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法 （3）
本章節 4295 字
更新於: 2020-03-27
「我以我活過的七千三百八十二年的時光發誓。」露西法揚起甜美的笑容，一雙艷紅雙眸中的情緒卻深不見底。
「那麼，你們想問什麼呢？」
奈斯特吞了吞口水，緊張的握緊拳頭——卻在這時，一隻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我想知道安維爾的事。」不知何時，塞莉緹已從剛才的衝擊回復平靜，「他和你的事，還有他在離開你之後的事，我們都想知道。」
「這能算是一個問題嗎……」露西法的笑容帶上了一點無奈，然而下一秒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算了無所謂，那我就說說他和我的事吧。」
她輕咳兩聲，「嗯……安維爾他，是我爸爸從你們的世界撿回來的孤兒。
據說他是一個村莊為了祈望戰爭的結束所丟到邊界戰場上的祭品。想當然這大概只是個藉口，真正的目的是希望他趕快在看不到的地方死掉吧。在那之後，安維爾靠著一把從士兵屍體身上拿到的小刀，拚命的讓自己生存下去。
他習慣了血腥味，學會躲在屍體堆一整天來避免被魔物發現，知道怎麼殺才能不留痕跡的讓士兵死去，了解哪些人一看就知道有帶著食物。在經歷地獄的一年後，爸爸發現了已經餓到在啃食屍體的他，就把他帶了回來。
啊，說起來，爸爸那時候因為一點事情沒有住在魔界，而是在大陸各處晃來晃去，打打不聽話的魔物什麼的，所以安維爾就由我來照顧。我們最後決定在離魔王城有段距離的森林小屋照顧他。
——唔，扯太遠了。總之，安維爾那時的狀況非常糟糕，他只有七歲，但是卻經歷了諸多毆打、辱罵、被下毒、背叛、羞辱、殺人……他非常的不信任人，也沒有人可以讓他信任。
但是，他卻沒有絕望，或者說，尚未對人類感到絕望。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爸爸就決定將他培養成勇者。
之後，他和我們一起生活了七年，雖然主要是我，畢竟爸爸還有事情要做。然後七年後，他以『邊境的普通村民』的身份去到人類世界，加入魔王討伐軍，接著成為了勇者，最終殺死了魔王。
——這就是成為勇者前的安維爾的故事。挺普通的吧？」
露西法晃了晃騰空的雙腿，出神的望著某處。
「活著、活著、活著，這就是我那時的願望。」她想起當安維爾終於有能力可以訴說他的故事時，他和她的對話。
「我沒有心思可以絕望，也沒有餘力可以去憎恨別人。」
「那麼現在呢？你會不會憎恨他們？甚至是憎恨人類？」當時，她儘管語氣平靜，但隱藏於心中的卻是將村莊燃燒殆盡的想法。
然而，她親愛的少年卻搖了搖頭。「不，我不會。」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露西法。」他第一次露出天真的微笑。不知曉她真實身份的安維爾說道，「因為你降生在這個世界，所以我不想去憎恨和你一樣誕生在這裡的任何一個生命。如果說你和他們是一樣的存在，我就會去愛他們。」
「……是嗎。」
猶記那時，她聽著他的話，突然有股想抱住他的衝動——然而玻璃箱內的她辦不到，於是，她只是輕輕漾起一個悲傷的微笑，「我也是，安維爾。我也打從心底愛著這個世界。
——因為有你在。」
而作為聽眾，奈斯特則是一言不發的低下頭。他也曾想過安維爾經歷了什麼，然而那些想像都只侷限於他在離開了勇者這個身份之後——一個七歲的孩子，該怎麼在戰場上活著，卻又不曾心死？
他不敢去思考換作自己的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我覺得並不普通。」塞莉緹溫聲道，「安維爾……他能夠持續抱著希望，一定是因為露西法在吧。」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因為，哪怕把其他人拖下來也要見到的你，肯定是他最重要的生存意義，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了你而繼續活下去，也不奇怪。」
「是嗎。」露西法笑了，她示意塞莉緹低下頭，伸手拍了拍，「你啊，乍看之下只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但是實際上意外的擅於看穿他人心思呢。」
「謝謝。」塞莉緹靦腆的微笑，「那麼，我想問問第二個問題。」
「說吧。」
「露西法，你和安維爾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呢？」塞莉緹歪了歪頭，試圖將自己的想法表達的更清楚，「聽你剛才的話，你就只是他的照顧者，但是就像我說的，安維爾把你看的比自己還重要──這究竟是出於什麼，我想知道。」
「求知慾旺盛呢。我和安維爾嗎……奈斯特，在你看來是什麼呢？」
「誒？呃、戀人？」
「這只是其中一部份而已喔。」她揚起調皮的笑容，右手輕輕覆上了胸口，「我啊，是安維爾的戀人、母親、指導者，也是他的信徒。
他是構成『我』這個人格最重要的一部份，因為他，我才會主動去模仿你們人類的行為，也就是有了所謂的慾望。
因此，為了他，我能夠成為終結萬物的魔王，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只是當個平凡，盡力照顧人民的君主。畢竟，安維爾以外的生命，對我來說，都僅僅是無關的個體而已呢。」
露西法輕笑，「總之，在我看來，世界上只要有能夠影響我的安維爾就夠了，沒有安維爾，這世界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她歪著頭，「魔族奇怪的信仰心、人類毫無道理的爭鬥、生命與生命的糾葛，儘管我都覺得很有趣。
但是，也僅僅是有趣而已，就像是故事書一樣，沒有了我也無所謂──哎呀，我又扯遠了。
至於對安維爾來說我是什麼嘛……很難回答呢，儘管我可以讀取他的心思，但是我無法理解啊。」
「無法……理解……？」
「畢竟我對世界來說是所謂『缺陷』般的存在嘛。」露西法自顧自地說起意義不明的話，又自顧自的笑道：「算了，不懂也好。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想問什麼呢？」
塞莉緹低下頭沉思了起來，但當她抬起頭時，卻只是看向了奈斯特。
你呢？
她用眼神詢問著。
於是，奈斯特微微頷首。
他確實也有想問清楚的事，而且還不少，但在這些疑惑中，對他而言最為重要的──
「安維爾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不同於塞莉緹，他對那些所謂的真相和過去並沒有、或者說，此時此刻沒有興趣。對他和塞莉緹最重要的，是安維爾的目標──這一答案，會影響他是否要繼續把安維爾視為同伴來看待。
儘管奈斯特心中已經相信那個傢伙，但是倘若他的目的是會傷害到別人，那就算拚死，身為冒險者的自己也一定要阻止他。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看向了露西法──然而，卻只見後者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在說著「這不是很簡單就能推測出來的嗎」。
……很抱歉，他沒有聰明到能和安維爾心意相通的程度，而且很明顯的塞莉緹也沒有。
儘管無法理解他們的無知，露西法還是說了。
「是保護喔。」她跳下椅子，走到了窗前，「安維爾想保護所有人，包括你我在內。」
「但是，明明是不可能的啊……」她輕聲低喃，「真是……愚蠢的令人心疼。」
「露西法？」
「今天真是令人愉快呢。」忽然地，她轉過身向著兩人高舉雙手，「不只見到了安維爾，還和待在他身邊的人類──也就是你們說了不少話呢。」
她輕巧地跳上窗框，月光下被吹起的長髮呈現一種異樣的白，擁有人類外型的她也是──今夜，第一次有安維爾以外的人類知曉了她的『異常』。
她突然覺得十分舒暢。
「……看來上面已經結束了呢。那麼我該走了，祝你們有個好夢。」
露西法再度背向他們，卻又猛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住了。
「啊，對了。作為你們讓我感到愉快的回禮，我就給你們一點幫助吧。
首先是塞莉緹，你只要繼續秉持原則下去就行了。然後是奈斯特──嗯……」看似已經知曉一切的少女魔王皺起眉，但又立刻換上曖昧的微笑，「你啊，究竟想要什麼樣的溫柔？又想得到什麼？……總之，先自己想想吧。那麼，晚安。」
語畢，她帶著笑容向外一躍，卻在墜落前一刻，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於房間內的兩人互看了一眼。
「真是……像暴風雨一樣的人啊。」「無法否認。」
他們各自回到了床和沙發，在互相道過晚安後，便不再言語。對兩人來說，一旦開口，想必會是無止盡的討論以及更多的疑惑吧。
於是，在寂寥無聲的夜裡，兩人進入夢鄉。
「說起來，今天是『那個日子』呢。」
自言自語著，露西法漫步於空蕩的長廊上。在她的記憶裡，這裡存在著兩種模樣──繼位後她所重新裝修的，以及在遙遠的過去裡，那斷岩殘壁的景象。
不過，不可能會有人記得的。這世上記得「那段故事」的，只剩下她了。露西法自嘲的搖頭嘆息，而她輕巧的步伐最終停留在一扇門前。
「迪恩，是我。」
房間內的人沒有回應，卻用行動表達了──只聽一陣平穩的腳步聲後，房門被輕輕開啟──擁有著黑紅交雜髮色的男子走了出來。
他頭也不抬的看著手中的文件，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陛下，我說過，請不要用這種像是詐騙的說法。最近很多臣民都通報了這一類的事，說是收到只寫了『是我，好久不見』的訊息，接著──」
「啊──夠了。」伸手制止了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公尺多的部下，露西法無奈的雙手叉腰，「我來找你不是為了這些事。」
「不然呢？難道您是良心發現終於願意主動批改公文──」「絕對不是。」
果斷否決了這個如同蘋果不是墜落而是飛天的荒謬想法，露西法吐了口氣，換上了不同於對待客人的微笑，「我要問的是，為什麼監視我和安維爾的對話呢？」
這個笑容帶著強烈的威脅。迪恩僅僅是瞥了一眼就明白，然而不幸的是，他也習慣了。
「陛下醒來時碰巧出現，也非常自然的接受了接待的人類，不監視的話，我就愧為做為輔佐官的身份了。」
「安維爾不會傷害我。」露西法沉下臉，「而且就算他要傷害我，我也會欣然接受。」
「但是我們不會接受。」他抬起頭，冷聲道，「我和席菈，還有穆莎，以及所有在魔王城的臣民都不會接受。
因為我們的君主是您，而不是那個勇者。
您有信仰他人的自由，但是也請尊重我們的選擇。」
「……迪恩，我忽然覺得魔族的這個特性真討厭。」少女魔王雙手摀著臉，當她再度放下之時，已經恢復平時的模樣。
對此，迪恩不置可否的給出回應，「我也這麼覺得，然而遵從這唯一本能的我等，正是也因此和人類有了最大的不同。希望您能為此感到驕傲。」
「驕傲嗎……」露西法出神地看向夜空，「我說迪恩，如果我選擇遵從安維爾的願望去屠戮世間的一切生命，你們會跟著我嗎？」
「我說過，只要不傷害您，我們都會照做的。」
「是嗎。」她再度轉向迪恩，收起了笑容。此時的她，眼神沒有一絲的生氣，非人到如同無機物般。
「希望不會再有那樣的一天呢。」
迪恩皺起眉，像是察覺到什麼般，但最終卻又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那麼，您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我要質問的就這樣。上面似乎也結束了，我要去睡了。」打了個哈欠，露西法便揮手要離開。卻在這時，迪恩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對了，陛下。」他喚住露西法，接著低頭看了眼文件，「明天大概八點有場會議，是關於──啊。」
於是，不知道第幾次的，魔王陛下逃離了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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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們想問什麼呢？」
奈斯特吞了吞口水，緊張的握緊拳頭——卻在這時，一隻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我想知道安維爾的事。」不知何時，塞莉緹已從剛才的衝擊回復平靜，「他和你的事，還有他在離開你之後的事，我們都想知道。」
「這能算是一個問題嗎……」露西法的笑容帶上了一點無奈，然而下一秒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算了無所謂，那我就說說他和我的事吧。」
她輕咳兩聲，「嗯……安維爾他，是我爸爸從你們的世界撿回來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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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習慣了血腥味，學會躲在屍體堆一整天來避免被魔物發現，知道怎麼殺才能不留痕跡的讓士兵死去，了解哪些人一看就知道有帶著食物。在經歷地獄的一年後，爸爸發現了已經餓到在啃食屍體的他，就把他帶了回來。
啊，說起來，爸爸那時候因為一點事情沒有住在魔界，而是在大陸各處晃來晃去，打打不聽話的魔物什麼的，所以安維爾就由我來照顧。我們最後決定在離魔王城有段距離的森林小屋照顧他。
——唔，扯太遠了。總之，安維爾那時的狀況非常糟糕，他只有七歲，但是卻經歷了諸多毆打、辱罵、被下毒、背叛、羞辱、殺人……他非常的不信任人，也沒有人可以讓他信任。
但是，他卻沒有絕望，或者說，尚未對人類感到絕望。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爸爸就決定將他培養成勇者。
之後，他和我們一起生活了七年，雖然主要是我，畢竟爸爸還有事情要做。然後七年後，他以『邊境的普通村民』的身份去到人類世界，加入魔王討伐軍，接著成為了勇者，最終殺死了魔王。
——這就是成為勇者前的安維爾的故事。挺普通的吧？」
露西法晃了晃騰空的雙腿，出神的望著某處。
「活著、活著、活著，這就是我那時的願望。」她想起當安維爾終於有能力可以訴說他的故事時，他和她的對話。
「我沒有心思可以絕望，也沒有餘力可以去憎恨別人。」
「那麼現在呢？你會不會憎恨他們？甚至是憎恨人類？」當時，她儘管語氣平靜，但隱藏於心中的卻是將村莊燃燒殆盡的想法。
然而，她親愛的少年卻搖了搖頭。「不，我不會。」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露西法。」他第一次露出天真的微笑。不知曉她真實身份的安維爾說道，「因為你降生在這個世界，所以我不想去憎恨和你一樣誕生在這裡的任何一個生命。如果說你和他們是一樣的存在，我就會去愛他們。」
「……是嗎。」
猶記那時，她聽著他的話，突然有股想抱住他的衝動——然而玻璃箱內的她辦不到，於是，她只是輕輕漾起一個悲傷的微笑，「我也是，安維爾。我也打從心底愛著這個世界。
——因為有你在。」
而作為聽眾，奈斯特則是一言不發的低下頭。他也曾想過安維爾經歷了什麼，然而那些想像都只侷限於他在離開了勇者這個身份之後——一個七歲的孩子，該怎麼在戰場上活著，卻又不曾心死？
他不敢去思考換作自己的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我覺得並不普通。」塞莉緹溫聲道，「安維爾……他能夠持續抱著希望，一定是因為露西法在吧。」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因為，哪怕把其他人拖下來也要見到的你，肯定是他最重要的生存意義，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了你而繼續活下去，也不奇怪。」
「是嗎。」露西法笑了，她示意塞莉緹低下頭，伸手拍了拍，「你啊，乍看之下只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但是實際上意外的擅於看穿他人心思呢。」
「謝謝。」塞莉緹靦腆的微笑，「那麼，我想問問第二個問題。」
「說吧。」
「露西法，你和安維爾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呢？」塞莉緹歪了歪頭，試圖將自己的想法表達的更清楚，「聽你剛才的話，你就只是他的照顧者，但是就像我說的，安維爾把你看的比自己還重要──這究竟是出於什麼，我想知道。」
「求知慾旺盛呢。我和安維爾嗎……奈斯特，在你看來是什麼呢？」
「誒？呃、戀人？」
「這只是其中一部份而已喔。」她揚起調皮的笑容，右手輕輕覆上了胸口，「我啊，是安維爾的戀人、母親、指導者，也是他的信徒。
他是構成『我』這個人格最重要的一部份，因為他，我才會主動去模仿你們人類的行為，也就是有了所謂的慾望。
因此，為了他，我能夠成為終結萬物的魔王，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只是當個平凡，盡力照顧人民的君主。畢竟，安維爾以外的生命，對我來說，都僅僅是無關的個體而已呢。」
露西法輕笑，「總之，在我看來，世界上只要有能夠影響我的安維爾就夠了，沒有安維爾，這世界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她歪著頭，「魔族奇怪的信仰心、人類毫無道理的爭鬥、生命與生命的糾葛，儘管我都覺得很有趣。
但是，也僅僅是有趣而已，就像是故事書一樣，沒有了我也無所謂──哎呀，我又扯遠了。
至於對安維爾來說我是什麼嘛……很難回答呢，儘管我可以讀取他的心思，但是我無法理解啊。」
「無法……理解……？」
「畢竟我對世界來說是所謂『缺陷』般的存在嘛。」露西法自顧自地說起意義不明的話，又自顧自的笑道：「算了，不懂也好。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想問什麼呢？」
塞莉緹低下頭沉思了起來，但當她抬起頭時，卻只是看向了奈斯特。
你呢？
她用眼神詢問著。
於是，奈斯特微微頷首。
他確實也有想問清楚的事，而且還不少，但在這些疑惑中，對他而言最為重要的──
「安維爾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不同於塞莉緹，他對那些所謂的真相和過去並沒有、或者說，此時此刻沒有興趣。對他和塞莉緹最重要的，是安維爾的目標──這一答案，會影響他是否要繼續把安維爾視為同伴來看待。
儘管奈斯特心中已經相信那個傢伙，但是倘若他的目的是會傷害到別人，那就算拚死，身為冒險者的自己也一定要阻止他。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看向了露西法──然而，卻只見後者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在說著「這不是很簡單就能推測出來的嗎」。
……很抱歉，他沒有聰明到能和安維爾心意相通的程度，而且很明顯的塞莉緹也沒有。
儘管無法理解他們的無知，露西法還是說了。
「是保護喔。」她跳下椅子，走到了窗前，「安維爾想保護所有人，包括你我在內。」
「但是，明明是不可能的啊……」她輕聲低喃，「真是……愚蠢的令人心疼。」
「露西法？」
「今天真是令人愉快呢。」忽然地，她轉過身向著兩人高舉雙手，「不只見到了安維爾，還和待在他身邊的人類──也就是你們說了不少話呢。」
她輕巧地跳上窗框，月光下被吹起的長髮呈現一種異樣的白，擁有人類外型的她也是──今夜，第一次有安維爾以外的人類知曉了她的『異常』。
她突然覺得十分舒暢。
「……看來上面已經結束了呢。那麼我該走了，祝你們有個好夢。」
露西法再度背向他們，卻又猛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住了。
「啊，對了。作為你們讓我感到愉快的回禮，我就給你們一點幫助吧。
首先是塞莉緹，你只要繼續秉持原則下去就行了。然後是奈斯特──嗯……」看似已經知曉一切的少女魔王皺起眉，但又立刻換上曖昧的微笑，「你啊，究竟想要什麼樣的溫柔？又想得到什麼？……總之，先自己想想吧。那麼，晚安。」
語畢，她帶著笑容向外一躍，卻在墜落前一刻，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於房間內的兩人互看了一眼。
「真是……像暴風雨一樣的人啊。」「無法否認。」
他們各自回到了床和沙發，在互相道過晚安後，便不再言語。對兩人來說，一旦開口，想必會是無止盡的討論以及更多的疑惑吧。
於是，在寂寥無聲的夜裡，兩人進入夢鄉。
「說起來，今天是『那個日子』呢。」
自言自語著，露西法漫步於空蕩的長廊上。在她的記憶裡，這裡存在著兩種模樣──繼位後她所重新裝修的，以及在遙遠的過去裡，那斷岩殘壁的景象。
不過，不可能會有人記得的。這世上記得「那段故事」的，只剩下她了。露西法自嘲的搖頭嘆息，而她輕巧的步伐最終停留在一扇門前。
「迪恩，是我。」
房間內的人沒有回應，卻用行動表達了──只聽一陣平穩的腳步聲後，房門被輕輕開啟──擁有著黑紅交雜髮色的男子走了出來。
他頭也不抬的看著手中的文件，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陛下，我說過，請不要用這種像是詐騙的說法。最近很多臣民都通報了這一類的事，說是收到只寫了『是我，好久不見』的訊息，接著──」
「啊──夠了。」伸手制止了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公尺多的部下，露西法無奈的雙手叉腰，「我來找你不是為了這些事。」
「不然呢？難道您是良心發現終於願意主動批改公文──」「絕對不是。」
果斷否決了這個如同蘋果不是墜落而是飛天的荒謬想法，露西法吐了口氣，換上了不同於對待客人的微笑，「我要問的是，為什麼監視我和安維爾的對話呢？」
這個笑容帶著強烈的威脅。迪恩僅僅是瞥了一眼就明白，然而不幸的是，他也習慣了。
「陛下醒來時碰巧出現，也非常自然的接受了接待的人類，不監視的話，我就愧為做為輔佐官的身份了。」
「安維爾不會傷害我。」露西法沉下臉，「而且就算他要傷害我，我也會欣然接受。」
「但是我們不會接受。」他抬起頭，冷聲道，「我和席菈，還有穆莎，以及所有在魔王城的臣民都不會接受。
因為我們的君主是您，而不是那個勇者。
您有信仰他人的自由，但是也請尊重我們的選擇。」
「……迪恩，我忽然覺得魔族的這個特性真討厭。」少女魔王雙手摀著臉，當她再度放下之時，已經恢復平時的模樣。
對此，迪恩不置可否的給出回應，「我也這麼覺得，然而遵從這唯一本能的我等，正是也因此和人類有了最大的不同。希望您能為此感到驕傲。」
「驕傲嗎……」露西法出神地看向夜空，「我說迪恩，如果我選擇遵從安維爾的願望去屠戮世間的一切生命，你們會跟著我嗎？」
「我說過，只要不傷害您，我們都會照做的。」
「是嗎。」她再度轉向迪恩，收起了笑容。此時的她，眼神沒有一絲的生氣，非人到如同無機物般。
「希望不會再有那樣的一天呢。」
迪恩皺起眉，像是察覺到什麼般，但最終卻又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那麼，您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我要質問的就這樣。上面似乎也結束了，我要去睡了。」打了個哈欠，露西法便揮手要離開。卻在這時，迪恩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對了，陛下。」他喚住露西法，接著低頭看了眼文件，「明天大概八點有場會議，是關於──啊。」
於是，不知道第幾次的，魔王陛下逃離了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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