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A 我的精靈老婆值得紀念的初次出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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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2-11
  「別一直站著了。我們上去坐,順便見見我的同事吧。」

  「……不只是送便當?還要進去見同事?」

  即使成功跨越了一個重大的心理關口,也仍然維持著怕生的本性。但老婆可是為了給我送便當而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程啊,無論如何也要避免她馬不停蹄地原途折返。

  「見同事並不是重點。而是你走了這麼遠的路,應該要休息一下吧?」

  「……嗯。」稍稍猶豫過後,她總算是同意了。雖然是一個陌生場所,還附帶人際社交方面的壓力,但終究是政府部門,而且有我在旁陪著,安全得很嘛。

  牽著手一起踏入大樓,剛開始的時候老婆還表現得非常膽怯,應該是預期我的同事們會為精靈族而感到好奇,繼而熱情地把她包圍起來問長問短吧。但大家卻只是禮貌性地向我們投以微笑、遠遠地揮手打個招呼、最多也就是在路過的同時多看兩眼而已,甚至沒有為我們停下腳步。

  出乎意料的平淡反應令老婆感到頗為疑惑,我這邊倒是心裡有數。

  因為自上星期一開始我便經常被局長傳召,又有臨時休半天假回家陪老婆的傳聞,提早勾起了同事們的好奇心。經過整整一個星期的努力,關於我老婆是超凡脫俗清新可愛又有點怕生和孩子氣的八十三歲精靈族大家閏秀的這件事已經街知巷聞了。

  故此,同事們非但不會為我老婆的出現而感到驚奇,甚至還會害怕我抓住他們傳教炫耀。雖然有點可惜,卻也歪打正著地使他們保持著適當的觀賞距離,大大減輕了老婆的精神負擔。

  「局裡的大家都知道你,也有看過你的照片喔。」雖然滿臉疑惑的老婆也非常可愛,但我還是必須把這件事說出來,也許老婆會介意我私自拿著她的照片四處炫耀啊。

  「嗯,原來如此。」但老婆好像完全沒有想到聯想肖像權那方面的問題,僅僅是消去了心中的疑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順利回到座位上,我先拉來一張椅子過來讓老婆坐下休息,隨後伸手進袋子裡取出便當。此時,手掌意外地感受到一點溫度,想必是老婆替我在家裡先行翻熱過吧,可惜已經有點涼下來了。

  ……等等。假如現在我把便當拿去微波爐再次翻熱,豈不是白費老婆的一番好意了?還有指責她腳程太慢的疑嫌。但要是不顧味覺享受,硬生把這個半溫不熱的便當吞下,就是浪費老婆煮便當時候的心思了啊?

  拿著便當盒猶豫了好一段時間,早已就座的老婆開始目不轉睛地凝望著我,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停頓,正在揣測箇中的原因。


  事到如今,只能直接吞下去了。就算味道可能不太完美,但只要別表現在臉上就沒有問題,所謂的騙一輩子就不算騙啊。雖然事實上並不需要騙一輩子,只要隱瞞到老婆完全熟悉環境,這個善意的謊言就能化為美好的回憶了。

  我隨即取出餐具,一鼓作氣地開始享用便當。出乎意料的,即使飯菜已經涼掉,調味方面卻是異常優秀,兩者相抵,令我不必特別演戲也能津津有味地狂吃猛吃。

  吃到半途,我一邊咀嚼一邊抬頭看看老婆的反應,確認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飯菜變涼了,只是默默地、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吃便當的模樣。

  「有甚麼問題?」她留意到了我的視線,便又體貼地問。

  「……就是……老婆你已經吃過午飯了嗎?」

  老婆先是嬌媚地無聲竊笑,隨後才滿臉得意地回答說:「請不必操心,我在出門前已經吃過。」她似乎是剛好預測到我將會問這個問題,自認為看透了我的憂慮。

  雖然這其實是順口拈來的一句問候,但就隨她誤會吧,正好可以掩飾真相。

  有驚無險地把便當吃完,老婆隨即把便當盒收走,說要直接帶回家清洗。我本能地希望挽留她,但午飯時間早在五分鐘前就結束了,實在沒甚麼合理的藉口,總不可能叫她留下來陪我一起上班吧?

  「……啊,對了!在回家之前,我帶你去跟局長打個招呼吧。」

  畢竟局長非常在意我們的跨種族聯婚是否順利,假如他知道了人生路不熟的老婆將要獨自回家,必定會批准我休半天假陪她一起回去。

  我趕緊帶著老婆乘電梯前往局長室,但秘書小姐剛好不在座位上,無法確認局長到底有沒有在房間裡,只好敲個門碰碰運氣。

  裡面隨即傳來一點動靜,稍候片刻後,房門被微微打開,秘書小姐探頭出來,疑惑地向我問:「局長今天還沒叫你啊,怎麼自己過來啦?是有甚麼要事嗎?」

  「我妻子難得過來了,想說趁機會跟局長打個招呼,請問現在方不方便?」

  「這就是傳聞中的……我去問問,你們稍等一下。」秘書小姐滿臉驚奇地朝著老婆看了一眼,理解狀態之後便隨即關上房門回去向局長傳話。

  我們等候了足足一分鐘,秘書小姐終於步出局長室,平淡而專業地向我們傳達指示:「你像平常那樣向局長匯報吧。但太太只能在外面等候,不可以跟著進去。」

  「是的。」

  我隨即安排老婆坐在沙發上等候,然後獨自走進局長室裡。

  局長一如往常地快人快語,門才剛關起來就直接切入重點:「你怎麼突然帶著妻子上班啦?」

  「並不是帶著上班,她是為了送便當給我而專程過來的。」

  「哦?這不是很恩愛嗎,不錯啊。」

  「其實她意外地非常怕生。一直以來,只要沒有我從旁陪伴,是絕對不踏出家門半步的。今天是她首次鼓起勇氣獨自出門,走了足足有十幾分鐘的路程啊!」

  「逐漸習慣在城市生活了嗎?很好,你做得很好啊……還有甚麼其他事情嗎?」

  「其實我妻子現在就坐在外頭,機會難逢,局長要不要直接問問她在出嫁之後遇到了甚麼困難呢?」

  「……這倒不用,你問完再向我匯報就好。」

  「其實我的妻子知道了自己備受厚愛之後,希望親身向局長表達謝意。」

  「她主動提出要見我嗎……但我馬上要去參與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很可惜沒時間與你們詳談。」局長霎時間變得滿臉苦惱,看來那個會議不單重要,還相當棘手。

  這種氣氛我也不方便提及自己希望請假陪老婆,只好拋下一句約定俗成的客套話,準備離開。

  「實在可惜。那我先回去工作了,下次有機會再帶她過來拜訪局長吧。」

  「不用了,以後別把你的妻子帶到這邊來。」不知為何,局長竟然對這種客套話起了反應。

  「哎?為甚麼呢?」

  「……我們這種地方會給她們帶來不必要的壓力。對啦,你休個半天,趕緊把她送回家吧。」

  雖然老婆看起來並沒有特別感受到甚麼壓力,但這番建議畢竟是出自高高在上的局長,而且休假半天的指示也正合我意,實在是無法反駁啊。
  
  「嗯。明白。我馬上就送她回家。」

  在拉開房門離開局長室的同時,怕生的老婆似乎還無法適應形象冷豔的秘書小姐,所以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門外迎接我的歸來。我便順理成章地停下腳步,為雙方稍作介紹:「局長,這位就是我的妻子。老婆,來向局長打個招呼吧。」

  「……你好。」

  在老婆鞠躬敬禮的時候,我也回頭過去展現善意的微笑,沒料到局長已經低下頭來開始閱讀文件,甚至沒有留意到我們的問候。

  為免更進一步地打擾局長,我便趕緊拉著老婆離開,快快樂樂地下班回家去了。

  與老婆手牽手地走著走著,又不禁地想起了剛才的那番建議。姑且不談老婆到底有沒有感受到壓力,但局長為甚麼會有那種想法?是看過甚麼研究文獻了嗎?還是他曾經親身接觸過精靈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