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Pain

　　「喂！你確定是這條路嗎？我們已經近半小時沒看到半點人影了。」露絲娜看著窗外，有些擔心的問道。
　　得到西薩的資訊後，偵查隊一行人只短短休息一個白天便直接動身前往佩萊什城堡尋找戴斯特，佩萊什城堡位在羅馬尼亞中部的山區中，大約在布達勒斯特的正上方，那裡四周環山，需要經過大片森林才會抵達。
　　「從南部進入錫納亞也就只有這條路可以到達，不可能會走錯的。」史帝芬看了眼焦躁不安的露絲娜後淡淡安撫她。
　　現在開車的人是馬賽爾，史帝芬坐在副駕駛座，而亞伯拉罕則是和露絲娜分別坐在後座的左右兩側。從一行人離開布加勒斯特後開始，他們已經渡過了兩天的行車旅程，羅馬尼亞中部屬於平原地形，四周皆是綠油油的草地，偶爾還可以看見幾群牛羊在公路旁遊蕩，但自從一個小時前開始，他們離開廣大的平原轉而進入山陵，一行人就像是被帶入另一個時空似的，四周全只剩下高大的針葉林，不過進入山區，也相對代表再過大約一天的路程，大家就可以抵達錫納亞南部了。
　　「我看我們今天就在這裡扎營如何？」看見路旁有一個露天且空曠的平地後，馬賽爾不由自主的提議。
　　天空正在逐漸泛白，再往前開他們或許會無法在天亮前抵達他們原先選定的扎營地點，與其冒著會被困在車上的風險繼續往前開，不如就先在這裡停留一個白天。
　　「扎營吧！」馬塞爾的話才剛說完，原本正在閉眼休息的亞伯拉罕忽然睜開眼睛說道。
　　收到隊長的指令後，史蒂芬快速地跳下車，走到車子後面打開後車廂開始搬運需要使用的物品。他們帶來的東西本就不多，現在會用到的就只有兩頂小型的雙人帳篷而已，如果不是為了要喬裝成正常的一般登山客，亞伯拉罕或許會選擇把車開到一個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直接在車上過夜。
　　「亞伯？」當馬賽爾從車子裡走出來進入帳篷裡時，天幾乎是要全亮了。
　　露絲娜和史帝芬早在帳篷搭好後就先進去帳篷裡面睡覺了，而馬賽爾則是回到車子裡寫日記，他向來就有把一切都記錄下來的習慣，不管事好事還是壞事，只要馬賽爾覺得重要就都會被寫進他隨身攜帶的日記本內。
　　「你怎麼還沒睡？我以為你早就睡著了。」馬賽爾對亞伯拉罕說道，進來帳棚看到亞伯拉罕還睜著演時馬賽爾不禁感到有些驚訝。
　　亞伯拉罕向來自律，一直以來他都是四個人裡面最早休息的那位，八點鐘一到他便準備上床休息，當日下午三點起床，就算是到了外地他也日日皆是如此。
　　「快了。」亞伯拉罕簡短的說道，他雙眼無神的瞪視著帳篷頂端，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麼。
　　「在車上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感覺起來有些心事，怎麼了嗎？」馬賽爾說道，早就看破了亞伯拉罕心中有些事情在困擾著他自己。
　　「沒什麼。」
　　好吧，馬賽爾看了亞伯拉罕一眼後也沒多說什麼，既然亞伯拉罕不想說，他也不好意思多問。他在亞伯拉罕身邊躺下，側著身子背對著亞伯拉罕，閉上眼睛準備休息。
　　不過，就在馬賽爾將要睡著的前一刻，亞伯拉罕忽然開口說話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加入這次的任務嗎？」亞伯拉罕不慢不緊的說道，他不像在和馬賽爾說話，反倒是像在自言自語。
　　「因為我痛恨吸血鬼，」沒等馬賽爾回應，亞伯拉罕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六歲那年，我親眼見到吸血鬼闖入我家殺死了我外公和外婆，我的父母，也在那之後被吸血鬼抓走，不知所去。」
　　那是亞伯拉罕心中一輩子抹也抹不去的傷疤，二十一年前的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個本應是一家和樂融融的團圓日子，就因為一場攻擊而被硬生生撕毀。父母失蹤後，亞伯拉罕寄養到他叔叔的名下，十歲那年，他主動要求進入以賽亞宮的軍隊訓練，之後一待，就是十七年。
　　一日復一日的訓練，一次又一次的出任務，亞伯拉罕長期以來過著規律到無法再規律的生活，一直到去年十二月二十四號的隔天，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吸血一族帶來的風暴又再度席捲了亞伯拉罕的世界，他人生中的另一個聖誕節，又這樣被血染成河。
　　直到那時起亞伯拉罕才清楚理解到，只要血族一日不滅，他便永遠不會有安心的日子過。
　　「我很抱歉，我無意要勾起你的傷痛。」沉默了一會兒後，馬賽爾對亞伯拉罕說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對亞伯拉罕說什麼，安慰人向來不是馬賽爾所擅長的。
　　「沒事，我現在已經來到這裡了，我會用盡我可能的力量消滅吸血鬼，還自己一個清靜的世界。」亞伯拉罕喃喃說道，此時的他凝望著帳篷頂，看起來十分平靜，平靜到馬賽爾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俗話說，暴風雨來臨前海面總是格外平靜，亞伯拉罕的平靜就和那片大海一樣，平靜到令人恐懼。
　　「那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嗎？」馬賽爾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先看那個叫戴斯特的吸血鬼給了怎麼樣的資訊吧，運氣好的話，驗證完戴斯特的話是否屬實，我們就可以準備回去了。」亞伯拉罕說。「我暫時推斷米哈伊和以賽亞宮的事絕對脫不了關係，攻擊以賽亞宮不是小事，尋常吸血鬼絕對不敢做，就算這件是米哈伊不是主事者，這件事也是在他的默許之下發生的。」，說到這裡，一直以來沒有身麼情緒起伏的亞伯拉罕終於有了些變化，他語氣中帶著憤恨，手也不自覺得捏成了一團圓球。
　　「我會找到米哈伊的老巢，一舉殲滅那裏所有的吸血鬼！」亞伯拉罕立誓。「他們一個也別想逃！」
　　當亞伯拉罕說出這句話時，他眼神中透漏著無比的堅決，從亞伯拉罕的側臉上馬賽爾可以看出亞伯拉罕從剛剛到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和馬賽爾順從指令來參加任務的心態不同，亞伯拉罕發自內心的自願全心全意投入這個任務之中。
　　「我知道了，」馬賽爾輕聲回應。「別多想了，早點休息吧。」
　　「嗯。」
　　這句話讓亞伯拉罕心頭一暖，這也是最後一刻亞伯拉罕決定向馬賽爾敞開心房的原因之一，馬賽爾和亞伯拉罕年紀相仿，某種程度來說，馬賽爾就像是所有人的哥哥，在旅程中他話雖然不多，但他總是會在緊要關頭成為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


　　啊！
　　蕾蒙娜想大聲尖叫，但她的聲音已經啞到只能低聲呻吟。
　　一桿帶著倒鉤的鐵棍被用力桶進蕾蒙娜的腹部，強硬轉一圈後，鐵棍又被用力抽出，隨著鐵棍被抽出的，還有掛在倒鉤上的片片血肉。
　　這三天以來，蕾蒙娜從一開始的大聲尖叫到現在，她連呻吟都覺得耗費力氣。
　　「說，繼續說，」聖堤諾拔出鐵棍之後將一旁的黑色毛毯蓋回蕾蒙娜身上。「再說一次有關於馬賽爾的事，就從你上箭術課那邊開始講。」
　　米哈伊吩咐過，工作歸工作，但蕾蒙娜在身份上依然是米哈伊的妻子，波納里堡壘的當家女主人，所有的尊敬和規矩都不能壞，在長時間的酷刑中蕾蒙娜的衣服早就被搞得破爛，礙於米哈伊的規矩，他不許有任何人看到衣衫不整的蕾蒙娜，聖堤諾只能在每次用刑前拿掉蕾蒙娜身上的毛毯，結束後再給她蓋上。
　　「我已經說過三次了……」蕾蒙娜抿了抿唇，遲疑了下後虛弱的擠出了句反駁的話。
　　「那就再說第四次吧，夫人，希望你能在這次把你還沒公開的都說出來。」聖堤諾坐回他在蕾蒙娜對面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等蕾蒙娜開口。
　　「從十五歲那時起，馬賽爾成為我的箭術老師，一直到現在都還是。」蕾蒙娜小口喘著氣說道，頓了下後，蕾蒙娜多補了一句話。「到十七歲時其他學生都一一離開了，課程變成一對一教學，只有我，和他。」
　　重複了四次，聖堤諾終於聽到被蕾蒙娜刻意隱瞞的內幕了，他走到蕾蒙娜面前，抬起蕾蒙娜的下顎讓她直視著自己。
　　「要是夫人不隱瞞，您前面如此坦承，我們一定會過得很輕鬆愉快，」聖堤諾眼中泛著滿滿的精光。「現在，告訴我，你和馬賽爾除了師生外還有什麼關係？」
　　這問題，字字戳在蕾蒙娜的心尖上。
　　「他是我的老師……我的哥哥……也是，我的前男友。」
　　痛，蕾蒙娜很痛，痛到無法自拔，在餘光可見的視線內蕾蒙娜瞥見聖堤諾的一手已經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鐵棍，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回答，下一秒回應她的必定又是一次次折磨，她已經沒有力氣再隱瞞了。
　　一次次接受高頻音效對蕾蒙娜來說不僅讓她頭痛欲裂，更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身體一次又一次的被鐵棍刺穿，縱然蕾蒙娜已經是個血族，但她也只是個心生血族罷了，新生血族的身軀就和一般人類很像，鮮血尚未凝固，痛覺神經也尚未開始萎縮，況且聖堤諾用的還是連一般血族都難以招架的刑具，這對蕾蒙娜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千刀萬剮的肉體折磨。
　　「我打賭主人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這樣驚天動地的消息，聖堤諾聽到時也是愣了下子。
　　「這件事，是我的私事。」言下之意，便是承認她沒將這件事告訴米哈伊了。
　　「夫人，我想你必須了解一件事。」
　　「站上這個位子後，妳作為夜行者時的一切，將都不再能成為秘密。」聖堤諾說話輕柔，但字字卻都刺進了蕾蒙娜的內心深處。
　　沉默了一會兒後，蕾蒙娜用盡她僅存的力氣，仰起頭雙眼直視著聖堤諾。
　　「我知道了，所有我知道的，我都會說出來。」
　　為了血族，為了米哈伊，為了她被賦予的身份，蕾蒙娜必須忍，她必須付出，必須做出符合她現在身份的事，直到現在蕾蒙娜才終於米哈伊有時那身不由己卻又無可奈何的痛苦。
　　身居高位看似風光，但在他們的世界中擺在最前面的必須是大家的利益，而非自身意願，這種身上要背負的重擔和壓力，是一般人無法想像的。
　　「夫人辛苦了。」得到自己所要的目的後，聖堤諾第一次一改她冷漠的態度，溫和的和蕾蒙娜說話。
　　「我以為……你會繼續把話問完。」感覺到聖堤諾正在解開自己的腳鐐，蕾蒙娜有些訝異的問道。
　　「我是很想問個透徹，但是時間快到了，」聖堤諾一邊解開蕾蒙娜身上的銬鐐一邊說到。「如果沒準時放人，下一個坐上這張椅子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聖堤諾將左手上的手錶遞到蕾蒙娜面前，瞇了瞇眼後，蕾蒙娜終於勉強看清時針和分針所指向的位置，一點二十七分，蕾蒙娜依稀記得三天前會議結束的時間差不多就在一點二十七分左右。
　　還真是分秒不差呢，蕾蒙娜在心裡默默想到。
　　飛快解開蕾蒙娜所有的束縛後聖堤諾打開了禁閉室的鐵門，不出聖堤諾所料，米哈伊已經站在鐵門外等候了。
　　「主人。」一看到米哈伊聖堤諾便馬上低頭問好。
　　「蕾蒙娜，娜娜，你還好嗎？」看到蕾蒙娜後米哈伊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關心蕾蒙娜，壓根沒有理會聖堤諾到底說了些什麼。
　　「累……我好累……我沒力氣動了。」在米哈伊抱住蕾蒙娜後她隨即癱在米哈伊手臂上，低語呢喃。
　　「你對她做了什麼！」米哈伊轉過頭來對聖堤諾冷聲質問到，米哈伊的聲音越平淡，也就代表他越生氣。
　　「公事公辦而已，我親愛的主人，」聖堤諾面表無情地和米哈伊說到。「這裡都有監視器，我不會違反規定。」，不知道是真的亦或者又是米哈伊的錯覺，他種覺得聖堤諾在和自己說話時刻意用著一股無辜的眼神望著自己。
　　也是，聖堤諾是不可能違反他定下的規矩，但他肯定在允許的範圍內盡可能地將事情做到最極限，在把蕾蒙娜送出去時，米哈伊早就該預料到這件事的。
　　「喝吧。」米哈伊嘆了口氣後捲起袖子，將手腕遞到蕾蒙娜面前。
　　喝？喝什麼？喝米哈伊的鮮血嗎？可他也是血族啊，血族在轉化成吸血鬼後體內的血液會一點一滴地固化，米哈伊已經是四百多歲的老血族了，又怎麼會留有鮮血在體內？
　　看著蕾蒙娜像個小鹿一樣不知所措，有些迷茫的眼神，米哈伊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我跟其他吸血鬼不大一樣，」米哈伊想了想後改口說道。「總之你現在只需要知道我體內流有鮮血就好，雖然不是人類的血液，但總歸還是可以應急。」
　　握住米哈伊的手腕，蕾蒙娜抬頭看了眼米哈伊後把唇貼上他的皮膚，當蕾蒙娜雙唇碰到米哈伊肌膚的那刻，她隱藏在唇齒之下的尖牙立刻露了出來，蕾蒙娜現在才知道自己餓了，她好餓，餓得自己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所作所為。
　　利牙露出地下秒蕾蒙娜立刻大口咬破米哈伊皮膚底下的血管，正如米哈伊所說的，冰冷的血液衝進了蕾蒙娜的口中，蕾蒙娜緊接著便是張口狂吸。米哈伊的血液溫度雖然和一般正常生物不同，嚐起來的味道的味道也和蕾蒙娜之前喝過的有極大差異，但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也由不得蕾蒙娜去做評比了，她盡她所能的全力吸取米哈伊身上的血液，那大大的幫助了蕾蒙娜恢復一些體力。
　　蕾蒙娜喝的毫無節制，以她自己現在的情況來說鮮血就像是蕾蒙娜的一級毒品，她沉浸在其中完全無法自拔。
　　「夠了，蕾蒙娜，你喝得太多了。」米哈伊在說話的同時輕輕拍了拍蕾蒙娜的後腦勺，意示她停下來。
　　但此時蕾蒙娜早已失去自我掌控的能力，她就像是完全沒聽到米哈伊說話似的，毫無放慢速度的意思。
　　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米哈伊只能捏起蕾蒙娜的脖子硬是將她從自己手上扯開。「乖，娜娜，夠了。」
　　「等你醒來之後我們在一起去獵食。」米哈伊順著蕾蒙娜的頭髮一邊安撫她。
　　不用米哈伊說，蕾蒙娜也會如此，進食只補的了一時，但實際上的身體和精神上的修復還是需要睡眠來補足，和米哈伊對看一眼後，蕾蒙娜便在米哈伊的懷裡昏睡過去。
　　抱起蕾蒙娜，用毛毯替她包好身體後米哈伊站起來轉身準備要離開禁閉室，當他經過聖堤諾身旁時，米哈伊刻意停了下來。
　　「三天內交給我一萬字的報告，我要知道你都審出了些什麼。」
　　「用手寫，別想用打字的，另外，只要我知道那份報告少了一個字，那張椅子就該換你坐了。」看了聖堤諾一眼後，米哈伊抱著蕾蒙娜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