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3

本章節 5839 字
更新於: 2020-03-01
  「──Judgement of Light(光之審判)!」

  術式在卡洛琳身後成形,天雷隨著露娜手中的光劍起舞,自雲端落向卡洛琳所站的位置。

  卡洛琳不敢大意,選擇向旁邊跳開、閃過巨雷的轟擊。

  電流沿著潮濕的地面向外擴散,泥濘的地面竟瞬間變成乾裂的硬土,高聳的杉木也在接觸到雷電的同時變成焦黑的木炭,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死吧!」

  露娜話音未落,光劍的軌跡已經由左肩至右腰掃過卡洛琳嬌小的身軀。

  貫穿一切的金光將樹木和石塊像豆腐般斬成二截,留下了如鏡面般光滑的切口。

  面對這種威力的攻擊,就算是要塞堡壘的厚重外牆也會被一分為二。

  「還沒結束!」

  不等雷電產生的強光消失,露娜又對著卡洛琳的胸口刺出了犀利的一劍,緊接著便是狂風暴雨般的速攻。

  「給我長眠吧!」

  長劍以連光都能斬斷的速度吞噬了卡洛琳,每一劍都挾帶著驚人的電與熱,結實的擊中卡洛琳身上的每一處要害,相當於數百道閃電同時貫穿她的心臟。

  在眾人好不容易從強光產生的眩目中恢復過來後,幾分鐘前還是蓊鬱森林的景緻已經被剷平為寸草不生的荒地,在雨水的澆灌下冒著騰騰蒸氣。

  卡洛琳身上的襯衫卻仍像是剛從洗衣店取回來似的,一點傷痕或皺褶都找不到。

  「這就是露露的全力了嗎?」

  卡洛琳將覆蓋於身上的防禦結界解除,聲音中透露出些許失望。

  另一方面,透過God & Demon Resonance(神魔共鳴)獲得超越天神力量的露娜卻是氣喘如牛。

  (再繼續消耗下去,恐怕還沒等到魔王出手,我就會先筋疲力竭了吧。)

  絕望感再次湧入露娜心頭,腦海中卻並未浮現半分撤退之意。

  (冷靜下來,露娜‧格蘭特。自古以來,再厲害的魔王也都有一二個鮮為人知的弱點。妳必須保持冷靜,抓緊那一瞬間的機會將她擊潰!)

  露娜閉上雙眼,用Calm as Still Water(明鏡止水)迅速過濾著與魔王每次交手的情境。

  「無敗魔王」卡洛琳,她的弱點究竟是──

  「如果露露沒有其他要展現的話,接下來就是本座的回合了。」

  卡洛琳的聲音打破了露娜的思緒。

  剎那間,大量的暗元素開始朝卡洛琳握成拳的右手聚集。

  「接下來的過程可能會有點難過,就請露露多多忍耐囉。」

  與卡洛琳臉上微笑完全不符的能量在施術者的手中匯集成球,宛如一顆紫色的小型太陽,以詭譎的光澤點亮了陰雨綿綿的晦暗天空。

  「──Savage(窮兇極怒)。」

  足以在海面掀起駭浪的重拳以超越風暴的速度朝露娜直撲而來,在場任誰都不對露娜抱有絲毫勝算。

  如果正面接下攻擊的話,絕不是「粉身碎骨」這麼一個單純的辭彙可以描繪的下場。

  然而觀眾們似乎都在慌亂中忽略了一點:

  露娜是靠著自身實力、斬殺萬千妖魔才得以獲得天秤宮的認可。

  她早已習慣這樣的絕望關頭、生死瞬間,且每次都能順利化險為夷。

  露娜‧格蘭特並沒有狼狽的逃跑,反而再次舉起了光之劍,用劍身擋住了卡洛琳直拳的去路。

  在二者接觸的瞬間,露娜闔上雙眼,倚靠直覺感受暗元素的流動。

  她像個母親般安撫著躁動的元素,同時溫柔的引導它們流入劍中。

  然後藉助魔王之力、向魔王發起反撲。

  「──Counter Striker(返擊)!」

  光劍準確刺中了卡洛琳的額頭。

  元素婉如潰堤的水壩,挾帶怒濤之勢加倍灌入卡洛琳的身體,自頭部擴散至全身。

  別說魔王,就是造物主也不可能承受得了如此精妙的一擊。

  (給我倒下吧──)

  看著被暗元素燒灼的魔王,露娜在心底如此吶喊著,然後在全身肌肉痛苦的悲鳴中慢慢跪倒。

  泥水弄髒了她燦爛的金髮和秀麗的臉龐,她卻連用手將其抹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是遊戲裡沒有的招式呢……該不會是露露自創的吧?嘻嘻。」

  魔王的笑聲從露娜頭頂傳來,名為絕望的陰影迅速取代了剛才在心中稍縱即逝的喜悅。

  在水漥的倒影中,露娜可以看見無敗魔王那令人憎恨的清晰身影。

  「魔王──」

  露娜試圖站起身再次迎戰,卻發現光劍早已隨著施術者耗盡的魔力消失,赤手空拳的她只能以憤慨的眼神怒視著面前這位雙手叉腰的異界魔王。

  「竟然利用本座的力量來打倒本座,若非本座稍早已經先見識過這一招,說不定真的會吞下首場敗績呢!」

  儘管在旁人心中,魔王的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勝者對輸家的冷嘲熱諷,巽辰卻十分明白這是卡洛琳發自內心的讚賞。

  卡洛琳對遊戲「神魔之塔」的了解遠超過包括開發者在內的任何玩家。

  但在這個世界裡,她要面對的並不是冷冰冰的遊戲設計,而是有血有肉、會哭會笑、不斷成長的獨立個體。

  一再迎戰不斷成長的對手──這就是讓卡洛琳在取得20000勝場之後,仍對遊戲樂此不疲的核心原因。

  想到這一點,卡洛琳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在此同時,露娜仍沒有放棄擊敗魔王。

  她挪動著發出劇痛的關節,提起拳頭想要再給魔王一拳,卻在半途就無力的摔回地面。

  「……妳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怪物?」

  「不是說過幾百遍了嗎?本座不過是一介魔王。」

  卡洛琳冷笑一聲,將能夠施放各種法術的右手對準了露娜。

  一陣慵懶的氣息朝露娜迎面撲來,讓她感受到眼皮無比沉重。

  露娜正想嘗試抵抗,疲憊的身軀卻粗魯的將她壓回地面。

  在意識被黑暗浸透之前,露娜隱約之中聽見了卡洛琳傳遞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只是本座未曾輸過就是了。」





 ◆ ◆ ◆ ◆ ◆

  在朦朧之中度過了數個小時,露娜自睡夢中悠悠轉醒。

  她被放在一間三、四坪大的小房間裡,躺在乾草堆鋪成的床舖上。

  此外,她的面前的小桌上還放著一壺清水和幾塊乾麵包。

  雖然各方面都十分簡陋,卻已經足夠讓辛勤工作一整天的人好好恢復體力。

  「睡飽了嗎?」

  一個青年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露娜抬頭一看,早馬巽辰正坐在房門口的地板上對自己微笑著。

  露娜迅速抽起放在身旁的木棍指著巽辰,高昂的殺氣瞬間注滿了狹小的房間。

  巽辰卻好像看不見露娜的戒心,拿起木杯替二人各倒了一杯清水,同時拿起一塊麵包放入口中。

  「這裡沒什麼好招待的,早餐就將就一點吧。」

  「……你在賣我人情嗎?早馬巽辰。」

  露娜將木棍對準了毫無防備的巽辰,如果她有那個意思的話,隨時可以一棒將巽辰的頸椎打斷、再找出口逃出去。

  但是,身前的這名青年卻像是在家享受假日午後的悠閒似的,慢條斯理地咬著堅硬如樹皮的麵包,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賣?抱歉,我從不覺得人情是什麼可以買賣的商品,我向來只做對卡洛琳那傢伙最有利的選擇。」

  巽辰放下自己已經喝空的木杯,又為自己的杯子重新倒滿了水。

  「……你想說什麼,早馬巽辰。」

  露娜依舊沒有動桌上的飲食,手中的木棍也沒有因此懈怠了戒備。

  「以下都只是我的假設:如果今天卡洛琳在這裡將天秤宮和她的部屬們趕盡殺絕,教會絕不可能默默吞下這口氣,勢必會派出更多、更強大的角色前來討伐魔王和黑火氏族,沒錯吧?」

  巽辰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先不談那個無敵的傢伙到底能夠擊敗多少黃道十二宮,羅克斯長老、潘薩大叔他們和我這等凡人肯定受不了教會如潮水般沒日沒夜的消耗。如此一來,單純將妳俘虜或殺死對卡洛琳絕對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哼,我奉勸你要是真為那個魔王著想的話,還是早點將我斬草除根吧。」

  露娜碧綠色的瞳孔中沒有一絲一毫對死亡的恐懼,殊不知這一切反應都在巽辰的預料之中。

  「我當然知道久經沙場的天秤宮大人不會對死亡有半點抗拒,但是隨妳一一同上山的士兵們可就不一定了吧?更何況他們在山下的路西斯市裡還有家人呢。」

  「你──!」

  露娜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出手臂。

  待巽辰發覺時,露娜手裡的木棍已經牢牢抵住巽辰的下巴。

  「你要是再有對無辜之人出手的念頭,我保證下一秒會讓你倒在血泊中後悔!」

  露娜忿忿的威脅道,巽辰臉上卻一點焦躁之色也沒有,冷靜的程度恐怕連教會的修士都要自嘆不如。

  「別急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吧。」

  巽辰對露娜露出善意的微笑,用手指輕輕推開喉嚨前的危險物品。

  「總的來說,你我都有各自顧忌的部分,何不讓我們達成協議、言歸於好?」

  「協議?」

  露娜稍稍將木棍向內收回,但仍維持在隨時可以制伏巽辰的距離。

  「黑火氏族自始自終都沒有侵略他人的想法,圖的只是一個穩定的生活,實在沒有必要勞師動眾將其殲滅的必要。如果妳能夠說服光護教會放棄招降黑火氏族,我也能說服卡洛琳以魔王之名要求黑火氏族安分守己、絕不擅自……」

  「等一等。」

  露娜突然打斷巽辰的話,反問道:

  「黑火氏族沒有侵略他人的想法?這一點跟唐納德的所作所為可完全相反呀。」

  「唐納德?他是誰?到底是怎麼回事?」

  巽辰對這不完全陌生、卻又在意料之外的名字感到有些好奇。

  這麼說起來,昨天凌晨自己在半夢半醒間,似乎也聽到潘薩和村民們談起過這個名字……

  露娜從巽辰的眼神感受到他並不是在裝傻,於是選擇據實相告。

  「唐納德是一名來自異界的魔族,擅長使用火屬性法術,從半個月前開始就屢次騷擾路西斯市的居民。那傢伙來無影去無蹤,連我都沒能掌握住他的容貌。」

  露娜歷歷如繪的描述著,作為傾聽一方的巽辰則全神貫注的分析著情報。

  眼見巽辰沒有表示意見,露娜把故事繼續說下去:

  「我聽說警備隊昨晚在黑火山上被一個使用火屬性法術的魔王打得潰不成軍,擔心唐納德招來了援軍,才會急於組織部隊上山討伐……」

  自稱來自異界的魔族(王)、使用威力強大的火屬性法術。

  怪不得露娜一知道巽辰和卡洛琳的身分,就會變得如此激動。

  這下子,這二天所得到的線索就串聯在一起了。

  「露娜,我想稍微變更一下剛才的協議。」

  巽辰從地上站起身,瞳孔閃過黑曜石特有的光澤。

  「那個叫唐納德的敗類就交給我全權負責,麻煩妳向光護教會說明情況、把彼此的誤會解開、共同對抗外敵。」

  「負責?連黃道十二宮都沒辦法抓住的角色,你有什麼能力負起責任?」

  露娜冷冷的回覆道,但是已經將手中的木棍放回原處。

  「我的能力或許十分有限,但是如果是那個未嘗敗績的魔王,將唐納德逮捕歸案必定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抱歉,基於各種考量,我無法和魔王達成任何協議。」

  態度毅然決然的露娜繞過巽辰準備離去,卻在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過,如果協議對象是巽辰的話,我答應以天秤宮之名維護黑火氏族在阿斯特蘭公國的一切權利。」

  「嘿嘿,那就萬事拜託啦。」

  儘管露娜背對著巽辰,巽辰還是向她的背影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只要能阻止光護教會繼續追殺卡洛琳,巽辰就有充裕的時間在這個世界慢慢探查情報、蒐羅知識。

  (至於那個叫做唐納德的魔族嘛……只能晚點再問問卡洛琳有沒有什麼頭緒了。)

  巽辰正打算做些筆記,卻聽到房門口傳來異常喧鬧的聲音。

  轉頭一看,光護教會的士兵們正聚集在門口,爭先恐後的湧向露娜。

  「格蘭特指揮官!黑火氏族他們沒對妳怎麼樣吧?」

  「格蘭特小姐,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是我們太過無能,才會牽連您一起被生擒……」

  穿著鎧甲的士兵們將長官圍在中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爭相訴說著自己的不是。

  這詭異的景象就連見多識廣的早馬巽辰都看傻了眼。

  「姆,本座可是看在露露和巽辰的份上才願意協助治療他們的傷勢喔,露露還不快過來讓本座親一下作為醫藥費?嗚嘰!」

  混在人群中想趁亂討便宜的卡洛琳被巽辰一把壓住了頭,毫不客氣的把她推到一旁。

  「妳這傢伙呀……別搗壞了我們交涉的成果好嗎?」

  「本座才不稀罕那種燒腦筋的事呢,本座只要能摟著露露的肩膀蹭上一整天就心滿意足了。」

  「就是因為妳老是這樣,我才禁止妳踏進露娜休養的房間。」

  看著巽辰和卡洛琳喧鬧的互動,露娜腦中不禁浮現了這麼一個問題:

  (這兩人……真的是異界的魔王和參謀嗎?)

  可惜的是關於這個問題的解答,恐怕露娜窮盡一生都無法參透了,只能感嘆於這個世界的遼闊與命運的安排。

  「臭巽辰,你這是要背叛本座嗎!」

  「妳現在的行為才會背叛我們和露娜的約定啦!白癡魔王!」

  此時此刻,卡洛琳仍在與巽辰進行意義不明的攻防,試圖越過巽辰的雙手觸碰露娜,但屢次出手都被巽辰精準的截住了。

  看來比起教會的天兵神將,巽辰會是卡洛琳在稱王之路上更加難纏的對手。

  「呼呼,巽辰防守的技巧愈來愈厲害了呢……」

  卡洛琳停下動作稍作歇息,卻發現露娜已經帶著士兵們默默離開休息的木屋。



  天空已經完全放晴,和煦的陽光灑在露娜臉上,舒服得想讓她在草地上躺下、度過懶散的一天。

  但是當她看見黑火村有三分之一的土地被高溫烤成黑色的碳化物質時,立刻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只要光護教仍會對黑火氏族存在誤會,就會不斷派遣軍隊前來討伐他們。

  這絕不是露娜所樂見的公義。

  想到這一點,露娜立刻鞭笞自己往村口快步走去。

  看見積極異常的長官,士兵們也紛紛拿起各自的隨身裝備,向提供飲食的羅克斯長老倉促致謝後迅速跟上露娜的腳步。

  巽辰望著露娜遠去的背影,懸在心上的一顆大石頭總算暫時放了下來,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只可惜這份如釋重負的感覺只持續了不到十秒鐘。

  「……巽辰,本座再怎麼寬宏大量,還是不喜歡看到男友花心的一面喔。」

  「您的寬宏還真是我來到這裡後聽過最有意思的話了,先想辦法收拾您造成的爛攤子吧,魔王大人!」

  巽辰指向身後的一片狼藉的土地。

  經過一個晚上的混戰,被黃道十二宮和異界魔王兩人戰鬥波及的無辜土地早已看不出原有的樣貌,到處都是被燒焦的斷垣殘壁,再加上因雨變得泥濘的地面,現在的黑火村比起村落更像是一座鬼城。

  「這個麼……畢竟戰爭本來就沒有完全勝利的一方,有些犧牲是在所難免……」

  「別在這種時候給我矇混,在把村子恢復原樣以前禁止妳到路西斯市去。」

  「欸?怎麼這樣!本座會負擔所有修繕費用啦!再說這些都是露露……」

  完全不理會女友解釋的巽辰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卡洛琳走回廣場,村民們見狀也一個個主動跟了過來。

  「魔王陛下都親自幫忙了,你們還呆站著幹嘛啊?」

  「就是說嘛,你們該不會想讓大恩人露宿野外吧?」

  「怎麼可能?能動的傢伙全都過來幫忙!」

  「沒錯,可別小看了我們黑火氏族啊!」

  勝利的歡笑聲與工作的吆喝聲重新在這片土地上響起,不久前召喚魔王之夜的不安氣氛已經蕩然無存。

  儘管折騰了近三十小時沒睡,巽辰還是不想在精神上輸給異世界人,立刻挽起袖子協助清除村裡的亂石斷木。

  早馬巽辰與作為「無敗魔王」的女友一同被召喚到異世界的攻略戰記,就在這樣歡快的氣氛中結束了第一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