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５　不在同一個世界的魚

　　
－－深水裡的寒冷，今日依舊升不了溫。
　　
　　
　　放學後，陸駒直接跟著於熙到他家。
　　
　　看著相當新穎的電梯大樓，環境被打理得相當乾淨，也有保全管理，加上交通機能也相當便利，難免吐了一句：「你家很有錢啊？」
　　
　　「只是租的。」於熙只這麼回。
　　
　　「喔。」如果只是租的，那就很難說他家經濟好或不好了吧？但要再問一個月租多少，那就有點問太多了，所以陸駒沒再多問下去。
　　
　　跟著於熙出了電梯、往一戶掛上可愛裝飾的乾淨大門去，見他開了門，就有既年輕又有活力、聽來極悅耳的女音傳來：「小熙你回來了呀！」
　　
　　當著陸駒的面，一名飄曳著長長金髮的外國女性飛撲上於熙，將他抱個滿懷，仔細看，可是個嬌小美麗的金髮碧眼年輕女子，一身白色洋裝就像會隨著動作飄搖出梔子花香似地，那樣清純甜美、溫柔可人。抬眼看向陸駒，水藍的眼睛裡就像是有星星在發亮，她以甜笑問：「 New friend ? 」
　　
　　「 Boy friend. 」陸駒只是好玩這麼回，就見到那名女性愣在當場、僵著一臉笑。陸駒指著她問：「你姐？」
　　
　　「我媽。」於熙這麼回答，換陸駒愣在當場、僵著一臉笑。
　　
　　「你擋在門口幹嘛？還不快進來？」於堃不耐煩地冒出頭來，又是一陣怒：「小熙！光天化日之下別泡你媽！」
　　
　　「四下無人就行嗎？」於熙回以相當鄙視的口吻。
　　
　　「達令達令不好了……」金髮大美女一雙藍眸撲簌簌地直落淚，伸手掩起泛紅的鼻子，把丈夫推回屋裡關上大門，將兒子跟兒子的男朋友給關在門外了。
　　
　　陸駒可是看得一臉懵，良久，抬頭望向一旁學弟冰冷的側臉，問：「你爸媽沒上班嗎？」
　　
　　「有，不過視訊跟網路就行，他現在這樣子出現在公司反而會給其他職員造成困擾。」
　　
　　「喔……」陸駒開始感到無聊：「那現在我們就站這兒發呆？」
　　
　　聽他這麼說，於熙思考了會兒，低頭再拿起鑰匙時，大門再度開啟。
　　
　　「歡迎歡迎，你是小熙的戀人是嗎？我是他的父親，名叫於堃。」
　　
　　一對盛裝打扮、換上晚禮服的男女以著燦爛笑容出來迎接他們，男的梳起頭、女的盤起髮，那閃閃發亮的巨星氣場簡直就像星光大道，沒低頭看都以為地上有紅毯了。
　　
　　「我是他的媽媽，名字是海蓮娜，請進！我們很歡迎你！」
　　
　　陸駒自認耍人無數，但眼下的情況他真的被震住了。幾乎要掉了的下巴對著於熙發出不成音的喀喀聲，一手指著那對男女發抖。
　　
　　「爸、媽，你們嚇到他了。」於熙也只冷著臉這麼說。
　　
　　於堃的臉湊到陸駒面前，以著雖然堆滿笑但實則相當有壓迫感的臉：「這樣就嚇到可不行啊，你是小熙的戀人對吧？以後會進我們家門的，要趁早習慣哪。」
　　
　　海蓮娜堆著一臉燦笑補刀：「你會叫我婆婆的對吧？我已經開始期待我們一起聊天、一起打掃、一起看電影的日子了喔。」
　　
　　於熙這才淡漠地解釋：「他是開玩笑的，不是戀人，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學弟！我才覺得你怪而已沒想到你全家都很怪！」陸駒忍不住發出如此評價。
　　
　　「你才怪，你全家都怪。」於熙帶了點怒意回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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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客廳沙發上，陸駒東張西望了一下於家大廳的環境，看到於家父母穿著晚禮服出現時還會想著裡面是不是有很多藝術品或古董，但很意外的是時尚簡潔風格，只有大色塊的黑白雙色視覺設計，沒有什麼裝飾品與收藏品。
　　
　　坐在正對面的於家父親，雖然樣貌相當年輕、如果不從對話判斷根本會以為是於熙的哥哥……但一坐下來就收著袖口裡的某物，看著讓陸駒相當不安，儘管他臉上還在裝著笑。
　　
　　「這壺茶冷了，我去換壺新的。」帶著嬌笑，於家母親收走桌上那壺骨瓷茶器時，陸駒根本是心驚肉跳。
　　
　　在於熙拿出一盤點心放在桌上、在他身邊坐下後，他忍不住拉了拉於熙的袖子，小小聲地：「哎學弟……我怎麼總覺得如果剛剛你沒解釋，我現在可能就小命不保了呢？」
　　
　　「你想多了，我爸媽很好客，只是有時候太熱情了點。」
　　
　　「真的嗎？」陸駒心裡總有個直覺在說他剛剛跟死神擦肩而過了。
　　
　　「真的。」於熙很肯定地回答。
　　
　　「咳嗯……」於堃清了下嗓子，像在暗示陸駒再小聲他都聽得一清二楚似地，接著以笑開口：「你說你叫陸駒是吧？跟小熙怎麼認識的？」
　　
　　於熙回答：「上次不是傳給你鷹學長的照片嗎？陸學長是鷹學長的室友，今天只是招待他來我們家坐坐而已，別想太多。」
　　
　　「喔，這樣啊……」於堃手指輕撫著颳得光潔的下巴，笑道：「雖然我是很希望這該死的臭小鬼趕快交個女朋友別再纏著他媽媽，但畢竟是於家的獨子，如果對象是個男的……我還真的很困擾該怎麼面對這件事情呢……」
　　
　　「達令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嬌氣地嘟起嘴，海蓮娜一邊為茶杯添上溫熱的茶水：「不過要是小熙能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出現，那我就能放心了……只是啊，身為媽媽，要是小熙的心裡有比我還要重要的人，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呢……」
　　
　　「哈妮……」
　　
　　「達令……」
　　
　　深情的凝望之後，海蓮娜就撲到於堃的懷裡、坐在他的大腿上，卿卿我我起來。
　　
　　「別管小熙了！對我來說哈妮永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吶！」
　　
　　「喔！達令你也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地球是不是要毀滅，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最重要的人了！」
　　
　　於熙起身拉了一下陸駒：「別理那兩個戀愛白痴，跟我來。」
　　
　　「喔……」
　　
　　陸駒看著於熙的背影，想著的是：『是他爸媽太不可靠了所以他才這麼早熟嗎？』
　　
　　『不過他爸媽挺恐怖的。』
　　
　　為了恫嚇他才稍微露出一點尾巴給他瞧瞧的吧？
　　
　　來到被打理得乾淨整潔的於熙臥房，陸駒一眼便認出桌上那條鬥魚：「這條就是你的頭貼嘛？原來頭貼是你的寵物啊……」
　　
　　「嗯。」於熙脫下制服外套，掛上衣架。
　　
　　「我用你的椅子喔。」
　　
　　「請隨意。」
　　
　　將椅子轉過來面對床，陸駒坐下，但在他想起來意後，卻只能僵著一臉笑：『……慘了，雖然我是想掰彎學弟的，不過他爸好可怕！』
　　
　　那對銳利過頭的鷹目，雖然不像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眼睛，但卻昭告天下他無謂掀起任何腥風血雨，只要誰敢動了他的家人。
　　
　　「有想喝什麼嗎？我去拿點飲料給你。」
　　
　　雖然態度冷淡，但於熙該有的禮儀還是有的。陸駒也就回問：「有汽水嗎？」
　　
　　「有，可樂跟雪碧你想喝哪種？」
　　
　　「可樂好了……」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在於熙離開房間後，陸駒才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得快理清現在的狀況才好。
　　
　　『重點，我還要掰彎他嗎？要？還是不要？』
　　
　　一冷靜下來，就把於家雙親若有似無的殺機給拋在腦後了。
　　
　　『哎不過感覺他爸媽也很寵他，如果他真的喜歡宇文學長，說不定也是會被輕輕放過吧？』
　　
　　『重點果然還是，於學弟是怎麼想的……他怎麼看待宇文學長這件事。』
　　
　　沒多久，聽著已記下的腳步聲回來，然後是學弟的聲音：「我回來了。」
　　
　　「喔，謝了。」以著笑接過於熙遞來的罐裝可樂，自行開了罐飲上一口，注視於熙在他面前的床沿坐下，打開一瓶無糖綠茶喝上一口。再飲一口後，陸駒才問：「學弟，你會因為你爸的態度來挑選戀愛的對象嗎？」
　　
　　於熙冷回：「又是那件事啊？我以為我們這趟是要討論怎麼解決那個最強魔法少女效果的。」
　　
　　『完全沒懷疑啊？』陸駒問：「……你該不會有一些別人看不到的好朋友吧？」
　　
　　「那是什麼？」
　　
　　「獨角獸啊、妖精什麼的……」
　　
　　「我沒那種朋友，但牠們是存在的。」
　　
　　陸駒一陣沈默：『難怪那種鬼話他會信。』
　　
　　「我先回答你剛剛那個問題好了。」見陸駒沈默，於熙先退了一步：「就像你早上說過的，我沒想過自己會有喜歡同性這個可能性，所以我很難說我會怎麼做，如果我會放棄，那也一定不是因為我爸的關係。」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真的喜歡宇文學長，你也會放棄他嘍？」陸駒臉色一沉：「為什麼？」
　　
　　「……鷹學長現在是很重要的時期，我不想拿這種閒事去煩他。」於熙也為之凜了神色：「陸學長也是，不管我是怎麼想的，現在都不應該去妨礙學長考大學的事，我也希望你別拿這些事去煩他，行嗎？」
　　
　　如果是在一般情況下，理應要打退堂鼓的，但陸駒所認知的情況可不是如此：『沒撮合你們兩個宇文學長才會沒辦法好好讀書啦！』
　　
　　斟酌了會兒，陸駒才啟口：「姑且不管你要怎麼做、會不會影響到學長，我就問你這份心情，是真的，沒錯吧？」
　　
　　「……這很重要嗎？」於熙不解：「無論我對學長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我都不會去打擾他，知道這些就夠了吧？」
　　
　　「這對宇文學長來說很重要。」陸駒語氣轉硬，並解釋起：「你是重視他所以不打擾他，還是討厭他想疏遠他，一樣都是和他保持距離，但你存的什麼心思，這很重要吧？」
　　
　　猶疑了些時候，於熙才回應：「……當然不是討厭他……」
　　
　　「但你就是不想承認是戀愛的喜歡？」
　　
　　被逼到懸崖那般地，於熙發出了絕望般的低語：「不可能承認的吧？」
　　
　　靜默，持續了好些時候。
　　
　　最後，在陸駒離開前，於熙只提醒：
　　
　　「不管從我這裡察覺到什麼，拜託你，別跟鷹學長說。」
　　
　　低垂的藍眸，氤氳淡淡水氣，那就像是……
　　
　　快落了雨滴出來。
　　
　　那神情在陸駒的腦裡揮之不去，
　　
　　比任何一個女孩子在他懷裡啜泣時，更要惹得他心口刺疼，
　　
　　也讓他開始有了罪惡感。
　　
　　明明只是覺得好玩才捉弄他們兩個的，怎麼……
　　
　　開始覺得不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