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慰勞禮物

《1-6‧慰勞禮物》

　　「嗚嗚……嗚……」

　　朵雅哭了。

　　「嗚嗚……太過分了……嗚嗚嗚嗚……」

　　只見她無力地跪坐於路旁，並且擺出了一張生無可戀、雙眼失神的恍惚神情。

　　她一動也不動，就猶如市場攤販上所陳列著的死魚似的。

　　『『話說這兩個人，真會玩……』』反觀西爾與洢絲法兩人內心中的默契仍舊。

　　……宛如什麼家暴現場一般。

　　不。

　　按理來講，正常的家暴過程是不可能會出現彼此飛天遁地的『戰鬥畫面』才對。

　　也由於朵雅剛才的求救聲實在太過駭人的原故，連帶路旁的許多路人聽見後都急忙逃離了現場，凱格見況方才無奈停下了對於朵雅的施虐行為，以免無意間損壞了第二護龍團的外在形象。

　　（……形象？）

　　（──才怪。）

　　西爾瞬間否定了自己的思路。

　　仔細回想，從剛才至此的這一切畫面與動作，就直接位於〈鬧市〉裡人來人往的街頭上演，彷彿毫不在意旁人眼光似的，由『黑衣男』對『黑衣女』做出了種種低俗的制裁戲碼。尤其是那一聲嚇人的求救吶喊，事後回想起來仍讓自己猛起雞皮疙瘩，無比尷尬。

　　（如果換用路人們的視角來看，大概就是黑衣男和黑衣女起了口角，黑衣女想逃走、可是卻被黑衣男當場於『空中』給肘擊了腹部，接著黑衣男為了不讓黑衣女繼續逃，所以黑衣男乾脆又將黑衣女給用力的『砸』在地上，而後黑衣男便開始對著黑衣女正式進行報復……）

　　由於那畫面太過可怕，導致西爾實在無法再讓自己回想下去。剎時強烈的羞恥感襲來，無疑也讓總算走到朵雅身旁會合的他與洢絲法，當下紛紛頗有默契的將臉給轉往兩旁──

　　「嗚啊……洢絲法……」

　　可惜朵雅已經復活，並且還注意到洢絲法的身影了。

　　「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

　　她抓住空檔扭身一滑，一舉滑出了凱格的視線，接著沒命似的奔向洢絲法。

　　「咿──！？」可憐的洢絲法當場來不及逃走。

　　「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洢絲法……」

　　好不容易從凱格的魔掌裡逃脫的朵雅，立即衝上前去抱起了洢絲法。

　　反觀洢絲法，則整個人差點被朵雅迎面抱向自己時的衝擊力給撞倒。

　　「朵雅妳冷、冷冷冷冷──冷靜點，咿呀──！？」

　　「洢絲法妳評評理──凱格他竟然對女‧孩‧子這麼粗暴耶──！」

　　不管三七二十一，此時的朵雅正在用淚汪汪的目光看著洢絲法。

　　絕大多數路人則用超驚奇的目光看著她們。

　　（女孩子？誰？女孩子？朵雅嗎？女孩子？認真的？）

　　一旁，西爾的心底雜亂作想。順便以瘋狂甩手扇風的動作，盡可能的、努力地，試圖擋掉一些路人們的異樣眼光──

　　（凱格，你怎麼不乾脆把『這怪物』給活活的玩死算了……）

　　很快的，於西爾的心裡有了最終結論。

　　「啊……朵雅妳……啊？妳昨天受的傷……已經、已經沒事了嗎？」

　　洢絲法莫名地被朵雅擁在懷裡，自己只能吃力的擠出這段話來，語氣明顯顫抖且結結巴巴，當下真有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錯覺。

　　『正常的情況下而言，不應該是尋求安撫與勸慰的朵雅被擁在自己的懷裡才對嗎？』洢絲法暗自心想，分毫不敢多言。

　　「哼，就那麼『一點點』傷口，以我們龍種的癒合能力──早就痊癒啦。」

　　始料未及，朵雅打起精神的速度似乎還挺快的。

　　不對，『快』這個字眼本身應該還是有速度可言……

　　──『剎那之間』。

　　朵雅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轉瞬露出驕傲的神情、擺出自豪的站姿，還比出了個意義不明的大姆指，和剛才哭著鼻子的她相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這女人的身體構造，大概是被龍核用了什麼禁忌之物所組成的吧……）

　　西爾真心感到不可思議。

　　「喔！妳這麼快就沒事了啊？哈哈哈哈──」

　　凱格見況放聲大笑，亦是一副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表情繼續說道：

　　「那麼想必『這樣做』也沒有關係吧？」

　　由於昨日朵雅遭受靈獸攻擊時，自己距離她最近的原故──

　　因此凱格當然非常清楚，朵雅身上被靈獸給咬傷、以及穿刺傷的所有位置。

　　「哈哈哈哈──」

　　他特意選了一處理應最為嚴重的部位，施以極快的手勢，然後用力戳了下去。

　　「嗚呀──！」這個聲音完全有別於朵雅的形象。

　　（唔……這傢伙，好可愛的叫聲……）

　　西爾笑在心裡，覺得自己有點壞心眼。

　　「凱格你不要欺負朵雅啦，再怎麼說……她應該、好像、大概、或許、說不定也是個傷患吧……」洢絲法有些不忍心的開口。

　　「洢絲法說得太好了！我可是個傷患啊！笨蛋凱格──！」

　　朵雅趁機躲在洢絲法的背後大罵，眼角偷偷掛著小淚珠。

　　（嘖嘖，既然承認自己是名傷患，今天就乖乖的躺在床上裝死、別出門了嘛……）

　　嘿，自己果然很壞心眼。

　　西爾如此確定。

　　　　◎◎◎

　　「我欺負朵雅？不──不，不對喔，我得糾正一下，那是她昨天活該搶奪別人獵物的報應呢，哈哈哈哈──」

　　看在洢絲法求情的份上，凱格說完也只好就此作罷，接著神態自若的又從背包裡掏出了霞紅果來吃。

　　（這個人，擺明還嫌剛才玩得不夠過癮是吧？）

　　西爾默默的以目光上下打量起凱格，肅然起敬。

　　「那麼……大家的『慰勞禮物』都買齊了嗎？」

　　忽地，洢絲法用娓娓動聽的聲音，道出了大夥今天來到這裡的主要目的。

　　因為某人提議要給平日備嘗辛苦的第二護龍團一點補償，要求每個人都得在〈鬧市〉裡找到一件……送給自己的慰勞品作為禮物的原故，所以才會四個人身穿極為醒目的護龍團制服前來〈鬧市〉逛街，順便也適切的好好轉換一下心情。

　　──若要說護龍團的制服到底有多特別？

　　經由混合了數種枯木皮，所特殊處理過的服裝外形有如皮甲亦者盔甲，顏色一律被染成了象徵性的漆黑色，並且各自依據團員本身所擁有的不同能力與需求，在形態與選材上也各有差異。

　　這是一種別具造型與特色的制服，於團員之間看似同個系列，卻又被各別賦予了專屬的功能與設計。好比西爾的護龍團制服，為了配合他與靈獸交手時的『能力變化』，乾脆直接從服裝上面刺滿了細小的洞口。

　　在低等龍印者的眼裡，只要看到穿著如此奇特裝扮的人，無不充滿了尊敬與崇拜的態度。那就像是修行了大半輩子的苦行僧，終於親眼見證到神蹟臨世的那一瞬間，滿腦子都是激動的頂禮膜拜之想一般。

　　面對這種眼神，洢絲法實在很不習慣，卻也遠遠不到厭惡的程度。

　　「禮物？呀！倒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呢。謝謝妳，若不是洢絲法妳提醒，我差點就忘了今天來到這裡的重要目的。」

　　你信嗎？我不信。

　　棒讀式的語調傳來，令空氣裡彷彿充滿了謊言的味道。

　　朵雅邊說還刻意邊看了凱格身後的巨大背包一眼──

　　「我自己的部分……嘛，算是也買得差不多了吧？」

　　對，慰勞禮物的想法就是這傢伙所提議的。

　　「我看一下喔，首先要買給妮菲迪團長的，是磨刀用的上等灰色枯木皮……」

　　洢絲法說著，迅速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寫有文字的茶色枯木皮，並且仔細的看了看上面的記錄。

　　「西爾給自己挑了兩條綠葉鼠圍巾，而凱格正在吃著自己的禮物……」

　　（至於朵雅……『差不多』的意思是還沒買完嗎？）

　　『算了，不提也罷。』洢絲法只花了半秒鐘在腦裡閃過這個念頭。

　　「等一下！」突然湊過來的凱格大叫一聲，嚇得洢絲法整個人跳了起來，「洢絲法自己的那一份禮物忘記買了呦，哈哈哈哈──」

　　「嗚──！？我、我的禮物？」

　　洢絲法想了想，自己的確是忘記了。

　　「看妳那表情，還真的是忘記了啊？哈哈哈哈──」

　　「可是……天馬上就要黑了……」

　　洢絲法眼望天空，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從中午逛到現在還是兩手空空。

　　又或者是，自己其實壓根便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呢？

　　「不行，只要是身為第二護龍團的一分子就得買。」凱格故意用自己高大的身體檔住了洢絲法仰天的視線，「慰勞禮物，這可是大家說好的事情喔！」

　　「但是……這個時間大家都開始收攤了，我看還是放棄……」

　　「不能放棄！我可不同意，哇哈哈哈哈──」

　　「我也認同凱格的說法。不要放棄，洢絲法妳看、攤販還剩下很多呢。」一向沉默寡言的西爾，很難得的開了口：「所以讓我們再一起找找看吧。」

　　而後朵雅的聲音突然傳來──

　　「──大家快點來看！」

　　究竟是何時跑過去的？眾人即刻有著一樣的疑惑。

　　此時朵雅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小攤販旁邊。

　　手裡……好像還抓著什麼？

　　「我說洢絲法，這個──怎麼樣？」

　　待大夥走近，被朵雅給握在手裡的，是一件上面有著白鳥雕刻造型的髮圈。

　　細心觀察，髮圈下方的繩圈，是選用帶有彈性的綠色枯木皮編製而成，兩旁還經由刺繡點綴了許多顏色鮮艷的小花朵，其工序繁雜，一眼便能看出作工之精巧，的確可以算得上是件好東西。

　　「啊！這個……好可愛。」

　　洢絲法看了一眼，頓時眼前一亮。

　　她本人似乎非常滿意這個髮圈。

　　「很可愛對吧？被我朵雅給看上的東西一定都很值得買！」朵雅的表情有些得意，並開始摸起洢絲法的頭髮，「而且妳的頭髮那麼長，偶爾也把它給束起來，應該會很好看呢。」

　　「我──我也覺得會很好看！」

　　西爾聽言，忍不住立即插話。

　　（朵雅做得好啊啊啊啊！馬尾萬歲──！這大概是打從認識這個傢伙以來，她所給過最好的建議了！）

　　西爾此般深信。

　　「就決定買這個了吧？」朵雅撫摸洢絲法頭髮的手勢越來越快，「若妳不喜歡，我可是要自己買下它了喔。」

　　「那麼就別猶豫啦！快點過去，老闆也正在等著妳呢，哈哈哈哈──」

　　凱格笑著，輕輕推了洢絲法一把。

　　（既然大家都贊成，自己也很喜歡，那麼──）

　　於是洢絲法不再多想，面容有點蘧然。

　　（那麼──就選它作為自己的慰勞禮物準沒錯了！）

　　畢竟那個白鳥髮圈真的是太可愛了，自己實在越看越喜歡！

　　因此洢絲法趕緊從朵雅手中接過了髮圈。

　　「老闆，請問這個……」

　　她先是將髮圈給輕輕放在攤販的桌面上，未料話還沒有說完……

　　「哎呀！小姐，內行人啊！妳真是太──有眼光了。」

　　不等洢絲法接下去講，身為老闆、鼻口下方長有明顯翹鬍子的中年大叔，已經對著髮圈開始用力地比手畫腳──

　　「這一個髮圈上面的裝飾部分，是資深工匠用白色枯木手工雕製成的。而且整體方面無論材質或是工藝都只選用上等材料、頂尖工法，再搭配了最高端的製作水準，所以賣價當然會貴了一點，要賣一金四銀三銅呦！」

　　等待客人上門已久的翹鬍大叔笑容滿面，朝氣蓬勃，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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