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本章節 2484 字
更新於: 2020-04-06


  
  
  初二,說是回娘家的日子,不過於熙家原本就沒這個計畫,更何況他現在還被要求守在標本店裡,哪兒也不能去。
  
  照理來說是放年假的日子,但今天早上,在一通電話之後,子燕便將店門打開了。
  
  「並不是真的要營業,只是門開著,有誰想進來逛逛就讓他們看看,如果真的有人要買東西的話……」換上大紅唐裝的子燕領著穿上相同服裝的於熙來到收銀機前,教導操作順便放了點零錢進機台裡:「掃條碼,金額會出現在這裡,如果對方給你大鈔要找錢的話這麼輸入……」
  
  於熙曾經在朋友家玩過他家的收銀機,只是那台舊機還沒有掃條碼這樣的功能,相較之下這台收銀機好操作多了。
  
  「這邊就拜託你了,中午帶你去吃點好吃的東西。」
  
  交待完後,子燕便先點上薰香,持著小毛刷細細刷理起那些不再動彈的鳥獸,就像是在等著誰光顧似地,隨手做點清理來排遣時間。
  
  「有誰會來嗎?」於熙好奇地問,並在櫃檯下找到一塊小方巾,跟著小心擦拭展示檯與玻璃櫥。
  
  以《碎堂》為名的標本店裡,分區擺放著骨骼標本、剝製標本與塑化標本展示,針插昆蟲標本則多置於牆面上,標本下是一枚又一枚被定下的價格,彷彿訴說著『生是無價,死後才得以有價』之事。
  
  櫃檯旁則是壓花書籤、壓克力標本鑰匙圈等價低又適合當紀念品的小物販售。
  
  「啊……是一位貴賓級的客人,說是平時太忙了,今天難得有空經過這附近,要親自過來下訂單。」
  
  「訂單?」
  
  「是,量身訂做的那種。」
  
  提到量身訂做,於熙就想起之前子燕給他的型錄,可以要求在小物上刻名字或祝福話語的訂製,那後來他是選了一對筆給鷹學長了,祝他學業順利什麼的,只是沒見他拿出來用過就是。
  
  所以於熙也沒多想,沒再多問什麼。
  
  到了十點多,來了一位西裝筆挺的客人,子燕親自迎接,領著那位客人往內室去,於熙便猜測那就是子燕口中的貴賓吧?
  
  店內的清掃大致完結,乾燥箱裡的標本就運算元燕沒說他也不會去動,在櫃檯處稍微熟悉一下型錄目錄之類的資料,發現一本數獨,便坐在櫃檯前玩了起來。
  
  深色玻璃門被打開,懸掛其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緊接著是小孩子柔軟的童稚嗓音:「這裡賣什麼呀?好漂亮唷!」
  
  跟著入門的,看似是一對夫婦,語帶好奇地:「看起來是賣標本的。」「小寶別亂摸喔!這裡的東西只能看,不能摸喔!」
  
  該不該喊『歡迎光臨』?於熙馬上發現自己錯過那個時機,也就放任那家子在店內到處走走瞧瞧,畢竟子燕沒要他推銷任何東西。
  
  黑色的絨毯為底,佈置上山石與枯葉,在那之上的金雕標本看著更是栩栩如生,展開的羽翼柔細光潔地輝映店裡柔和的光線,為死亡吻下『永生』的落款。
  
  那是以學術研究為名,玩弄生命價值的藝術。
  
  彩蝶與天蛾的斑斕虹璃羽翼吸引了孩子的目光,待在針插標本牆前久久無法移開視線,直嚷嚷著:「好漂亮喔……」
  
  「不能買這個喔。」看似母親的女子在審視過標本盒上的價格後,提醒:「這一回家一定馬上讓你弄壞了,而且又好貴。」
  
  看似父親的男人在櫃檯旁註意到那些壓克力標本:「買這個好了,這個就不怕弄壞。」
  
  興沖沖的孩子跑來,卻在見到被壓克力封住的死蝶時,難掩目中的失望:「那邊的蝴蝶比較漂亮……」
  
  「嗯,針插標本因為脆弱的關係,才能保有和在生時一樣的美麗。」
  
  子燕的聲音在旁低吟,於熙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旁的代理店長,正打開一台筆電填單據。
  
  那位貴賓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感覺有點冷。」子燕很快地結束手上的事,關上筆電,往茶水間去:「我去泡壺茶,這裡再拜託你一下。」
  
  「嗯。」
  
  眼前那家子還在東挑挑西選選地,父母看起來像是逛夠了,想把孩子拖走,但孩子沒買點什麼東西不罷休的樣……這裡可不是玩具店吶?雖然有些小物看起來像玩具。
  
  於熙捧起子燕放在櫃檯處的糖果盆,走到那孩子面前:「喏,這裡選個你喜歡的。」
  
  「可以嗎?我們沒消費耶……」母親幾分困惑,於熙回答:「沒關係,新年嘛。先選個喜歡的糖果,下次再來玩吧。」
  
  「那就謝謝了。」「謝謝大哥哥!」
  
  當子燕沖了壺熱茶出來、給自己和於熙各添一杯時,那三口小家庭已經走了,換了兩名年輕人進來隨便走走看看。
  
  「中午去茶樓吃些小點心如何?」子燕也只是漫不經心地啜著熱茶,想著中午怎麼解決。
  
  「茶樓不都是肉包燒賣的嗎?」
  
  「也有素的啦。」
  
     *     *     *     *     *
  
  稍晚,日色已沒,於熙坐在櫃檯處,使用著向子燕借來的筆電,敲打著文章。
  
  「那是什麼?寒假作業嗎?」子燕坐在他旁邊的木椅上,邊捧著熱茶暖手。
  
  店面依舊沒關,任著偶然經過的路人進入隨意看看。子燕並非必須營業,只是偏向『閒著也沒事不如就開著』的心態,而仍然開著店門營業罷了。
  
  「是影評。我自己有經營部落格,看過什麼電影我會寫一些影評上去。」在編輯好文章後,貼上部落格,並搭配上該片的宣傳影像,上傳完畢後才讓子燕觀看。
  
  「做這個有什麼好處?像是免費電影票?」
  
  「雖然不是那麼想的,不過的確偶爾可以拿到首映票,也有編輯願意買評論。」
  
  「你人氣挺高的。」
  
  「這其實算一般。」
  
  子燕認真地讀過內容後,指著被列出來的該導演執導電影條目:「你看過不少電影啊……這些電影你真的全看過嗎?」
  
  「是看過,能找出彩蛋跟關聯處的話,讀者會看得很開心吧?」
  
  「眼鏡度數這麼來的?」
  
  「嗯,是啊。」
  
  再飲上幾口暖茶後,子燕才想起,而從口袋裡掏出一紅包袋給於熙:「新年快樂。」
  
  「呃……」於熙的表情明顯地錯愕,但還是收下了:「謝謝,新年快樂。」
  
  「別太在意,我可是第一次派紅包。」子燕猜想於熙的錯愕大概是紅包給得太晚了吧?這該是昨天或前天要給的。
  
  「……再過幾年就換我派紅包了吧?」
  
  「有收入的話現在就能派了。」
  
  子燕這麼說後,於熙愣了愣,隨即把筆電還給子燕:「我出門一趟,馬上回來。」
  
  「嗯。」
  
  子燕就這麼目送於熙離開店裡,不意外地在他回來後,從他手上收到一個紅包:「新年快樂,王先生。」
  
  「喔……謝謝,新年快樂,雖然你應該先給你爸媽。」
  
  「呃……」
  
  而且稿費應該也不會太多,稱不上正式收入,只是子燕就沒再這樣戳他了。
  
  「等他們回國我會補給他們的。」
  
  於熙相當認真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