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心中的天使(5)
本章節 2328 字
更新於: 2020-04-29
他吃過幾塊蘋果，才悠然開口：「……沒有為什麼。」
我聞言無奈，接著想起他曾對我說的話。「阿神，不要逃避，不管發生了什麼，這是你告訴我的。」輕輕將掌心覆上他的手背，以示打氣。「我已經挺過與走過，且愈來愈好了，現在輪到你的關卡。也許，我可能做不到什麼實質幫助，但我真心想了解你的困難。」而且，也不想被你蒙在鼓裡。
他將蜂蜜水一口氣飲下半杯，清脆一聲將玻璃杯放下，表情變得痛苦。「因為我不孝。」
「咦？」
他緩緩啟齒，沉重道出自己的故事，我沒有收回手，而是將他握得更緊。
儘管他考上T大，然康母始終很不滿意他就讀化工系，不管未來出路之多元性與酬勞豐厚，由於康父亦從事化工相關，因此兒子選擇相同科系令康母有股被背叛的感覺。他努力維持好成績，想獲得母親認同但無法，後來妥協去修商科輔系，也因課業變得更忙，而斷了科研社的社課活動。只是輔系成績始終不佳，最後他果斷放棄輔修畢業，外加兵單來得恰時，就順勢服兵役去以擋去母親的不滿聲音。
從軍的他依舊認真念書，退伍不久的他很快便考上化工所，覺得這科始終是他興趣所在，儘管母親不予支持，但受父親鼓勵而想堅持下去。同時，亦因為幫助他甚多的美容師阿姨的潛移默化，他決定考取美容師證照，獲得本科系以外的專長，未來找工作的履歷表會有所加分功效。
除為將來準備，他的論文即是與這些天然保養品的研發相關，擁有美容師的專業與知識，亦使他深入了解各屬性膚質，而能調配出更適合每個人的保養品。
只是，知道他考得美容丙級證照的母親，愈加惱怒，表示學這個有什麼用，不如好好學商賺大錢。他覺得心神很累，和母親吵過幾次架，更是幾乎把自己埋首於學業和論文中，藉由各種忙碌與研究遺忘來自母親的種種干擾，母親北上來找他時更是假裝自己不在家，避免可能會發生的爭執與不愉快。
年初那時的寒假，他替要參加婚宴的季語珊化妝，中途接到母親隱藏號碼的來電。果然，得知他正在做的事情，母親勃然大怒，要他好好聽她說的做，更宣稱著他多麼不孝順，竟如此對待撫養他長大的母親，甚至威脅再不聽話就死給他看──
「我直接掛掉電話關機，直到完成化妝工作重新開機時……」康申健顫抖著薄唇，目眶隱隱泛出濕潤，我只能繼續握緊他的手給予無形的力量。
康母真的過世了，因為一場酒駕肇事的車禍。
縱使潛意識知曉母親並非因為這通電話而選擇不歸路，處理完喪事的他依舊認為是自己的責任，也開始懷疑所堅持的道路是否有錯，因而毅然休學，直到現在。
「小花哭什麼？」
我愣了下，忙擦起滑落臉龐的淚痕。原來，他心中埋藏那麼多壓力與過去，可是，現在知道了，就算已得知詳情，我好像……還是幫不了他什麼。
「對不起，我……」
康申健輕抹眼角，表情似乎仍有些沉浸於過往的哀傷，拍拍我的頭後站起身。「不要緊，聽完我這段發洩就夠。」
「阿神……你不打算復學嗎？即使你目前休學中，但明明一直在研發保養品的這條路努力著啊。」
「我媽臨終前的那通電話，我始終忘不了。」他無奈地搖頭，嘆息著。「暫時不會回學校吧。」
「『暫時』是多久呢？」我繼續問，覺得他這麼個優秀學生，就此放棄學業很可惜。
「等我想通走出來，雖然有困難。」
我怔怔目送他帶著紀錄本返回房間，這處客廳是我們倆平時的共同空間，經常待在此，吃飯、閒聊，或者各據一處沙發面對書本與筆電而未交談，各自返回房間只有休息更衣的時候。而現在時間不算晚，顯然他想靜一靜。
不一會，隱約聽見我房裡的手機傳來鈴聲，與來電的家人通話完畢後，我有了點靈感，但不曉得他願不願意配合。
我旋即行動，去敲他房門。「阿神？」
「小花，我現在需要安靜。」應門的他感覺有些疲倦。
「我很快說完。阿神，我下禮拜會回家一趟，記得你也是埔里人，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頓了下，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奇怪地看著我。
「儘管你們的認識是場意外，但我想奶奶會很高興看見你的。」我掛著愉悅的笑容，努力說服起他。「你也吃過我家寄來的有機百香果，到時候去果園現採現吃更棒喔，再說雖然我們每天都會外出運動，但你這樣總是宅在家不行啦。」
他噗哧一笑，將身體退回房內，輕輕關上門。「我再考慮。」
那句不算確定的回答即可視為答應，我莞爾，心中清楚這點。
接下來這一週，我遵照康申健的指示，於保養流程中新添加剛完工的精華液和乳霜，吸收快速無負擔已為基本特色，成分確實如他所說加強補水鎖水，覺得我的皮膚如此完整保養下來，受到許多滋潤，變得平滑不少，肌膚亮度也提升了，不再像過去般暗沉。
臉上的排毒問題部分則逐漸從紅色淡化至褐色，不再那麼明顯，原先的滿臉痘痘甚至連痕跡都快看不見，同學和社團朋友亦為此十分驚訝，開始讚美起我的好轉。康申健所言果真沒錯，不要施加過多外力擠壓與藥物抑制，健康的肌膚會自然代謝所長出來的東西。
隔週後的星期六一大早，我再度搭上康申健的車，我們直接開車往埔里。少了生理期的干擾，我總算能享受被載的感覺而無須睡死，害他得無聊地開車，路上聆聽音樂、穿插著聊天，偶爾抱怨一下哪台蛇行或超速的車輛，約三小時的車程很快過去。
抵達埔里，康申健並不急著前往目的地，決定先在休息站暫停，也順便讓我去廁所小解。待我回到車內，邊向他描述剛剛女廁排隊人潮多麼可怕，也歉然表示害他久等了。
他只是微笑說沒關係。「小花的個性變得開朗許多。」
「嗯，大概是皮膚好轉，連帶跟著自信了些，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多謝阿神給我的鼓勵和陪伴，不然那段排毒期根本每次照鏡子就想哭。」
「我想，這更是小花本來的個性，總算有機會解放出來而已。」他噙著笑意，再度將手伸來摸我頭。「這樣很好，繼續保持。」
輪到他去洗手間，我目送著他離開，手不自覺摸上剛剛被摸的部位。
清楚自己不該喜歡上他，可感情不是隨便說說就能轉變的。
他心中的那位「天使」，是誰呢……？
我聞言無奈，接著想起他曾對我說的話。「阿神，不要逃避，不管發生了什麼，這是你告訴我的。」輕輕將掌心覆上他的手背，以示打氣。「我已經挺過與走過，且愈來愈好了，現在輪到你的關卡。也許，我可能做不到什麼實質幫助，但我真心想了解你的困難。」而且，也不想被你蒙在鼓裡。
他將蜂蜜水一口氣飲下半杯，清脆一聲將玻璃杯放下，表情變得痛苦。「因為我不孝。」
「咦？」
他緩緩啟齒，沉重道出自己的故事，我沒有收回手，而是將他握得更緊。
儘管他考上T大，然康母始終很不滿意他就讀化工系，不管未來出路之多元性與酬勞豐厚，由於康父亦從事化工相關，因此兒子選擇相同科系令康母有股被背叛的感覺。他努力維持好成績，想獲得母親認同但無法，後來妥協去修商科輔系，也因課業變得更忙，而斷了科研社的社課活動。只是輔系成績始終不佳，最後他果斷放棄輔修畢業，外加兵單來得恰時，就順勢服兵役去以擋去母親的不滿聲音。
從軍的他依舊認真念書，退伍不久的他很快便考上化工所，覺得這科始終是他興趣所在，儘管母親不予支持，但受父親鼓勵而想堅持下去。同時，亦因為幫助他甚多的美容師阿姨的潛移默化，他決定考取美容師證照，獲得本科系以外的專長，未來找工作的履歷表會有所加分功效。
除為將來準備，他的論文即是與這些天然保養品的研發相關，擁有美容師的專業與知識，亦使他深入了解各屬性膚質，而能調配出更適合每個人的保養品。
只是，知道他考得美容丙級證照的母親，愈加惱怒，表示學這個有什麼用，不如好好學商賺大錢。他覺得心神很累，和母親吵過幾次架，更是幾乎把自己埋首於學業和論文中，藉由各種忙碌與研究遺忘來自母親的種種干擾，母親北上來找他時更是假裝自己不在家，避免可能會發生的爭執與不愉快。
年初那時的寒假，他替要參加婚宴的季語珊化妝，中途接到母親隱藏號碼的來電。果然，得知他正在做的事情，母親勃然大怒，要他好好聽她說的做，更宣稱著他多麼不孝順，竟如此對待撫養他長大的母親，甚至威脅再不聽話就死給他看──
「我直接掛掉電話關機，直到完成化妝工作重新開機時……」康申健顫抖著薄唇，目眶隱隱泛出濕潤，我只能繼續握緊他的手給予無形的力量。
康母真的過世了，因為一場酒駕肇事的車禍。
縱使潛意識知曉母親並非因為這通電話而選擇不歸路，處理完喪事的他依舊認為是自己的責任，也開始懷疑所堅持的道路是否有錯，因而毅然休學，直到現在。
「小花哭什麼？」
我愣了下，忙擦起滑落臉龐的淚痕。原來，他心中埋藏那麼多壓力與過去，可是，現在知道了，就算已得知詳情，我好像……還是幫不了他什麼。
「對不起，我……」
康申健輕抹眼角，表情似乎仍有些沉浸於過往的哀傷，拍拍我的頭後站起身。「不要緊，聽完我這段發洩就夠。」
「阿神……你不打算復學嗎？即使你目前休學中，但明明一直在研發保養品的這條路努力著啊。」
「我媽臨終前的那通電話，我始終忘不了。」他無奈地搖頭，嘆息著。「暫時不會回學校吧。」
「『暫時』是多久呢？」我繼續問，覺得他這麼個優秀學生，就此放棄學業很可惜。
「等我想通走出來，雖然有困難。」
我怔怔目送他帶著紀錄本返回房間，這處客廳是我們倆平時的共同空間，經常待在此，吃飯、閒聊，或者各據一處沙發面對書本與筆電而未交談，各自返回房間只有休息更衣的時候。而現在時間不算晚，顯然他想靜一靜。
不一會，隱約聽見我房裡的手機傳來鈴聲，與來電的家人通話完畢後，我有了點靈感，但不曉得他願不願意配合。
我旋即行動，去敲他房門。「阿神？」
「小花，我現在需要安靜。」應門的他感覺有些疲倦。
「我很快說完。阿神，我下禮拜會回家一趟，記得你也是埔里人，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頓了下，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奇怪地看著我。
「儘管你們的認識是場意外，但我想奶奶會很高興看見你的。」我掛著愉悅的笑容，努力說服起他。「你也吃過我家寄來的有機百香果，到時候去果園現採現吃更棒喔，再說雖然我們每天都會外出運動，但你這樣總是宅在家不行啦。」
他噗哧一笑，將身體退回房內，輕輕關上門。「我再考慮。」
那句不算確定的回答即可視為答應，我莞爾，心中清楚這點。
接下來這一週，我遵照康申健的指示，於保養流程中新添加剛完工的精華液和乳霜，吸收快速無負擔已為基本特色，成分確實如他所說加強補水鎖水，覺得我的皮膚如此完整保養下來，受到許多滋潤，變得平滑不少，肌膚亮度也提升了，不再像過去般暗沉。
臉上的排毒問題部分則逐漸從紅色淡化至褐色，不再那麼明顯，原先的滿臉痘痘甚至連痕跡都快看不見，同學和社團朋友亦為此十分驚訝，開始讚美起我的好轉。康申健所言果真沒錯，不要施加過多外力擠壓與藥物抑制，健康的肌膚會自然代謝所長出來的東西。
隔週後的星期六一大早，我再度搭上康申健的車，我們直接開車往埔里。少了生理期的干擾，我總算能享受被載的感覺而無須睡死，害他得無聊地開車，路上聆聽音樂、穿插著聊天，偶爾抱怨一下哪台蛇行或超速的車輛，約三小時的車程很快過去。
抵達埔里，康申健並不急著前往目的地，決定先在休息站暫停，也順便讓我去廁所小解。待我回到車內，邊向他描述剛剛女廁排隊人潮多麼可怕，也歉然表示害他久等了。
他只是微笑說沒關係。「小花的個性變得開朗許多。」
「嗯，大概是皮膚好轉，連帶跟著自信了些，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多謝阿神給我的鼓勵和陪伴，不然那段排毒期根本每次照鏡子就想哭。」
「我想，這更是小花本來的個性，總算有機會解放出來而已。」他噙著笑意，再度將手伸來摸我頭。「這樣很好，繼續保持。」
輪到他去洗手間，我目送著他離開，手不自覺摸上剛剛被摸的部位。
清楚自己不該喜歡上他，可感情不是隨便說說就能轉變的。
他心中的那位「天使」，是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