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夜 夢易碎
本章節 2784 字
更新於: 2020-02-11
巷弄的小酒吧裡，沒有鋪張華麗的裝飾，沒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只有一張樸素的樟木吧台散發淡淡幽香，後面幾張桌椅錯落擺放、井然有序，店內不放最新的流行音樂，只有一臺灰色收音機播放早些年代的歌謠。
店內客人不多，酒吧老闆靜靜擦拭玻璃酒杯，當金髮男子推開門後引起的門鈴聲也沒吸引來太大關注。他逕自走到吧台前坐下，熟門熟路的跟老闆點了杯威士忌，等待的過程中不自覺燃起煙，沉默的看著煙霧飄散在空氣中。
沒人阻止他在室內抽煙。會在深夜裡不回家而聚集在此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者說，這裡是故事的中繼站，在這裡可以不用理會外頭的五色聲光，一個能安靜做自己的地方。
該說是時機剛好嗎，在威士忌送上桌之際，另一名客人也推開門走進來。
「老闆，一杯雪莉。還有先生，我能坐這裡嗎？」
雖然戴著連帽衣的帽子讓人看不清面容，但聲音明顯是位妙齡女子。男子沒有說話，女子當他默許而坐下。
兩人並肩卻無話，這股沉默直到雪莉酒被推到女子面前才被打破。
「妳來幹嘛？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來的地方。」
「但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別以為你年紀大一點就能自稱監護人。」
「我可沒興趣當任何人的監護人。」
男子放下煙飲一口酒，混濁的藍眼睛看向隔壁的女子，眼神隨性而淡然。
「像你這種能隨心所欲做事的人不多了，好好把握當下吧，亞瑟。」
「人生哪有這麼容易，妳才是隨心所欲的那個吧？妳說是吧，星夜小姐？」
從名字出口的剎那，兩人之間已不是老朋友敘舊的氣氛，一抹暗流無聲潛入兩人周邊，帶起另一股風浪的開始。
「所以妳來這裡是幫我付錢嗎？」
「你當我慈善事業啊？我是來找你幫我辦事的。」
星夜冷哼一聲，對亞瑟的冷笑話不予置評。
「我想讓你幫我『拿取』一個東西。」
「堂堂星夜大小姐也有不能辦到的事情嗎？還有，我拒絕。」
「......要是我能我早就做了，不然幹嘛找你？要知道你是特殊人才，不好好利用一番可不符合我的原則。」
「這就是我看妳不爽的地方，傲慢又自以為是的女人。」
亞瑟一言戳到星夜痛處，還毫不留情的拒絕星夜的要求，讓這個人生幾乎一帆風順的情報商再次在同一個地方踢到鐵板。
不過若是輕言放棄她就不是星夜了，迅速收起不悅的表情，她轉而戴上自己擅長的笑容攻勢，再度進攻。
「如果我說有洛爾塔的消息呢？」
「什麼消息？」
一說到關鍵字，亞瑟黯淡的藍眼睛溶入幾許光芒，雖然一閃而過，眼銳的星夜又怎麼可能忽略。知道自己挑對了話題，立場瞬間翻轉。
「先說幫不幫我，我再跟你講。」
亞瑟凌厲的視線掃向帽簷下隱隱露出的笑靨，抿起的嘴角弧度下滑幾分，但迫於自己的立場，再三思量後只能暫時服軟。
「要做什麼？」
「我要你從這間公司公司幫我拿財務報表出來。」
星夜從口袋抽出一張照片遞給對方，亞瑟微略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一手拿起燒了一半的煙放入嘴裡，一手輕輕磨蹭自己下巴的鬍渣。
星夜也不急，深知敵人個性的她明白這只是對方整她的招數之一，再中計可就不是她了。
她靜靜喝一口放置許久的酒，等到亞瑟吸完整根煙放下後緩緩開口。
「我不會。」
「啊？」
等了許久，結果卻是這樣，饒是任何人都會氣炸，其中當然也包括星夜。感受到老闆遞來的眼神訊息，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低聲質問。
「你怎麼可能不會！開玩笑也要有限度，你難道不管洛爾塔了嗎？」
「我當然要管，但這事不是我拿手的，妳該去找別人幫忙。」
亞瑟似是很愉悅的看著炸毛的星夜，等到對方準備開炮後才道出自己的解釋。
「莫菲，妳去找她。她才是最適合這次任務的人選。」
「那個享樂主義的女人？」
關鍵詞一出，情報商的腦袋迅速搜索到關於此人的相關情報。纖細的食指順著光滑的玻璃杯緣繞圈，略做沉思後答應了提案。
「我知道了，這次的行動交給她更為合適。」
「那我的情報呢？」
亞瑟一點都不在乎星夜是否選擇他提議的人物，他的目光之處從來不在任何閒雜人等身上。
「洛爾塔看上的寶物是克倫威爾家新入手的藍寶石——海翼，但也有人看上一樣的寶物，寶石大盜閃閃。」
「就這點貨色還難不倒她。」
亞瑟一口喝完剩下的威士忌，對這件消息不以為然，準備起身離開。星夜也不急著說明，只在他離開前又補了一句。
「但布蘭達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嘖。」
亞瑟沒有停下步伐，耳力極好的星夜則愉快的捕捉到風聲裡的咂嘴聲，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但這笑容在她看到壓在隔壁玻璃杯下的紙條後直接僵住，隨後便是不甘心又無奈的怒火在眼底燃燒。
紙條上寫著：「記得買單。」
「亞瑟•諾亞，你給我記住！」
離開的亞瑟並沒有聽到星夜內心的怒火在燃燒。他走到巷弄的盡頭，再往外一步便是聲色舞動的夜城市。
但他只是再度咬起新的香煙，開著打火機卻沒有點上，湛藍的眼睛映照飄逸的火光，眼底流入絲絲暖意。
「我才不是特殊的人，她才是。」
***
還記得那是19年前的事了，但對亞瑟來說像是38年前的事。
亞瑟的腦部構造從小異於常人，時間感是別人的兩倍，別人眼中的一秒是他的兩秒，一天24小時能被他過成48小時。
也因為如此，體育、學習樣樣難不倒他，卻也讓他的生活少了很多樂趣。在別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畫面，在他眼裡不過就是正常的畫面播放。
「這個世界，好無聊。」
這是10歲的亞瑟還沒遇到「她」之前對世界的看法。
「怎麼會呢？明明這個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啊！」
在亞瑟的腦海裡依然深深記得，那一天的陽光很溫暖，像是被太陽蓋上一層薄薄的披風，每個細胞都舒爽的張開自己，溫暖的令人昏昏欲睡。
亞瑟閉上眼坐在鞦韆上晃啊晃，難得感受到風的流動，卻依然排解不了他的鬱悶。這時，一陣微風吹開他額前散落的短髮，一名少女映入他的眼簾。
「你好，我叫凱薩琳，是新搬來的鄰居，請多指教。」
他望進她的眼睛，如琥珀般的雙眸映照著晴朗卻不失溫柔的太陽，白色長髮隨風飄揚，彷彿雪精靈一般的存在，吹起一場如夢似幻的相遇。
她比他大九歲，正值少女最美麗的年華。溫柔體貼、對世界充滿希望、浪漫又美好，亞瑟覺得自己所學的所有形容美好的詞彙都無法形容眼前的少女。
因為年紀比較大，凱薩琳充當起姐姐的角色，帶著本對世界無感的亞瑟第一次對世界抱有期待。
花朵的緩緩盛開，夕陽從海面上落下，雪落下的瞬間，雖然一切在他眼裡不過是慢動作播映，但當她拉著自己踏入這些場景時，他覺得自己也一點一滴融入這個世界，真實的活在世界上。
隨著年紀增長，兩人也不像少時一樣親密無間，亞瑟漸漸感受到世界並沒有凱薩琳說得如此美好，人性的黑暗一直存在，而她甚至還嫁給一位國會議員當家族聯姻的工具。
「即使這個世界有黑暗的地方，但美麗的事物依然凜凜綻放不是嗎？」
當亞瑟來探望剛生完孩子的凱薩琳時，凱薩琳溫柔的抱著自己的孩子，眼神裡仍舊散發著當年相遇時的光采。
「如果黑暗存在，那就讓我們守護好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就好啦。」
但美好的事物如同脆弱的花朵，是經不起風雨無情的打擊的。
夢終究是夢，精靈也終將在夢終後永遠離去。
店內客人不多，酒吧老闆靜靜擦拭玻璃酒杯，當金髮男子推開門後引起的門鈴聲也沒吸引來太大關注。他逕自走到吧台前坐下，熟門熟路的跟老闆點了杯威士忌，等待的過程中不自覺燃起煙，沉默的看著煙霧飄散在空氣中。
沒人阻止他在室內抽煙。會在深夜裡不回家而聚集在此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者說，這裡是故事的中繼站，在這裡可以不用理會外頭的五色聲光，一個能安靜做自己的地方。
該說是時機剛好嗎，在威士忌送上桌之際，另一名客人也推開門走進來。
「老闆，一杯雪莉。還有先生，我能坐這裡嗎？」
雖然戴著連帽衣的帽子讓人看不清面容，但聲音明顯是位妙齡女子。男子沒有說話，女子當他默許而坐下。
兩人並肩卻無話，這股沉默直到雪莉酒被推到女子面前才被打破。
「妳來幹嘛？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來的地方。」
「但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別以為你年紀大一點就能自稱監護人。」
「我可沒興趣當任何人的監護人。」
男子放下煙飲一口酒，混濁的藍眼睛看向隔壁的女子，眼神隨性而淡然。
「像你這種能隨心所欲做事的人不多了，好好把握當下吧，亞瑟。」
「人生哪有這麼容易，妳才是隨心所欲的那個吧？妳說是吧，星夜小姐？」
從名字出口的剎那，兩人之間已不是老朋友敘舊的氣氛，一抹暗流無聲潛入兩人周邊，帶起另一股風浪的開始。
「所以妳來這裡是幫我付錢嗎？」
「你當我慈善事業啊？我是來找你幫我辦事的。」
星夜冷哼一聲，對亞瑟的冷笑話不予置評。
「我想讓你幫我『拿取』一個東西。」
「堂堂星夜大小姐也有不能辦到的事情嗎？還有，我拒絕。」
「......要是我能我早就做了，不然幹嘛找你？要知道你是特殊人才，不好好利用一番可不符合我的原則。」
「這就是我看妳不爽的地方，傲慢又自以為是的女人。」
亞瑟一言戳到星夜痛處，還毫不留情的拒絕星夜的要求，讓這個人生幾乎一帆風順的情報商再次在同一個地方踢到鐵板。
不過若是輕言放棄她就不是星夜了，迅速收起不悅的表情，她轉而戴上自己擅長的笑容攻勢，再度進攻。
「如果我說有洛爾塔的消息呢？」
「什麼消息？」
一說到關鍵字，亞瑟黯淡的藍眼睛溶入幾許光芒，雖然一閃而過，眼銳的星夜又怎麼可能忽略。知道自己挑對了話題，立場瞬間翻轉。
「先說幫不幫我，我再跟你講。」
亞瑟凌厲的視線掃向帽簷下隱隱露出的笑靨，抿起的嘴角弧度下滑幾分，但迫於自己的立場，再三思量後只能暫時服軟。
「要做什麼？」
「我要你從這間公司公司幫我拿財務報表出來。」
星夜從口袋抽出一張照片遞給對方，亞瑟微略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一手拿起燒了一半的煙放入嘴裡，一手輕輕磨蹭自己下巴的鬍渣。
星夜也不急，深知敵人個性的她明白這只是對方整她的招數之一，再中計可就不是她了。
她靜靜喝一口放置許久的酒，等到亞瑟吸完整根煙放下後緩緩開口。
「我不會。」
「啊？」
等了許久，結果卻是這樣，饒是任何人都會氣炸，其中當然也包括星夜。感受到老闆遞來的眼神訊息，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低聲質問。
「你怎麼可能不會！開玩笑也要有限度，你難道不管洛爾塔了嗎？」
「我當然要管，但這事不是我拿手的，妳該去找別人幫忙。」
亞瑟似是很愉悅的看著炸毛的星夜，等到對方準備開炮後才道出自己的解釋。
「莫菲，妳去找她。她才是最適合這次任務的人選。」
「那個享樂主義的女人？」
關鍵詞一出，情報商的腦袋迅速搜索到關於此人的相關情報。纖細的食指順著光滑的玻璃杯緣繞圈，略做沉思後答應了提案。
「我知道了，這次的行動交給她更為合適。」
「那我的情報呢？」
亞瑟一點都不在乎星夜是否選擇他提議的人物，他的目光之處從來不在任何閒雜人等身上。
「洛爾塔看上的寶物是克倫威爾家新入手的藍寶石——海翼，但也有人看上一樣的寶物，寶石大盜閃閃。」
「就這點貨色還難不倒她。」
亞瑟一口喝完剩下的威士忌，對這件消息不以為然，準備起身離開。星夜也不急著說明，只在他離開前又補了一句。
「但布蘭達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嘖。」
亞瑟沒有停下步伐，耳力極好的星夜則愉快的捕捉到風聲裡的咂嘴聲，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但這笑容在她看到壓在隔壁玻璃杯下的紙條後直接僵住，隨後便是不甘心又無奈的怒火在眼底燃燒。
紙條上寫著：「記得買單。」
「亞瑟•諾亞，你給我記住！」
離開的亞瑟並沒有聽到星夜內心的怒火在燃燒。他走到巷弄的盡頭，再往外一步便是聲色舞動的夜城市。
但他只是再度咬起新的香煙，開著打火機卻沒有點上，湛藍的眼睛映照飄逸的火光，眼底流入絲絲暖意。
「我才不是特殊的人，她才是。」
***
還記得那是19年前的事了，但對亞瑟來說像是38年前的事。
亞瑟的腦部構造從小異於常人，時間感是別人的兩倍，別人眼中的一秒是他的兩秒，一天24小時能被他過成48小時。
也因為如此，體育、學習樣樣難不倒他，卻也讓他的生活少了很多樂趣。在別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畫面，在他眼裡不過就是正常的畫面播放。
「這個世界，好無聊。」
這是10歲的亞瑟還沒遇到「她」之前對世界的看法。
「怎麼會呢？明明這個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啊！」
在亞瑟的腦海裡依然深深記得，那一天的陽光很溫暖，像是被太陽蓋上一層薄薄的披風，每個細胞都舒爽的張開自己，溫暖的令人昏昏欲睡。
亞瑟閉上眼坐在鞦韆上晃啊晃，難得感受到風的流動，卻依然排解不了他的鬱悶。這時，一陣微風吹開他額前散落的短髮，一名少女映入他的眼簾。
「你好，我叫凱薩琳，是新搬來的鄰居，請多指教。」
他望進她的眼睛，如琥珀般的雙眸映照著晴朗卻不失溫柔的太陽，白色長髮隨風飄揚，彷彿雪精靈一般的存在，吹起一場如夢似幻的相遇。
她比他大九歲，正值少女最美麗的年華。溫柔體貼、對世界充滿希望、浪漫又美好，亞瑟覺得自己所學的所有形容美好的詞彙都無法形容眼前的少女。
因為年紀比較大，凱薩琳充當起姐姐的角色，帶著本對世界無感的亞瑟第一次對世界抱有期待。
花朵的緩緩盛開，夕陽從海面上落下，雪落下的瞬間，雖然一切在他眼裡不過是慢動作播映，但當她拉著自己踏入這些場景時，他覺得自己也一點一滴融入這個世界，真實的活在世界上。
隨著年紀增長，兩人也不像少時一樣親密無間，亞瑟漸漸感受到世界並沒有凱薩琳說得如此美好，人性的黑暗一直存在，而她甚至還嫁給一位國會議員當家族聯姻的工具。
「即使這個世界有黑暗的地方，但美麗的事物依然凜凜綻放不是嗎？」
當亞瑟來探望剛生完孩子的凱薩琳時，凱薩琳溫柔的抱著自己的孩子，眼神裡仍舊散發著當年相遇時的光采。
「如果黑暗存在，那就讓我們守護好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就好啦。」
但美好的事物如同脆弱的花朵，是經不起風雨無情的打擊的。
夢終究是夢，精靈也終將在夢終後永遠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