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挖了個大坑.....真的能填完嗎?

　　「噗哧—」

　　我感到一坨黏膩又噁臭的東西砸在了我的後腦勺上，一群有著人類外型的黑影站在我面前，發出充滿惡意的恥笑和嫌棄。

　　「矮噁，他竟然將狗大便抹在自己的頭髮上，真是噁心死了。」

　　「你竟然有這種奇怪癖好，我們會叫你垃圾可不是沒原因的。」

　　「欸欸，告訴你們喔，莫白那傢伙竟然將狗大便抹得滿頭都是。」

　　「真假，他是有什麼毛病啊？不要啦～我還坐在他旁邊誒，有誰要和我換位子？」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會把狗大便抹在自己的頭上，還不都你們丟過來的．．．算了，反正我說什麼也不會有人相信，就不要浪費唇舌了。

　　「莫白你幹嘛要將頭上抹得到處都是大便啊？」

　　「對啊，對啊，你不知道這樣很噁心嗎？」

　　「你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

　　面對兇手們的譏諷我只是冷冷得看一眼，並沒打算多做什麼回應。

　　原本以為他們會因為無聊就離去，但我實在太天真了。

　　「別說我們對你不好都欺負你，我來幫你洗個頭。」

　　只見個頭最大的黑影拿起地上的拖把水從我頭上淋了下來。

　　冰冷中又混雜清潔劑味道的髒水感覺起來實在不比狗大便要來的舒服多少。

　　髒水從我的眼瞼流下，我用毫無生氣的雙眼看著眼前瘋狂大笑得黑影們。

　　「哈哈哈哈哈，只用水沖應該也不會乾淨，拖把伺候。」

　　黑影說著，一支滿是汙痕的拖把重重的打在我的頭頂上，如果遠看的話可能還會以為我帶著一個白中帶黑的假髮吧。

　　他們不停用拖把刷著我的頭，刷得我一陣吃痛，但我並沒有反抗，反而任憑他們對我的欺凌。

　　痛苦、憤怒、悲傷、不甘．．．我的身體裡聚集了許多足以至人於死地的負面情感，但我卻已經許久沒將它們釋放出來，如果要問為什麼的話我能給出的答案大概就是．．．


　　我累了。


　　能做的反抗我全都已經做過了，卻從沒有過正面的改變，唯一有過的改變不過就是他們下次對我的欺凌會更加惡毒罷了。

　　所以我選擇順從，能過一天是一天，盡可能的降低自己在班級上的存在感，如果可以最好是能夠像小石子一樣，就算被踢到了也不會被人發現，就算被踩過了也只會被無視。

　　從早到晚都靜靜的躺在他人走過的道路上，任由風吹日曬雨淋也不被人關心和憐惜，這就是屬於一顆小石子的日常。

　　這就是屬於我這種人的生存之道。



　　「哈啊—」我打個大大的哈欠後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我先是摸了摸後腦勺，確認看看後面沒有黏膩惡臭的狗屎．．．沒有，很好。

　　「你醒來了啊。」穿著圍裙的母親從廚房裡走出來，「晚餐快做好了，你在等一下喔。」

　　說到晚餐我才聞到從廚房裡飄出來的陣陣香氣，那是有點微辣的香辛料加上洋蔥經過大火炒過的味道，令人肚子忍不住大叫起來。

　　「晚餐吃咖哩啊？」我推著眼鏡問道。

　　「沒錯，你最愛吃咖哩了不是嗎。」

　　不愧是我的母親，很清楚我的愛好。

　　跟著母親進廚房果然看到一鍋熱騰騰的咖哩在瓦斯爐上大滾，香氣撲鼻，好想趕快吃飯喔！

　　我拿起湯勺舀起一口醬汁就往嘴裡送。

　　「吃沒吃相，這樣很沒禮貌誒。」母親一邊洗碗一邊抱怨道。

　　咖哩醬特有的香濃味在嘴裡擴散開來，燙口的感覺微微刺激著舌尖上的味蕾，喉頭一嚥，滑順的口感撫掠過喉嚨，溫暖了我稍有疲憊的身心。

　　雖然母親的咖哩不如石英十老師做得還要來的專業、好吃，但對我來說這個咖哩卻是最溫柔最讓我感到心安的味道。

　　「很好吃呢。」我微笑著對母親說。

　　「我煮的當然好吃。」母親笑瞇瞇的用手推著我的背將我趕出廚房，「你在這裡很礙事，去客廳準備等吃飯吧。」

　　「喔。」竟然嫌自己的兒子礙事。

　　我雙手擺在後腦勺上，不以為意的走出廚房攤在沙發上。

　　我從沒跟母親說過我在學校遭到霸凌的事。

　　我的父親是環遊世界的旅行商人，雖然每個月都會寄不少的錢回家，但他本人卻已經十二年沒回過家了，我對他這個人的印象實在不深，只能從家中的幾張照片裡得知父親十二年之前的容貌。

　　母親一人拉拔我長大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要再給她增加無謂的壓力，所以每次在學校被其他同學惡整完後我都會花一段時間整理好自己的儀容。

　　如果衣服被別人剪破就說是被樹枝勾壞、身上被人打傷的話就說是自己不小心跌倒，之後只要傻裡傻氣的和母親打哈哈就可以順利將真相隱瞞了。

　　在學校裡我是遭到同學和老師白眼的過街老鼠，而在家裡我則是母親的寶貝兒子，我維持著這樣的雙重身分渡過了三年的高中生活。

　　「真是個好母親呢。」朝陽有點羨慕的說道。

　　「是啊。」我點頭同意。

　　說到母親．．．

　　「朝陽妳的媽媽又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我這句話朝陽的臉色變得鐵青，嘴裡不停吐著氣，身體也在輕微顫抖，原本富有光澤的雙眼逐漸變得黯淡深沉。

　　「朝陽？」

　　朝陽沒理會我的呼喚，她雙手抱住自己，身體曲成了球狀，臉也埋入了雙腿之中，看起來就像是在懼怕什麼東西一樣。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怯懦的樣子。

　　「妳沒事吧。」我趕緊到朝陽旁邊想要攙扶她，但手一摸卻抓空了。

　　不行，就算是宿主也碰不到身為地縛靈的朝陽。

　　「朝陽，沒事的，我在妳身邊妳什麼都不用怕。」我對著朝陽耳語。

　　好在她沒完全將自己的心靈封閉，她頭稍微抬起，露出那對顯露膽怯的雙眼。

　　「朝陽．．．．」

　　看著朝陽那對毫無生氣的眼睛我感覺她的痛苦好像伴隨著視線流進了我的體內，覺得心臟就像被挖除一般的難受。

　　「如果妳現在不想說就算了，我願意等妳，等到妳願意開口說的那一天為止。」

　　「莫白．．．」朝陽抿了抿嘴唇，重新站了起來。

　　她拍著不可能沾上灰塵的和服用柔弱又不失驕傲的語氣說道：「不過是個莫白少在那裡說漂亮話。」

　　看著回復原狀的朝陽我臉上微微一笑，果然還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比較適合她。

　　「你偷笑什麼？」朝陽指著我的鼻頭，臉色脹紅，看起來很害羞的樣子。

　　「沒什麼。」我再次將雙手放置在後腦勺上，露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肚子好餓喔，不知道飯煮好了沒？」

　　「誒，我不准你無視我。」

　　和剛才相比現在的朝陽簡直活力過了頭，在我後面又吵又鬧不停的碎碎唸，但我一個字卻也沒聽進去。

　　「謝謝。」

　　嗯？

　　我轉頭看了眼朝陽，現在的她還是在原地喊著「我也好想吃飯」或是「給我放尊重點」之類的話。

　　我抓著頭苦笑。

　　「應該是我聽錯了吧，這傢伙怎麼可能會道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