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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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13
(莎凡妮亞‧埃葵斯的視角)

「這個理想的國度,當然是民眾所冀望的願景。有誰不希望在一個安全富裕的環境下生活呢?」

「那麼,這些年日中每當阿茲維爾殿下作出決策時,又何曾向多數的國民徵詢過意見?」

在阿茲維爾殿下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將自己所作的決定與大杜西里公國的人民福祉捆綁在一起後,我追問著他有否聆聽過他口中那麼重視的人民、他們那些聲音和意見。這位王子殿下閉上眼睛緩緩搖頭。

「民眾很清楚自己想要甚麼,但是他們卻不清楚該怎樣去實現願望。很多時候,他們往往會被無知所連累、選擇南轅北轍的方法,最後非但未能得償所願、反而平白招至損失自討苦吃。所以為君者,最重要的職責就是正確地引導人民、讓他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嗯,說的也是呢。阿茲維爾殿下頭腦明晰、思考、歸納以及分析都能在很短的時間裡透徹地完成,一瞬間就能得出最高效率、風險最低的方案。我以前每次聽人提起殿下,總是一個勁誇讚殿下完美又快速地帶領部下完成任務、從沒有出過失誤。」

大概是以為我已說服了吧,阿茲維爾殿下稍微放鬆地睜開了眼睛。

「是嗎?旣然妳已經明白了——」

「然後大家都覺得只要遵照阿茲維爾殿下所吩咐的去做就好。『因為阿茲維爾殿下永遠是正確的』、『乖乖地跟隨阿茲維爾殿下就肯定不會有錯了』。一個眾人都放棄思考的世界,這就是殿下您心目中的理想國度嗎?」

雖然眼前這位王子殿下臉上嚴肅的表情沒有變化,可是他的右手已經悄悄地握成了拳頭。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注意到這個事實?

「至少比一個時刻活在害怕食物不足夠、或是性命突然就被魔族和瘴氣奪去的世界要好。旣然已經活在一個安穩幸福的世界裏,能不能思考這點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因為這個世界只會持續到阿茲維爾殿下生命走到盡頭之前。以我所知,阿茲維爾殿下和奧路夫可說是近二百年的歷史裏也算得上出類拔萃的王子。也就是說,殿下您的繼任人很可能遠不如你本人優秀。剩下的就不用我說了吧?以殿下的聰明才智肯定能推出來的。」

「……」

「而且,阿茲維爾殿下您根本就不是甚麼完美的存在。昨天要不是錫泰爾御史大人在千鈞一髮之際阻止您繼續屠殺魔族,瘴氣早就在王都噴湧而出導致傷亡慘重的事故了。就憑您一個人是沒辦法引領民眾走到安穩幸福的世界的,因為您跟您口中那些無知的民眾一樣也會犯錯、然而您卻不會反省自己的過失,只能原地踏步。」

「給我閉嘴!!!」

下一秒,我整個人被猛力壓到牆上、強大的衝擊以及隨之而來的劇痛襲向我的後腦勺和背部。這時候真該慶幸自己還是冰之薔薇一員時並沒有翹掉嚴格的戰鬥訓練,要不然普通人早就承受不了直接昏倒。

「哈……哈……就算您以暴力相逼,我仍然不會承認您擁有領導者的資格。如果是安娜塔莎,今後要我再一次跟隨她也沒關系。可是阿茲維爾殿下……您不行……」

阿茲維爾殿下把他的手從我的衣領上鬆開,退後了兩步。他的臉上出現了以前從來沒有展露過的表情,雖然對於其他人而言其實也挺常見就是了。

「抱歉……我……情緒有點失控了……」

「看吧?承認自己的錯失,其實根本沒甚麼大不了啊。」

阿茲維爾殿下一度鬆開的拳頭再度緊握起來。隨著怒火再次沸騰起來,這位儲君臉上懊悔轉變憤怒、咬牙切齒地瞪著我。從他的樣子看來,似乎還未完全明白。

「作為王,位於眾人之上的領導者,怎麼可以容許任何錯誤……」

「有這種規定嗎?我們這個國家的法律還真奇怪啊。不管怎麼說,這種要求旣不合理也不可能做到。安娜塔莎、艾可、奧路夫、我自己,大家都是在人生中不斷地犯錯、從中學習、避免犯同樣的錯誤。這個過程,叫作成長。」

可惡,後腦勺的痛楚不但沒有輕緩下來、反而如同火焰那樣灼燒起來。待會回到宿舍後還是早點休息吧。現在必須撐下去,至少要讓阿茲維爾殿下把話聽進去才行。

「別用普通人的標準去衡量王族。吾等對自我的要求跟你們不一樣。」

「是嗎?可是當今的陛下,在學生時代可是因為對待他人的態度有問題被安娜塔莎的母親狠狠訓斥,而且還成為了娜芙西婭王后與他相戀的契機。照著阿茲維爾殿下的標準,陛下也是屬於不及格囉?」

阿茲維爾殿下的眉頭緊皺在一起,這應該就是阿妮雅想欣賞的所謂苦惱的樣子。即使作為朋友相識了這麼久,我仍然無法理解她的嗜好。呃唔,頭痛又變得更厲害。雖然現在還能勉強忍著不叫出來,可是冷汗開始從額頭冒出來了。

「無法正確引導臣民的王,還有甚麼存在意義?!」

「我可不想當個盲目跟隨王、把一切都推給王來負責的臣民。您以為宰相那些大臣是擺設來著?君主指示前行方向,臣僕為其效力鋪設道路、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君主走偏了時提出諫言拉他回來。所以對我而言,國王沒必要事事完美、也從來沒有如此期待過。只要能認識到自己的極限與別人比自己強的地方,君主的缺陷自然會由臣下補足、君主和臣下也能一同成長。若果日後阿茲維爾殿下成為了這樣的存在,我……也會……很樂意追隨……」

不行,視野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果然還是太勉強了。我忍著頭部的劇痛走前兩步,結果卻一個踉蹌絆倒了。

「莎凡妮亞!!!」

墮入黑暗以前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呼喚,然後我就失去意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