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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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1-31
時間拉回到現在。
「這樣一共兩百五。」我邊把口袋裡的錢塞給了計程車司機,邊感嘆明天午餐只能喝學校裡的飲水機了。
下了計程車後豎立在我面前的是一棟高聳的黃白色水泥建築,這裡就是母親所住的醫院。
母親所患得的腦瘤是屬於原發性腦瘤中的星狀細胞瘤,長在大腦的額葉與頂葉的交會處,目前的大小約為五公分。
在三年前馬醫師意外的發現母親腦袋裡的腫瘤時立刻為她做了開顱手術將腦瘤切除,之後都會例行到醫院做定期追蹤和放射線治療,狀況都很穩定,母親也能正常回到崗位上班,我和莫羽那時也都天真的以為沒事了。
但萬萬沒想到,在手術過後一年後那顆腫瘤又在同樣的位置再次復發,而且生長的速度比之前還要快。
為了能夠在最即時的時間進行治療,母親辭掉了原本的工作並住進醫院,而我和莫羽也搬離了原本住所,住進現在這棟房租比較便宜的公寓。
我永遠記得房東聽到我們母親的病情後所說的話:
「沒問題,你們兩個住在我這裡一切都算我的,房租這種東西以後有錢再給我就好了,肚子餓的話也隨時可以來找我這個退休廚師,我會請你們吃媲美米其林的豪華料理的,哈哈哈哈哈。」
那時的房東無疑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帥的男人了,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芒,完全不像是年過七十的人。
在找到新的公寓後我也將我大學的宿舍退掉改成每天花兩個小時的時間騎機車通勤,同時轉入夜間部好讓白天的時間可以去打工賺錢。
至於社團呢...
我再次踏入校園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我的「棄賽風波」也在不知不覺間平息了下來。
來到學校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我所創立的社團,也就是電競社。
那時已經是二月了,FF冬季杯才剛結束,值得紀念的第一屆冬季杯冠軍是由被我贈送一勝的散華戰隊拿下,看到這個戰隊拿下優勝總覺得心裡很不好受。
「搞不好我們可以在第一場就擊敗他們。」大學時期的我自嘲著打開電競社的大門。
裡面空無一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現在是寒假嗎。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的背後傳來了如同冰山一樣寒冷且刺骨的聲音,我轉頭看向了聲音的主人。
「李恩...」
當實在我眼前的李恩雖然和我的印象中的長相一模一樣但身上所散發的氣息卻是我從未感受過的,也許把這個稱為「敵意」比較恰當。
「背叛我們的叛徒還回來幹嘛?」
「.........」我緊握雙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並不是因為被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所震懾到了,而是因為我在猶豫。
我在猶豫該不該將母親患得腦瘤的事情和李恩一五一十的講出來,但這種話說出去也許他會相信,但這也就明白的把所有錯都推到母親身上了。
我不想這樣,就算我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母親我也不想說這樣的話。
我雙膝一跪,把頭壓的很低。
「對不起。」我大聲對李恩道歉。
「.....就只有這樣?就只有對不起三個字嗎?」李恩發怒的在原地跺腳,他的聲音響徹了這一層樓。
他把我從地上抓起來,兩隻手牢牢抓著我的領口,瞪著佈滿血絲的雙眼筆直的看著我的眼睛。
「我要聽理由,為什麼你會從賽場上搞失蹤。」
「.....」我撇頭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回答我。」他的聲音又高了一個分貝。
「因為....」我用夾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我、我害怕。」
「.....」
我以前曾看過一本教人如何說謊的書,裡面有這麼一句話,「如果要想瞞住一個真相最好的辦法就是揭開另一個真相,如果沒有另一個真相那就....製造一個。」
只要我對李恩坦白這個假真相就能夠瞞住我母親的事了,現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激發所有的想像力編織出一個完美的謊言。
我的腦袋快速運轉,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話,絕對能夠騙過李恩。
「我很害怕。」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是我們白銀閃電的隊長,我有義務帶領全隊走向勝利。」
「你明知道但卻還...」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逃走的。」
「.....」
我努力的擠出了兩滴眼淚,繼續捏造謊言。
「我們第一場的對手是那個傳說中的散華戰隊,我、我深怕第一場比賽就輸掉,在壓力的逼迫下我...」
「莫心你....」李恩抓著我領口的手在顫抖。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莫心你...」李恩使用了過肩摔將我狠狠的甩了出去,然後大吼:
「不要再騙人了。」
我撞擊在一旁的書架上,書架上的書如同落雨般砸在我身上。
「你是那種會說喪氣話的人嗎?少開玩笑了,我認識的莫心才不可能被這種程度的壓力給擊垮呢!」李恩指著我大罵。
我躺在書堆中一言不發,謊言被拆穿後我就已經沒有應對的籌碼了,只能任由他將我批評的體無完膚。
「你別再給我裝死了,你知道嗎,自從你退賽後其他人也紛紛退出了電競社,現在只剩下我了。」
李恩繼續指著我大罵,像是要把這些天來的所有怒火全都往我的身上發洩。
「你知道我為什麼還留在電競社嗎?知道我為什麼連寒假也會回來這個社辦嗎?」
我靜靜的躺在書堆中感受李恩的怒火。
「因為我一直都相信著你不是那種會臨陣脫逃的膽小鬼,我會繼續留在這裡就是為了聽你說出真相。」
明明現在我們身處在室內但在李恩這麼說時突然感到一陣狂風襲來,落地的書本啪搭啪搭的快速翻頁。
我的心開始狂躁跳動,想要說出真相的心情也隨著這股躁動越來越強烈。
我死命咬著嘴巴,絕不能將這個錯推到母親身上,我拚命咬、拚命咬,咬的嘴唇都發白滲出深紅的血液,就是不讓實話從我的嘴裡說出來。
品嚐著血液的滋味我從書堆中站起來,必須要把話題的風向帶回自己這邊,模仿著李恩的表情我也怒然道:
「真相就是這樣,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呢?」
此話一出我感受到身邊的空氣凝結了,李恩憤怒的表情開始扭曲,瞳孔逐漸失焦,原本大張的嘴也緊閉起來,與其說是憤怒現在他的表情更像是失望。
「李恩,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顯犯了個大錯。
李恩就是因為相信我才會繼續待在電競社、才會連寒假都來社辦,就是為了能在第一時間見我一面,從我口中聽見真相。
但我卻用謊言欺騙了他,還質疑他對我的信任,我此刻深深瞭解我剛才的話對他造成的打擊有多大。
李恩搖晃著走出電競社,在關上大門的那一刻他轉過頭來用如同深淵的聲音對我說道:
「如果當時沒找你參加比賽就好了。」
他空洞的眼神內除了絕望外沒有其他的東西。
我對著李恩關上的大門伸出了手就像是在渴望救贖一樣,但之後又握緊狠狠的槌打著地面。
「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麼我這麼沒用,可惡、可惡,應該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才對,可惡啊—」
我不停的、不停的槌打地面,地面被我骯髒的血染的一片黑紅。
也不記得打了多久,只知道後來我無力的躺在地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也被血染變色。
無神的雙眼直直看著我們社辦的天花板。
我吃力的扭動著頭,環顧電競社四周,有許多汙漬和斑駁的牆壁、擺放著五台電腦的長方形木桌、放滿許多電競雜誌的書櫃,這裡充滿了我和隊友們辛苦訓練的回憶,而如今所有人都離我遠去了,只剩下滿屋子的空虛。
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好累,我真的好累,好想要逃離這個世界什麼事都不要再管了。
對啊!所有人都走了為什麼我還要死守著這個地方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捂著臉仰天大笑,這個笑沒有任何喜悅之情,有的只有對自身的懦弱而產生的無力感和自卑感。
我對著無人的室內用著如同詛咒的聲音崩潰大喊:
「解散吧,從今天起這間學校將不再有電競社,哈哈哈哈哈,這樣、這樣我就可以解脫了,哈哈哈哈哈。」
我逃避了自己最喜歡的事物...還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