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１３

空氣就像暫停流動一樣，令人有種窒息的錯覺。

「……………………」

不知為何，天空現在覺得非常沉重，狹小的客廳有如凍結般，兩雙瞳孔互相凝視著。就在天藍喊了哥哥一聲之後，他們就維持這種狀態一陣子。

天空試圖滋潤讓乾枯的喉嚨，他先嚥了一口唾沫，接著試著讓喉嚨震動，發出聲響。

「啊……天、天藍？妳會來了呀？」

「…………」

「怎麼到家沒有打聲招呼呢？平常的妳都會先喊聲『我回來了』對吧？」

全身像似冒滿冷汗，不明的緊張啃咬全身上下。「也許是錯覺吧」——天空不斷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

但那樣抱著些許希望來鎮定自己，卻很快被少女的一句話給粉碎殆盡。

「天藍早就到家了，是哥哥沒有回應我。」

「——」

「因為哥哥沒有回應，所以想知道哥哥怎麼了，結果……」

——並不是天藍沒出聲就回家，而是天空把精神全部集中在遊戲上了。

進入自己的虛擬世界，導致對外界的變化毫無察覺。然而這是大多沉迷遊戲的玩家時常發生的事。

所以正常來說，即便玩遊戲玩到忘我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是——

「為了知道哥哥在看什麼那麼入迷，結果沒想到那個畫面……——那是《Alantiya》吧？」

「唔呃！嗯……」

「為什麼？」

「…………」

「為什麼哥哥會擅自去玩《Alantiya》，不是說過要經過天藍同意才可以玩嗎？」

——此刻天空才確性事態沒那麼簡單了。

天藍的禁止令到至今仍然生效，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禁止自己，但她現在是認真的。天空感覺的到天藍和平常不太一樣。

由於這股壓迫感，使天空連反問都開不了口，他欲言又止，嘴唇像抽蓄一樣顫抖著，無法確實將聲音傳達到空氣中。

然而妹妹並沒有等待哥哥開口，彼此過了一小段沉默後，她接著開口道。

「刪掉。」

「……咦！？」

「刪掉遊戲，現在。」

想起現在又變成上次的狀況，自己當時打算加入《Alantiya》時，妹妹也要求自己把遊戲刪掉。

她當時的理由，是因為要工作所以沒多少時間可以玩遊戲，同時因為經營角色會花上許多時間，只用零碎時間玩的話是追不上遊戲進度的。

可是——

「——」

——這一次，不太一樣吧？

和上次不同，自己辭去工作後，有多到發閒的時間可以玩遊戲，而且最重要的，就是爬到競技排行前段班的成績了！

基於這個理由，為了不讓過往的辛苦落為塵土，所以這一次，天空他下定決心了——

「我拒絕。」

「…………」

不會像上次一樣隨便塘塞一個藉口回去，天空打算用發自內心的聲音來進行這場談判，他先是緊咬著牙關——然後脫口出自己的想法。

「給了妳這樣的回覆我先說聲抱歉，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刪掉遊戲的。」

「為什麼……哥哥不是還要找工作嗎，根本沒有時間玩遊戲吧？」

「的確現在得趕緊找份工作才行，可是……」

「可是？」

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的辛酸，為了前進而不斷磨練自己、以及充實角色的能力。然而現在就差一點點了，與目標的距離就只剩最後一步棋，但難道這一切卻都要被妹妹的一句話給白費掉嗎？

天空雙手握緊，那怕是要硬碰硬——這一次他絕對不會退讓。

「我……可不是抱著娛樂的心態在玩遊戲啊！」

「什麼……」

「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把排名衝上去，而現在好不容易爬到競技排行一百二十二名，都到這了我怎可能會放棄！」

聽到天空近似怒吼的述說後，天藍反射性退後一步，同時兩眼彷彿錯愕般瞪大。

「一百二十二名？哥哥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玩的？」

「就在那一天，妳支持我去做喜歡事的時候。」

「天藍……支持哥哥玩遊戲？不，天藍不是那樣的意思……」

「可是『遊戲』就是我最喜歡的事！這年頭遊戲業也已經蓬勃發展，這肯定也是一種出路——只要我能順利打進排行前三十名的話。」

「不可能的！哥哥不可能打進前三十名，現在快點放棄，不要再繼續了！」

「我絕對不會放棄！為什麼妳可以那麼輕易叫我放棄呢？當初妳想用新手裝打進排名第一時，我也是全力支持妳啊！」

「…………」

兩人對話越演越烈，而此刻天藍沉默了，但她在緊咬牙關後又再度開口。

「但天藍現在不是放棄了嗎！已經沒打算再玩遊戲了。所以哥哥也會和天藍一樣，絕對沒辦法成功的……！」

「還沒看見結果誰知道啊！我也不會像妳一樣失敗一次就放棄，這段日子我也輸了不少場，但排行還是有再提升啊。」

「——」

「我知道後面還會碰上許多強大的對手、我知道自己沒有像妳一樣有著超乎常人的實力，但是……我還是會繼續努力，繼續變強的。」

「如果到了極限呢，到了極限仍然無法突破困難呢！？」

「那我會再想辦法變得更強！無論是要衝高角色等級，還是強化裝備——」

已經下定的決心就像放出去的箭矢，很難再收回了。

如果力道和韌度無法穿透眼前的層牆，那就去磨練更銳利的箭。

相信只要不斷重複這樣的動作，總有一天一定能突破那到層牆——那怕過程中得付出什麼代價。

所以，天空換口氣，然後將緊握的右手放在胸前，彷彿在凝聚著自己的覺悟，他將開口道出那句「代價」——

「——就算要『課金』才能超越極限，我也在所不惜！我一定會爬上去，成為職業電競選手給妳看！」


………………………………


空氣突然沉頓下來了。

就在天空把自己想法全都脫口而出的時候，沉默也隨之降臨。然而現在的妹妹垂下頭，雙眼彷彿被陰影壟罩，整個人就像還沒拴緊發條的木偶。

不過，很快地……

「是嗎，這就是哥哥的想法嗎？」

「嗯，我知道妳聽了一定會很驚訝也很氣憤，但是請——」

「——原來到頭來都又變回這個樣子了。」

「……欸！？」

天空話還沒說完，天藍就道出一句自己聽不懂的話。

但是，就在天空因不理解而浮現困惑的表情沒多久——他愣住了。

因為從妹妹被瀏海遮住的雙瞳下，有兩道淚水滑過了臉頰。

「為什麼呢。」

「…………」

「為什麼，又變成這個樣子了。」

「…………」

「天藍明明都那麼努力，為什麼到頭來又變回這樣了……」

「……天藍？」

「——為什麼我已經做了那麼多了，還是無法改變這種結果啊啊啊！！！」

天藍猛然抬頭，淚水與怒意混雜在一起，就像建構在內心的堅強徹底瓦解，她將手上提著的晚餐丟到哥哥臉上。

「唔啊！燙燙燙……！」

接著晚餐隨著地心引力掉到天空的大腿上，但就在他重新找回視力後，妹妹就已經跑到門口前，然後把門打開後跑了出去。

「天藍？喂！等等……妳要去哪裡啊！」

天空把大腿上的晚餐拍掉，此時他不顧身上衣物和地板殘留的污漬，他趕緊衝到玄關，並穿好鞋子。

為了追上跑到外頭的妹妹，他用最快速度打開門，然而當門被拉開，迎接的卻是稀哩稀哩的雨聲。

「……外面下大雨！？」

恐怕妹妹連雨傘都沒帶就衝出去了，天空趕緊跑到柵欄前，藉由高處來環視底下的街景，尋找妹妹往哪個方向跑走。

但無論等了多久，不管是往左還右都看不見妹妹的身影。自己站在柵欄前看到的景象還是有死角的，沒法掌握妹妹的去向使他焦急地砸嘴一聲。

「可惡，只能到處找找看了！」

隨後，天空也不想多花時間去拿雨傘，他用最快速度奔跑，為了尋找離家出走的妹妹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