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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1-12


  隔天早上六點,在盧萍,貝恩德帶著沉重的表情召開了記者會。

  有大事要宣布,和怪病有關,他只這樣跟記者說。記者們還以為是終於找到了治療方法,所以當他們看到他表情的時候,他們都疑惑起來,讓場面陷入沉靜。


  貝恩德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場面中開口:

  「……我是總統史徒爾。首先我得問一個問題,這裡的畫面是實況轉播嗎?」

  他只著右手邊牆壁的幾部攝影機,分別問了這些攝影機所屬的報社。


  「是的。」

  「我們也是。」

  「我們不是。」

  「是的話,麻煩現在跟你們轉播的人員聯絡,請他們停止,改用錄影的方式。接下來,有些畫面,並不適合放送給所有人看見,尤其是小孩子。我相信你們的主管也會同意我的說法,所以我並不禁止你們報導。但我相信你們看了之後,良知會認同我所說的,所以我只希望你們暫緩轉播。」

  貝恩德的話不容否定。要是平常他們可能會提出抗議,但貝恩德不是拒絕採訪,只是希望他們剪接。幾名記者就走到外面的公共電話區撥了電話,得到許可。


  「總統,我們已經暫停實況。」

  「我們也是。」

  貝恩德點了點頭,握緊講台。


  「相信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大家都已經聽說過溫斯頓博士的傳言。昨天晚上,在蘭斯修特近郊,我們查獲了一個據點,逮捕了五名成員。人證與物證都顯示,這是溫斯頓博士和保守黨聯繫的地點之一。這段時間以來,保守黨一直與溫斯頓博士聯繫,幫忙介紹重病患給他……治療。

  你們也知道,有許多人成功的治癒疾病,回到家庭。但是,沒有人知道治療失敗的後果,直到昨天。」

  貝恩德比了個手勢,旁邊的人就放出投影片,是昨天瓦列斯他們入侵的地點,畫面的正中央就是呻吟著的實驗體。


  「這些就是治療失敗的病人。我們確認了一部分人員的身分,他們被送回給保守黨,要他們處理……光是看這些畫面,你們可能會產生誤解。但是,這些人,並沒有死。」

  貝恩德慎重的說,在記者群中引起疑惑。如果沒有死,那究竟算是什麼呢?


  「接下來我要請一名病人到這裡來,我再確認一次,所有的實況轉播都已經關閉。如果在座的各位記者身體有所不適,也可以現在離開。」

  雖然貝恩德這麼說,但是記者們就為了賭上身記者的榮譽,也不想離開。確認了這點之後,貝恩德繼續下去:

  「那麼,同志艾爾瑟,麻煩妳。」

  「是的。」

  一個人推著輪椅進來,上面綁著一名實驗體。實驗體一路被推著,一路看著這麼多的人,做出混亂的反應。眼珠晃動,發出怪聲,身體因為掙扎扭曲成一般人辦不到的角度,即使如此,他還是試圖往人群眾多的地方爬去。推輪椅的人還得請另外的人手按住實驗體,輪椅才沒有被翻倒。

  看到這個畫面,承受不了的人立刻吐了出來。


  「這是,治療失敗者的下場。他們失去了理智,只會對其他生命有反應,試圖攻擊他們。剛剛投影片中所有的病人,都變成了這個樣子。謝謝妳,同志艾爾瑟,麻煩妳推回去吧,我想這樣就夠了。」

  「好的。」

  在實驗體離開的時候,貝恩德繼續說了。


  「很遺憾的,根據我們有力盟友的消息。這些病患沒有理智,也無法被治療,他們拒絕進食,很快就會死去。我們會和家屬商討怎麼處理後事,也希望家屬看到這個消息之後盡快與聯邦政府聯絡。

  除了這些病患以外,還有少部分特殊的病患。被改造成只會聽令的狀態,如你們剛剛所見,溫斯頓利用了病患的幾個特質,將它們變成了強大的兵器。這些……由人所改造成的兵器,被編入保守黨的私人部隊,試圖用來推翻政府。我們昨天就在他們的據點前戰鬥過。」

  連續幾張投影片放映出武裝實驗體的屍體,就算是屍體,人們還是看的出來他們和一般人有所不同。那個毫無痛苦般的死狀,不是正常人的樣子。


  「先前的病患,也許還可以認為,為了尋求極端的治療必須用上極端手段,不管病患會有什麼下場。但這個……這個?這不是治療,這是為了自己的武力所做出的交易。不是為了科學,或是為了人類福祉,不是為了國家,只是自己的私慾,為了搶回政權的私慾。就為了這種事,將他們變成這樣!?

  我本來以為,保守黨就算政治立場和我們不同,但他們還是心向國民,但是很顯然我錯了。他們根本不把國民當一回事,不只如此,還利用國民最脆弱的時刻,將他們變成自己的殺人兵器。」

  貝恩德握緊拳頭。



  「這忍無可忍。我現在以總統權限,宣布卡賽進入緊急狀態,並宣布保守黨為非法組織。緊急狀態到保守黨徹底解散之前都有效,他們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貝恩德說完,幾乎是同一時間,大批人馬衝進了保守黨在各地的據點。

  蘭斯修特也不例外。



//

  早上起床,看到新聞報導的時候,已經全部都結束了。瓦列斯拍了自己額頭一下,發出哀號。

  「被擺了一道……」

  「被擺一道?怎麼說?」

  靜在旁邊緊張起來,不過不是她想的那種立即性的威脅。古斯塔夫也察覺到了,臉上帶著不滿,不過沒辦法多做什麼。另外三人則是臉帶疑惑的看著他們。


  「我們調查了溫斯頓博士,發現了保守黨的計畫沒錯。保守黨看起來是個王八蛋沒錯,但是實際上,這件事恐怕只有少數高層知道,昨天在那個商場廢墟,保守黨的工作員也是這麼說的。」

  「但是貝恩德現在把事情怪在整個保守黨身上,強迫他們解散、沒收他們財產,恐怕接下來還會有一波國會重選。他們趁這個機會完成共產黨的絕對多數,把極大的權力收在手裡。要說用國家危機來完成政治目的,他們也不遑多讓啊。」

  古斯塔夫接著說。聽了,莉迪亞和小黃也露出不妥的表情。


  「而且我們還成了整件事情的幕後推手是嗎。」

  「沒有辦法阻止嗎?這樣感覺好像,不太好啊。雖然史徒爾先生算是同伴……」

  「沒有。要享受整個團體的好處,就要承受整個團體的過錯。還是有人會繼續支持保守黨,不過不會很多,再加上這件事的衝擊性,輿論沒辦法阻止貝恩德解散他們。至於我們,就算去抗議也只會被打太極吧,畢竟在說詞上,他們做的事也不算錯就是了。」

  「嘖。」

  沒想到自己的調查竟然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好像被利用了一回。雖然不用再煩惱怎麼入侵保守黨黨部了,他們還是開心不起來。


  「不過現在還是專心在眼前的事情上吧。有可以利用的結果就利用,如果共產黨走偏路,該把他們幹爆的時候還是把他們幹爆。」

  靜第一個打起精神,其他人想了想也是,就把心思轉到溫斯頓博士身上。

  除了瓦列斯以外。


  「怎麼了,瓦列斯?還在想這件事?」

  「嗯……我總覺得不只這樣。要只是這樣的話還好,但是要是更進一步的話,事情就糟糕了。不過妳說的對,到時侯再處理吧。就算要定罪也需要審判,到時候再關注一下。」

  瓦列斯把視線轉回新聞中的畫面。


  「照電視上的說法,保守黨黨部已經被突襲了。裡面的人全部逮捕,我們去調查也沒有東西。我們還是問問貝恩德他們有沒有找到什麼東西吧,要是埃森曼格已經被抓了,我們也以直接從他身上問出情報。」

  「嗯,我打電話。」

  靜撥了電話,沒多久貝恩德就接了起來。


  《喂?》

  「史徒爾?我是片倉靜。」

  《喔,片倉小姐。你們看到新聞了?》

  「嗯,我們看到了,我們也對調查結果被你拿來利用,感到不怎麼愉快。不過那件事就暫時算了,你們抓到埃森曼格了嗎?」

  被冷不防來一槍,貝恩德沉默了一下。


  「史徒爾?」

  《欸?啊,就我收到的報告是逮到他了,現在人還在蘭斯修特。逮到他的人就是賴因爾,他們先將保守黨員帶到維斯巴赫大會堂,等待盧萍的車隊護送他們北上。你們要問什麼可以趁現在,賴因爾看到你們會讓你們通過。》

  「好,那我們等等就過去。」

  靜掛了電話。


  「史徒爾聽起來很乖,說埃森曼格人在維斯巴赫大會堂,我們要去的話要快。」

  「好,那現在出發?」

  「走吧。」

  六人早就準備好了,確定目的地之後就立刻行動。他們來到了兩百年前建成的古典大會堂,大會堂的附近有零散的共產黨員看守著,每個人都全副武裝,以防保守黨還有什麼隱藏的私兵,做最後的反撲。

  他們看到世界之敵靠近,比了手勢要他們停下。


  「你們是誰?」

  「聯邦特別調查員,賴因爾知道我們。他人在嗎?」

  「就在那邊,賴因爾同志。」

  那名哨兵轉過頭呼喊,正在吩咐些甚麼的賴因爾就轉過頭來。

  「什麼事?」

  「這幾個人說認識你。」

  「啊,世界之敵。有事嗎?」

  賴因爾認出他們之後,和剛剛交談的人比個手勢,表示稍後再說,就快步走過來。


  「我們找埃森曼格問些問題。和溫斯頓博士有關的,應該他最清楚。」

  「好,我陪你們進去。」

  賴因爾幫他們帶路,大會堂裡面大量的保守黨成員席地而坐,其中不乏現任官員,被周圍持槍的共產黨員包圍起來。

  埃森曼格就在這些人的最中心,賴因爾帶頭走到他面前,叫了他的名字。


  「埃森曼格,他們有話要問你。」

  「……」

  埃森曼格抬起頭,以疑惑的眼神看著靜他們。瓦列斯和靜交頭接耳了一下,決定讓靜來講。

  「威爾蘭文,會講吧?」

  「你們是誰?」

  「抓到你們尾巴的人。也是昨天在你們處理實驗體的地點,擊敗你們私兵的人。」

  「……是嗎,那你們滿意了嗎?看看這個畫面,好幾個有歷史的大黨毀在你們手上。」

  「不,不太滿意。我們還不知道溫斯頓博士的下落,根據昨天的工作員說詞,只有你知道溫斯頓博士的詳細情況。交易也是你和幾個心腹在談的,所以麻煩你把細節吐出來吧。你可以選擇在這裡,或是裡面的小房間。」

  靜撇過頭,看向大會堂後面的準備室。但對方沒被嚇到,要是在這裡拷問他,世界之敵是自找麻煩。


  「哼,我沒有什麼好跟你們說的。」

  「給點面子。」

  靜湊到他耳邊。


  「這是我們給你的最後機會,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代表什麼。」

  「……」

  埃森曼格一瞬間睜大眼睛,然後恢復冷靜。他低下頭,閉起眼睛用卡賽文述說起來:

  「我一直覺得,共產黨只是些唱高調,但是沒有能力的人。誰都知道怎麼摧毀,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怎麼建設。共產黨的高調能夠打動人心,但是沒有辦法維持,所以怪病爆發的當下,我其實是很高興的。這樣終於可以暴露他們的無能了,沒過多久,我們就會取回我們的地位。

  我命令所有保守黨員袖手旁觀,看著怪病肆虐,也看著共產黨搞不出什麼名堂。一切都照想像中的進行。然而在怪病爆發的第二個月,我聽說了溫斯頓博士的傳言。溫斯頓博士的大名我早有耳聞,他……我十分確定,是他的話,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就能研究出治癒的方法。也許他會發表,也許不會,也許只會成為一個都市傳說,但是那都不是我所樂見的。

  在我擅自的決定下,我暗中調查了溫斯頓博士的據點,並調派了一部分的私兵,前去攻擊。然而這支部隊被殲滅了三成,敗逃回來。我根本動不了他,只好採取別的手段。再怎麼說我也是保守黨黨主席,蘭斯修特是我的地盤,也許溫斯頓博士不受我的威脅,但和我合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沒過多久,我和他聯絡上了。他不可能放棄實驗,也不會放棄發表,這是溫斯頓博士給我的底線。怪病很快會被治好,那麼既然我無法讓怪病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我就轉為尋求別的東西。我要求兵器,而他想了想,給我這個提案──治療失敗的實驗體,他會盡可能的改造成兵器,供我指揮;而我們負責一切的器材以及通路。

  我同意了,然後在保持最高機密的狀況下,分配我的親信去處理這件事。我們介紹急迫的病患前去進行人體實驗,將失敗的實驗體殺死埋葬,然後將武裝實驗體祕密的編入部隊。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你們來到這裡。」

  「原來如此,所以是因為你們打不過溫斯頓博士,所以才來轉而阻礙我們嗎。這樣就合理了。不過你還是沒有說,溫斯頓博士人在哪裡?」

  瓦列斯一邊幫其他人翻譯,一邊質問埃森曼格。


  「在東邊一個叫嘉亨的小鎮郊外,以一間廢汽車工廠為入口,你們要去送死的話就去吧,我就不攔你們了。」

  埃森曼格以滿足的語氣說,瓦列斯轉述之後,就和其他人在現場拿出地圖討論起來。


  「好吧,聽起來是在這個地方附近。問題是對方聽起來有相當的戰力,我們要現在過去嗎?還是做點準備?」

  「直接過去吧,我覺得有我們幾個戰力也足夠了,除了克拉科夫的碎片都在這。只是郭聖德,我不確定你的能力對武裝實驗體有沒有用。實驗體不知道為什麼對普通人反應很大,我猜不是簡單的視覺能夠解釋的。」

  「但是我剛剛聽起來沒有要潛入。」

  「只是提醒你一聲而已。」

  靜聳了聳肩,隨後他們跟賴因爾要了輛車,由古斯塔夫載他們過去。



//

  「到了。」

  溫斯頓博士的根據地距離蘭斯修特並沒有很遠,就如病人們所說的一樣。瓦列斯等人早上出發,剛過中午就抵達了。汽車工廠從遠方看起來仍然保持廢棄的樣子,旁邊附設了一個巨大的鐵棚,足夠給大型車輛通過的鐵門緊閉著,想必就是病患們下車的地方。

  六名碎片在遠一點的地方停了下來,徒步接近。從外面看,什麼動靜都沒有,讓他們一時還以為是埃森曼格騙他們。直到莉迪亞聽到些不自然的聲音。


  「不,雖然很小聲,但是真的有東西在裡面活動。聽起來好像馬達在運轉……之類的。很奇怪的聲音。」

  「嗯,而且對方已經發現我們了。」

  郭聖德從旁接話,他試著使用神隱,卻沒有效果。


  「大家最好小心點。我們怎麼進去?瓦列斯融一個洞嗎?」

  「嗯,我試試看吧。但是對方沒有想攻擊……嗎?」

  「我可不覺得有這麼溫和。」

  「好吧,大家後退一點。」

  瓦列斯比了個手勢,其他人就在原地停下。瓦列斯走到鐵棚的大門前,催起火力,一口氣將鐵門融化大半。

  同時,幾百發子彈朝瓦列斯飛來,幸好火焰的餘溫還在,瓦列斯投入雙倍的魔力,將子彈也全部燒掉。

  火焰之後是武裝實驗體──大量的武裝實驗體。一眼過去至少有一百人散落在鐵棚的各處,架起機槍和步槍,對闖入的瓦列斯全力開火。


  「果然不怎麼溫和啊!」

  瓦列斯向前,用火焰保護自己,點燃周圍的環境,同時用鏽蝕摧毀槍枝。然而出乎瓦列斯的預料之外,這些武裝實驗體開火不受影響,他們手上清一色都是滑膛槍,特別設計成槍管有所耗損也可以繼續射擊的樣式。

  「沒想到反鏽蝕還真的變成標準了嗎!?」

  幸好是實驗性質的滑膛槍,威力沒有很強,瓦列斯不需要用全力燒熔子彈。他提起懷中的衝鋒槍,對準武裝實驗體聚集的二樓掃射。子彈雖然確實往武裝實驗體飛去,卻打在武裝實驗體前方的多層玻璃上,失去動能,停了下來。這次反擊同樣無疾而終。


  「瓦列斯你搞得定嗎!」

  靜從後面喊話過來。


  「搞不太定,我覺得我好像被針對了啊,還是大家一起上吧。」

  「了解。」

  話才說完,靜立刻就衝進彈雨,找立足點跳上二樓砍人。古斯塔夫更快,立刻就出現在武裝實驗體背後砍人。小黃和莉迪亞繞了點路,從鐵棚的外部入侵,免得被打成蜂窩,至於郭聖德沒什麼用,只能繼續待在外面看戲。

  同時,瓦列斯想辦法對付那些防彈玻璃。他試圖用火焰把玻璃炸掉,不過花了比想像還多的力氣才辦到。鏽蝕和風化也不太管用,瓦列斯開始思考是不是該學些別的招式。不過要學也是下次,他決定試試用高強度雷射穿過防彈玻璃,一道雷射橫掃,一整排武裝實驗體爆炸。有些只被炸掉手腳的,仍然試圖舉槍還擊,但是瓦列斯的火焰帷幕依然健在,將所有子彈燒熔,確保後方安全。


  (……安全,真的嗎?銹蝕、魔彈和白火焰,我都被針對成這個樣子了。對方竟然會沒有想準備突破火牆的裝置?)

  瓦列斯瞇起眼睛,四處張望。不過光是這樣還想的太淺了──要是對方有所準備,當然也不會讓他看到了。

  「糟──郭聖德,閃遠點趴著!」


  瓦列斯全身寒毛倒豎,像是被往前方吸去一樣。有什麼要過來了,瓦列斯把握這最後的時間,編織魔法,空氣像是帶有重量一般的腐化沉澱,無形的力量阻擋在他身前,再加上高溫讓通過的一切物體變得脆弱。

  到此為止過了兩秒,但在瓦列斯來得及完成第四道防線之前,攻擊就迎面而來,前方的鐵棚被徹底炸掉。

  巨大的砲管和砲彈同時顯露出來,是電磁砲,威力可以和托西流斯將迪埃特擊殺的那一擊相比。隔著一面牆壁瞄準瓦列斯射擊。

  「幹你──」


  瓦列斯沒心力把髒話罵完,全力阻止往他飛來的砲彈,就像以前巴斯汀抵擋戰車砲一樣,只是規模大上了十倍有餘。巨大的砲彈受魔法影響,開始軟化扭曲,隨後瓦列斯用全身的力氣把它往左邊推,最後,在距離瓦列斯面前一公尺的地方,砲彈終於被推離了軌道,從旁擦過。它打穿了鐵棚的另一側,飛出室外,將廢棄工廠旁的機具炸毀,最後擊中地面,引發了小型地震。

  「呼……竟然對付個電磁砲都這麼吃力,果然還沒有恢復全力……嗎。」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過正面抵擋電磁砲的經驗,不過那大概是善神的記憶。瓦列斯甩了甩頭,揮舞火焰,將複雜的電磁砲再次充電之前毀掉。


  「瓦列斯!你還活著嗎!」

  「啊,還活著。你們才是,有被波及到嗎?」

  最大型的攻擊過去之後,武裝實驗體也被其他人解決得差不多了。整個鐵棚內都是炮彈捲起的碎屑,他們一時之間看不清楚。瓦列斯就用魔法將灰塵吹走,還有幾個人因此咳了兩聲。


  「我沒事。」

  「還活著。」

  「我和小黃都沒事。」

  「沒事。」

  看來是全員平安了,他們趁塵埃落定的時候,來到一樓和瓦列斯會合。已經沒有更多的武裝實驗體襲擊他們了,不過他們沒有放下戒心,四處張望。


  在他們還在警戒的時候,低沉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傳出:

  《啊,這樣就解決了嗎?不愧是世界之敵。也許下次我該訓練他們打肉搏戰嗎?都十一世紀了還得用冷兵器,真是讓人時空錯亂啊。》

  「怎麼,溫斯頓博士。還有什麼牛鬼蛇神就通通派出來!」

  《溫斯頓博士……?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不用擔心,剛剛和你們交戰的武裝實驗體就是全部了。所謂戰鬥,本來就是要一次投入全部戰力以爭取最大的勝機,不是嗎。如果要挑選有利場地,我一開始就不會讓他們攻擊了。》

  「……」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瓦列斯不敢大意。尤其是開頭的那段大笑,對所有碎片來說都是同樣的疑惑。


  「……你笑什麼。」

  《不,沒什麼,等到你們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了。好了,世界之敵,入口就在你們右邊,你們要參觀就隨意吧,反正我也沒辦法阻止你們。我還有實驗要做,就不接待了。》

  「……」

  說完,聲音停止。四周歸於寂靜,只有在溫斯頓博士所講的右邊,一道顯眼的鐵門豎立在那。六人心裡帶著一樣的疑惑,討論起來。


  「怎麼辦?就照他說的進去嗎?會不會是陷阱?」

  「瓦列斯聽得出來嗎?」

  「……不,不知道為什麼,完全聽不出來。以往在電話裡或多或少都能發揮作用,這次沒有。也許有做過特殊處理。」

  「是有可能,但是我總覺得對方意外的……沒有敵意。你們有這種感覺嗎?」

  靜猶豫的問其他人,不是說要就這樣相信對方,但是根據長久以來的經驗。別有所圖的人講話起來會有特別的語調,不是讓人感到壓力,就是讓人很容易相信。溫斯頓博士則沒有,只是平淡地、單純地,陳述事實。


  「嗯,確實是有這種感覺。不過感覺起來,反而更危險了。」

  「就算這麼說,也不能就在這邊停滯不前吧。」

  郭聖德比起這些風險,更在意病的事情,催促著其他人趕快前進。


  「嗯,好吧,那大家就保持警覺,進去看看吧。我和瓦列斯打頭陣,其他人幫忙警戒。」

  他們走向那道鐵門,剛站在門前門就自動打開,好像在歡迎他們一樣。

  「……」

  鐵門之後是整修過的工廠內部。與其說整修過,不如說只保留了外皮,內部完全沒有工廠的樣子。明亮的鋼板通道,推車用的軌道,藥劑的香味,乾淨整潔的物資。這裡除了實驗以外,還有求助的病患在此居住,根據病患的說法,他們過得非常舒適──至少到他們變成那個樣子為止。


  「暫時看來……不會有戰鬥發生,嗎?」

  「如果不想波及到其他病患的話,應該是不會吧。」

  「講的好像對方會在乎那些病患的樣子。」

  一行人的意見不一,總之往前走就是了。溫斯頓博士說的似乎是事實,他們走了二三十公尺,沒有看到半個人。平常負責打點的武裝實驗體已經被他們全滅了,研究員都還在做研究,病患在沒事的時候也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他們。


  「看來我們可以盡情探索了,莉迪亞,有看到什麼嗎?」

  「嗯,有些不知道幹嘛的東西。像是那個和那個和那個,整個工廠裡面到處都是。」

  瓦列斯他們順著莉迪亞的手是看過去,只看到幾個小型機械裝設在工廠的各處。


  「……是監視器吧。」

  「很可能。」

  就算這輩子沒看過這麼小的監視器,多少還是猜得出來這些裝置的用途。同樣的裝置佈滿了整間工廠,恐怕溫斯頓博士就是從這樣的監視器中觀察他們的吧,不過數量實在太多了,要一個一個拔掉也很費工,他們決定先不管這些東西,繼續前進。

  工廠裡面沒有告示牌也沒有地圖,全部都記在研究員的腦子內。瓦列斯他們找不到正確的路,只能亂走。他們總之先試著往物資多的地方去,各種複雜的機器,越多的地方大概就越接近核心,他們是這樣猜的。

  不過他們猜錯了,左右繞了一陣子,他們打開了一扇看起來精美的門。但只發現大量的病患在裡面休息著,有的在看電視或是看書,少數幾個人利用這最後清醒的時光和旁人交談,而更大部分的,則是躺在椅子上,陷入沉睡。

  聽到他們進來,病患們紛紛回頭。看到不是既不是武裝實驗體也不是研究員,紛紛表現出驚訝。



  「你們是……?」

  「我們是來幫你們的人,你們得離開這裡。」

  古斯塔夫簡短的說明,沒有打算解釋太深。

  「離、離開?我們還沒接受治療啊。」

  「就是那個治療不行。那只是個騙局,溫斯頓博士以治療的名義拿你們做實驗,失敗的人只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而已。卡賽全國都知道這件事了,你們得離開這裡。」

  「行、行屍走肉?」

  「對,不能說話,沒有意識,只對周遭的刺激有反應,像個動物一樣。之前那些失敗的人被變成這樣,送去給保守黨處理。結果事情暴露出來,現在全卡賽都對此感到憤怒。」

  「是真的嗎……?」

  「我們被騙了……?」

  病患們開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這時,溫斯頓博士的聲音從廣播之中傳出。



  《實驗與治療,有什麼差別?沒錯,我確實拿你們做無法保證成功的手術。不過我也早就跟你們聲明過了才對。治療的理論還沒有確立,我無法保證全部都會成功。》

  「但是,如果要變成生不如死的樣子……」

  《那時候你們也早就沒有所謂的主觀意識了,就我個人的哲學來說,這和死亡沒有什麼差別。你們為了不想死去來到這裡,拿自己的生命做出賭注,我認為你們應該不在意這點風險。不過無所謂,你們想放棄僅剩的一點機會,選擇安詳的死去,我也不阻止你們,你們可以直接離開。》

  「我們……」

  被這麼說,病患們反而猶豫起來,這確實是他們唯一的生存機會,溫斯頓博士理性的說詞又讓他們多了不少好感。風險有,問題只在於能不能承受。


  「……我要留下來。」

  「我也要留下來。」

  出乎世界之敵的預料,沒有人要離開的。如果是不相信他們而選擇留下就算了,就算相信他們的說詞,病患還是選擇留下。


  「……那你們就待在這裡吧。我們走。」

  古斯塔夫不愉快的說,用眼神催促同伴們離開。

  「就不管他們嗎?」

  「沒辦法,他們自己的選擇。反正我們找到溫斯頓博士之後,實驗也不可能繼續進行了。就讓他們自己的家人來勸吧。」

  「……也只能這麼辦了。」

  要是剛剛這樣講的話,那些病患搞不好還會轉過頭來攻擊他們。所以古斯塔夫才隱忍不說。


  「問題是要往哪裡走呢。」

  「往這邊如何。」

  莉迪亞指了一個方向。


  「剛剛那些病患身上都有種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消毒水還是藥水,從那邊傳來的藥水味比較重,我在想會不會是做實驗的地方。」

  「喔喔,這倒是個適合的線索。」

  沒想到有意外的收穫,一行人就照著莉迪亞的指示移動。道路蜿蜒曲折,附近的管線也越來越多,讓他們有不錯的預感。

  然而那個不錯的預感是不是能讓人開心起來的事情,又是另一件事。

  他們沿著管線來的了一塊新的區域,和剛剛的生活區又是兩樣風景,原本是開闊的生產線場地,現在被劃分成小塊的空間,每個空間都以玻璃區隔。實驗體各自以不同的姿態待在裡面,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很悲慘。


  「這是……!」

  藥水的味道當然很重了,這裡是長期實驗的觀察室。人們被固定在病床上,大量的管線灌進他們身體裡。大部分都像死人一樣沒有反應,只有眼睛睜開著。少數幾個則是在病床上掙扎,痛苦讓他們發出無聲的尖叫。最讓人感到噁心的幾個,則是整個頭蓋骨被掀開,露出下面的大腦,接上電線加以刺激。

  「可惡!」

  靜看到這個畫面,立刻開始破壞玻璃隔間。她拿出長刀,連著鞘往玻璃上砸,沒過多久就砸出一個洞,入侵到隔間內部。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手術看起來如此精密,拔掉插在腦子上的管子還有可能反而殺了這些病患。

  最後,靜只能怒吼。


  「溫斯頓!」

  《嗯?》

  溫斯頓博士一下就有了回應。

  《你們在實驗觀察區有什麼事嗎?可以的話希望別亂壞換環境啊,這些都是寶貴的實驗數據。我不希望有什麼意外因素影響了結果。》

  「為什麼……為什麼你做得出這種事?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嗎!你把他們當成什麼了!做這種……實驗,把他們變成生不如死的樣子,然後丟棄殺死!」

  《妳講的話也真是奇怪,就是活生生的人,做起實驗才有意義不是嗎,反正都要死了。》

  溫斯頓博士不解地說,好像眼前的景象沒有什麼不對。


  「不,我不明白。你來到這裡也是為了治病不是嗎?因為看不下去人們的痛苦所以才來的,不是嗎?就算無法救助他們,不是應該至少要減少他們的痛苦嗎。那為什麼,可以下的了手,把活生生的人變成這個樣貌?」

  《為了治病?為什麼我要治病?》

  「咦?」

  靜停下了動作。


  「你不是在治病嗎?不然是在做什麼?你在觀察什麼,做什麼實驗!?」

  《啊……我明白妳的意思了。要說的話,我確實在治病,但那不是我的目的。就如我所說,實驗和治病是沒有差別的。病人需要治病,我需要實驗體。我們有了共同的目的,計畫才會進行的順暢。接著用錢消除他們的後顧之憂,讓他們可以安心投入到實驗中,整個計畫才叫全速運轉。不然我要跟百岳的蠢材政府一樣到處去擄人嗎?需要做到那個份上,計畫只能說是三流以下。》

  「不是治病的話,實驗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不惜大費周章做這麼多事?想再創造一次都市傳說?還是有想救的人?」

  《不是那麼感情化的理由。我只是想查明事實而已,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查明事實,讓科學再邁進一步。》

  為了知識,僅僅是為了這樣而已。


  《為什麼人會沉睡,為什麼會醒來,會什麼會衰弱。這不是單純的病,有什麼東西,以某種方式在影響他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被影響的又是什麼。但我認為,那和我長久以來一直尋找的真相絕對是有關連的。》

  「你……」

  簡直就跟瓦列斯講的一樣,但是瓦列斯講的可是魔法這種和科學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東西,難不成科學走到極致真的會和魔法一樣嗎,這個想法讓靜一時語塞。


  「你尋找的真相,是什麼?」

  《『靈魂是什麼?』》

  「哈?」

  然而靜接下來聽到的話讓她更加驚訝,旁邊的人也都是滿臉疑惑。


  正是因為有靈魂,人類才是人類。靈魂是人類意識的根本,文明的基礎,人有靈魂所以才有思想,才和動物區別。這也是人類被神明所眷顧的原因,惡神根據人類的靈魂而判斷善惡,賜與祝福。

  這是基本常識,才對。


  「靈魂不就是那個嗎?就是……靈魂。雖然由我們來這麼說很奇怪,但是聖經上不就是這樣寫的嗎,死後能夠獲得榮耀的那個。」

  《笑話。》

  溫斯頓博士的聲音中充滿諷刺。

  《這個世界沒有神。》

  「!」

  這句話一出口的瞬間,瓦列斯感到一陣惡寒。看到他的反應,其他人轉頭盯著他,疑惑的眼神讓他好像從存在被否定一樣。


  他覺得自己必須開口反駁。

  「你在……說什麼鬼話。不是就在那裡嗎,邪惡之神,賜與惡人們能力,把這個世界變得亂七八糟──」

  《不,這個世界沒有神。神也沒有賜與惡人能力。這個世界沒有魔法,只有科學。那些所謂能力引起的現象,必然有其因果,而追究因果,就是身為科學家的使命。》

  「那在那邊漂浮的土地是什麼,那個塔上居住的是什麼!」

  《那是,某種和人類很像的生物。他自稱神明,建立了信仰,讓人以為是萬物的主宰。無可否認的,他擁有力量以及知識,這力量太過強大,無知的人類才會相信世界上有神。》

  溫斯頓博士回答的沒有一點遲疑。


  《但那並不是神。既不能主宰人類,也不能給予人類力量。他只是個單純的個體而已,雖然強大,但並非無敵。》

  「不,雖然他確實只是引發人們原本就有的力量,但是他至少有辨別靈魂的力量才對啊!他看透人的靈魂,然後幫助他所喜愛的那群不是嗎?這才是他建立的信仰根基啊!」

  《真的嗎?引發人們力量的真的是神嗎?》

  「──」

  能力並不是神明給予,而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瓦列斯的主張已經足以顛覆常識了,然而,溫斯頓博士卻還更進一步。


  《還是說,引發力量的是人類自己?》

  「什麼意思……怎麼可能。」

  模糊的畫面閃過瓦列斯的腦中,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他隱約有種感覺。

  也許,這才是真相也說不定。


  《那個所謂的神,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他只是建立了信仰而已。而根據這個信仰,人們相信只有惡人會受到祝福,擅自認定自己是惡人,然後引發了自己的力量。所謂的宗教只是一場騙局,一場深植人心,最後反而成為整個系統核心的騙局。》

  「你……你瘋了嗎?」

  溫斯頓博士的口氣如此理性,但是說出來的話如此瘋狂,像是從根本將這個世界的常理顛覆一樣。就算是在這個時代,恐怕也會被教會抓去宗教審判的程度。


  《哈哈哈哈,使用魔法的人說相信科學的人瘋了,也是夠諷刺的了。》

  「等等,你說的話已經自我矛盾了。最好的證明就是我們遭遇的疾病,這場病是一種現象。而這個現象只會影響善人,那麼,不就代表可以客觀的分辨出善惡了嗎?還是你要說,這場病本身也是人們對自己的催眠?」

  古斯塔夫咬著牙問,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今天受到影響最大的人。


  《善人發病只是表象,也許發病的標準是更為特殊的東西也說不定。從我以前的研究開始,一直都有觀察到某個奇妙的現象。有些人會宣稱,自己的能力沒辦法很好的在目標身上生效,因為對方『很強』。不只一個人,許多人都做出了這種說詞,然而不管是哪一個,都沒辦法回答『很強』到底是什麼意思。》

  因為很強所以不管用,這說詞簡直就像是魔法一樣。被這麼一說,他們也發現自己有同樣的印象。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深思過這件事,只把它想成一件理所當然的東西。


  《而如果這個所謂的『很強』才是真正的發病標準呢?善人很弱而惡人很強,以一般疾病的觀點來看,從虛弱的個體發病十分合理。那麼會不會,這個『很強』,指的是靈魂的強弱呢?》

  「那……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靈魂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所以才需要研究啊。靈魂,潛藏在人體之內,但沒有人理解過的現象。不存在腦中,不存在心中,不存在任何器官。然而卻又確實存在,影響我們的生活,就像今天這樣。

  所以我想知道啊。靈魂的真相,神的真相,能力的真相,魔法的真相,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是這個樣子運轉的。要是能夠究明這些事情,人類能有多大的進步啊!你們為什麼能不感到好奇!為什麼當成理所當然!》

  溫斯頓博士激動起來,好像在質問這個世界,為什麼只有我孤軍奮戰。


  《這次所謂的疾病根本不是疾病,是靈魂的受損。出於某種原因,人們的靈魂受損了,才會有你們看見的表象。不適,長期沉睡,疲勞,最後死亡。

  他們的死因不是疾病,而是器官的自然衰竭,他們覺得自己死了,所以他們死了。他們是老死的!》

  「……這,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愚蠢的事。」

  《愚蠢?我不這麼覺得。最好的證明就在你們左右。這些病人只要用盡手段,保留一點靈魂的渣滓,他們就可以活下去。可以下去,但也只是活下去而已,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

  世界之敵看了兩旁,玻璃隔間後的大量實驗體正在呻吟著。


  《他們的靈魂只剩渣滓,還活著,但是只剩本能反應。知道是什麼本能嗎──渴求靈魂的本能。他們知道自己沒有靈魂,所以渴求靈魂,所以追求那些正常的人。》

  「……」

  《而受損的原因,想必是某種和魔法同質的現象,它會無條件的削弱周遭的靈魂。傷害可能是微小的,惡人的靈魂因為強大而不受影響,而善人中最虛弱的那一群,無法抵抗。

  那麼有了假設,剩下的就是尋找方式治療。是要如何隔絕削弱靈魂的現象?或是主動去修補靈魂?在還不了解靈魂本質的狀況下,說要修補談何容易。但是說到隔絕,世界上也不是沒有先例存在。我們只要找到方法,把特別的藥劑灌入人們體內,徹底保護靈魂的同時,盡量不產生傷害,就行了。剩下就讓身體的自我修復機能發揮作用,你們應該也知道,大多數病人都會自我恢復吧,九成的病人會在病徵的某個時間點痊癒,這是自我修復機能的最好證明。那我們就保護好靈魂,讓這個機能發揮,這和現代醫學其實是一樣的。》

  於是,就是他們所看到的景象。大量的實驗,大量的嘗試,說到底,要是能有低成本高效率的動物實驗可做,溫斯頓博士當然也會優先採用。但是只有人類有靈魂,在這點理論之上,他無論如何都得和麻煩的人類打交道。


  語調激昂的講完之後,溫斯頓博士終於冷靜下來:

  《說到這裡,我也好奇了。你們又是想做什麼?你們應該不是來阻止我的吧,畢竟昨天之前,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的研究。你們不是打從一開始就來向我興師問罪的,但你們又尋找我,是為什麼?》

  「我們是來修復疾病的根源的。」

  瓦列斯的聲音小了點,聽了溫斯頓博士的理論之後,他覺得自己的做法實在是很沒有說服力。


  《哦?修復,真是有趣的說法。那從你們的觀點,這個疾病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又打算怎麼修復所謂的根源?》

  「我們的觀點就是你嗤之以鼻的魔法。這附近的魔力狀況十分混亂,有什麼東西打亂了魔力。恐怕是某種空間的裂縫,這個世界本身的缺損,才造成這麼大的影響。而對你來說要進行研究,自然會掌握影響最大的空間裂縫的位置。不過來到這裡之後,我多少也感覺到了,裂縫就在這座工廠裡對吧。」

  《喔?世界的缺損嗎……有趣的說法,所以我所謂侵蝕靈魂的源頭。就是你所謂的裂縫嗎,那照你的說法,你打算怎麼做?修補這個世界?就憑你?》

  「沒錯,就憑我。懷疑嗎?」

  《不,我只感到好奇。如果你辦得到,我還真想見識一下,真的非常想見識。請儘管動手吧。》

  這能成為更進一步的研究證明,瓦列斯幾乎可以看到麥克風後溫斯頓博士的表情了。


  「等等,這和你的立場不是相反嗎?如果願意讓我修補裂縫,為什麼一開始要阻止我們?你難道不是為了多做一點實驗,所以阻止我們的行動嗎?為了盡可能讓更多人感染,直到實驗完成為止?」

  《這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意外的腦袋不太好呢。》

  溫斯頓博士嗤笑一聲。


  《因為研究已經在剛剛完成了。》

  說完,走廊盡頭的的大門打開。六人急忙趕過去,只看到一排手術台在廣大的房間內直線排開,每個手術台上都有一名病患,正從沉睡中甦醒。他們復原的速度不完全相同,不過都只在誤差以內,在六名碎片驚訝的打量周圍狀況的時候,先後醒來。


  「你可以說出自己的名字嗎?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方,還有你上一件記得的事情是什麼。」

  「我,我是……我是……堤西安.霍克海姆。我因為得病……」

  大量的研究人員沒有理會這六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只是分散在各處,詢問著病患們的復原狀況。先確認他們的身體狀況安好,再確認記憶安好,最後確認人格沒有因此改變。病患們配合著回答,臉上的表情由一開始的困惑,在有了痊癒的實感之後,轉為欣喜。而研究人員則是在沉穩的外表之下,隱藏著興奮的感情,紀錄最後的數據,然後回報給房間正中央的主任研究員。


  最後,他們看到那名主任將所有數據整理起來,轉身向牆壁上的大螢幕報告:

  「所有的病患都已恢復意識。三十二名病患,兩名由於無法承受神經麻醉而出現肌肉僵硬的狀況,需要短期復健;一名出現輕度的過敏反應,但在緊急投藥之後已經改善;剩下二十九名沒有任何異狀,可以在休息之後離開。在靈魂復原方面,手術成功率百分之百,我們的理論是正確的。」

  而螢幕中,溫斯頓博士的身影,六名碎片十分熟悉。那是一名穿著白袍的老人,是他們在教皇國,沒能成功殺掉的人。


  「完成了,成功了,溫斯頓博士。所有的患者全部生存!意識清楚,身體機能穩定,副作用保持在估計的範圍內。我們成功了,博士!我……我對我自己能站在這裡,我對我自己完成的這一切,對能跟您合作,備感榮幸……!」

  那是第一大神官,史蒂芬尼烏姆.西納──原名基安.溫斯頓。


  《看到了嗎,世界之敵。這,就是科學。科學,不是魔法,也不是什麼能力,更不需要靠神!也許,你們確實可以防堵疾病的根源,但是光靠個人,不可能永遠防堵下去。只有科學才能讓人類確實進步,從今以後,不管你們說的裂縫再出現多少次,人類永遠都知道治療的方法,不需要靠你們,靠的是人類的知識!》

  史蒂芬尼烏姆和這裡所有的研究員同樣振奮,不管有了多少成就,理論得到證實的這一刻永遠是一名科學家所追求的。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所有人!相信我的理論,一路走到這一天,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完成這種成就!今天我們帶領人類踏出新的一步!感謝所有的先人,感謝這場危機,感謝這個世界!》

  史蒂芬尼烏姆好像興奮過頭了,轉向了世界之敵,完全不在乎他們應該要有的敵對立場。


  《也謝謝你們,世界之敵!沒有和你們的戰鬥,不會有這麼多的靈感!是你們帶來我今天的成果的,我得感謝你們!》

  「西納、大神官……」

  小黃看到了自己的創造者,表情不停變化,各種感情不停湧出,但是到最後留下的是恐懼。自己的身體被改造之後留下的,本能的恐懼。


  《啊,複製人第五號。現在是叫小黃,是嗎?在世界之敵中,我還得額外的感謝妳,妳的數據讓我前進了一大步,才能有今天的成果。今天卡賽這麼多人能夠得救,妳不能說沒有功勞。》

  「……我不懂。我,我做了什麼?」

  《妳的靈魂啊!複製人存在的意義,本來就是為了觀察靈魂。複製人有靈魂嗎?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靈魂的,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們擁有靈魂?

  為了理解複製人和靈魂,我將六名複製人送給了六名大神官,讓他們接觸實驗室所感受不到的刺激。其中兩人獲得了令人驚奇的成果。一名是托西流斯,另一名是妳。

  托西流斯成為了大神官,有了惡神為證,他擁有靈魂是無庸置疑的。在極大且不可抑制的感情衝擊之下,複製人就可以產生靈魂。就這種意義上來說,托西流斯是因為妳而產生靈魂的,我的假設也因此得到寶貴的實證,我實在非感謝妳不可。》

  興奮讓他忍不住解釋起來。


  《而從妳身上獲得的收穫比從他獲得的還多──這假設本身就是以妳為啟發的!妳在托西流斯之前,是第一個獲得靈魂的複製人。不只如此,在獲得靈魂的同時,竟然讓善神的碎片也同時融合在身上。那個瞬間的數據給了我啟發,才能有今天的一套理論。了不起,實在是了不起,不枉我對那些傭兵散佈謠言而花的功夫。》

  「散佈,謠言?」

  《當然。妳不會覺得真的有一支部隊沒事想要越過國境掠奪無關的村落吧,任何神智清楚的人都不會這麼做的,除非,有一個可靠的情報來源。而且要非常可靠。》

  「你……你──!」

  在小黃自己察覺的時候,身體早就已經動了起來。飛刀插進了面前的螢幕,爆出火花,然而右手邊的另一個螢幕亮起,史蒂芬尼烏姆再次出現在螢幕上。


  《破壞螢幕有什麼意義?我本人在威爾蘭的研究室啊。》

  「啊啊啊啊───!」

  再一面,再一面,小黃幾乎是反射性地丟出飛刀。很快的整間實驗室就到處都是碎片。難得救好的病患被推去其他地方避難了,研究員也只剩下那名主任。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當然是為了讓妳陷入危機啊!雖然說世界之敵在哪裡完全是預料之外,不過也因此得到了預料之外的成果。產生靈魂的關鍵不是危機而是感情,不只如此,還能吸引善神的碎片,因為這些事物本質是相同的,一切的理論就都說得通了!》

  「你到底──你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東西了啊!!」

  《人命?人命就只是人命而已,不是嗎?不然還能是什麼東西?》

  史蒂芬尼烏姆的語氣中沒有一點厭惡或鄙視,讓瓦列斯超越了憤怒,感到毛骨悚然。就只是人命。既非黃金亦非塵土,在科學面前,不帶任何感情的,被平等的以數字計量,和牲畜並無二致。


  《反過來想吧。不管是實驗體的死,還是一個小村莊滅亡,這些犧牲對於今天的成果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不是嗎?我們可是征服了只有神才能解決的難題,拯救了以十萬計的人,還有以後無數的人,應該引以為傲才對啊!這是他們一輩子永遠無法達成的成就啊!》

  「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

  「小黃,好了。」

  莉迪亞溫柔的抱住小黃,而她哭了出來。莉迪亞將她摟在懷中,看她哭的這麼悲慘,為小黃感到難過的同時也感到無比的憤怒,惡狠狠地往最新的螢幕看去。


  「史蒂芬尼烏姆.西納。我一定會殺了你。」

  《請便,我一直都在威爾蘭的實驗室,你們要找想必也很輕鬆。好了,瓦列斯.羅梅洛,你所謂空間裂縫就在這間房間後面。動手吧,快動手。我要看看你是怎麼將你所謂的裂縫封閉起來的。》

  「你想都別想。」

  瓦列斯左右張望,開始放火把所有能發現的通訊器材和感應器破壞。


  《抵抗也沒有用,我會看到的,而你們不會知道我怎麼看到的。不過喇叭就這幾組,在全部被你破壞掉之前,我就先道別了吧。世界之敵。

  ──感謝你們的合作。》

  「哼!」

  隨著瓦列斯的大火力,最後一組喇叭也被破壞。其他人也來幫忙拆除器材,好像洩憤一樣,多用了一點力。最後等到清除得差不多了,他們才冷靜下來。發現那名黑頭髮的研究員待在原地。


  「……你想做什麼。」

  「這話應該問你們才對,你們想做什麼。畢竟你們是溫斯頓博士的敵人,就算我說想收拾行李回威爾蘭,你們也不會同意的吧。那麼就交給你們決定了。」

  「就算在這裡殺了你也一樣?」

  莉迪亞威脅式的說,但男人不受威脅。



  「隨你們高興。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死而無憾。但是你們不會這麼做的吧,畢竟你們是好人啊。要是我們現在就死了,誰來幫助剩下的病患。」

  「……小靜,可以幹掉他嗎?」

  「就當為了拉斐拉,還是忍耐一下吧。去叫卡賽政府來接手吧,你們和卡賽政府合作,幫忙救治病患,沒有問題吧。」

  「我沒有意見。」

  「那你先回待命的區域等著。」

  「了解。」

  男人離開,最後只剩下他們在這裡。


  「好了,攝影機也破壞得差不多了。那麼瓦列斯,上嗎?」

  「嗯。」

  他們往內部走去,打開史蒂芬尼烏姆所說的門。面前什麼都沒有,用肉眼來看,是個空無一物的空間。但是這些碎片都感受到了某種東西存在,很危險,好像直視懸崖時候的本能恐懼,他們繃緊神經。


  看到了這一幕,一些記憶閃過瓦列斯的腦海。他開始解說:

  「這是……跟我想的一樣,世界的缺損。不,正確地說,是結界的缺損,吧。」

  「結界?什麼結界?」

  「隔絕我們和異世界的結界。是我和惡神……善神和惡神,聯手做出來的結界,為了保護這個世界做的。不只異世界的怪物,異世界本身就對人類有害,所以這次結界有了缺損,才變成這個樣子。那我開始了。」

  瓦列斯的右手放出魔力,像是縫合一樣的修補裂縫,只是其他人都看不到,不知道他在幹嘛。


  「異世界,到底是什麼?」

  「異世界就是異世界。各種想像的妖魔鬼怪全部存在。曾經,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是連在一起的。人類沒辦法生存,所以我們才佈下這個大結界。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把結界修好,異世界的影響消失。末期以前的病患就會自己痊癒了,像是拉斐拉那樣的。」

  「喔喔,這樣很好啊。」

  郭聖德聽到這句話,鬆了一口氣。


  「但是瓦列斯,照你這麼說,如果我們把神殺掉,以後結界出問題不就糟了?」

  莉迪亞懷疑的說。

  「嗯……就我模糊的印象,結界應該是一種好了以後就不用再管的東西才對。大結界是不會破的,偶爾會受到魔力起伏影響,放一兩隻怪物到這邊的世界,之後應該就會自動復原才對。但是這次的缺損太大,光靠自動復原恐怕要以百年為單位修復,這麼嚴重的傷害是為什麼呢……」

  「就算你反過來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

  「難不成有人蓄意破壞?」

  「不,就算有人蓄意破壞。這可是兩個神做出來的東西喔?哪這麼容易。能夠破壞的就只有惡神而已吧,但他沒理由做這種半調子的事。而且說到底,就算結界真的破了,那傢伙也應該要滾下來修才對啊,總不能把我幹掉之後我的工作就沒人理吧。」

  「為什麼明明是神的事情,卻聽起來很俗氣……」

  「因為是很俗氣,俗氣到超乎你們想像。總之殺神的事不用猶豫,反正那傢伙就算活著也沒有打算修。」

  瓦列斯一邊和其他人聊天一邊動手,看起來很輕鬆,不過那是因為其他人看不到從他身上流出的驚人魔力。不知不覺間,瓦列斯的全身已經被汗水浸濕了。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工作,他就這樣修了好一陣子,停下來休息一下。


  「瓦列斯?你沒問題吧?不會這次又要用魔法用到昏倒了吧?」

  「不,不至於,只是會累而已,很累。」

  「我可不想又不克拉克夫罵喔。」

  「不會啦,頂多就是睡個一兩天而已。」

  「那不就是昏倒嗎!」

  「不會啦不會啦。」

  瓦列斯一邊打哈哈一邊繼續修復,讓其他人只能在後面擔心,一邊感受著面前那個無形的壓力慢慢減低。



  不過最後,在修補完成的同時,他還是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