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約定的開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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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16
談過凶獸的話題之後,我和柳飛宇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是真的不想說什麼了,而柳飛宇似乎正在組織詞語......
很快的,柳飛宇又開口了:「現在,你應該理解我讓那些凡人離開的原因了吧?」
我靠在牆上,仰望著天空,淡淡地說:「嗯,理解了。但是,他們要不要離開,我要讓他們自己來決定。」
果然,柳飛宇聽到我這麼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罷了,反正他們的死活跟我也沒關係。」
「是吶,自己的命運,只能由自己來選擇。所以,這個世界才會這麼的精彩啊。」這樣說著,我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柳飛宇看著我的表情,不由得別過了頭去,似乎是有些不屑:「精彩?你知道這個世界的陰暗面有多麼的恐怖嗎?你知道神佛和妖魔是為什麼而存在的嗎?就算說的近一點,你知道就在你訴說著世界『精彩』的同時,有多少人正身處於堪比煉獄的現實中嗎?」
我搖了搖頭,坦然地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沒有必要知道。」
「不想知道......你這個傢伙,果然啊!」
「嗯?果然什麼?」我疑惑地看了過去。
柳飛宇瞥了瞥嘴,答:「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到了,雖然你的舉止有些幼稚,但是思維方式卻老的不像話,完全不像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於是,我「噗嗤」一聲笑了:「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呀。世界的陰暗面我們本來就不用知道,因為我們不是生活在那裡的人,也不用對那裡的任何事情負責,所以,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是為了找刺激嗎?」
「至於神佛和妖魔的形成原因,不只是對我,就算是對全世界,也是沒有必要知道的。就算我們知道了神魔的成因,又能如何呢?讓我們自己成為神嗎?如果人類真的成了神,那麼,掙脫了一切束縛之後的我們,又會做出什麼事呢?恐怕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被管束了吧!那之後的結局,就連我也能想象得到——步入第一代人類的後塵,被世界所遺棄。」
「世間萬物,正是因為有所制衡,才能互相存在,人類也是如此。一家獨大的局面,只會導致毀滅——傲慢,這是所有生物共有的劣根性,我們不得不承認。」
「至於身處煉獄的人們......雖然我也會同情,也希望自己能伸出援手,但是,我卻不得不說——煉獄,也是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
「如果天堂里真的不存在任何邪惡,那麼,諸神又是如何判定『善』的呢?如果地獄里真的不存在任何善良,那麼,惡魔又是如何判定『惡』的呢?純粹的天堂和純粹的地獄都是不存在的,而這,就正是人間的迷人之處——既承載著天堂的善、也包容了地獄的惡。因此,這個世界是不完美的,這一點我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難道不覺得,正是因為它的不完美,所以才超越了完美嗎?」
這麼一大段話說完,柳飛宇不由得有些震驚了:「你啊......真的只有二十歲嗎?」
而我卻淡淡地笑著答:「其實,這些道理不用我說,就連十五六歲的小孩子也能想明白。但是,人類不就是這樣的一種生物嗎——其實心裡什麼都清楚,卻偏偏由別人的嘴裡說出來就覺得是至理名言。不信的話,請回想一下那些名人名言吧,仔細斟酌之後就會發現——其實那都是些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到的粗淺道理,根本不值得去吹捧。」
「但是,正如絕大多數人不會成為聖人一樣,我們同樣大多不會選擇成為思想家。因為——那不是我們的幸福、不是我們的追求。說到底,那些所謂的人生哲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比起買一把破凳子墊腳去抓聖人的帽子,買一束花去討自己的心上人歡心不是更好嗎?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啊。」
說罷,我們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但是,柳飛宇看我的目光已經變了,我能感覺到......
終於,柳飛宇笑嘆了一聲:「人類還真是可怕吶。」
於是,我也笑了,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對吧!」
「好了,過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屋子了。」
「說的是吶。」
一邊說著,我們就一邊打開落地窗,回到了屋子裡。結果,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裡,柳飛宇都沒有再找過我了,似乎是從我這裡得到了有趣的收穫,嘴角都揚起來了。而我,也將留在夢然身邊的利害關係和江云鵬他們說清楚了,並且問了他們將來要何去何從。可是,那群傻瓜居然連想都沒想,就一致得出了結論——繼續留在夢然的身邊......果然,都是一些頭腦簡單的笨蛋,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大家才能一起生活到現在吧。
這一天晚上,我果然和柳飛宇睡在了同一個房間里,我打的地鋪。因為總不能讓岳父大人睡地上吧?不過,我卻徹夜難眠......不是因為柳飛宇在的緣故,而是因為思考了很多事情,順便也做出了一些決定......
第二天,我果然是起得最晚的人。所有人都已經吃完早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了,我才剛剛從地鋪上爬起來。然後,迷迷糊糊地沖了個澡,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過來,然後開始慢條斯理地洗漱......因為我馬上要做的事情比較冒險,所以現在有些緊張。
借著洗漱的時間,我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心情,又順便給自己喊了聲加油,這才姍姍從二樓下到客廳。然後,我連早飯都沒吃,就直接站在了沙發旁的空地上,直勾勾地看著柳飛宇和柳夢璃兩人。
「呦,你終於醒了?昨晚幾點睡的呀?」江云鵬打趣道。
「是不是因為和尊貴的天狐一起睡太緊張,所以才睡眠不良啊?」或許是為了緩和氣氛,不苟言笑的劉浚燁也調笑了起來。
望月若香因為不會說中文,所以也插不上話,只能在一旁暖暖地笑著。而雅琴......她正在跟柳夢璃炫耀自己的按摩技巧,沒有絲毫的緊張感。
過了許久,見我一直沒有動作,柳飛宇終於扭過頭來,看著我,玩味地笑了:「怎麼了?一直看著我們幹什麼?莫非是有什麼事情想說嗎?」
被他這麼一提,夢然頓時斜眼看了過來,與她心有靈犀的我當然能讀懂她的緊張,但是,我已然決定了不再逃避!所以,我終於吸了一口氣,然後不溫不火地說出了那句話: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夢然的男人,其實就是我。」
沒想到,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世界突然碎裂了!隨著一聲清脆的「咔嚓」聲,眼前的景象破碎成了好幾片......
下一刻,我夢然從驚醒,一下子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但是緊接著,我疑惑了——沙發?而且還是家裡的沙發?我剛剛不是跟柳飛宇和柳夢璃兩人坦白了嗎?那現在這是......
「對呀!」我突然一拍腦袋,「我剛坦白了一切啊,大家呢?都去哪裡了?」這樣想著,我急忙開始環顧四周,然後就看到——柳飛宇、柳夢璃和柳夢然三人正坐在餐桌旁,江云鵬等一干人等全都躺在了客廳的地板上。此刻,隨著我的清醒,他們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嗚喵?」雅琴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地上坐了起來,「啊咧?是夢呀......」
望月若香也慢慢的坐了起來,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咦?這是......怎麼回事?」
劉浚燁醒來以後,並沒有急著起來,而是先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大概掌握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然後才一言不發的坐了起來,並順勢擋在了若香的身前。
而江云鵬......
「哇——!露餡啦!」隨著一聲大吼,江云鵬不是坐起來的,而是跳起來的......
遠處,柳夢然看到我們都清醒了過來,先是鬆了一口氣,露出了安心的微笑,隨後又一僵,變得愁眉緊鎖。
到這時,我就算再笨,也大概能猜到什麼了,於是默默地站了起來,走到了餐桌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想必我們剛剛經歷的,都是您的幻術吧?」
柳飛宇整個人陰著臉,頭也不回地冷聲道:「嗯,都是幻術。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快就突破了,而且毫髮無傷。」
聽罷,我的後背不由得一涼——看來在幻境中,柳飛宇的那些試探,都是對我設下的陷阱,一旦我走錯一步,就會被殺掉。而且,在幻境中被殺掉的話,恐怕現實中的我也就沒命了。真的是好險啊!
后怕過後,我又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那麼,我能問一下,這個幻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效的嗎?」
這一次,輪到柳夢璃冷冷地回答了:「在你看到那個玉佩的瞬間。」
「果然是這樣!」我在心中恍然大叫道,「本來我還有些奇怪,明明玉佩都送過來了,為什麼還要過兩天人才能到呢?原來,在我們收到玉佩的那一瞬間,柳氏夫婦就已經在我們的門外了,並且發動了幻術。那之後,我背著行囊直奔機場,想要逃走的行為,恐怕就是柳氏夫婦在幻境中對我設下的第一道考驗了——如果那個時候我真的逃了,絕對就沒命了!」
就在我思量的功夫,柳飛宇緊接著補充道:「我們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你是夢然的男朋友了。在幻境中,我們給你設置了兩天的期限,如果你在這個期限中沒有坦白一切,或者想要撒謊、逃避的話,現在的你,就已經變成一地的碎肉了。可是才過了一天,你居然就坦白了,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或許,我應該誇獎你一句膽識過人?」
聽到他這麼說,我頓時滿頭的冷汗,哂笑道:「哪有什麼膽識。我只是覺得,我對夢然的愛不應該遮遮掩掩罷了。」
然而,柳飛宇卻乾脆地擺了擺手,然後站了起來,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你的那些高談闊論,我們也通過幻境聽到了,不用你再說一遍。我現在只想問你一件事。」
「呃...什麼事?」
突然,柳飛宇向我看了過來,眼神中包含的殺意令我如墜冰窖。然後,他用猶如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般的聲音,開口說道:「你既然坦白了這一切,就該做好被撕成碎片的心理準備了吧?」
一瞬間,我的瞳孔擴散了,熟悉的死亡感撲面而來,幾欲令我停止了呼吸!柳飛宇是認真的,他真的想要殺了我!
與此同時,江云鵬和劉浚燁兩人毫不猶豫地擋了上來,他們淌著冷汗,頂著巨大的壓力,緩緩開口說道:「就算你們是血統高貴的天狐,這樣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柳飛宇見狀,露出了一絲冷笑:「反正說了你們也不會懂。既然你們自己願意找死,那就一起陪葬吧。」
話音剛落,望月若香就一個健步衝到了劉浚燁的身前,死死地抱住了他。而雅琴,則以肉眼難辨的神速,直接殺到了柳飛宇的面前!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啪嚓」一聲,彷彿空氣炸裂的聲音,柳飛宇紋絲未動,雅琴卻口吐鮮血倒飛回了江云鵬的懷裡,儼然已經身受重傷、失去了意識!
這只是一招啊!差距是何等的巨大!
江云鵬看著懷裡的雅琴,憤怒地全身顫抖了起來:「好啊......好一個天狐,好一個仗勢欺人的混蛋種族!既然你們執意要下殺手,那也別怪我們不給面子了!」剛說完,他就大吼一聲,沖了過去。但是下一瞬,他的身體卻突然定住了,不能動彈分毫!
「仗勢欺人?」柳飛宇冷哼一聲,答道,「瑞獸的數量本來就極為稀少,天狐也只是其中的一族罷了,血統稀少的禁不起任何污染!我們怎麼可能允許,讓本就稀有的血統,再被凡人玷污!如果有一天,我們天狐一族被滅絕了,凶獸和瑞獸之間相互制衡的平衡就會被打破,到時候世界迎來末日,你們能承擔這份責任嗎!!!」
劉浚燁聽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是嗎?既然你們的血統那麼寶貴,當初又為何把蘇妲己驅逐出去呢?」
終於,一直看戲的柳夢璃開口了:「蘇妲己的潛力實在太過強大了,如果就這麼讓她成長起來的話,凶獸和瑞獸之間的實力平衡依然會被打破,只不過是瑞獸佔了絕對的上風罷了。這種情況,是世界絕對不能允許的,所以才對她降下了天罰......也就是說,其實蘇妲己並不是被我們驅逐出去的。」
柳飛宇緊接著不耐煩地搖了搖頭,說:「夢璃,何必跟他們解釋呢。站的高度不一樣,眼界自然也不一樣,他們根本無法理解我們的立場,我們也沒必要得到他們的理解。還是趕緊殺了他們,帶夢然回去吧。」
夢然聽罷,終於坐不住了,體內的靈力猶如暴風一般涌了出來,將整個屋子都席捲了起來!可是下一瞬,柳夢璃只是淡淡地瞥了夢然一眼,這股恐怖的靈力風暴就被瞬間遏止了。
「夢然,雖然你是我們最疼愛的女兒,但是這一次,我們決不能慣著你。要麼,你就在這裡親眼見證他們的死亡;要麼,你就躲到一旁,等事情結束以後跟我們回去。」很難想象,一位母親對女兒說話的語氣,可以如此的冰冷。
於是,夢然哭了:「呵,不能慣著我?開什麼玩笑......你們什麼時候慣過我了?從小時候開始,你們就從來沒有尊重過我的意願!在你們的眼裡,只有那一條條死板的族規!既然你們那麼重視那個東西,那就乾脆把族譜抱在懷裡,當成你們的孩子吧!我才不稀罕當你們的女兒!!!」
柳夢璃聽罷,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別過了頭,淡淡地說:「現在隨你怎麼說吧,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你就會理解了。丈夫,動手吧,別再拖了。」
這一刻,我咬緊了牙關,心中充滿了不甘。儘管我有千言萬語要說、儘管我有充足的理由要講,可是沒想到,對方卻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聽。生命,有時候真的很脆弱......
然而!就在我們所有人都準備認命的時候,大門卻突然被強行轟開了——「轟!」
接著,出現在門口的身影長呼了一口氣:「呼!終於趕上了啊,好危險。」
這個聲音......是森健太郎!!!
「哎呀!雅琴妹妹傷的不輕呢!必須要趕快治療。」久坂櫻也輕呼一聲,從門口闖了進來。
「......麻煩。」最後,松井秀吉板著那張標誌性的面癱臉,走了進來。
「森、櫻、秀吉!」我們的眼睛頓時一亮,興奮地喊道:「你們來啦!」(森和櫻的故事,詳見《沉澱的重量》;秀吉的故事詳見《遲到的微笑》)
森沖我們揮了揮手,笑道:「來的可不止我們幾個哦,人數超乎想象的多呢。」
果然,下一刻,一個手持武士刀的男人便從天而降,落到了我的面前,然後對我鞠躬行禮道:「主人,我來晚了。」——是內藤大天狗!(詳見《虛偽的真實》)
緊接著,又是一個相貌平平、大眾臉的男人從牆外飄了進來:「哦,這兩位就是傳說中的天狐呀!還有點小激動呢。」——竟然是間桐一郎!可是,作為守護神的一郎活動範圍是很有限的,現在他既然來了,那就說明......
「子源,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了不起呢,連傳說中的天狐都追到手了。這下,我的小說又有新素材了。」果然,月島薰也來了。(詳見《沒有意義的意義》)
就在眾人談笑風聲、互相認識的時候,福島綱吉攙扶著挺著大肚子的櫻井明穗也從門口走了進來:「子源,拜託了,請你給我們的孩子當教父吧!」(詳見《你給的堅強》)
下一刻,一個清脆活潑的聲音傳來:「師傅都怪你,坐電車還記錯了站,害的我們差點遲到!」
緊接著,一個中年女性的溫柔慈祥的聲音回應道:「傻孩子,你不懂,王牌總是最後才會出場,否則怎麼能體現出我們的重要性呢!」
是我的師傅和師姐——夏目柰子和夏目玲奈!(詳見《面對與逃避》)
最後,殺生丸以一個俊美青年的模樣竄了出來,笑道:「真是很抱歉吶!我們才是最後登場的,我們才是真正的王牌哦!」
說罷,不知火、天傾、天齊、九樺、九陽、九霞、九璃幾個式神也相繼出現,各自吵吵鬧鬧地開始爭論誰才是「王牌中的王牌」......
就這樣,原本空曠的一樓大廳,轉眼之間就變得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完全把柳氏夫婦給撇到了一邊,自顧自的聊著。我們看著滿屋子的人,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但是在震驚之餘,又被深深的感動了:「大家......竟然都來了啊!」一時間,我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了。
間桐一郎這時笑著答道:「是啊,我們都是被森他們叫來的。說實話,我們一開始聽說這件事的時候真的有些難以置信,以至於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勉強接受了這個設定啊。」
福島綱吉也笑著補充道:「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子源。一開始,我們都以為你只是一個普通的陰陽師而已,沒想到現在發現,你居然認識這麼多神,連鬼王都是你的式神,而且......女朋友居然是天狐。」
不知火聽罷,立刻呼扇著翅膀飛了起來,得意地叫囂道:「那是當然的啦!能給我這個火鳳凰當主人的人,怎麼可能是一般人!」
眾人先是一愣,然後看著可愛的小鳳凰趾高氣昂的樣子,不由得忍俊不禁。
然而下一刻,一股強大的氣流突然沖了過來,撞得我們所有人都一個踉蹌,不禁看了過去——柳飛宇雖然還保持著人形,但是身後卻多出了八條潔白的尾巴,看來是動了真怒了。
「如果你們是來看熱鬧的,那麼請你們趕緊離開,我已經很煩躁了。」充滿殺氣地,柳飛宇咬著牙說道。
森健太郎聽罷,眉頭一皺,走了出來,問道:「天狐前輩,我能問一下嗎——就算您不同意子源做您女兒的男朋友,那麼帶著夢然離開就是了,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子源呢?」
「和你有關係嗎?螻蟻。」柳飛宇絲毫不客氣地把問題頂了回去,「我數三下,你們再不閃開,我就連你們一起殺。」
大天狗在這時站了出來,冷聲道:「這句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啊。就算你是高貴的天狐又如何?未免太過分了吧。」
可是,柳飛宇卻絲毫不給他面子,直接就開始數了:「一。」
下一刻,櫻在治療好雅琴后,也跟著森健太郎等人站了出來,說道:「如果身為鬼王的大天狗還不夠分量,那再加上我們三個神呢?天狐也不能肆意屠殺神明吧。」
「二。」柳飛宇的聲音愈發陰冷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說道:「大家別管我了,快走吧。尤其是櫻井明穗和福島綱吉,你們馬上就要為人父母了,可別跟我死在這麼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三。」柳飛宇抬起了手,一股無形的壓力頓時覆蓋了整間屋子,就連大天狗都被壓得彎下了腰,「既然如此,你們就都給我死吧!」
可是下一刻,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名老者的聲音:「哦呀哦呀,這麼熱鬧呢!老朽好長時間沒活動了,腿腳有些不利索......我沒遲到吧?」
隨著老者的話音起伏,柳飛宇釋放出的壓力突然間消失殆盡。大家都一臉驚愕地看了過去,就連柳飛宇和柳夢璃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有我,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晴明爺爺,您來的剛剛好啊!」
「晴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頓時看去的眼光都變了,「莫非就是那個歷史上有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
晴明的形象和我上次見到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而且心態還是那麼的超脫淡然——可能上了年紀以後都是這樣的吧,無論是人、還是妖。
柳飛宇見到晴明以後,也稍微收斂了氣勢,說道:「晴明哥,這是我們天狐一族的家事,你身為妖狐一族,不應該插手吧?」
晴明看了一眼柳飛宇和柳夢璃,然後緩緩地捋著鬍鬚說道:「這可不僅是你們天狐一族的家事喲!在場的人可不止有夢然這個小丫頭的男朋友,還有很多其他人呢。要是就這樣被你們殺掉,事情可就大條了。首先天照姐姐那邊就不好搪塞。」
夢然此刻也終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如乳燕歸巢一般撲進了晴明的懷裡,撒嬌道:「晴明爺爺,你快勸勸爸爸媽媽吧,只有你說的話他們才會考慮啊!」
柳夢璃見狀,頓時有些不快地說道:「晴明,我還是那句話,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太深。不過你既然親自趕來了,我們也總得賣你個面子。這樣吧,在場的其他人我們可以不殺,但是林子源......他必須死!」
晴明在一旁聽得連連搖頭,嘆道:「明明活的年歲比我也差不了多少,怎麼老是想著打打殺殺呢,跟個孩子一樣......你們要是不承認林子源這個女婿,大可直接帶著夢然離開就是了,何必非要殺了他呢。」
「這是我們天狐一族的規矩,誰也管不著。晴明,我最後再警告一遍,你不要管這件事!否則的話,由我來拖住你,夫君他一樣可以殺死所有人。」柳夢璃冷冷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晴明也不禁眯起了眼睛,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到底是什麼樣的規矩,讓你們非要殺死一個大好青年呢?天狐一族的規矩我不太懂,你能給我說一說嗎?」
柳飛宇當即拒絕道:「不行。晴明,雖然我們不願意和你交手,但是你也別逼我們。」
夢然見狀,一時間緊張了起來,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了晴明。可是,晴明在沉默了良久之後,卻嘆了口氣:「夢然,我所能做到的極限,也只是保住其他人的性命罷了。因為一旦真的打起來,我只能和柳飛宇或者柳夢璃中的一人戰平,另外一個人完全可以趁機殺光在場的所有人。」
夢然聽罷,神色頓時就黯然了下來:「是嗎......已經沒有辦法了嗎。」
「對不起,或許真的沒有辦法了。」晴明也不禁低下了頭,以示歉意。
於是,一直在沉默的我,淡淡的笑著走出了人群:「幹嘛擺出一副哭喪的表情呀!晴明爺爺,你已經儘力了,能保住其他人的命就已經足夠了。夢然,你也笑一笑吧,我們的感情應該是能夠讓你驕傲的。況且,當初我不就說過了嘛——我已經做好了被撕成碎片的覺悟。」
江云鵬和劉浚燁第一時間拉住了我,沉聲說道:「喂,你小子......是認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答:「嗯,認真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做夢然的男朋友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沒理由讓其他人來為我負責。」
「可是!」江云鵬忍不住喊了起來,「你這樣死掉,真的就能讓別人幸福嗎?夢然會開心嗎?森、櫻和秀吉他們會開心嗎?我們會開心嗎?到頭來,留下的一樣都是悲傷啊!」
於是,我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勸道:「悲傷,不正是活著的最好的證據嗎?如果死掉了,那就連悲傷都做不到了啊!至少,你們讓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會為我流淚。」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柳飛宇看著我,淡淡地說了一句:「了不起的覺悟。」然後再次抬起了手,「那麼,我就讓你死的痛快一點吧。」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夢然卻突然大吼了起來:「都給我住手——!!!」
頓時,所有人又都看了過去,就連我也不例外,然後,我就被嚇傻了——夢然手握一把水果刀,已經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心愛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慘死,這種有事一次就夠了!如果......如果子源再死掉的話,我也沒有苟活的打算!!!」
「喂!小姑娘,你冷靜一點!」
「別輕舉妄動啊夢然妹妹!」
「別干傻事,你還年輕!」
......一時間,所有人都手忙腳亂地開始勸說,我更是被嚇得魂不附體:「夢然!你快把刀放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是,柳氏夫婦卻表現的很淡定——「夢然,你騙的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們。天狐血脈的傳承歷史甚至比神魔還要久遠,我們的存在堪比主神。要想殺死一個『神』,僅憑這把破刀是不可能的。」
夢然聽罷,眼眶不由得濕潤了起來,但是,卻露出了一抹凄美的笑容:「是嗎?你們知道的還真是不少呢。那麼,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
話音剛落,水果刀上便燃起了鮮紅的火焰。
柳氏夫婦兩人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朱雀神火!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弒神的火焰!!!你從哪裡得到的!」
我頓時恍然大悟,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晴明把自己的天將之一:朱雀,當做新婚禮物送給了夢然,而且還囑咐了一句「你會用到的」......沒想到竟然是用在了自裁上!天吶,開什麼玩笑!!!
就在我被震驚地說不出話時,夢然忽然看向了我,然後緩緩地、哭著笑道:「子源,你知道嗎,那種眼睜睜看著至愛之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
我怕的全身都在顫抖,急忙說道:「我現在知道了,夢然,你先把刀放下,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
可是,夢然卻搖了搖頭:「不,你還不知道,只有當我將這把刀刺下去的時候,你才會知道。而我,就曾經體會過一次這種痛苦......我真的沒有勇氣,再承受第二次了。」
我聽罷,不由得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勸道:「夢然,你冷靜一下,總之先把刀子拿遠一點,我真的怕你手一抖鑄成大錯啊!」
柳夢璃和柳飛宇也顧不上殺我了,一個個滿頭冷汗地說道:「乖女兒,聽爸爸媽媽的話,把刀放下吧!未來的路還長,你可別想不開啊!」
夢然嗤笑了一聲,說道:「沒有選擇的未來,就算再長,又有什麼意義!我現在,就是要打破這個該死的宿命!爸,媽,我給你們兩個選擇——1.殺了子源,然後帶著我的屍體回去交差。2.放過這裡的所有人,立刻回中國去,100年以內不準再過來!」
「這......」柳氏夫婦兩人一時間猶豫了。
「現在,做出選擇吧!」
這一刻,所有人都緊張地流下了冷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柳氏夫婦還在猶豫,這是很奇怪的。一般來說,如果孩子以死相逼的話,做父母的就幾乎沒有選擇了。除非兩種情況——第一:父母並不愛自己的孩子。這是不可能的,柳氏夫婦雖然行事殺伐果斷,但無疑還是把夢然放在第一位考慮的,他們都確實愛著夢然、愛著自己的女兒。那麼,第二種情況就是:一旦做出妥協,導致的後果可能會比讓自己的孩子死掉還要嚴重。
但是,我很難想象那會是什麼樣的事情,我只知道一定要救下夢然。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我額頭上的汗水悄然滑落,墜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忽然,一個非常陌生的女聲,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大家都太上頭了,先冷靜一下再說吧。」聽起來清脆悅耳,一瞬間就平定了所有人的情緒。
「是誰?」眾人的視線再次轉移到已經破損的大門處,卻發現——竟然只是一只嬌小的雪狐......不!不對!它的身後......有九條尾巴!!!
我已經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了——天吶!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連九尾天狐都來了!話說,九尾天狐不都是超脫三界的存在嗎?怎麼會跑到凡間來管我這裡的爛攤子?!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驚得我下巴差點脫臼——安倍晴明居然走上前去,跟個孩子一樣拘謹地叫了一聲:「母親,您來了。」
「母親?!」我的大腦直接短路了,「安倍晴明的母親,就是傳說中的玉藻前......不,是蘇妲己嗎!!!」
這一下,連柳飛宇和柳夢璃兩人都不敢造次了,立刻乖乖地站成一排,就跟參加軍訓的高中生一樣:「妲己前輩,晚輩不知您要造訪,有失遠迎。」
這個看起來和一般雪狐一樣體型的「蘇妲己」發出了悅耳的輕笑聲:「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我今天來也是因為一時興起,有些事情想要管一管。」
這樣說著,她就扭過頭來,看向了我:「林子源嗎?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小朋友呢,而且在知道了夢然的身份之後,依然沒有退縮......我很中意你。」
「誒?」面對蘇妲己的誇獎,我卻緊張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中...中意我?」
所幸蘇妲己也沒有把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太久,緊接著就來到了夢然的面前,語氣輕柔道:「孩子,你也很不錯。但是,朱雀神火可不是這麼用的。聽話,把刀放下吧。」
夢然果斷地搖了搖頭,毅然決然地說:「如果我放下刀,子源會被殺死的!」
「放心吧,我既然來了,子源就不會死的。」
「真的?」夢然立刻欣喜地反問道。
蘇妲己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我不是說了嘛,我很中意那個孩子,所以是不會讓他死的。」
「太好了!」夢然頓時長出一口氣,終於是把刀放下了。對此,我們也都長出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
只有柳氏夫婦兩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難看了起來:「妲己前輩,請您不要開玩笑了。您曾經也在天狐的族群里生活過,應該懂我們天狐的規矩吧?如果那個小子不死,會有什麼後果,您應該很清楚的。」
「啊?什麼後果?」直到這時,我才有閑暇的心情來詢問這件事。
蘇妲己聽罷,不由得嗤笑了起來:「你們啊,雖然為人父母了,卻笨拙的很呢。其實有些話,只要說清楚,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的。」
接著,蘇妲己就轉身面對我們,緩緩說道:「孩子們,你們不要恨柳飛宇和柳夢璃他們,其實他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因為,按照天狐一族的規矩,凡是玷污了天狐血脈的凡人必須要死,否則的話......就會讓被玷污的天狐代為償罪。」
「什麼?!」我們一時間目瞪口呆。而柳氏夫婦,則默默地低下了頭,避開了眾人的視線。
蘇妲己的講述還在繼續:「這一點,就連夢然也不知道。並不是因為這條族規有多麼的隱秘,只不過柳飛宇他們刻意對夢然隱瞞了這一點。」
夢然聽罷,不由得呆住了:「誒?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
「因為,他們都太害怕傷到你啊。100年前,你的第一任男友,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才欣然赴死的。」
「騙人!」夢然忽然大叫了起來,「那個男人明明......明明是恨我入骨!臨死前,他對我辱罵的詞語、種下的詛咒,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那麼,你就不奇怪嗎?」
「什麼?」夢然愣住了。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對你橫加詛咒,你至少應該有感覺吧?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帶著強烈的怨恨死去,就算不化為厲鬼,也至少會變成怨魂徘徊在人世間吧?可是,你並沒有察覺到詛咒的存在,而那個男人的魂魄也早已踏入了輪迴,不是嗎?」
「這......」夢然一時語塞,眼角流下了兩行淚光,「可是.....為什麼啊!既然他不恨我、他還愛我,那為什麼要說出傷人的話!為什麼要演這齣戲啊!」
這時,柳夢璃站了出來,心情沉重地說:「剩下的,由我來講吧。夢然,那個男人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考慮到了兩點因素:首先,如果讓你知道他還深愛著你的話,那麼毫無疑問,你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下他;可是這樣一來,按照天狐的族規,你就要代替他被處死了。第二,他既然選擇了死亡,那麼就必須讓你放下對他的情感,而恨......總比愛容易放下。」
接著,柳飛宇也說道:「我們之所以一直瞞著你,就是怕你在得知真相以後,會一輩子生活在那個男人的陰影里......天狐一族的感情是很豐富的,同時,也是很容易受傷的。」
終於得知真相的夢然,此刻已經跪倒在地,泣不成聲。江云鵬看著這一切,忽然憤怒地握緊了拳頭:「開什麼玩笑......凡人不死,就讓天狐死。這是什麼狗屁規矩!當初訂下這條規矩的天狐腦子裡裝的都是屎嗎!」
可是,劉浚燁卻推了推眼鏡,平淡地說:「不,我能理解訂下這種規矩的意圖。就像柳飛宇他們說過的——天狐一族的血脈很稀少,容不得半點污染。但是,單方面的恐嚇凡人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最重要的,還是讓天狐自身斷絕一切凡念。」
「可是!這樣也太過分了吧!無論怎麼說,也不至於處死吧!!!」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解釋道:「嚴刑律法的意義,有時候並不只是為了懲罰,更重要的是威懾。比如我們國家對於走私毒品的法律——走私海洛因或甲基苯丙胺50克以上就可以判處死刑。50克,連舌尖舔一口都不夠的分量,卻要被處死。那是因為毒品是我們的底線,為了防止人們觸及這道底線,懲罰就必須要嚴厲!同理,對於天狐而言,與凡人通婚就是它們的底線。」
柳飛宇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我,眼中卻早已沒有了凌冽的殺氣,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藏的愧疚:「子源,很抱歉,希望你能理解。你是一個好人,但是為了夢然,我們不得不殺了你。」
於是,我溫柔地看了一眼還在痛哭夢然,然後果斷地點了點頭:「理解了以後,我終於能體會到夢然的前男友當時的心情了。不過......請讓我死的痛快一點。」
就在這時,夢然突然一個閃身衝到了我的面前,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卻毫不猶豫地說道:「我願意承擔刑罰!放子源走!」
可是下一刻,蘇妲己便嘆了口氣,說道:「唉,真是的。你們能不能好好聽進去人家說的話啊?我從一開始就說了吧——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讓子源死。當然了,更不可能讓可愛的小天狐去死。所以,你們在那裡瞎緊張個什麼勁。」
柳飛宇聽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可是......妲己前輩,這是天狐一族自古以來的規矩,就算是您,也不能違抗吧?子源他身為一介凡人,和夢然產生了戀情,他們之間,註定是不能兩全的。」
話音剛落,蘇妲己就得意地笑了起來:「如果我說......子源他不是凡人,而是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