想就算了，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你能幫助我，但是為什麼你是說做不到呢！！為什麼你什麼都還沒有嘗試就要先退卻了呢！」
雖然她的長相、聲音，甚至是說話的方式都像個普通的少女，但魄力卻遠超過任何一部我看過的黑道電影。
她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重低音迴響，就像在我腦裡敲鐘一般。而漂浮在我四周的石頭則全都跟著她的情緒，以高速在我身邊螺旋飛舞著，劃過我的四肢，擊中我的身體。
我的雞皮疙瘩飛也似的冒了出來，身體變得冰冷，被石頭所攻擊到的地方卻痛到發熱了起來。
啊啊，她生氣了。
我眼前的這個「鬼」，真的發怒了。
對不起，我剛剛竟然還一度認為這一切會不會只是整人大作戰什麼的，真是太失禮了。
碰上真正的「靈騷現象」時，可遠比電影或動畫都還要來的驚悚又可怕，那可是真正攸關性命的恐怖感啊──
「好痛、啊啊，拜、拜託妳先把這些石頭放下，我願意幫妳，我願意！」
我一喊出投降宣言，四周的石頭瞬間就像斷了線般往下掉，其中幾顆還砸到了我的腳。而她的頭髮也緩緩的從鬼火亂舞的狀況回到了剛才那比洗髮精廣告還要柔順光滑的模樣。
接著，似乎終於冷靜下來的她，才終於發現自己剛剛對我做了些什麼。
「啊……啊……對不起……」看著滿身瘡痍的我，她驚愕的用雙手捂住了嘴。
「對不起，對不起，啊啊，一定很痛吧……我、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對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才說到這，她的淚水又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
只不過，就算她哭得再怎麼悲悽，還是無法泯滅她剛剛用暴力逼我就範的事實。
啊啊，很痛，而且都是妳搞出來的，我也得幫妳忙了，這下子妳高興了嗎？
我冷冷的看著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會被她嬌弱的外表跟珠串般的淚水所騙。但在下一刻，從她指縫中流洩出的話語，卻還是令我的心大幅的動搖。
「我只是、不想再被拋棄了……不想要再次、因為『做不到』、『不可能』而被拋棄了……」
她話語中包覆著的痛楚，是如此地單純、直接、毫無雜質，令人震懾到難以呼吸。
啊啊，是這樣嗎，這就是她的死因嗎？
苦楚如墨水般滴進了我的心裡，真是諷刺啊。
不是因為「做了」而造成了錯誤的結果，而是因為「不做」是嗎……
「請不要拋下我不管……幫幫我……」
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害我的心越來越痛，罪惡感也跟著滋生。
拋棄她的男人絕對是暴殄天物，而被她這麼誠懇的拜託還不肯幫助她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稱為男人了。
雖然我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廢物，但是，我至少還是個男人。
我吞了吞口水，握緊拳頭。
「我剛剛已經答應妳了吧。」我說。「所以，我不會拋下妳。但在那之前我希望妳能夠理解，我並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幫妳……跟她到什麼程度，如果這樣子妳也願意的話……」
發現事情猛然有了轉圜的餘地，她的臉龐頓時散發出了光芒。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幫我嗎？」
「對啦，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不會食言的。」我苦笑道，她則露出了安心了的表情。
「太好了……你果然是個好人……謝謝你……」她從口袋裡翻出了手帕，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一邊努力的對我拉出了笑容。然後，說出了她的要求：
「那麼、可以請你幫我買麻繩嗎？越長越好！」
「咦？這樣就可以了嗎？」
沒想到她的要求竟然單純到這種地步，令我不禁瞠目。
現在不是應該要我幫忙阻止她嗎？不是應該要讓我這個活人去想辦法處理活人的事情嗎？幫妳買麻繩是怎樣啦？是要買跟妳脖子上一樣的東西嗎？為什麼啊？！
我困惑的看著她，她卻堅定的對我點了點頭。
「這樣就可以了，我並沒有打算要把你捲進更麻煩的事態裡。她的事情就由我來阻止，因為我在這裡，才會使得她打算這麼做，所以這是我的錯。既然是我的錯，由我出面來阻止才是理所當然的吧。」
真的……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我再次向她投去疑惑的視線，她也再次向我堅定的點頭。
好吧，真的只要這樣就可以了。早知道是這樣我早點答應就好了嘛，何苦活受罪呢……
最後，在跟她確定好她到底想要怎麼樣的東西，也再次許下我一定會幫她的約定後，我便離開了櫻花樹，循著來時的道路走回了操場，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正是夕陽時分。而那個人正站在夕陽下，等著我。
我知道他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