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最後機會

　　死亡的威嚇令黑鴉愣在當場，哪怕當初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加入這場絕望的戰鬥，但當現實迫近到面前，連一步的距離都稱不上，真的只有半步就要進鬼門關之際，要完全免於恐懼、毫不猶豫也著實強人所難。
　　黑鴉相比起一般人在這方面其實已經算是頗有經驗的了，不只是當初前往葛東被魔狼追殺，或者逃出瑪麗的密室時受到鋪天蓋地的搜捕，就連以前學習魔法時所遇到的意外也有過多次生死一瞬的狀況，因此絕對不是經歷得多就能習慣，死亡並非能夠輕易克服的心理障礙。
　　饒是如此，黑鴉還是在短短幾秒內回過神來，意識到沒辦法使用那像作弊般的禁忌魔法後，唯有咬緊牙關以平常的戰術來應戰，可是他心裡知道這不過是把毀滅的結局延後一會而已。
　　身在魔人包圍網中的托利雖然是執意送死，只是這並非意味著完全不作反抗，他之前察覺到火焰矢或強風停下，以為黑鴉已然死心離去，心裡因而鬆了一口氣想著這下可以真的讓一切結束，卻沒想到轉過頭來又得到了黑鴉的支援，就算知道對方是好心在幫自己，也禁不住怒從中來而咆哮起來：「你他媽到底要多任性啊！滾啊！」
　　「不要！」黑鴉的模樣頗為狼狽，一來他還未從之前動用禁忌魔法時的強烈負作用中恢復，二是那些魔人數量增加之後，能夠顧及包圍網之餘分派人員過來攻擊他。
　　黑鴉心裡清楚知道眼前托利還願意繼續奮鬥是基於他還在這裡，托利就是善良到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仍會顧慮他人的人，因此只要黑鴉繼續展示死纏難打的決心，就有托利回心轉意的機會。
　　「不過在沒了那招之下，托利回心轉意又能怎樣……」黑鴉不是單純的理想主義者，他還是能分辨清楚現實，當初那般勉強就是還有強化身體魔法這張底牌，而如今想用卻用不出來，繼續這樣下去是真正的送死。
　　最糟糕的是黑鴉根本沒有思考的空暇，他必須仔細觀察戰況，判斷要使用什麼魔法以及使用的時機，還要計算魔導書中剩餘的儲備，因而最佳解並非迅速解決敵人，也得考慮剩餘魔法中的組合去應對突發狀況，當然還要處理開始向他靠攏的魔人，以及不知道打從哪裡又飛來了虎視眈眈的魔鳥。
　　托利當然聽到了黑鴉的回答，但是他實在找不到機會破口大罵，狀況就是如此緊迫，哪怕稍微分神，他的手或腳肯定要被魔人抓住然後撕開，饒是如此他還是禁不住在心裡抱怨：「真是夠了，我到底為什麼一直要考慮那個臭傢伙？一直以來我不都是一個人的嗎！」
　　托利避開了迎面撲過來的女魔人，然後一腳神龍擺尾踹開從後偷襲的不知名魔人，接著揮動斧頭砍斷了從側面伸來的手臂，重重吁了口氣觀望四周，視野裡除了魔人外還是魔人，沒有絲毫減少的跡象。
　　「托利！接下來我要來一發猛的，倒數十秒給我趴下！」黑鴉決定暫時停止支援以後退爭取與魔人的距離來準備魔法，一時之間魔人們似乎也不知道該追下去還是回頭先解決那個在魔人群中血戰的托利。
　　聽到黑鴉叫聲的托利難免嘖了一聲，不過他還是決定按照對方的話去做，畢竟不是死在魔人手上而是在黑鴉手上的話整件事也太愚蠢。
　　倒數完結的時刻即將來臨，黑鴉無法確定托利會不會按照自己所說的行動，他能做的就是相信對方不會陷他於不義。在成功拉開與魔人的距離後，便立即翻開特定的書頁開始注入最後的魔力，那是他花了整整一周才準備好的大型魔法。
　　始終黑鴉並不會設想自己得面對一大群魔人甚至魔鳥，遇到這種狀況的正確做法只有拔腿就跑，而那個魔法自然不可能為現在這種狀況而設，勉強來說就是強行利用。
　　身處敵陣中央的托利想當然不會知道那麼多，他繼續歇力抵禦四周圍攻的魔人，同時在心裡進行倒數，直至到那一刻來臨之前，他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只管看到旁邊的魔人準備要抓來，時限即將抵達，這次他便不再舉斧格擋，而是立即伏身臥倒在地上，如此一來他的後背就處於完全沒有防備的狀態，這可謂鐵了心相信黑鴉的表現。
　　下一刻，他感覺到自己背上好像吹起了狂風，眼前地上的沙礫都被捲起，幾乎遮蔽了整個視野，當雙眼總算因為飛沙過去而能夠睜開來時，卻在那個瞬間閃起了刺眼的光茫，緊接著一股燒灼皮膚的熱浪席捲，他趕緊停止呼吸免得被灼傷，只是這一切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大概十多秒後就覺得沒有那麼痛苦，取而代之是四周魔人既瘋狂又悽厲的慘叫聲。
　　「托利！快爬起來逃啦！炎浪幹不掉這些魔人的！」魔法效果一如想像讓黑鴉鬆了口氣，但旋即他又因為托利還趴在地上而緊張起來，儘管理論上應該不會傷害到托利，不過難保會不會有個萬一。
　　黑鴉所施展的魔法雖然大型，但原理是十分單純的導引式引爆，畢竟他原本只是打算在必要時拿來作演示或者威嚇用途。魔法的發動範圍定義在大約人的膝上到頭部，只吸引極為微細的沙粒並在足夠密度後點火，便會旋即引起爆炸，而又基於魔法定義了範圍，爆炸不會向四周噴發，而是跟隨類似一道長通道一般延伸，看起來就像一道炎浪。
　　換言之，趴在地上的托利理應不會受到傷害，而黑鴉看到他終於爬起來後才真正安心，此時那些在與黑鴉和托利直線軌道上的魔人因為被爆炎燒灼而四處奔逃，開拓出了一條逃生路徑。
　　托利很清楚這是最後機會，要是他不趁著這個空檔撤退，黑鴉必定會和他一起死在這裡，他想當然對這種脅持他的手法感到氣憤，但是他此刻心中佔據更多的是無奈，沒想到黑鴉會執著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