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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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10
當天晚上我躺在諾大的寢室裡,聆聽自己規律的呼吸。

我瞪著天花板上的星空壁紙,許久後才輾轉入睡。

皎潔的月光灑在我身上,我穿著裙襬及地的白色禮服。整個人在月光的襯托下呈現銀色,就連暗色頭髮都變成淡橘色。我轉了一圈,四周環繞樹木。

這一帶森林我曾經來過,我父母喜歡帶著我踏青,這便是我們常來的地方。

忽然間,我注意到那本該不存在的東西。老樹上蓋著一幢樹屋。記憶中,我和我的表哥一度打算蓋一幢樹屋,在忙了一整個下午後,結果以失敗收場。我眼前的樹屋和腦中的藍圖一模一樣,彷彿是我們當初未完成的作品。

被好奇心驅使,我從樹屋垂降到地面的繩梯爬了上去。我扯破裙襬,過長的禮服讓我很能移動。

在我終於到達樹屋時,一個男孩坐在樹屋地板上。是藍斯。

他穿著一身純白衣物,手上捧著一本百科圖鑑。

藍斯在月光下潔白的不自然,身上散發出光輝。就像天使,那是我初次對他的評價。「嘿!微光。這身衣服很難爬樹,對吧?」藍斯咯咯笑,放下書本。

他向我伸出手來。我猶豫了一下,不知到他是想拉我一把還是想把我推下去。最後我還是抓住他的手,讓他把我拉進屋內。我輕聲驚呼,不平衡的跌在他身上。藍斯穩住身體,把我推開。

「謝謝。」我說。

「所以妳打算繼續嗎?接觸那群人?」他問道,眼中沒有任何感情。

「甚麼?」我不解的開口。

「我看也是。妳不喜歡聽別人的勸告是吧?」藍斯說,突然指著我腳下,臉上綻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正當我納悶時,地上突然裂開一個大洞,漆黑將我吞噬。我撞到了頭,雙眼昏花,自己似乎在奇怪的容器裡。橙色液體沉積至小腿,離頭頂三吋的地方有一個管子向外延伸,看起來像壺嘴。我在茶壺裡嗎?外面傳來談話聲,某個人搬動了茶壺,我順勢摔進紅茶裡。

呸!茶葉泡太久了,真難喝!

一個顛簸,我連同茶水一同從壺嘴滑到茶杯中,身體在茶杯載浮載沉。

「然後,那個男孩說喜歡我,想跟我約會,真是癩蛤痲想吃天鵝肉。他才配不上我呢。」伊凡刻薄的說,把茶杯湊到嘴邊。

茶杯放下時,半月型紅印出現在杯緣。嘴唇上頭閃動著油光,那是她的亮彩唇蜜。從這個角度我清楚的看見伊凡的毛孔,這不會是她樂見的。她手上那枚金光閃閃、鑲著假寶石的戒指足足比我大上兩倍。

要不是我變小了,就是伊凡是個巨人。

「嘿!小凡是我啊!」我大叫,撥開濕透的頭髮想引起伊凡注意。

但伊凡沒有理會我,逕自把茶水送進口裡。

「噁!喝起來好噁心。」她將茶杯往下摔到,陶瓷頓時裂成無數碎片。

我尖叫,四腳朝天跌在桌上。白色禮服像塊抹布,濕漉漉的掛在身上,手臂還被陶瓷劃傷。我活像剛經歷一場浩劫,好不狼狽啊!

「可不是嗎?」丹,我的另一個朋友說。

「就是啊!」伊凡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挽著丹的手準備離開。

伊凡臨走前往我的方向暼,終於發現我的存在。「微光!」她驚訝的說。

「小凡!」我呼喚她,吃力的站了起來。

「妳不是真的,妳已經死了。」伊凡嚴肅的說道。

「但我沒有啊!我好好的在這裡。」我說,指著自己完好的身子。

「錯,妳被綁架的那一天就死了。」彷彿在印證她說的話,一個石碑從桌子中央緩緩抬升,伴隨著隆隆音效。石碑上刻了幾行文字:微光,父母的好女兒,一個忠誠的摯友。時間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七日到二零一四年五月四日。那是我的墓碑。

但不可能啊!我還沒死。

我回頭看著伊凡,卻看到她批上黑色斗篷,一身死神的行頭。她優雅的向我走來,或者說飄來,往我的鼻孔吹氣。

神用地上的塵土造人,將生氣吹在他的鼻孔裏,他就成了有靈的活人。

「再見,微光。」伊凡道。上帝向亞當吹氣,給了他生命。伊凡吹向我的那口氣卻是完全相反的作用。

溫熱的氣息鑽進身體,氣流變成烈焰,在內部燃燒。我扭動身軀,痛苦難耐。熱氣模糊了視線,更別提無比高溫以及被火灼燒的劇痛。地獄也不過如此吧!雙腿無法支撐身體重量,我順勢倒了下來。皮膚呈現透明狀,視線穿透身體裡的金黃色火焰看見骨骼。

我必須承認這場景恐怖卻有一種怪異美感。要不是這麼疼痛,我一定會忍不住欣賞。現在我的手指皮層開始剝落,像樹葉凋落一般飄到地上,我在凋零,我快死了。

我只希望耳邊那個高亢的聲音能馬上停止,耳膜被震得好痛。然後我意識到,那是我臨死的哀嚎。

「微光!」一雙手猛力的搖晃我,是威樂。

我坐了起來,臉上流下淚水肆虐的痕跡。

「妳還好嗎?」威樂擔憂的詢問。

「只是做惡夢。」我說,擦了擦臉,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嘿!妳知道這時候要做甚麼嗎?去廚房吃一大桶冰淇淋!吃到想吐。」威樂說,一邊誇張的彎下腰作嘔。我破涕為笑,盯著眼前想要討我歡心的男孩。

「就這麼辦。」不久後兩人坐在廚房吧台,手上各抱著一桶薄荷和巧克力冰淇淋。

「所以妳做了甚麼夢?」威樂問道。

「怎麼?想當解夢師嗎?」我開玩笑,順道挖了一球他手上的巧克力冰淇淋。

「那妳認為我有沒有機會。」威樂說,湯匙向我的冰淇淋進攻—成功板回一城。「沒有,你沒有那個瞎說的天分。」我扮了個鬼臉,開始一五一十的敘述夢境。

「嗯!別放在心上,我們剛來的時候都會做惡夢。很快就會過去了。」

我說完後,威樂綻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閃亮的金棕色眼眸,搭配深邃的雙眼皮。視線往下移,薄薄的唇勾起好看的弧線。威樂不加雕飾的外表散發清新氣息,溫柔語調更為他加分。

他給人安心可靠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親近他。不像藍斯,只會讓我想起兒時可怕的經歷。

這時廚房門被推開了,一個潔白的身子倒映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好一會兒,他僵硬的站在那裡,一頭黑髮睡到邊緣捲翹。然後藍斯發出一種恐怖、近乎窒息的聲音。起出我以為他不能呼吸,但他的胸膛勻稱的起伏,我發現他是在笑。一種怪異、扭曲的笑聲。

「啊!很抱歉破壞了你們調情,請繼續。」藍斯揶揄道,臉上絲毫沒有懊悔,卻有帶著戲謔的意味。

「藍斯!」威樂坐直身軀,充滿警戒的瞪著他。

「放心,我不會與微光分享你的小祕密。我可不像你。」他說,跳芭雷般,優雅的轉身,隨後重重關上門。

「喔!他一定要這樣惹人厭嗎?」我抱怨,對著食物發洩,狠狠將湯匙插進冰淇淋裡。

「藍斯其實不壞,他只是不習慣妳而已,你在這裡待久了,他就會改變。」威樂說。

「是嗎?」我挑起眉毛,不相信他的話。

第二天早晨,我證實我是對的。早飯時,藍斯沒有放過我的打算。

「瞧瞧!誰來啦!是公主殿下和他衷心的騎士。」他這麼挖苦道。隨即批評我的衣著不得體,想法過於天真。

「喔!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你這沒人愛的臭蟲。」而我也不甘示弱,把他從頭到腳數落一遍。整頓飯火藥味濃濃,兩人幾乎快拳腳相向了。

「你們兩個就像膨脹的河豚,誰也不肯先低頭。坦白說你們還滿像的。」威樂說,好玩似的戳著我氣鼓鼓的臉頰。

「我寧可當河豚也不要像藍斯。」我道,捶了他肩膀一拳。

「倒是你,為什麼那麼容忍他?」我不解的問。

「你也很討厭他不是嗎?」威樂沒有回話,只是把視線移向遠方。

「天曉得。」他回過頭,似乎極力想擠出一個微笑,只可惜效果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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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樂和藍斯之間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我忖道。也許我該提防他倆。

威樂的定位應該滿清楚了吧! 然後我小時候怎麼這麼愛寫夢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