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淪陷

（派拉塞特的視角）

被科茜古魯菲爾操控著的樹木進一步發生異變、扭曲的樹枝如同蛇一般鋪天蓋地靈巧的襲向下方的王宮。殘存的士兵雖然慌忙地舉起長矛抵抗，但是卻完全不是對手、很快就被纏繞捆綁著、最終化成樹木外牆的一部份、只能無力地掙紮著。

「怎樣？把王宮的下僕拘束在外牆之上，不但把礙事的小卒移除、而且敵人想進行反攻時也會投鼠忌器、不敢使用火攻這種強硬的破壞方式。這樣就能靠著現在的兵力守住此據點了！」

真是努力啊，當我看著故意高聲豪言、以誇張言行希望穩定軍心的姐姐時如此苦笑道。那麼，作為觀眾、就該有所回應才對。

「嗯，不將其直接殺死而是拿來充當人肉盾牌、作為利用敵人性命的方式而言確實是非常有效率呢，讓我想起人類把魔族抓捕起來當實驗品的事情了。一樣都是將敵人排除同時消費他們的性命獲得好處，難道說姐姐是從那裏獲得靈感嗎？」

啊，其他魔族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我這裡了。這種感覺還真懷念呢，以前也是經常跟在姐姐身旁說話然後被瞪的。只可惜，那些舊部下好像在復活大邪神的一戰中幾乎死傷殆盡。

早已習慣了我說話方式的帕娜茜狄姐姐並沒有發怒，只是展露出無奈的笑容、亦是我最為討厭、彷彿自己只是絲線牽引著行動沒有意志一般，那樣的笑容。

「說得是呢。為了守護同胞的性命，我甚至不惜墮落到跟人類同等骯髒卑劣的地步。他們的決心、善意和惡意一俱踐踏在地上就好，無論如何我也得帶著大家贏下來才行。聽好了！空中偵察部隊繼續留守在外監視，王宮肯定有秘密逃生通道、你們要時刻留意目標有否在周圍一帶冒出，其餘時間則盡量避免交戰！其餘人等隨我入內制壓王宮、搜索目標優先！」

在魔族高吼著開始進軍的當下，以自身能力完成了第一擊之壯舉的科茜古魯菲爾雖然疲累不堪、但是仍然拖著身子勉強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抓著的我的領口。

「為甚麼……總是說些迷惑帕娜茜狄大人的話語……處處阻撓對她的決定挑刺！？我……就算了……不要在重要的關頭……給指揮官造成混亂啊！！有甚麼意見怨言……對我說就是……」

「真是了不起的忠誠心啊。不過很可惜，就算我不把問題說出來，也不等於問題不存在哦~科茜古魯菲爾現在的所作所為無異於掩耳盜鈴，跟把頭埋在沙裏就以為一切安好的駝鳥沒有分別。」

不惜用盡身體中僅餘的氣力也要抓緊我的衣領、血紅的雙眼發出彷彿要把我殺掉般的視線，真虧姐姐能在上一次大敗以後就召集了這麼多優秀的魔族作為部下。我繼續保持微笑，把自己的雙手輕輕地搭在科茜古魯菲爾的手背上。

「我到底怎麼想有甚麼意見並不重要，說到底派拉塞特就只是一個游手好閒且失蹤了很長時間的魔族而已、對妳而言更只是素昧平生的同族。所以若果妳們因為我這個無足輕重之徒所說的話而產生動搖，那只是說明妳們的內心裡有一部份是認同我的質疑。」

荊棘少女身子一抖，看著好像想要從我身邊退開。然而這次換我稍微增強雙手的力道把她拉住，雙眼直視到她那紅色的眼球深處。

「欺騙自己、傷害自己，這種行為的惡果總有一天會反彈到自己身上。說甚麼重要的關頭別來添亂，正正因為是重要關頭，我才希望提醒妳們別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戰鬥了這麼久，總該明白無論準備得多麼周全、擲出來的骰子點數也不一定如願以償吧？為了提高勝率連自己的意志也一併踐踏，希望妳們在輸掉的那一刻不要含恨而逝。」

不管如何，做了這種蠢事的人也不只是魔族。在我離開緹爾亞高等學院時最後所看到的捷洛可是一臉難受的表情。明明受到幽玫兒啟發而立志成為能幫助他人的男人，最後所得到的結果卻是冷血地殺死俘虜後再害朋友也一併殞命、而且重要的前輩也沒能拯救……

我轉頭望向被鎖上手銬被兩名魔族包圍看守的光之聖女。由我跟姐姐會合開始，她就一直呆滯地望向天空、對周圍的一切不聞不問。她這副把整個世界都不當一回事的冷漠態度跟我之前所認識的那位前輩實在是相去甚遠，讓我不禁暗暗詫異到底甚麼樣的邂逅能如此徹底地改變一個人。

「艾可大人，就連自己喪失的記憶也毫不在乎，事到如今還有甚麼是我能為妳做的嗎？」

當她把視線轉移到我身上時，往日那雙碧綠眼睛裏的神采已不復見、就如沾上了灰塵暗淡無光的綠寶石一般。

「怎麼了，說話活像人生導師的傢伙？是打算為我作臨終告別嗎？」

「人生導師實在愧不敢當，但確實是打算做差不多的事情。要是我對於姐姐的計劃推測得沒錯，很快妳就不能再以自己的意志發聲了。姐姐所做的事情，其實就是魔族報復人類至今為止所做的事情，所以我是不會站在你們那邊的。不過，即使妳忘記了，但是前陣子我確實是受妳諸多關照。所以，若妳有甚麼希望在最後傳達出去的，我洗耳恭聽。」

我向著這位前輩畢恭畢敬地低下頭後，聽到她發出一聲歎息。

「我連自己失去了甚麼都不記得了，沒甚麼實感啊。不過，從周圍人的反應看來，我在他們的心中變得重要起來、而他們也許在我心裡有一些份量，忘記了這種感覺是挺遺憾的。當那位塔洛辛家的千金再一次擋在你們面前之時，替我轉告一聲這些日子裡有她陪伴挺高興的。」

「了解。」那兩名魔族提起這位光之聖女躍進王宮後，我重新抬起頭望回去科茜古魯菲爾。

「妳覺得我所做的，很矛盾、不合理嗎？」

「不，我覺得沒甚麼問題。」

我笑了一笑，伸手扶著這位曾經試圖相信人類的少女。當我們也跳進去樹之壁開出來的入口後，這個空洞隨即關上、不留下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