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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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2-27
關於「地堡」嘛,其存在我想祝慶一中大部分的學生都不知道,至若畢業好幾年的校友或是任教多年的老師應該也是未曾耳聞。(如果是教生科的馬錶那就另當別論,他是個怪咖,知道地堡也是意料中事)我自己發現地堡的原因挺離奇的,最早聽說地堡的存在,是從學校每年文學獎的作品。我有一個朋友是校刊編輯研習社的成員,他在高一下接了副社長,有一次學長命令新幹部給社團辦公室大掃除,結果所有人不是裝死就是放鴿子,他只好厚著臉皮來求我。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最後看在友情可貴的份上還是去幫忙了。我就是在那時進入了校刊社位於地下室的社辦,並且發現數量驚人的、對「地堡」的相關創作。
校刊社的辦公室裡,堆著歷屆庫存的校刊和文學獎得獎文本,還有一些落選的投稿文章。平常偶爾心血來潮,看個一兩篇校刊的文章根本就不可能察覺到,但一口氣瀏覽如此龐大的資料庫就能輕易的發現,關於「我們學校底下有條地道」的記載比例高的實在不太正常。而那天打掃時,又那麼剛好的,我一頭撞在一個鐵櫃上,而那個鐵櫃竟然發出悠長的迴音,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祝慶一中都市傳說裡的那條地道,確實存在!
雖然知道了地道的存在,也很想進去一探究竟,但苦無門路。我不能從校刊社的社辦進去,我不是校刊社的幹部。就算偷偷潛入,每次都還必須搬動那個穩如泰山的鐵櫃。因此,地道和我就這麼隔著可望而不可及的距離,就像人雖坐在隔壁的班花,但是那其實是遙不可及的距離:你知道它就在那兒,卻無法再更靠近一步,(這只是舉例喔,祝慶一中是男校)體驗著所謂最近同時又最遠的距離。
不過命運著實有著見解獨到的幽默。在一個月後,我接下了生物研究社文書一職,(不好意思喔,我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只會寫字的魯蛇,不然你以為我不想也當個副社長嗎?以後走路都有風,各種妹子投懷送抱耶)第一次進入生研的社辦。學長說裡頭有一點亂,但大致還算整潔。不過我才用代代相傳的鑰匙打開門來,眼前就是一整間的凌亂不堪,垃圾一片狼藉,比校刊社辦更甚。於是新社長命令所有風光上任不到三天的幹部清掃社辦。
於是就在放暑假的第一天,生研社訂為掃除日。經過一整天的忙碌,清理出十二大袋垃圾並處死五隻蟑螂和一隻老鼠後,辦公室的亂度呈現前所未有的新低,真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新氣象。說實在的,我對這間辦公室是頗具好感的:矩形的房間最裡面是書櫃,上面擺滿琳琅滿目的生物相關圖書與圖鑑,教學長常常取下翻閱參考;往外一點,緊鄰書櫃,兩面牆壁各貼著一個陳舊的大魚缸和全新的透明保險櫃,保險櫃是社辦裡唯一一件新添購的物品,裡面呈現珍貴的標本與化石,魚缸則是用來堆置辦理活動時使用的道具與玩具;保險櫃旁則是一個高大的層架,層架上的一個個紙箱保存著創社以來所有的文件與史料,如果說剛剛的大魚缸是活動長和公關長的儲藏室,那麼這層架就是文書長的資料庫了;鄰窗的擺設則是大木桌一張以及一個洗手台,實驗室很常見的那種,後來這裡變成社長的專用自習室—是說他後來扔著社長不幹,跑去搞什麼服務隊總召,真的很過分欸—算了,已經扯遠了。
閒話休提,我們回來社辦的空間。幾乎所有人都會以為前述就是房間裡的一切了,但真正精彩的在門的後面:那裡有一個類似掃具箱的小空間,那是挖進牆壁裡的,所以不佔房間的空間,而他的門不大,僅達半身,但寬度卻足夠讓人通過。然而它向來藏在進出社辦的門後,大門開開關關,壓根不會有人注意到它。
又那麼剛好的,社辦的鑰匙是歸文書保管的—或許是要讓文書方便取得資料吧—於是那天我留下來關門。然後,我手賤的毛病就犯了—手朝那扇小門一伸,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將手把轉開,門彈開的那一刻,薄薄的灰塵輕巧地噴了出來,在陽光中逸散,光影翩翩飛舞,輕靈流轉。裡頭的空間是空空如也,除了第二扇小門—從外觀看,你會以為是電箱—也遭到我一把揭開。
這不開則矣,一開驚人:眼前是一道長梯深入地下,我將頭探過去,仔細往下瞧,眼中卻只有漆黑。那黑暗,令人哆嗩,令人恐懼,令人不安,卻同樣令人好奇,猶如深沉的黑夜,如此危險,卻又如此迷人。第一次,我不敢久留,關上了門,逃之夭夭。
但那條黑暗隧道,像最危險的毒品,或許你想和她撇清關係,她卻始終像你微笑,招手,要你投入她的懷抱,給你最甜蜜的麻醉,卻留下永遠無法擺脫她的苦痛。正是如此,我在沒多久後,全副武裝地回到社辦,順著長梯,進入了深不見底的地底。
第一次的探索,我沒有走得太遠,但是慎重的像個地底探險家,沿途做下記號,手摸著牆,膽戰心驚的前行。我膽子向來很小,沒幾分鐘就鳴金收兵。但是當我將手電筒照向那沒有盡頭的黑暗長廊,我就知道,此時的自己正凝視深淵,而深淵同樣回以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