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迴-ELF- 談判-NEGOCIATION-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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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皇宮的馬車上，愛德華和諾娃相對而坐，但二人卻心懷不同的思緒，表情都很凝重。

　　馬車穿過人來人往的阿娜理大道，筆直往皇宮走去。依偎在窗邊，注視著車外的風景，愛德華的心情很是複雜。才隔了一個月，他又再前往皇宮。但不同的是，上次是自己走過去的，而這次則是有皇室派來的馬車載自己過去。他突然想起，上次走在阿娜理大道時，諾娃還跟他抱怨過想坐馬車；現在乘馬車去皇宮的事成真了，但二人都沒有那個心情去享受。

　　他依偎在窗邊，凝重地思考為何皇帝要召見他。其實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一整天，昨午甚至去了國家圖書館找以前「八劍之祭」的皇室記錄檔案來看，嘗試找出一些線索，但都想不到皇帝要召見他的原因。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大半是為了求個安心，想找些資料來穩定那因為面對未知而感到不安的心，但有小半是真的覺得事情不尋常。

　　皇室，以至皇帝本人，在「八劍之祭」裡的角色只是舉辦者，立場中立，不被允許直接介入祭典，以及干預任何一方的行動。不過有趣的是，祭典的結果之一「國家風調雨順」——如果將此當作確實會出現的結果來計算——的最大得益者是皇室；而每次祭典都一定會有三大公爵家的人列席，或是當主，或者未來繼承人，每死一個人，該家族對皇室的威脅就會減少一些。皇室明明是最大既得利益者之一，卻只安於站在中立面甚麼都不做？愛德華覺得不可能。

　　未必需要暗殺哪一位舞者，只要影響某些舞者的行動，那麼祭典的結果就有機會傾向皇室所希望的方向而行。從以前留下的資料裡，愛德華不太能看到時任當權者在祭典中曾經做過手腳，但這可能只是因為當權者命令銷毀相關記錄，或者實在做得很緊慎，才沒有留下明顯的足跡。

　　而令他如此懷疑的還有因為現任皇帝的行事作風。如果一位皇帝昏庸，或者平庸，沒能看穿「八劍之祭」對自己的利處並將之利用是可以理解的事，可是阿洛西斯素來聰敏，定下的每一項政策都看得出他有預視國家未來的能力，而且自從他上任後，一些艱難的改革，例如把稅收改由中央統一，這些以前曾經有皇帝想推行，但都因為貴族勢力而不得實行的政策，他都一一成功將之推行，雖然只是推測，但可想而知這人在表裡應該都有不錯的支配力。如此聰慧的皇帝必定會想藉祭典去達成一些事，而愛德華猜想，自己或許就是被阿洛西斯挑選中的執行橋梁。

　　說實話，他不喜歡被利用，也不想捲入甚麼陰謀；但他清楚，有時候事情不由得他選擇。他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擺脫或拒絕支配，這是自己未成熟的證明。一想到這裡，他又不其然想到那位不受任何事束縛影響的女士背影。他的心不禁揪了一下，有點憤怒，但更多的是沮喪。

　　果然……追不上她呢。

　　只是簡單的一個想法，愛德華再次感受到自己與夏絲妲的距離之遠。他不禁再一次在心中自嘲，這樣的自己居然還去裝聰明否定她──雖然當天所說的，的確是他的心裡話。

　　也許夏絲妲一直把他當作艾溫的替代品，但也不完全是吧？這幾天，愛德華一直回想並後悔幾天前自己說過的話。那些無情的話語，有一半是因為察覺被騙而生的恨。就因為仰慕她、喜歡她，才會有此恨意；但這份恨意的存在，又反向證明了自己心裡抱有的感情。想必，夏絲妲以前說過的「因為喜歡，所以討厭；因為討厭，所以喜歡」就是這個意思吧。

　　想到這裡，愛德華在心裡沮喪地嘆一口氣。他想再次跟夏絲妲道歉，也想再次平心靜氣地把事情問清楚。如果這些事都能在道別前做到便好了──

　　憑藉一句話，愛德華的思緒飄到記憶中見到夏絲妲的最後一刻。那個站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擋下長劍攻擊的背影再次浮現，而同時，劍光彼端的黑與白也同樣出現在腦海之中──

　　奈特和莫諾黑瓏。對了，這二人的問題……

　　「愛德華。」

　　經由夏絲妲的背影，愛德華記起自己仍然需要思考奈特和莫諾黑瓏二人為自己所帶來的問題，以及相應的對策。正當他又要陷入另一番沉思時，諾娃凝重的聲音把他喚回現實。

　　「呃……嗯？有甚麼事嗎？」

　　自今早到現在，二人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愛德華一時反應不來，又覺得氣氛奇怪，反射性望向她後，雙眼又尷尬地望向別處，良久才擠出一句詢問。

　　「現在你還可以選擇，真的要繼續與我的契約嗎？」

　　此時的諾娃眼神認真，與平日的她截然不同。雖然聲音和樣貌依舊，但愛德華總是覺得取回多一點記憶的她，感覺上比以前成熟了一點，更為符合生前曾為神官的形象。

　　「對，正如我們立約時所說，直到人生最後一刻，我都不會放棄這個契約。」一聽到諾娃的問題，愛德華就猜到她如此說的背後因由。他立刻收起尷尬的眼神，堅定地回應，絲毫沒有猶豫。

　　但諾娃見愛德華如此堅定，反而急了起來。她捏著裙腳，提高音量追問：「你明白嗎？我可是知道『八劍之祭』背後的秘密，並因此被神滅口的人。你與我在一起，終有一日當我的記憶全數回歸後，神一定不會放過你，你也會有危險的！」

　　「我明白。」愛德華回應得淡定。

　　「那你為什麼……」

　　「我已經是舞者，就算與你解除契約，與『八劍之祭』的關係仍在，看來總有一天會以某種形式接觸到其背後的秘密吧？況且如果神真的要讓每個知道的人都不存在的話，那麼就算只有丁點資訊，已經從你身上聽說生前記憶的我也會受罰，這一刻解除契約並無幫助。」愛德華認真地向諾娃分析情況，以及解釋自己的想法。

　　「但除了神，還有莫諾黑瓏！」只是愛德華的冷靜沒能平伏諾娃的焦急，反而有火上加油之嫌。「我還不是很記得她的事，但感覺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諾娃焦急得快要失去控制。自從醒來以後，她就一直努力思考有甚麼方法可以令愛德華遠離麻煩。她不想愛德華有事，不想他因為自己而賠上性命，解除契約就是她想到的唯一方法。

　　但愛德華仍然維持冷靜，而且堅決不退讓：「誰說過她只會針對他的，搞不好就算我離開你，她仍然會對我有敵意？況且她現在是奈特的契約物，奈特有機會以後還會找上門，那麼她也一定會跟著來，對我來說情況沒有太大改變。」

　　「但……」

　　這時，愛德華呼了一口氣，並輕輕把手疊在諾娃的手上，換上一副平和的眼神。「之前不是說了，有甚麼事都會陪伴你嗎。我們都互相陪伴大家，一起面對一切，難道你忘了？」

　　感受到從手心傳來的溫暖，以及字裡行間流露的溫度，得知這些話都是眼前人難得說出的真心話，令諾娃不禁眼泛淚光。「這……我的確說過，但……」

　　她明白，但仍然恐懼。

　　「不用擔心我，總之以後發生甚麼事，我們都一起面對。」愛德華依舊沒有移開，甚至握得更緊。「由我來說可能很奇怪，但都是這些日子學到的……一件麻煩事，兩個人比一個人會更容易解決。」

　　看著說到一半因為難為情而眼神移到一旁的愛德華，這個略為可愛的小反應令諾娃不禁破涕為笑。既然平時不習慣「同伴」概念的他都說到這個份上，自己竟然還在猶疑，這不是浪費了他的心意嗎。

　　也許他是對的。既然不能逃避，那就一起面對。

　　「嗯，一起面對吧。」她用手帕抹去淚珠，輕聲地說。

　　這時，馬車緩緩駛進皇宮大門，見狀，二人不約而同地收起笑容和話語,立刻整理儀容，收拾心情。一起面對的第一個難關，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