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一】第一世界線1

（除靈師，神術對我們是沒用的，我們復仇是天經地義的事⋯⋯）

（除靈師，你連那種作惡多端的人都要幫嗎？）

「放心，各位，在下沒有要除掉祢們的意思。」

昏暗的小房間中，只有一盞微弱的燭光靜置於桌面，帶著黑色手套和穿著正裝的男子斯諾坐在桌旁，搖曳的光陰刻劃出他深邃的五官，以及如同毒蟲般的黑眼圈。

燭火燃燒著斯諾割出的血液，引來幾隻兇惡的厲鬼，而因厲鬼糾纏而上門求助的客戶則在另一個房間等候。

斯諾輕聲詢問厲鬼們：「祢們有家人嗎？或是掛念的人？」

（當然有！要不是那混帳⋯⋯）

（這時談家人你是想怎樣？）

「給祢們看一個方案。」他翻開桌上其中一本本子，裡面印著圖解和空白合約：「有沒有興趣把害死祢們的人的財產都逼出來，我們八二分賬，祢們八，在下二，而錢財我會匯給祢們的家人。」

（？！⋯⋯）

「這合作非常簡單，在下賣給那個人的驅邪物品都是消耗品，祢們看到這些東西時就假裝被驅散，等他用完後繼續逼他來找在下即可，我們的合作可以反覆執行直到他再也掏不出去錢為止，之後祢們再想怎麼報仇都可以。」斯諾循循善誘地說：「只是稍微晚些報仇，用這段時間換取金錢給予家人，在下認為還滿合算的。」

（你不會騙我們吧⋯⋯）

「這是我們彼此雙贏的交易，騙祢們的話，可榨不出他所有的財產，那才可惜。如果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問問這裡其他的鬼魂，祂們都是在下的合作對象。」

鬼魂彼此交流了一下，看著厲鬼們動搖的面孔，斯諾十分有把握地微笑：「如何？決定了嗎？」

斯諾一直是這麼做生意。其實他這行業並沒有正式名稱，概括而論，可以說是處理一些靈異問題。平時能處理這類事物的人，正式來說就只有神職員，他這種無牌的地下店家只能撿沒有人要處理的極端案子，搞得後來他的客戶及鬼魂有大半都是不便走正規管道的凶神惡煞。

特別是遇到害死人而被報仇的客戶，在他眼中就是肥滋滋的肥羊，獲取的暴利最高，心安理得的一瓶驅邪聖水開價幾百萬，辟邪聖物幾千萬，價碼隨便他高興，看客戶要錢還是要命。

偶爾也有單純是厲鬼作祟，但對方因私人因素不方便找神職員的狀況，這種時候他才勉強認真施展點除靈的技術。

他在業界中名聲十分差勁，可是那些走投無路的客戶最終還是會願意交出錢財，以換得短暫的生命延續，就像那些無藥可救的毒蟲一樣。

但這一切直到今天為止。

「操！這麼一小瓶玩意，你從一百萬漲到五百萬？！找死嗎你！」

暗色的會客室裡，斯諾及他的客戶各坐厚重的高級黑石桌兩邊，一小瓶聖水放在桌子中間。位置坐背對門的客戶是個高壯威武的中壯年男子，眉角有一道疤，即使坐著也帶著一股威嚇的氣勢，身邊一群表情兇惡的小弟圍桌而立，剛才出聲的就是其中之一。

斯諾手裡夾著菸，坐在會客室另一頭，從容地回答：「可以救命用的驅魔聖水，數量有限，自然無法便宜。下次可能又不只這個價了。」

剛才叫囂的小弟聞言立馬衝上前去，將斯諾連帶椅子一腳踹翻，其他幾個圍過去抓住他的手，大聲辱罵。小弟亮出了斧頭，對被按住的手腕比劃，那人笑出一口白牙：「聽說人一隻手有22個關節，你想失去幾個啊？」

斯諾看著斧頭，笑道：「您喜歡的話就送您吧，集滿10個再送您一條腿。」

小弟頓時面容扭曲，手一滑，斧頭差點砍到幫忙壓制人的同伴，幾個小弟鬧騰了一下，才在罵聲連連中洩恨地對準斯諾手腕關節斬下。可惜並不是很順利，斧頭被裂開的骨頭卡住，流氓甚至得一腳踩上斧柄，才成功讓手掌分家。

斯諾瞇起眼睛，避免濺出的血糊了視線。因為生意的關係，這種事他已經滿習慣了，倒是小弟生澀的砍手技術娛樂了他，只是嘴角禁不住揚起時，腦袋被老羞成怒的小弟踹了好幾腳，害他眼睛最後還是進血了。

流氓老大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問道：「你知道你在外的名聲嗎？」不待他回應，繼續說道：「吸血蟲斯諾，一個藉著驅除厲鬼名義向求助者吸取暴利的神棍，榨乾客戶的錢後，就任其自生自滅。」

斯諾背靠著牆，懶洋洋地握著被砍掉的手腕，嘆氣：「是誰取這麼沒品味沒創意的稱號？真夠難聽了。」

「難道你以為你做的事值得給你個好聽的稱號？」

小弟們鄙夷地大聲嘲笑，毫無思考性的反應就像流氓老大自帶的罐頭音效，如此噪音令他無奈。

斯諾秉持他最高的善意，提醒道：「您大可直接尋求神職員的協助，他們做事公正，服務物美價廉，絕不像在下僅是收錢辦事。」

流氓老大黑著臉，如果他們能找正道辦事，哪需要次次被斯諾當肥羊宰？

「現在只有在下願意看在錢的份上，賣點讓您能自保的小東西，沒有錢就沒有交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斯諾笑著，繼續火上澆油。

於是他的頭被人扯著頭髮往地面砸去，流氓老大一腳踩上他撐在地上的手，故意用鞋跟碾了兩下。

「你也應該要了解，」流氓老大蹲下身來，扯起地上人的頭髮，逼他抬頭看他，他眼神蘊含兇光：「我今天不是來付錢的。」

「不，您會付的，即使知道有天會到盡頭，但為了暫時的安好，您終究會妥協的。」額頭的血又掉進眼睛裡，斯諾仍緊盯著流氓老大逐漸扭曲的神情，他咧高嘴角：「您手裡也有一門類似的生意，應該很懂，不是嗎？」

譏諷的話語令流氓老大不屑地鬆開手，讓斯諾摔回地上，小弟們惱怒地補了幾腳，反倒是流氓老大的不悅轉瞬即過，馬上舉起了停手的手勢。

「是啊，不過這門生意可不是你想的那麼好做啊。」流氓老大勾起嘴角，瞧向門口吩咐小弟：「叫他進來。」

小弟去開了門，一個漂亮的金髮少年探頭進來：「哦？輪到我出場了？」

高挑的少年有著一對玻璃珠般碧藍眼眸，長相俊美，眉宇間的英氣使他不至於被誤認是女孩，舉手投足有一股個人魅力，他帶著甜美的微笑走進一片血漬狼藉的房間，像是誤闖狼窩的無知小羊，只是這隻小羊一踏入房內，在場的厲鬼就像踩到尾巴的貓一般四處逃竄。

「帥哥美女們，別走啊，我晚餐還沒吃呢。」少年笑眯眯地，他身上隱約泛著常人難以察覺的詭譎紫色氣場，然而黑色如不小心滴入墨汁般在紫色中渲染開來，隨之少年的樣貌也有些轉變，頭髮也些微染黑變長，一股黑色氣息向逃竄的厲鬼席捲而去。

厲鬼們尖叫著，一兩個被黑色氣焰纏上的，馬上被吞噬殆盡，轉眼間，會客室的鬼魂一個不剩。

少年舔舔唇，發出愉快的嘆息聲，黑色氣息消失後，他又恢復原樣。

「忍了這麼久，現在舒爽多了。」流氓老大感慨一句，得意地看著詫異的斯諾：「如何？這門生意不好作吧，一旦被取代，就是終結。」

喀鏘！打開保險的槍口頂在腦門，斯諾的視線轉向拿槍對準他的流氓老大。

「看來我不需要妥協了。」流氓老大露出殺意已決的獰笑：「倒是你，看到盡頭了嗎？」

砰！槍響。

斯諾的腦門瞬間開了一個血窟窿，並因為後座力後腦撞上牆壁，這時鮮血才猛然濺出，灑在流氓老大舉槍的手上，流氓老大笑了幾聲，但下一秒卻抱著手發出慘叫，他用力按著手臉龐漲紅，在伴隨著腦漿的血液濺到手的同時，槍傷、碾傷、砍傷、踹傷隨著皮膚沾到血的面積出現在他手上。而方才身上濺到斯諾的血的小弟們也是哀鴻遍野，尤其剛才砍斯諾手的小弟，染滿鮮血的雙手像是被砍斷掉在地上。

腦袋頂著洞的斯諾慢慢轉回頭，看著這一切。他原本死黑的眼眸不知何時變成金色，黑色的短髮微微飄起，隨之他的傷口正在快速修復。

「這是什麼邪術？！」

「殭屍？！」

斯諾沒有回答，腦部語言區塊被破壞，使他一時之間組織不出語言。不過這問題很快就修好了。

他站起身來時，額頭只剩一點紅痕，他看了一眼慘不忍睹的流氓老大，毫無歉意地淡然口吻：「抱歉，本來想對你們溫柔點的，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說完，繞過流氓老大等人，逕自走向一直在圍觀的紫氣少年。

「哦？更重要的事是要跟我搭訕嗎？」少年並沒有因場面而畏懼，還故意誇張地捧著臉：「真是受寵若驚。」

斯諾故作親切地笑笑：「小鬼，有空跟在下聊聊嗎？」

「有啊，一輩子的時間也可以。」少年眨眨眼。

「不用，15分鐘就好。」

談話間，傷殘的流氓們已經悄悄溜走，只剩一個臨走前還硬要喊一聲：「吸血蟲！走著瞧，管你用了什麼邪術，以後你別想做生意了！」

斯諾懶得理他們，只想好好問清楚少年什麼來頭，還有剛才的黑氣是怎麼回事，這可關係他未來的生意能不能繼續壟斷地下市場。結果只是分神之際，眼前紫色的氣息轉換成白色，原本高挑的少年縮水成一個金色長髮的小不點。

小不點好奇地望著斯諾：「叔叔，這裡是哪裡？」

一大群問號從斯諾腦海狂奔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