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一杯咖啡

　　在二人親切地相互自我介紹之後，托利帶著黑鴉進到咖啡廳裡。這裡的裝潢以原始風味作為主調，不只是牆壁，就連供客人坐的桌椅組，有點酒吧感的長木檯等等，全部都是木製品。
　　「表裡如一，簡直和愛蜜莉與小灰逃亡時所躲的咖啡廳一模一樣呢。」黑鴉所說的自然是《藍月傳奇》中的情節，女主角愛蜜莉與「男」主角小灰私奔時為了躲避家族的追捕，躲進了一家打烊的咖啡廳裡。
　　不過理性點來思考的話，這種小村莊不太可能經營得了咖啡廳，應該有兼具餐館與住宿功能，也就是說以商旅為主要對象，黑鴉默默把這些記起來。
　　「沒錯沒錯，特別是這張長檯，我可是費了一個月時間考究後才打造出來。怎樣？和當時愛蜜莉想要翻過去卻翻不到的長檯一樣高吧？」托利自豪地說，他拉開了長檯前的高腳椅，讓黑鴉坐到那裡，他自己則是到了長檯後準備泡製咖啡。
　　「那還真是個名場面。」黑鴉想起那個情景禁不住笑了出來，追兵就在外面的街道四處搜索，慌忙走進咖啡廳裡的艾蜜莉看見小灰跳過長桌躲到背後，她也想跟著跳過去卻失敗了，在嚴肅中出現詼諧事件是《藍月傳奇》的特色。
　　黑鴉看著眼前完全不像愛看言情小說的托利，聆聽著後者亨起某個音樂家為了《藍月傳奇》而創作出來的主題曲，這種強烈的落差感叫黑鴉產生了好奇：「我真沒想到托利先生是性情中人呢。」
　　輕快的小曲突然中斷，只剩下水漸漸滾起來的卜卜聲，黑鴉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可也來不及了，托利以不符合他那粗獷外表的柔和聲音輕語：「這都是內人喜歡的，我是為了她才做了這些。」
　　「抱歉。」黑鴉誠懇地說，看到對方的感傷，再加上這個時勢，不難想像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黑鴉萬萬沒想到這樣的話語卻換來托利的惡言相向：「抱什麼歉？內人她未死！只是還未回來而已！她終有一天會回來這裡的！無論多久我都會等！」
　　黑鴉這個時候只好選擇沉默，哪怕這顯然是托利一廂情願又或者不願面對現實，作為才剛認識的陌生人，實在沒有立場說什麼。
　　托利也有所自覺這樣是在遷怒，當下決定轉移話題：「我的事先不說了。你呢？這時期還單獨一個人旅行嗎？」
　　黑鴉當然不可能把真相說出來，他考慮到要在這裡逗留的話，接下來就得與對方相處一段時間，遺憾的是他沒料想過荒廢的小村中竟然還有人居住，所以得臨時編個藉口：「我的狀況大概和你有點像，只不過角色不同，我想當主動的一方前去尋找。」
　　黑鴉這個說法非常曖昧但沒有半點謊言，畢竟他的確是在追尋瑪麗的足跡，至於托利如何解讀這番話就是他的個人問題了。實際上這說法最巧妙的地方在於托利必定會誤會，勾起他只能在這裡等待妻子回來的傷痛，說不定能讓他自行說出過去。
　　只是黑鴉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敲響，托利表現得意外地冷靜：「可別因為年輕而犯下後悔莫及的過錯。」水在這個時候煮沸了，他開始沖泡咖啡，「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可為了找到對方，過程中說不定會把無辜的人牽涉進來。」
　　這番話說得深有感觸，黑鴉不得不仔細思考起來：「聽起來他也嘗試過去找愛人吧？所以是尋找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導致他最後留在這個家等待她回來嗎？」如此判斷的黑鴉雖然很想知道更多，但他還不至於在短短幾分鐘內重蹈覆轍，便打聽起其他事情來：「我會銘記在心的。說起無辜的人，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居住嗎？」
　　「沒有。」托利回應得十分乾脆，獨自一人在這裡生活讓他有太多時間思考與沉澱思緒，「不是走了，就是沒活下來。」
　　黑鴉聽到這話不禁抽了抽鼻子，儘管他沒走完整條村，但一路走來並沒有嗅到任何腐臭味，看到他那副模樣的托利已經敏銳地知道他在想什麼而說：「都埋葬了，決定留在村裡的人……在那一天，或者那幾天裡被入侵的魔物殺光了。」
　　從這番話能夠瞭解到，當時托利大概因為某個原因不在村裡，回來之後看到那副慘狀，才會不肯定那場無情的屠殺是一天內結束還是持續了幾天。
　　這樣的事情黑鴉沒少聽過，住在城鎮裡的人也就算了，但居住在這種偏遠小村的人，畢生的付出都是在村裡，特別是畜牧或農戶都屬於特別難搬遷的，要是逃命去其他地方自是難以過活，再加上這樣的時勢底下其他地方對接收外人這件事也多多少少有些排斥。
　　因此很多時候不是那些人深愛自己的家園而捨不得走，而是他們根本沒有離開這個選項，最終只能和村莊共存亡，而在魔物壓倒性的力量與數量底下，只有百餘人的村莊根本難以存活下來。
　　正當黑鴉在思考這些事情時，咖啡已經泡好，冒著熱騰騰白煙的深棕色液體散發出濃烈的香氣，托利把杯子放到黑鴉面前：「請用，我請客，當作難得遇到『性情中人』的慶祝吧。」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你問其他人，是你在找的人可能在這裡嗎？名字和特徵說一說吧，希望我沒有印象。」
　　黑鴉並沒有立即喝，而是以「抱歉我的是貓舌頭」作為理由把咖啡放著，吸取教訓的他可不想再次被迷昏，他之前表面上在閒談，暗地裡有注意泡製咖啡的過程，不論是煮沸的水與咖啡豆，他與托利所飲用都是一樣的，只要等托利先喝下去就證明安全了。
　　托利對黑鴉的理由並沒有多在意，他把咖啡放到面前輕嗅，感受完那叫人忘憂的香氣後就喝了起來，眼見如此黑鴉在心底裡鬆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繼續本來的話題：「不，感謝你的好心，但她不在這裡，目前恐怕遠在『人民共榮』的地方吧。」
　　托利手上的咖啡險些就濺灑出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黑鴉，畢竟跨國度的戀愛是很特殊的，更何況是在這個時勢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