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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3392 字
更新於: 2020-02-16
  附著在塑膠製成的溜滑梯上的雨水,順著邊緣堆積成水滴狀,最後緩緩滑落至冰冷的地表。

  被雨水沾濕的頭髮黏著到皮膚上使體感溫度驟降,寒冷輕輕地舔舐肌膚,僅能抱住膝蓋,將全身捲曲縮在一起來維持體溫。

  可是臉頰卻在發燙著,或許是剛剛用勁全力奔跑的關係吧。心臟劇烈跳動,呼吸也隨著心跳在急促換氣著。

  不過,比起被大雨引發的冷氣給蹂躪、比起因劇烈跑步而產生要窒息的痛苦——那顆夾雜憤概與悲痛的心更是令自己難受。

  ……好不容易得到「重新來過」的機會,卻又都搞砸了。

  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無力,也為無法改變的事實感到痛心,究竟是哪一步做錯了呢……?明明很努力了啊!

  一直都……一直都在努力了啊!!

  遊戲真的有那麼好玩嗎?那種只會出現在電腦裡的虛擬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真的……有比我還重要嗎?


  一道冷風吹過溜滑梯的洞裡,寒冷立刻刺激胴體,只好將身軀再縮得更小了。接著又將頭埋進捲曲的膝蓋裡,有如渴望透過黑暗來蒙蔽所有事實。

  不知道維持這種狀態多久了,已經一個小時了嗎?止不住的顫抖開始暈眩大腦。

  好餓、好冷、好……


  「——好想回家。」


  那樣的聲音……不,那樣的「慾望」不小心脫口而出。然而意識到自己竟萌生這種想法時,就立刻猛力搖頭甩掉那愚蠢的想法。

  ……再等一會兒吧。

  至少可以期待,現在的哥哥還願意來找我……吧?

  ……真的可以抱持點期待嗎?現在的哥哥是怎麼看待我呢?


  ……………………


  沒有勇氣去相信自己的期待,所以再稍微等一會兒吧。

  如果哥哥現在還重視我的話,那麼這一次,我一定會阻止哥哥玩遊戲的。

  不管要鬧彆扭還是用暴力,都絕對不會讓哥哥碰到遊戲!

  我會努力的,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所以哥哥……


  ——可以快點找到我嗎?


  那樣像祈求的聲音湧上心頭,淚水又不小心落下了,重複修補著脆弱的堅強,讓最悲傷的等待順著時間一筆一筆劃上記號。

  壓抑住想呼喊的衝動,僅相信奇蹟會成全自己,就那樣等待著。

  ——然而……

  或許是神聽見自己的祈禱了,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傳出微微晃動的觸感。

  有規律的晃動,那絕對是腳步聲沒錯,而且正往自己的方向緩步走過來。

  哥哥終於發現了吧,我躲在這裡……

  真的是笨蛋哥哥,頭腦簡單到連這裡都猜不到,竟然花那麼久的時間。

  不過自己就這樣逃離家中,不知道他找到後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但不管是什麼我都已經決定好了,要繼續耍賴、繼續鬧脾氣,直到哥哥願意把遊戲刪掉為止!

  ——…………

  腳步聲終於湊了過來,似乎到了一定距離後停下了。

  於此同時,自己也看見底下有個人影,從影子的輪廓來看似乎沒帶雨傘。明明下著大雨還不帶傘,真的是有夠笨的。

  自己與那道影子對峙一陣子後,終於……

  「呦,原來妳躲在這裡啊。」

  那樣平淡的聲音,沒有一點情緒起伏,哥哥是這麼冷淡的人嗎?

  如果哥哥真的在乎我的話,一定會大喊說著「天藍!終於找到妳了。」然後對自己伸出溫暖的手才對。

  果然不能太過期待吧?哥哥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在乎自己,不過……就算是那麼冷淡的哥哥,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首先眼神要比他的態度更冷,讓他知道自己有多生氣……先在心裡深呼吸吧,等一切準備做足後,再來就是緩緩抬起頭來。

  一定沒問題的……雖然這次不小心失態了,但我已經「扮演」那麼久,一定很快就能把主導權掌握回來。

  好,要準備狠狠的吵架一番了唷!

  來吧……!

  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為了和哥哥進行一場無賴又討人厭的鬥爭,而將藍寶石般的雙瞳正視眼前站著的人。

  「…………………」

  不過下一秒,無論是「準備」、還是「期待」、又或者是「希望」——

  ——全都瞬間粉碎殆盡,就像灰燼般隨著風吹後變得空虛渺茫,因為……


  ——那是一個自己曾未見過的陌生人。


  ……………………

  身上殘留著菸臭和香水味,對方是個和哥哥差不多高的男子,於此同時,他面露令人不想目睹第二次的噁心表情,就像非常珍惜一般,用輕撫般的雙眼打量著自己。

  然後「他」開口說話了。

  「『天皇不復苦心人』就是用在這裡吧?終於被林北逮到機會了呀,我怎可能輕易放過那欠錢逃走的卒辣呢——妳說是吧『天藍』小姐。」


  最後到來的人不是哥哥,而是名陌生人,而且還是個連自己名字都知道的陌生人。


※※※


  咬牙苦撐宛如要裂開的大腿和腹部——死命奔跑著。

  吸入大量冷空氣使喉嚨開始抗議發出刺痛,但也只能透過不斷嚥唾沫的舉動來安撫陣痛。

  不斷地跑,天空將天藍所有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卻不見任何蹤影。

  詢問思維特冰淇淋店的店員也沒得到答案、詢問常去的便利超商店員也依然如此。

  ……到底逃到哪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隨著時光流逝,天空內心就越是焦躁,然而直到他因長時間奔跑,導致雙腿麻木到失去知覺而跌倒時,他才稍微冷靜了下來。

  「……………………」

  感受著柏油路傳來潮濕的觸感,天空緩緩用雙手撐起身體,他垂著頭慢慢站了起來。

  身心被疲憊侵蝕,同時也後悔自己對妹妹大小聲……不過最多的感觸果然還是「困惑」吧。

  ——究竟是為什麼妹妹反應會那麼大呢?

  自己只是把想法說出來而已,沒想到她就露出那種表情,甚至還離家出走了。

  「天藍……妳到底跑到哪去了。」

  渾然不知其理由促進大腦生疼,冷靜下來的他決定先回家一趟,因為剛倉促出門的關係,連手機都忘記帶了。

  無力的自己只好將希望託付給警察,帶著那樣的想法,天空雙眼呈現呆滯,不顧及身旁路人的目光,彷彿失去靈魂般,頹廢地緩步前往回家的路上。

  不過,當他走回家裡附近的便利超商時——

  「汪!汪!」

  就在前方熟悉的巷子,出現了一隻脖子上掛著項圈的幼犬。

  「…………」

  天空雙眼往下游移,盯著牠好一陣子後才確信牠是自己熟悉的那隻狗。

  「多吉嗎?」

  「汪!汪!」

  雖然聽不懂狗的語言,不過牠似乎也發現到天空的存在,於是牠也對著天空叫了兩聲。

  記得牠是愛麗絲養的寵物,然後一些原因讓牠住在這條巷子裡。天空接著來到多吉面前。

  「汪!汪……汪!汪!」

  「喂……現在下大雨就別隨便出來吧,不然可是會淋濕的。」

  「汪!汪——汪!」

  「你在說我也還不是一樣嗎!?不過那是沒辦法的事呢……」

  「汪!」

  「等等,你剛是不是在罵我笨蛋?」

  或許自己已經精神異常了,怎覺得好像聽的懂多吉在說什麼。

  雖然滑稽,但也因此讓天空得到救贖,看到多吉單純的模樣,內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天空半蹲跪膝然後伸出雙手,而多吉開始擺動身體來甩掉身上的雨水,看來很樂意被天空抱起來的樣子。

  緩緩用雙手把多吉抱在懷裡後,他接著低聲說道。

  「即使下雨天也會定時跑到這裡,望著對向車道嗎?」

  那是多吉獨有的習性。據愛麗絲所述,牠為了找到妹妹往外跑的原因而定時站在這裡觀望,就像笨蛋一樣重複著沒有意義的事。

  「但或許我也和你差不多吧,我也是一直想知道妹妹突然變了一個人的原因,就連現在……也不知道妹妹跑到哪去了。」

  「汪!汪!」

  「『別拿我和你相提並論』……你剛剛是這麼說的嗎!?」

  天空嘆了一口氣,該不會自己已經落魄到連狗都在指責了吧。

  但事實擺在眼前也沒得辯解,現在的天空只能將希望託付給警察……以及期望到家後能看見歸家的妹妹。

  可是想起她那時流露的表情,恐怕不會那麼輕易回家吧,已經很久沒看到妹妹流下眼淚了。

  「就像以前一樣呢……那樣柔弱的妹妹。」

  想起過去的妹妹也是個愛哭鬼,不過自己是知道的——她只是希望我能再多關心她一點所使用的小手段。

  雖然每一次都成全她的「計策」。但記得就在某次自己和天藍還有媽媽到超商買晚餐的火鍋料時,因為那次自己故意忽視妹妹的「鬧脾氣」,結果害她氣到逃走了。

  和現在一樣,跑到不見蹤影,那時可真的著急了。不過在最後的最後……

  「妹妹為了不讓我們找到,所以刻意躲到平常不太去的公園,是個很麻煩的妹妹吧。」


  ——……………………


  「汪嗚?」

  此時此刻,天空把抱在身上的多吉放下,接著重新站了起來。

  然後開始衝刺,使命地衝刺,他甩掉被雨淋濕地瀏海,用近乎快承受不住風壓的速度奔跑著。

  為什麼會沒想到呢……

  正因為妹妹不想被找到,所以——


  「——等著我天藍……我現在馬上——!」


  即使雙腳麻木到不聽使喚,天空也沒有減緩半點速度,他用盡生命能量在奮力奔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