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書店裡的摸乳巷

　　「該買的差不多都在網路買了，今天只想來看看實體陳列。」蘇奕均理所當然地說著，一邊往更內側的櫃子挪移幾步。

　　「在實體店講這種話很討厭耶～」我揶揄地跟著挪步，事實上我也必須承認，在網路書店的某些促銷活動下消費的確較划算，雖然我仍舊珍惜實體店面的價值，但現在這時代就是醬。

　　在漫畫店能談的話題，不外乎是對某部作品的心得之類的，我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這些，而我在談話空檔留意店家的優惠標語；以前這家店是買五本打八折，現今則是八二折加贈書套，可我不需要那類贈品啊……

　　「升上小三以後，還有男生會欺負妳嗎？」蘇奕均唐突的問句中斷我的思考，我下意識地抬頭瞅向他，而他的目光始終停在成排漫畫上。

　　「唔……沒有了，該說是分班之後同學素質也提高了嗎？」我想了一下才意會到他在問什麼，雖然納悶但我還是據實答話。

　　「妳國中讀哪間？」蘇奕均隨手從架上抽出一本漫畫看封底簡介，可他的問題未免太跳拍了吧。

　　「安坪。」既然他隨便問那我也隨便答，話說漫畫的價格成長真教人吃不消……不過這會兒蘇奕均還沒問完，他接著問我高中讀哪裡、參加什麼社團，甚至連畢業旅行的去處等等也全都問了，我基於閒著沒事並未拒絕回答，可是到後來我開始感到不太對勁。

　　「咳、你幹嘛問那麼多啊！」我取出自備的水瓶猛灌三大口，滋潤乾渴的喉嚨後再繼續抱怨：「憑什麼都是我在報告，你也該平衡一下吧！」

　　「我只是在彌補這十幾年的空白，畢竟小學跟妳分開後，我就沒妳的消息了。」蘇奕均回頭認真地對我說，使我頓時間一陣屏息，原來他先前提議的「聊聊以前的事」，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嗎？「如果妳想知道我的情況，妳也可以問啊。」

　　「這個、其實我也沒有很想知道──」我反射性地吐出彆扭的言語，下一瞬，蘇奕均發覺什麼似地倏然蹙眉，同時他也冷不防攬住我的肩將我摟近；我嘴裡迸出驚嚇的咿聲，在這當兒我感覺到身後有人經過，蘇奕均大概是為了防止來者撞上我才這樣做，但他也不必摟這麼緊啊！

　　又過了幾秒，蘇奕均勾住我肩頭的手才稍稍鬆開，我趕緊退離他身邊，而莫名加速的心跳令我聲線抖顫：「你、你在幹嘛？」

　　「妳沒注意到嗎？剛才經過的那人是男的。」蘇奕均不知為何仍皺著眉頭，他的神情像似夾雜敵意與不悅。

　　「喔……那又怎麼樣？」由我狀況外的呆問可看出，我完全不懂他想表達什麼。

　　「傻瓜，妳以前也來過這裡吧，難道妳真的都沒發現？」蘇奕均的語氣陡然變得急躁：「這家店的走道很窄，有些色鬼會藉由這點故意跟女生擦身而過！」

　　「額～我還真的沒想過……」被這麼一說我才領悟到，這著實是個和異性有所「接觸」的好地方，我不由得想起古早的摸乳巷傳說，這個跟那個或許有異曲同工之妙吧。

　　「瞧妳那副呆樣，搞不好妳以前就被吃過豆腐，居然還什麼都不知道！」蘇會長先是沒好氣地教訓我，爾後他的眉心嫌惡地皺得更緊：「我跟太謙高中時就在這裡看過好幾次，那些得逞的男人走出店門後笑得超噁心，只是碰到女生肩膀有啥好興奮的？蠢到不行。」

　　「……」我一時說不出話，不過我瞭解到一件頗重要的事。

　　在小店裡和女孩子擦身借過，對渴望碰觸女性卻苦無機會的魯蛇來講，是個不至於被警察抓但能自我滿足的小賤招；然而蘇奕均身為無性戀，他不但無法體會普通男生的色情心理，反而還會對此感到厭惡及不齒。

　　剛才親眼目睹蘇奕均的態度後，我更能想像到他過往的人際困境。沒辦法真心融入男性同儕的下流話題，就算勉強自己演戲也成效不彰，這樣的他最後選擇不再撒謊，在旁人的異樣眼光及排擠之下，他只將沈太謙這位真正的摯友留在身旁。

　　「怎麼了？妳在笑什麼？」蘇奕均的問話喚醒了傻笑的我，使得我趕忙回神擺出正經貌。

　　「赫、沒有！我沒在想竹馬ＣＰ的事！」我還不小心把腐點說溜嘴，不過也許是我講得太快，中二會長似乎沒有聽清楚。

　　「算了，剛剛談到哪──我國中的事妳已經大致聽過了吧？其他部分妳有想問的嗎？」蘇奕均流暢無礙地扯回上一個主題，多虧他自動提起，不然我恐怕會忘記要問那件事情。

　　「唔，其實……我想問那個髮飾的由來。」即便早就想好要怎麼問，實際道出口之時我也依舊難為情。「你說是在百貨公司買的，那一定很貴吧？你當時只是小學生，怎麼買得起那個？」

　　「嗯……對小學生來說，那髮飾的確不便宜。」蘇奕均托著下巴狀似回想，「自從看中它以後，我就一直努力存錢，而且我還不停去拜託櫃姐，請她先不要把那個頭飾賣出去。」

　　「咦，可是──人家會聽你的嗎？」我慌忙提出最大的疑點，因為我發現自己竟被蘇奕均的奮鬥所感動，但這分明是遙遠的童年插曲呀！

　　「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櫃姐可能是不忍心拒絕小孩子，也可能是我運氣夠好，那個髮飾一直沒被別人買走。」蘇奕均頓了頓，以下這段話夾帶遺憾與嘆息：「總之我存了四五個月的零用錢，還想辦法把壓歲錢留在身邊不被爸媽收走，最後用特價買下了那個禮物……可惜沒有及時送給妳。」

　　「不、不用在意這種事啦，反正我確實已經收到了──」再這樣下去我說不定會因為同情他，而真的戴上那隻羞死人的大蝴蝶結！我暗叫糟糕地急忙想轉移話鋒，卻沒想到對方比我搶先一步。

　　「對了，我倒是忽然想通，當時我為什麼會覺得髮飾很適合妳了。」蘇奕均從書櫃前轉身面對我，這問題我的確也曾好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