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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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2-20
(捷洛‧塔洛辛的視角)

鮑斯……已經離我們而去。他在被現實的殘酷壓垮時,我們沒有在這位兄弟身邊支持他。

膝蓋像是融化了那樣,我無力地跪在草地上。在我旁邊,艾德蒙也是一副失魂落魄、雙目無神的表情,繼續聽著被關在牢籠裏的魔族以鮑斯的聲音、鮑斯的模樣說話。

「很抱歉。我們的關系,終究在開始以前就已然結束了。對你們而言,我就只是竊取摯友屍體的魔族、是你們矢言要保護同族與之交戰的敵人。」

對啊……我們三人已經不再是三人了。我們之間的羈絆,早已破碎、不再完整、亦無法修復。由很久以前開始,支持自己奮鬥下去,最為堅實、最為珍貴的事物就已經損壞了,那麼我是怎樣撐到現在的?

「捷洛?」

似乎是對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呆了吧?艾德蒙茫然地呼喚我的名字,而我則一躍而去、拔劍用力劈向牢籠的枷鎖。

「為甚麼要救我?你已經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不會再回應你、而我只是你今天早上不惜殺害也要以此保護同族的敵人。還是說,對於我欺騙你們的恨意已經高到要親手把我處決才行的地步了?」

「嗯,你是冒充鮑斯的騙子、盜取了他的名字和外貌在我們當中生活的魔族。正因為你這幾年來的欺騙行為,鮑斯的妹妹、鮑斯的父母、還有作為鮑斯手足的我們,才會得救!怎可能把你放著不管等死呢?!我已經不想再失去朋友了!!!」

正因為一直看著,所以我才清楚。從貴族中除名、淪落為貧民吃盡苦頭的鮑斯一家,長子自殺的噩耗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鮑斯的父親病倒、母親和妹妹又不諳世事,若果在那時候失去鮑斯,那個家無論是經濟上還是情感上必定會雙雙崩潰。

而我和艾德蒙也是,能在嚴酷的試煉和壓力底下挺過去、面對把對方踢下去自保的誘惑依然保持自我,其原因就是希望決死守護三人永遠也同甘共苦的誓言。如果在那個幾乎被逼瘋的時期體驗到剛才那樣得知鮑斯死訊的絕望感,我實在不敢肯定自己能熬過去。

「……那只是我為了方便執行任務所以順帶利用你們而已,用不著當成甚麼恩情來還。」

「少騙人!你根本不需要幾天就知道了吧?寄宿在被塔洛辛除名的鮑斯身體裏於當時而言根本就不是潛入緹爾亞高等學院的最佳手段!!而且鮑斯已經喪失自我意識,就連轉換身體後把他處理的事後功夫也省掉了。明明附身於我或者捷洛身上繼續執行任務就好了,可是這幾年來你一直都沒有這麼做、一直都作為我們的好兄弟生活著,哪怕今天告別之時也是你阻止了科茜古魯菲爾對捷洛下手啊!!!」

一邊大吼著,艾德蒙也一邊站起來開始幫助我破壞牢籠。沒錯,我們不惜冒險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

「聖光障壁。」

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所唸出的咒文,我和艾德蒙汗毛直豎、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緩緩轉過身去。

幽玫兒、薩寧里特還有坎蒂絲這些同伴全都被白色的光牆囚禁起來。迎面朝我們走過來的,是艾可大人以及莉莉亞前輩。

「幹得好啊你們兩人,把勾結魔族的殘餘勢力引到這裡一網打盡了。」

明明艾可大人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可是我的眼睛卻不由自由地盯向後方坎蒂絲那裏。她一手掐著自己的喉嚨跪下來、連在遠處的我也看得出正處於相當痛苦的狀態,想必是與去年一樣的情況被重現誘發出創傷後遺症了。

「艾可大人,請您先把坎蒂絲放出來再繼續說!過去慘敗的回憶留下的爪痕太深了,這樣下去她身體和精神狀態恐怕會——」

「那些通敵叛國的罪犯會有甚麼下場用不著你來操心,反正之後交給阿茲維爾殿下處分之成。已經不用再演戲破壞牢籠了,要是真的打爛了可是要花費維修的。好了,跟我回去緹爾亞高等學院休息吧。本來今天就已經夠漫長了。」

啊啊,這情景跟那時帶著科茜古魯菲爾回到王都然後被阿茲維爾殿下逮個正著的情況幾乎一致。只要順著艾可大人的安排,就能把這些迷惘與掙扎拋諸腦後、繼續作為「塔洛辛公爵家」的一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吧?

「艾可大人,他們並不是甚麼通敵叛國的罪犯,只是一群打從心底盼望人類能跟魔族能和平相處、微弱但卻耀眼的火種而已。而且,雖然之前經歷過許多煩惱和錯誤的選擇,現在我也是贊同他們的同伴,所以還請您把他們放了。」

……艾德蒙會希望放棄這條過於艱難的危險道路,乖乖地跟在艾可大人後面安穩地過日子嗎?我擅自地作出宣言後不安地瞟向他一眼,卻發現艾德蒙根本沒有看著我。他只是以堅定的眼神一直注視著艾可大人、與我並肩一同站著。

「說甚麼傻話呢,魔族是人類的敵人、意圖殺害我們——」

「在過去確實是這樣!但是,魔族也已經展現出除此以外的可能性了!!就在這短短的半年裏,科茜古魯菲爾跟坎蒂絲成為了好朋友、而派拉塞特更是救了我一命!如果我們繼續固執地採取敵對態度,對方當然只能繼續當我們的敵人了!可是,若果改為釋放善意——」

當我正激昂地希望說服艾可大人時,卻被對方以更為冰冷無情的語氣打斷。她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發出無意義噪音的垃圾般不耐煩。

「你是要拿國民的性命作賭注,去試驗自己口中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麼?魔族一律殺掉就好,還特意去分誰不會危害人類誰能交朋友甚麼的簡直多此一舉。」

「真要這麼說的話,當初安娜塔莎大人不也很討厭艾可大人嗎?還有奧路夫前輩在一年級幾乎大半時間都是跟艾可大人處於敵對狀態吧?排除彼此之間的偏見和誤會、相互理解建立良好關係,難道艾可大人覺得這也是多此一舉的行為嗎?!在這方面人類和魔族根本沒有分別啊!!」

聽到我這樣反駁,艾可大人似乎一時詞窮。乘著這個勢頭,我繼續向她誠懇地傾訴、盡最大的努力希望讓這位尊敬的前輩理解。

「若果是性命攸關的場合,我認同戰鬥還有果斷進行割捨有其必要性、也不覺得有甚麼錯。然而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大獲全勝,把魔族完全置於掌握當中不是嗎?那麼只要稍微努力一點,不就有機會開創出與過去那血腥的歷史全然不同、嶄新而璀璨的未來嗎?!也許不像安娜塔莎大人和奧路夫前輩那樣親密無間,但是艾可大人也有機會交幾個魔族的知心好友啊!!所以求您了艾可大人,不要抹殺屬於您自己、還有屬於大家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