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１９

　　「快把擔架拿來，動作快點！」

　　…………

　　「傷者的失血嚴重，需要大量輸血……重複一次，需要大量輸血！」

　　………………

　　「哥哥、拜託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

　　那是意識的最後，從許多如同灰燼快速消逝的聲音中，僅存在於腦海中的記憶。

　　帶著那些記憶，漸漸地墜入宛如泥沼般的黑暗之中——然後沉眠。


　　………………………………


　　——！！！！！！！！！！！！


　　但感受到的黑暗僅維持短短數秒，或許這就是睡著後醒來的感覺吧。慢慢撐開眼皮，然後透過受器傳遞的訊息讓大腦開始解讀，最後將世界的景物給投射出來

　　——睦天空張開了雙眼。

　　「唔……！」

　　眼球才剛開始運作，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就在刺激著視網膜，讓天空反射性眨了兩下眼皮。

　　等雙眼能適應光線之後，天空緩緩坐起身子，好理解自己現在位於什麼地方。

　　不過，就在他準備扭動脖子時，此時在自己的左側聽見一道聲音。

　　「欸？這位……哥哥？」

　　聲音聽起來柔弱不刺耳，天空緩緩轉頭望向聲音來源，究竟是誰在自己身旁？

　　然而當天空將對方的外貌映入眼簾之後——

　　「終於醒來了嗎？聽大哥說你似乎睡了一段時間，那個、需、需要我叫醫護人員過來嗎？」

　　那是一名帶著貝雷帽，髮後綁著短馬尾，臉龐清秀可愛的少女……咦，等等。

　　就在恍惚的精神逐漸凝聚後，也漸漸地將對那個人的記憶浮現至腦海……他不是那位在咖啡廳打工的少年嗎！？

　　「慢著，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好像是阿雁的弟弟吧。啊，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欸！？我的名字？我、我叫禾相楓！初次見面……等等不對，我們已經見過面了。那個，啊，該怎麼說……」

　　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比起對現況沒有頭緒的天空，少年似乎緊張到連講話都語無倫次了起來。

　　天空不禁苦笑，看到他慌張的模樣不知為何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看樣子我得救了吧。」

　　慢慢找回之前的記憶，記得之前自己還在廢棄工廠，然後有一輛休旅車衝了過來——

　　「…………」

　　那一瞬間還歷歷在目，受到強烈的衝擊就像要把身體給粉碎一樣。雖然因為失去意識而沒有感受到強烈痛處，但那樣的遭遇足以讓身心都產生幻痛。

　　「那個，哥哥還好吧？臉色好像有點糟糕，如果身體哪裡不舒服的話，我、我可以幫忙通知醫生喔！」

　　「欸？不、不用了啦，只是那時發生的事讓我腦袋有點混亂而已，沒事的。」

　　接著天空靠著深呼吸讓身心冷靜下來。於此同時他稍微觀察一下自身的身體狀況——

　　「——」

　　左手打著點滴，右手和左腳則是裹著石膏。稍微拉開病人服的衣領後裡面還捆著繃帶，臉上似乎也貼著紗布。

　　光是皮肉傷就佔據身體一半吧，更不用說內傷的部分。然而等天空意識到自己身體狀況後，疼痛感才在這時襲向身體各處。

　　「啊，痛、痛痛痛……」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天空臉龐繃緊，難到是因為亂動才讓傷口出聲抗議嗎？

　　「欸欸還好吧……該不會止痛藥的藥效結束了？」

　　「……止痛藥？」

　　聽到坐在隔壁的相楓的解釋讓天空明白，原來是止痛藥麻痺身體各處疼痛才讓自己狀態好點，而現在藥效似乎結束了。

　　不過天空不想因為這點疼痛就叫醫生過來，於是他緩緩說道。

　　「沒事啦，我乖乖坐著不要亂動就好，謝謝你的關心。」

　　再次用苦笑來回應少年，結果沒想到下一刻，天空的肚子突然開始作響——咕嚕咕嚕。

　　「……話說回來似乎好一段時間沒進食了吧。」

　　像鬧鈴一樣的咕嚕聲在肚子裡鼓動，讓天空想起自己好一段時間沒吃飯了。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至少餓了一、二天吧。

　　「那個，哥哥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點蘋果呢？」

　　「咦？」

　　「想說你隨時會醒來，可能醒來後會需要吃點東西，所以就稍微準備點吃的了。」

　　接著相楓拿出一盒透明塑膠盒，裡面還裝著已經削成好幾塊的蘋果，而且還削成兔耳造型，從這裡可以知道準備這盒蘋果的人的可愛一面。

　　看著準備如此周到的少年，讓天空內心充滿溫暖，他還真是個體貼的孩子呢。

　　「唔？那、那個……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

　　少年突然別過視線，此時天空才驚覺自己不小心看著他看到分心了，於是趕緊解釋。

　　「沒、沒事！只是稍微恍神了一下。啊，不過呀——」

　　之所以會分心，也是因為自己久違受到別人如此直接的溫柔吧，所以天空接下來開口繼續道。

　　「話說回來，你可真是體貼呢。」

　　「……？」

　　「不知道多久沒體會到這種溫柔對待了。關心我的身體狀況，還會在我身體不適的時候感到緊張，甚至還準備吃的給我，不禁讓我想起以前的妹妹了。」

　　「…………」

　　腿上放著裝滿蘋果的塑膠盒的相楓聽了後，從原本困惑的神情，然後紅暈慢慢地在白皙的臉頰上逐漸感染至耳根子。

　　「唉，要是我妹妹現在像你一樣可愛就好了，突然有點羨慕阿雁了呢。」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胡說！我只是聽從大哥的話而已，他說如果你醒來的話……就、就要好好照顧你才行！」

　　相楓語畢後接著用左手捧起塑膠盒，然後右手用竹籤插起一塊兔耳蘋果，他著急地站了起來。

　　「好啦好啦！趕快把蘋果吃了，我知道哥哥你還沒辦法自己吃東西吧，來，啊——」

　　「欸，等等！？這、這是什麼情況……」

　　相楓突然把兔耳蘋果遞在天空嘴前。這意思是想要餵自己吃吧，但這種樣子不會太害羞嗎！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當他靠近時身上還傳來一股洗髮精的清香，為什麼明明對方是男孩子卻讓自己如此緊張……！？

　　「那個，我自己吃就好了啦。」

　　「不行不行，萬一又像剛剛那樣弄痛身體就不好了。」

　　「我、我會小心的不必擔心我！」

　　「不、不要逞強了！病人就該好好聽話，來，啊。」

　　天空被相楓突然的強勢給壓到快喘不過氣。但他的樣子也不像真的很強硬，反而比較像為了掩飾害羞所以行為變得像笨蛋一樣。

　　因此，一個為了掩飾害羞的人與一個感到害羞的人就這樣僵持一陣子後——


　　「——欸欸，大白天兩人親親我我的不會太刺眼嗎？」


　　此時門口傳來一道粗曠又豪邁的聲音。讓天空和相楓停下動作並往那邊看去。

　　於此下一刻，一身健康的麥色肌膚和健壯體格的男子從門外進來——阿雁一手插口袋、一手提著一袋食物站在遠處觀望他們。


※※※


　　趁著午餐的時間，天空開始整理狀況——

　　自己受傷導致躺在病床上，而現在來照顧自己的人是禾家兄弟。於此同時阿雁買完午餐到來後，身旁還有一名少年也隨之進來病房。

　　「呦，睡的還舒服嗎？天空。」

　　英俊的紅髮少年爽朗地打聲招呼。而天空看到他後兩眼不禁瞪大。

　　那個人是柊樹，現在他也一手包著石膏，臉上還貼著一塊紗布，整個人看起來不是很好，但他清爽的模樣宛如絲毫不在乎自身的狼狽。

　　「柊樹……你、你還好吧！身體狀況還可以嗎？」

　　「哼，跟你比起來可以說是非常自由呢。」

　　「那個，雖然現在說這些有點晚了。但抱歉了……害你也一起受這個罪。」

　　「別太在意，偶爾有這種體驗也挺新鮮的，我也很慶幸自己能幫助你。」

　　或許對他人而言這句話是客套話吧，但對江柊樹這個人來說「有趣」就是他的寶物，因此不但不介意，反而還感謝天空給了他這樣的體驗。

　　就是他這種怪異的性格，讓天空只能對他苦笑。

　　「話說回來，我去救妹妹的時候，你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記得柊樹在幫忙自己牽制那三個人時還處於上風，雖然推測是疲勞導致他敗北，但天空還是想確認當時的情況。

　　聽到天空的疑問，柊樹也面露苦笑，然後緩緩開口道。

　　「簡單說就是大意了，畢竟我沒料想到他們有人原本要對我揮拳結果卻跌倒，因此變成撲到我身上限制了我的行動。」

　　「…………」

　　「接著我被他們的鐵棒揍了好幾下，雖然好不容易逃走了但又被他們抓到了。」

　　「那……既然好不容易脫困了，為什麼不先逃到外面去呢？而且還可以順便通報警察吧。」

　　天空以正常邏輯來思考，以柊樹的體能來說逃出他們的追擊應該機會不小，甚至還有機會通報給警方。然而柊樹並沒這麼做，反而還在工廠內部躲起來。

　　對於這份困惑，柊樹也在接下來道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只是為了完成使命，繼續當一個『誘餌』罷了。畢竟逃走了他們可能會轉移目標去找你，這樣你和妹妹就成了人質。」

　　聽到這裡，天空眼神錯愕看著柊樹不發一語，而他繼續說下去。

　　「我的目的不是打倒他們，而是要把他們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這樣你才有時間去救妹妹吧？然而這也是我不想騎著重機去干擾他們的原因，畢竟我只要這麼做，他們就會放棄與我對峙，爬上二樓然後去找你了。」

　　柊樹盡心盡力做一個誘餌，雖然最後結果事與願違，但那樣不顧自身幫助天空的英姿，也讓天空欠了他不少人情。

　　「好，那麼我的部分結束了，接下來該說說你的事了。你知道自己出了車禍嗎？」

　　說到這裡，阿雁緩緩把已經打開包裝的三明治遞到柊樹手上，現在除了天空吃著相楓準備的蘋果以外，其他人一邊享受著從醫院裡的超商買來的食品、一邊討論在天空身上所發生的事件。

　　天空以點頭代替回話。接著等柊樹大致了解天空對整體事件的理解度後，他再繼續開口。

　　「還好當時那名千金小姐有帶醫護人員，再送往醫院途中進行了最低限度的治療，外加直升機的幫助很快就抵達醫院，若沒有這些，恐怕以你當時的嚴重度大概會……」

　　說到這柊樹別過臉，或許是不想把那麼殘酷的事說出來吧。而天空聞言後卻是彎起了嘴角。

　　「哈……那我還真是命大呢，而且也跟車禍很有緣。」

　　用自嘲代替悲傷，天空笑著面對不久前發生的慘劇。

　　不過，要論解決這次事件的最大功臣，那大概就是愛麗絲了。若沒有她的幫助，天空恐怕無法救出妹妹，而自己可能也會死於車禍之中，所以大概之後要想辦法回報她了。

　　「還有力氣開玩笑真讓人欣慰呢，不過那天心裡最難受的人，應該就是你妹妹了。」

　　聽到柊樹提到本次事件最關鍵的人物時，天空頓時僵住不動。

　　「對了……話說回來天藍呢！？她現在在哪！」

　　「欸欸欸，你自己遊走在死亡邊緣可以一笑置之，但講到妹妹卻變得那麼緊張，真搞不懂你啊。」

　　看到天空慌張的模樣，讓一旁原本安靜吃著三明治的阿雁不禁笑了出來。於時此刻，柊樹接著回答道。

　　「她現在在你家中好好休息。」

　　「…………」

　　「她可真的累壞了，你送醫的當天她完全沒睡，然後收到度過危險期的消息後，她也依然在你的病房旁邊看護著。」

　　「…………」

　　「或許連飯都忘記吃導致營養不良吧，昨天她突然昏了過去，一看才知道發了高燒。所以你妹妹那邊現在由那位千金小姐和她的保鑣在照顧她。」

　　「是嗎……」

　　自己和妹妹受到那麼多人幫助，不管是柊樹還是愛麗絲，又或者是來探病的禾家兄弟……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認識那麼多好人。

　　「那我可以問一件事嗎——就是關於連陞他們現在……」

　　不僅是自己這方的事，天空也想知道連陞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然而柊樹就像已經知道天空遲早會問一般，他一邊啃著三明治一邊說道。

　　「那個男的已經交由警方處理了，以涉嫌誘拐和殺人罪移送法犯。」

　　「咦，涉嫌誘拐我大致理解，但殺人罪是……？」

　　「那天，開著黑色休旅車撞到你的人就是他。」

　　講到這裡就像空氣突然凍結般，讓天空一時無語了。

　　記得當時連陞已經被天藍給敲暈，但沒想到醒來了，而且還開著休旅車衝撞自己。

　　不過，連陞會撞到自己大概只是個意外，或許是某位前同事向他通報外面都是特種部隊的事情，才讓他只好開休旅車孤注一擲衝到外面去，但沒料到卻撞上了自己。

　　到了這邊，天空總算對廢棄工廠的所有事情都明白了。

　　還真是一波又接著一波呢，不過至少大家都平安無事，可以說是天空理想的結局吧。

　　「嗯哼，好啦好啦，你們那戲劇般的故事也差不多講完了吧，那麼接下來就是我的回合了。」

　　阿雁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嚥下後，就將注意力放在天空身上。同時也讓天空困惑了幾秒鐘。

　　「其實在你昏迷期間，柊樹他啊，不只把你們在工廠的事告訴我——還跟我說了引發這次事件的原因，就是跟你過去失去的記憶有關吧。」

　　天空當時向柊樹求助時，有把天藍被綁架的原因一五一十告訴他，而他現在又把這件事告訴阿雁。像這樣的醜事，讓天空只能無奈地垂下頭。

　　「是嗎……哼，很可笑吧，不上班當個家裡蹲打線上遊戲，甚至還想要出賣妹妹，我想現在躺在病床上就是我的報應吧。」

　　「確實很可笑又很荒唐呢，不過你好好反省了嗎？」

　　「反省什麼的早就都是題外話了，現在的我只想趕快出院然後找工作，現在恐怕又有一筆醫療費要支付了。」

　　不管怎樣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改過自新，出院後好好認真找工作，然後慢慢賺錢還清債務……感覺只要自己不好好工作就會有一筆醫療費要支付，某種意義上還真的奇怪又諷刺的惡性循環。

　　阿雁雙手抱胸點著頭，他將天空的話語在腦海中咀嚼並嚥下後，然後再繼續開口。

　　「好！既然你已經好好反省了，那麼該來講正事啦。」

　　「欸，還有正事嗎？」

　　天空眨了兩下眼皮，一臉困惑地看著黝黑皮膚的青年，然後等待他說出那個「正事」。

　　「雖然不是很喜歡這樣，但還是稍微用官方一點的語氣吧。嗯好，咳嗯！請問睦天空先生——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遊戲公司上班啊？」

　　「……………………」

　　咳了一聲清嗓後，阿雁道出了一句晴天霹靂的邀請。而天空呆愣了一陣子。

　　接著，等天空從回過神之後，他兩眼瞪大又張大嘴巴。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等、等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啊，痛痛痛。」

　　不敢相信阿雁竟然會邀請自己到他公司上班，結果驚訝到不小心亂動身體，使傷口又再次發出抗議聲。

　　相楓在一旁關心天空的身體狀況，然後等天空冷靜下來之後，他再繼續說道。

　　「邀請我來你公司上班？為什麼……這太突然了吧！」

　　「原因有兩個，第一個理由是我還欠你一個人情。」

　　「人情？」

　　「是啊，要不是你那天告訴我該怎麼幫助自家的老么，我現在也不可能跟相楓那麼好了。」

　　阿雁不吝嗇地張著大嘴講著，反倒是相楓本人的臉又紅了，他揮手要大哥不要再說下去。

　　看著他們兩個，天空也露出苦笑緩緩道。

　　「哪裡，我沒幫到什麼吧，不過還是替你們感到高興。」

　　與自家老么解開心結，感情變得融洽，這也是天空一直想要的。相比之下自己真的很遜呢。

　　「好啦，那麼我再說說第二個理由吧，那就是睦天空——你對遊戲有著十分的熱情。」

　　「…………」

　　「對於遊戲公司來說，熱愛遊戲的心是一定要有的，所以像天空這麼喜歡遊戲的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才。」

　　「——」

　　「不過啊，畢竟你沒什麼經驗，所以我只能幫你推薦到客服相關的基層工作而已唷，怎麼樣有興趣嗎？」

　　終於有人願意給天空工作機會，這對他來說當然相當樂意，不過這也必須要在沒有那個「前提」才行。

　　天空搖搖頭，接著他雙眼彷彿不敢看著阿雁般，然後緩緩開口。

　　「那我想自己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才吧。」

　　「……嗯？」

　　「因為我已經答應妹妹了，以後不會再玩遊戲。雖然不知道進了遊戲公司後會不會有玩遊戲的環節，但不管如何不要與遊戲牽扯關係才好。」

　　和天藍關係之所以變得如此尷尬，都是「遊戲」造成的。

　　自己因為玩遊戲，導致家境變得更加困苦，妹妹還因此受罪，而自己也永遠無法贖掉這份罪孽。

　　所以，至少自己要滿足天藍的請求，不要再打遊戲，和遊戲從此斷了緣分。

　　這是天空唯一能償還過去罪孽的方法，然而阿雁聽了他的話後沉默了幾秒，這份寂靜也讓空氣因此沉了下來。

　　「是嗎……」

　　不過，等阿雁再度開口後，他劈開沉重的氣氛，然後向天空問了一個問題。

　　「天空，你喜歡遊戲嗎？」

　　「…………？」

　　「你現在肯定還喜歡著遊戲吧。」

　　阿雁自顧自揣測天空的想法，不過天空沒有反駁，他只是將雙眼移到窗外。

　　「以前的話是沒錯，但現在……」

　　「現在可能不喜歡嗎？我想不是吧。」

　　「…………」

　　「因為你現在被妹妹的約定給束縛住，才讓你沒法好好說出內心的真正想法。」

　　「什麼……」

　　「若把和妹妹的約定給拋開的話，你現在肯定還非常喜歡遊戲吧。」

　　阿雁強硬的態度讓天空內心有些怒意上揚。然而究竟是不是刺到痛處呢？天空不想去知道那個答案，他緊咬下唇，然後繼續道。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不管我喜歡還不喜歡，我已經不想再傷害妹妹了。」

　　自己和妹妹的事情，旁人恐怕永遠無法理解。

　　喜不喜歡遊戲又怎樣？那些很重要嗎……

　　事實就是遊戲造成了這等災難，大家都被遊戲搞的不開心，所以不就應該將萬惡的根源給拔除嗎！

　　只要不玩遊戲的話……

　　只要不再提及遊戲的話……

　　只要也一起討厭遊戲的話……

　　「——如果不玩遊戲能讓妹妹過的更幸福，那我會實現她的願望。所有會害她不快樂的事，我通通都要剷除掉！」

　　事到如今，天空的想法還是沒變，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妹妹過的更好呢。

　　不知不覺，天空唯一能動的左手開始顫抖，不知這份激昂是出自於什麼感情，但天空想將它定義為是自己的覺悟。

　　於此同時，看著那樣執著的睦天空，阿雁也緩緩的走到了病床前——

　　「你真的很愛你妹妹呢，我也懂你想替妹妹著想的心情，同樣家中有老么的我也和你一樣。」

　　阿雁緩緩道出如此溫柔的話語——但下一刻他眉頭縮緊，氣氛變得嚴肅起來。

　　「不過，請你搞清楚重點——並不是因為你喜歡遊戲才害你變成這樣！」

　　他突然加重語氣，讓天空頓時瞪大兩眼，而他繼續說道。

　　「無論喜歡的是什麼，最重要的是藉由這份喜歡的心情，來獲得快樂吧。」

　　「…………」

　　「你喜歡遊戲沒錯，但不知不覺中，你卻被惡魔附身了。從原本喜歡遊戲的你變成執著於夢想的惡魔。你玩遊戲變得不再感到快樂，只是一昧地追逐目標，已經看不到身邊其它事物了。」

　　阿雁此時摸著相楓的帽子，就像是在暗示曾經也有人也是如此般，讓相楓紅著臉頰別過臉，因為無話可說，所以只能任大哥那樣擺布。

　　「真正害你的，是吃力又不討好的『執著』，如果說執著的過程是快樂的那還說得過去，但不快樂的堅持究竟為什麼要堅持呢？因為期盼會開花結果嗎？看似很立志，事實上卻是走在錯誤的道路上。」

　　「…………」

　　「你為了不重蹈覆轍而拋下那份執著沒錯，但可別因此連『喜歡的遊戲』都放棄啊，那樣強迫自己放棄喜歡的事物，不又是一種『執著』了嗎？」

　　講到這裡，天空終於理解阿雁想表達什麼了。

　　若天空真的實現和妹妹的約定，就可能演變成另一種異常的執著。

　　背負著痛苦的約定和妹妹繼續走下去……真的會幸福嗎？

　　不管到了哪個年紀，有時間也好沒時間也好，天空都非常喜歡玩遊戲，若因此徹底拒絕遊戲的話，那恐怕又會是另一個惡性的輪迴。

　　但是……玩遊戲不對、不玩遊戲也不對，那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我、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因為沒有正確答案，使天空陷入迷惘之中，他無意間將問題拋給了阿雁。

　　不過阿雁也只是露出一副敗給天空的無奈表情，然後很快地繼續道。

　　「欸欸，這麼迷惘真不像樣，虧你之前還是我的開導人呢。好吧，就由我來給你答案——還記得，遊戲曾經帶給你最快樂的時光是什麼嗎？」

　　「欸？遊戲曾帶給我最快樂的時光？」

　　不知道阿雁怎突然把話題帶到這裡，不過天空還是思考一下，對他來說，遊戲帶給自己快樂有很多種，不管是練功升級的「實質感」、還是幸運獲得寶物的「好運感」、或是對戰打贏的「成就感」、又或者……

　　與其他人一起玩著遊戲，一同感受遊戲中所發生的喜怒哀樂，那種「共鳴感」——

　　所以可以說，遊戲本身就是天空快樂的來源。

　　「我一直以來玩遊戲都很快樂。」

　　「是吧，畢竟和自己最喜歡的事物在一起，肯定是最快樂的吧？所以——」

　　阿雁換口氣，給了天空那個「答案」。

　　「——換位思考一下吧，那你妹妹怎麼想呢？」

　　這句話，讓天空沉默了幾秒鐘——直到完全理解這句話背後的含意後，他也從困惑中漸漸地笑了出來了。

　　「搞什麼啊……原來你是想要傳達這個給我呀，雖然有些拐彎抹角，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看到天空理解並笑出來後，阿雁也像被感染一樣彎起嘴角，然後他繼續說道。

　　「既然你了解的話那該來做最後結尾了，給你看看這個。」

　　阿雁拿出手機滑了一下，接著他將手機螢幕亮給天空看。

　　「這個是……《Alantiya》的遊戲畫面！？」

　　「嗯哼，不滿你說之後《Alantiya》有一個競技模式的更新，我就偷偷把這個消息透漏給你，可別對外宣揚喔。」

　　「欸？等等，你該不會——」

　　「我相信你會非常喜歡這個的，所以等你出院以後——要不要一起玩遊戲呢？」

　　阿雁微笑，對天空提出一個遊戲邀請。


　　同時這份邀請，也將會是天空是否能和妹妹的事做個了結——最後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