喰酒道北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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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08
正式走出店裡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我和梳著油頭的前輩照慣例,在店門旁點起了菸。
他老樣子問我,要不要到旁邊的夜市吃個消夜再回去。
「走啦,去吃個消夜再回家,很餓哎……」
「……」
平常我都是很了當的拒絕前輩,但一想到這陣子的瓶頸,讓我難得的思忖半晌。
不過看到我一臉猶豫,前輩則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後開始調侃起我能不能別這麼三心二意。
「……重點是我也三十快過半了,再拖下去,我怕會辜負老人家的期待。」
「靠,你還在想那種事情……」聽到我這麼說的前輩翻了翻白眼,捻熄香菸後拎起垂在地上的安全帽,「我不是說凡事只要心意到就好了麼,幹麼那麼執著啦。像一個三十歲的大人明理一點,別勉強自己也是另一種證明自己的方式。」
哦。我敷衍的回應。
見我這副模樣,前輩臉上的表情更為無奈。
「我老實說,小蒔你一個人做酒器已經很厲害了,也不想想有哪個男人會把青春都奉獻在那種事情上面的?」
「……能早點達成目標我當然也希望,但就是──」
「好好好……你加油,學長我呢,會繼續支持你,就這樣,晚安。」
大概是發覺我快陷入固執的迴圈,前輩很了當地打斷了我的話,簡單的說聲明天見之後快步朝夜市的方向走去。
「……」
把燒完的菸蒂丟進一旁的排水蓋,在恢復一片死寂的店前我先是放空半晌,隨後嘆了口氣朝著臨停在路邊的機車走去。
但我就是沒辦法像仰慕的祖父一樣,做出一個連自己願意流傳給孫子的酒器。
「你祖父其實很期待你的作品,可惜他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祖父離世之後,祖母在整理工作室的時候將他的自信作交給了我。
還是高中生的我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惋惜。
和別的小孩不一樣,小的時候我很喜歡跟祖父混在工作室整個下午,雖然實際上幫不了甚麼忙,但祖父仍不厭其煩地告訴我,什麼才是最完美、最優雅的蒔繪,甚至是手把手地教我怎麼打磨一個個還是木胚的酒器,然後稱讚我手很巧,長大一定能夠成為了不起的大師。
那不就是個餐具麼。只是在上了國中之後,因為這個幼稚的偏見,我開始不再和祖父一起製作酒器,當然按照祖父樂天的個性,他很開明的想或許我真的不適合接下他的手藝,但有的時候字裡行間仍透露出一絲絲的期許。
不過那個時候的我都沒能回應他就是了。想想也是很蠢,要是能早點想通,或許他漆器的一生也不會這麼孤獨了吧。
在公寓的停車場把車熄火之後,我帶著稍微洩壓的情緒上樓,只是當我站在房門前正準備拿出鑰匙的時候,門的另一側忽然傳來一陣巨響,這讓我聽傻了眼。那聽起來可不像一般東西掉落而已,明顯是有個生物在房裡面搗亂的聲音。
就不說住處旁幾乎沒有任何立足點可以登上四樓了,這裡可是號稱治安數一數二好的文山區,遭小偷闖空門這種事情會不會太荒唐了一點。
「……該不會是野貓吧。」
難以置信的我用鑰匙打開門鎖,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深怕料想的那隻野貓會因為我唐突的驚動更為放肆。
從門縫看去,室內的燈開著,相鄰在工作桌的床鋪一片混亂,一旁茶几上擺著的各式的鋁罐和玻璃酒瓶的散落一地,可這就讓我感到有些不解,照理來說一堆酒被打翻,房間應該會充斥的難聞的酒氣才對,但瞻望房間到現在卻沒有感受到半點酒臭味。
在把房門稍微推開一點,原本直對門口的陽台拉門不明地被拉開,沒戴眼鏡的視線裡隱約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坐在欄桿上。
「……那是貓嗎。」
從口袋裡拿出眼鏡,沒想到就我當把眼鏡掛在眼前的時候,那道身影忽然消失,陽台的欄桿上空空如也。
跑掉了麼。我泰然自若的推開門,心想那隻大鬧房間的大貓應該是察覺到我的氣息,從陽台逃跑了吧。
當我收起鑰匙,打直身子走進房內的時候,一個奇怪語調的聲音忽然出現在我的身邊。
「吶,家主的身上有好酒的氣味呀,是奴家那個時代沒喝過的酒呢。」
彎下腰正準備拖鞋的我瞬間定格,腦子死命地想找到一個合理現況的理由,那個奇怪的口音貨真價實,不太可能是因為過勞而出現的幻聽,但怪的是我卻感受不到半絲人的氣息。
「您有聽到我的聲音了吧?」
「……」
緩緩站起身地瞬間,眼角的餘光看見了穿著暴露胸膛優雅地起伏著,不斷左右擺盪的玲瓏身軀似乎傳達著某種警訊。
「哈--啊--說的也是吶,奴家突然的出現您應該一時間很難相信吧,」少女踏著輕盈優雅的腳步來到我的面前,她撩起相襯於短髮的長長衣擺,擺出了行禮的動作,「但是奴家的這對角可是貨真價實的呀,不信的話可以讓您伸手摸看看。」
「……」
雖然她講了一長串,但我卻無心思考該怎麼回應少女,反而是下意識的拿出口袋裡的手機,小心翼翼地按下通話軟體的數字。
「哦呀,您那黑色盒子是叫做手機的東西對吧──」
「喂,我要報案,這裡有人闖空門,對方似乎精神狀況有問題,可以話麻煩你們盡快趕來……」
講到這裡,原本員警還有些納悶的向我詢問現況,但他的話才說到一半通話便突然的遭到掛斷,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有些無奈的發言。
「……奴家奉勸您別向警察通報比較好,否則麻煩的可是家主。」
「甚麼意思……」
「您心知肚明。」
聞她這句話我頓時嚥下了一口不安。
要是警方跑來看到這副景象,會出事的確實是我而不是眼前的這名少女。
近在咫尺的少女露出了狡詐的笑容,一個動身,批在身上的紫色大褂滑落香肩,就這麼勾在手肘處,昏黃的燈光在那白皙的肌膚面前彷彿失去了意義,幾乎全裸的軀體散發出一股神秘的氣息。
她用纖細的手指在近乎全裸的胸膛向上游移,最後隻手拖著臉繼續笑道。
「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家主的願望就交給奴家來完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