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空殼開始奔跑;然後,絕望開始成長。
本章節 13597 字
更新於: 2020-01-07
34.<上>所以,空殼開始奔跑。
身處黑暗之中,人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無力。
但願在不見光彩迷途之中,他終能夠抵達救贖。
*
好高騖遠,不自量力。
一開始就不該去追求自己無法駕馭的東西,後悔、後知後覺……
望希結束短暫的休息,又去了魔法師們的國度。
那把古代勇者所持之劍今天才能完成昇華的祝福儀式。
能做的事情都做過了,對這件事情付出最多心力的望希此時此刻一定還在趕路。
可是……
平等的時間是不留情面的,有形之物的追趕終究無法抵抗。
月麟的生氣日漸散失,存在稀薄卻顯得無比美麗。
這樣的感覺很糟糕……
虛幻飄渺,伸手不可觸及。
明明人就在眼前,卻覺得她會在下一秒就消失。
宛若……
──一夜曇花
如果這就是對凡.普勒心態愚鈍的報應,實在過於殘忍了。
(神、惡魔、超越者……不管是誰都好!我可以祈禱,奉上自身的任何東西──所以,拜託了!只有她、不要從我身邊奪走月麟!)
由於最近事情接踵而至,錯過修繕時機的燈管不斷閃爍。有如誰的嗤笑那般,詭譎、並且……像是在倒數。
緊握那隻血色盡失的纖手,將額頭──自己的存在依靠在那逐漸凋零的她身上。
他希望給予她甚麼,此話絕無虛偽。
但有甚麼意圖藏在底下。──那是,青年無法放棄的夢。
以為已經放棄,卻還潛藏在心中,影響著思考的愚痴夢囈。
此時此刻,青年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並不是那幼時對英雄憧憬的夢想,更不是誰都可以安然生活的環境。
她在那時為青年補上心中的缺口。因為仇恨迷失自我的青年體認到那種復仇毫無意義時,是她願意留在身旁的陪伴讓他得以得到自我。
由依存的毒蛇構成的心靈。
──毒藥之心。
現在的青年,凡.普勒他的一切都是因為月麟的陪伴與扶持得到的。
她不需要英雄。理所當然,一般、普通才是她需要的一切。
它們是多麼的可貴,養育凡的人多次告訴過他。凡他自己應該是最明瞭這件事情的人。
可是、正因如此……
他才會萌生追求不凡的念頭,他也想與書中的那些英雄一樣。以助人為樂,活的風光。
不是待在接受的那方,而是給予的那邊。
然而,就是這些算的上善念的東西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月麟的呼吸不再急促,痛苦的折磨減緩。
她能感覺到他,即使是現在這具幾乎失去知覺的身軀。
他的溫度確實透過手掌傳遞,很溫暖、讓人安心。
她睜開視力模糊的紅瞳,目光確實地捕捉凡的存在。
就算壞掉的燈光閃爍著,已就無從察覺這點的那雙眼睛確實看的到他。
(一開始,我們都是哭泣著的孩子。)
(你與我同樣都沒辦法得到他人的庇護。一般的幸福好像討厭我們,不停的背離而去。)
(我遭到拘束無法追求,也無心追求。你痛苦掙扎後無力再去追求。)
(這樣的我們相遇了,在那極度糟糕的地方……)
(我們以彼此的汙濁互相沖刷。那時的你並沒把我納入眼中,你一直都是注視著他處。我明白的……)
(現在你全心全意地看著我,我也覺得自己終於失而復得了……)
(不想就這麼結束,這麼想的同時又覺得這樣就好……滿足了。)
(你珍惜我,愛護我。現在更是形影不離的伴於身側。)
(謝謝你,我現在很幸福。我最愛的人……)
對悲傷麻木的少女寧靜地笑著。
離別之時以至。凡就算不願意接受,也只能收起所有不甘放鬆情緒。
我愛妳。
作為道別的話語,這比千言萬語還要讓她高興。
她的笑容是嚴峻的環境下也不願意屈服的繽紛野花。
短短三個字揪起所有不捨,她卻笑得比任何時刻都要燦爛。
先前已經告訴過他的心意不需要再複述,她鼓起所有力量挽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上去。
以防毒的祝福(詛咒)一同道出:
「謝謝。」
蛇人的執著讓她不願就這麼停止,她托住他的臉,輕柔的吻上。
一滴淚水,分不清究竟是誰流下的眼淚劃過月麟美麗的臉蛋。
隨後,彷彿迴光返照的力氣用盡。
月麟在月光的照映下安靜地微笑著。
寧靜的對望遭到眼皮阻隔,燈管在快速地閃爍下結束自己的使命。
陽台的一朵無名花朵凋謝了……
*
曾經的誓言並無虛假。
那一夜──少女願意留在身邊的那天起。少年應該已經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陪伴。
失去養親,孑然一身讓人趕出故鄉的那時一直都在追求的存在。
希望有誰陪伴、需要自己。
(為了她,我可以去做任何事。)
這樣的念頭扭曲了視野,讓他錯看了必須珍視的事物。
直到發展成這樣的結果前毫無自覺。
可笑、可悲、難看、醜陋的……小丑。
確實地做了場美夢。
恍如昨日的美好,曾經渴求過的東西盡數脫落。
到頭來,是因為自己不懂得珍惜吧?
是因為自己不知足、貪得無厭吧?
最後的日子裡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銜尾蛇環脫落,這代表月麟不再為它供應魔力。
再也見不到自信狂妄的笑、害羞地別開臉、扭曲難看卻格外討喜的表情。
僅剩軀殼的美麗少女看不出一絲病痛,身纏惡劣詛咒卻未曾屈服,她的脾氣從青年認識她起就未曾改變。
在依靠月光照明的黑暗中,凡凝視著她的遺容。
時鐘滴答滴答單調、反覆的進行自己的工作。
直到房門讓人打開,燈光帶進來九尾的剪影。
「…………月月?」
包裹著的鐵劍落地,聲響蓋過顫抖的嗓音。
尾梢的白毛隨著情緒發顫,溫暖開朗的嗓音溶入哭腔,望希不敢置信地搖頭。
「明明堅持到這一步了……」
座椅上的青年如同一尊石雕沒有動靜,他的背影在月光中顯得蒼老。
「青……還在等著,快點幫她解咒吧……」
從未聽過,枯樹般乾癟的嗓音這麼告訴望希。
打擊過大的望希這才從僵直中回神。
她深深吸氣後,憂心忡忡地看著凡。明白了說甚麼都沒用,她抿嘴退出房間,輕輕帶上房門。
*
時隔多日,他們終於再次聽見滿心自責的幼童發出聲音。
只是,那宛若斷腸之痛的哀號與胡亂掙扎,讓人擔心她會不會因此傷害自己。在外力的干涉下他們強行讓青陷入昏迷。
她要求的喪禮確實的實行。
這並非是要死者安息的禮俗,而是要生者們好好的與她道別。
結束喪禮後,重焚幾乎沒怎麼踏進家門。
米海德則往他喪失一切的那片草原去。
呼嘯的風聲讓人聽不清任何聲音,他遙望著原先一族打算前往的方位。
「────」
決斷的話語隨風送往至今尚未抵達的目的地,帶上留在此地的名字。米海德.逐豐往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前進,眼中追求的不是一族所向的繁榮草原,而是憤怒所指之地。
熱鬧的紅磚屋安靜下來了。
那些住民們以各自的方法弔唁月麟,暫住在此的戌為她不幸的結局落下徹夜淚水。
「普勒先生,你這個樣子要月月怎麼放心的離開?我們必須好好的生活啊……」
失了魂的凡在整理完月麟的遺物後一直待在房間裡,僅僅按照她希望的那樣,在她離開後繼續活下去。
「妳看得很開阿……活得久就能像妳一樣淡漠嗎?」
「…………」
生活失去重心,凡遲了一些才發現脫口而出的話語極為傷人。
「不是的、我沒……」
一切語言在看見她的臉蛋時停止。
斗大的淚珠從漂亮的金瞳下滑落。
「抱歉,是我多管閒事了……」
以袖掩面,她轉身離開。他放下原本想要抬起的手。
癱坐地板靠著床鋪的他抬頭看著沒有修理的燈管呢喃。
「…………這樣也好。」
*
『媽媽、媽媽!妳看,這是我抓到的!』
矮小的視角。
『喀啦?是青蛙啊。真厲害~~;可是!下次不可以在自己跑進獵場,很危險的知道嗎?』
讓人搓揉腦袋搖晃的視野裡有一張極為熟悉,卻又不太相同的容貌。
黑中帶青的長髮,窈窕的身材,柔和的──肯定能稱作母親的笑容──笑顏。
「喔~~真不愧是我家的麟麟!」
為自家晚餐加菜的女孩隨後讓高瘦的父親抱著腋下高舉,她的視野半遮,短小的手不斷出現在視野裡拍打父親帶著眼罩的鬍渣臉。
「爸爸很吵,麼高也很可怕,放開我!」
「有甚麼關係嗎~~來~~」
視野充滿了鬍渣,之後她一直抵抗著不斷嫌棄那扎人的觸感。
直到母親拉起那用來裝飾的眼罩環帶給父親的後腦勺一彈,視野的主人才得到解放。
「老大不小了就不要再玩這種中學時代留下來的癖好了!」
「這不是癖好,是我的靈魂!」
「喀──?」
背對著視野的男人在女人嚴厲的氣勢下萎縮,乖乖地拿掉身上所有裝飾品。
連鬍渣都一把拉下,他是個真面目與女人般配的俊男。
「爸爸好奇怪……」
*
「!」
擬真的夢境中斷,剛才的體驗讓凡拾回少許活力,左右觀察房內的一切。
「……一切都沒有改變……」
剛才的夢境是怎麼回事?
不,那彷彿親身經歷的視野能稱作夢境嗎?
放在地上的右手碰到圓柱狀的容器發出清脆的聲響,凡覺得納悶地把視線移到右手。
與容器、短劍同為遺物,銜尾蛇環的綠眼淡薄的光芒正好熄滅,這是在她留下來的物品中少數留在身邊的東西。因為這飾品能夠透過魔力調整大小吻合配戴者,稍懂魔力操作的凡才能戴在身上。
「這是妳的記憶嗎……?」
看著一直都在她脖子上的飾品,凡沉痛地低頭靠到銜尾蛇環上。
互相啃食的另一半鬆口不再,如今剩餘的那邊只能活活餓死,永遠解不開的雙蛇。
*
從那天起,凡偶爾睡著時都會看見月麟所經歷過的一切。
遭遇『獸災』前快樂的過著一家三口的日子。以看見三眼妖鳥,經歷『獸災』為界,她的視野蒙上一層灰。
更在流浪的過程中與一同逃出,保護自己的母親死別後黯淡無光。
隨後持續長達五年的絕望與恐懼讓她失去心靈上某些重要的東西,這段經歷卻成為她能夠抵抗詛咒這麼久的原因之一……
強化他人負面情緒的詛咒無法對習慣痛苦與恐懼的她造成多大的效果,讓她活過遠超預期的時間。
她的黑暗在迷途後開始點亮色彩,他透過她的視角再次看見那些幸福日子的點滴。
「凡先生!你在的吧?請讓我們見凡先生!求妳了!」
「都說了不行,滾回你們的事務所!我們家是禁止把工作帶進來的!」
鮮少造訪的睡眠在貓女與兩道熟悉的聲音中結束。
凡打開窗戶,來者果然是一名凡人黑衣男和陸生魚人。
陸生魚人看見開窗的凡朝他大喊:「凡先生,請你一定要為老大報仇啊!」
「聽不懂人話嗎?兩個渾蛋!」
在他喊完後,艾依絲哈怒氣沖沖的給那魚人一拳。
挨打的魚人倒地不起,凡嘆了口氣後走出房門前去了解情況。
「你剛才……說了甚麼?」
「……老大他、老大,被領主那渾蛋給……」
先讓他們進屋聽他們解釋吵鬧的原因,無法繼續隱瞞實情讓艾依絲哈按著半張臉沉沉坐進沙發。
「你們這些渾蛋!道上的問題自己要自己想辦法解決……嘛的,現在竟然跑過來火上加油!」
拖著自己搭檔進屋的黑衣凡人無視艾依絲哈叫嚷著。
「大姐頭不讓我們去報仇,我們只能期望您了!凡先生!」
「…………」
低下頭去,透過雙手食指中指間的縫隙看著鋪設大理石,環境昏暗的地板。凡.普勒一語不發。
(所以老大才沒有來跟月麟告別……)
(駱通斯為甚麼沒說?)
(其他人都知道嗎?)
(為甚麼會這樣?)
(是被我的行動牽連的嗎?)
(這太荒唐了!)
(難以理解。)
(一而再,再而三的……)
「凡先生!您倒是說句話啊!」
「啊……竟然變成了這樣……」
「!」黑衣凡人看著凡正在發生的異狀說不出話來。
「什……頭髮……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喂!聽的見我說話嗎?」
貓女工整的臉蛋突然湊到眼前,她用力按壓凡的指尖試圖讓他回神。
「喂!有在聽嗎?不要再想了!」
(僅僅一次……)
凡普勒的盤算全部化為烏有。
摯愛、恩人、社會地位……以及心靈。
他失去大半,做為人類的他不再完整。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他自問。
(搬出為了月麟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要改變別人的觀感,在基拫製造一塊亞人也能安寧的淨土?──盡會鬼扯!)
結果忽視月麟真正的願望,醜陋的成名欲無心中支配自己。
他有著會幫助別人的善念。同時──做為一名人類、做為有所欲求的凡夫,他有著自己從未好好注視的野心。
其根源於自幼遭人拋棄的心理創傷。他渴求他人的需要,他想親手得到──並非養親施捨般的牽絆與贊同。
「慾望」──這頭魔物一直遭到壓制,同時膨脹、成長著。
不懂得適可而止,月麟願意留在身邊時就應該注意到了。
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自己不必要求更多。
不大可信的傳聞在眼前體現,這才察覺自己鑄下大錯的黑衣凡人驚慌地看著凡。
人受到無法承受的刺激時,身體可能會發生急劇老化的現象。
想盡辦法阻止的艾依絲哈眼睜睜看的原本少量的白髮暈開。啊!原來他頭上的白髮是這麼來的……
眼看無力阻止他胡思亂想,貓女透過這樣的感想逃避現實。
蒼老。
青年明明還是那樣青澀的長相,但一頭白髮的他看起來竟像個幾十來歲的老人。
「喀啦……你們先回去吧。這幾天我會去拜訪安麗絲小姐的。」
短路了。貓女聽見他口中出現不屬於他的熟悉口癖搖著頭離開他眼前。
「……您,那個……沒事嗎?」
「哪會有甚麼事,帶上他先回去吧。」
黑衣凡人不安的看著他,艾依絲哈凶惡的眼神示意「不走就別怪她不客氣了」,黑衣凡人怕得連滾帶爬得衝出屋子。
貓女目送搖搖晃晃的凡離開客廳返回自己的房間,她集中魔力到大腦負責聽力的區塊以備隨時可能想不開的凡做出怪事。
側臥回沙發上的黑色背影不高興的甩著尾巴。
捨棄希望,不再可憐哀求。
祈願之聲無法傳達,自此信仰敬畏之心蕩然無存。
尊嚴遭到踐踏,珍視的所有盡遭剝奪。
僅存的牽絆沒有給予生命延續的渴望。
讓可惡的畜生之輩體會相同的感受。此舉並非復仇,能產生情感心緒的心靈空去,能稱為心靈的殘渣是那些傷口上的血痂。
這裡僅有一匹本能驅使的無名野獸。
*-(&%@~『|/+.......
<下>然後,絕望開始成長。
到底該怎麼做。
如此苦思的人不僅有凡.普勒。
韊汀.基拫看著日漸混亂的街景思考。
這時他的妹妹,夕季.基拫單獨找他出門散步。
「…………」
他們的路徑都是一些發生過衝突的地方,這顯然的很不正常。
「哥哥,之前我對你說過。難以抉擇的話題,你還記得嗎?」
率先打破兄妹之間沉默氣氛的是夕季。
那是她回到基拫與韊汀一同出入前單獨談論過的話題。
韊汀點頭回應,他不可能會忘記與家人間重要的對話。
突然間,兩人腳下冒出樹根。他們藉著樹根離開地面,在比任何建築物都要高的半空中,夕季張開雙手然後在原地轉了一圈。
以領主館為中心,向外延伸十字型的幹道與支道。
越往外越寒酸,且衝突最嚴重的居住區盡頭高聳著結實的圓環城牆。
「看吶~~哥哥。崩壞至此,這竟然是我們的家園……哦呵呵~~不覺得很可笑嗎?」她彷彿展示著自己收藏的昆蟲標本的惡童那樣開心的笑著。
韊汀眼中的基拫確實到處充滿塵埃與怒吼,人類同胞的互相衝突,破壞擴散的街道,慢慢延伸的戰圈。
「妳是想要……」
「嗯。雖然讓這個星球的意志稱心如意很不爽。但是,我決定順從自己被分配到的職責了。」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所以,接下來請你絕對不要阻止我,讓一切都在我的棋盤上跳舞。」
說完夕季拿下帽子屈膝提起裙角,向韊汀伸出左手。
「能與我這『絕望之種』一同共舞嗎?我們的勇者先生?」
以進行中的毀滅為背景,命中注定要為此地帶來毀滅的少女對勇者提出邀請。
「妳最後還是選擇成為一名『魔法師』啊……我、父親都希望妳能平凡的生活,找到能夠幸福過完一生的事情就好。」
沒有理會這次的邀請,勇者低頭寂寞地說出心聲。
她笑著回答:「因為,我從來沒有辦法去感受『人類』的幸福嘛~~」
選擇妥協的韊汀虛弱地笑了。
「我相信妳是為了城市──家園行動的。所以,我會聽從妳的意見。誰叫我是哥哥呢……」
他決定相信妹妹曾經提過的計畫,這是最有可能突破現況的方法了。
「謝謝哥哥,最喜歡你了!」
一時忘記自己還在半空中,解除羞恥演技的夕季往韊汀身上飛撲。好在他的身手有辦法穩住重心,才避免兄妹兩人從巨大的樹根上一起墜落地面的窘境。
(我會想到避免被你殺掉的方法的。可不能讓哥哥帶這那種罪惡感生活啊……)
尚未知曉自己是與夕季相對,被賦予顛覆絕望職責的『希望之皿』。此時的相擁韊汀看不見妹妹寂寞的表情。
他們的宿命就像是喜愛變化的地母惡質的玩笑一樣,如果沒有任何外力介入的話,在皿器中培養的『希望』最終將會把成長茁壯的『絕望』連根拔除。
不知道會是甚麼形式,從席多納立(世界樹)那裡直接聽取的命運是無法阻止的。
這是夕季無論如何也要為了心愛的家人避免的事情。
原以為已經準備就緒的棋盤卻在脫離職責,不起眼棋子的干擾下大轉彎。
他們的俗語中有這麼一句,『亂世重案其後,必有魔法師招亂。』這名魔法師在湊巧的時機造訪某間打鐵舖,間接推進夕季的計畫。變化過於倉促,這讓她傷透腦筋。
*
「情況怎麼樣了?」
「按照順序,士兵們大概明天就會來掃蕩這一區了。」
負責出門採購的艾西法爾莎把蒐集來的情報與糧食一同放到桌上,藏身在『鬼人隊』用來當作據點的宅邸,他們的資金眼見就要見底了。
「要是有辦法靠近金融機構就好了。有錢卻領不出來真是悲哀……」
一名羊人的女性亞人抱怨道。
置放在這所宅邸的急用資金早在集團上百人的伙食費中消耗殆盡。
兩個禮拜來省吃儉用也讓一群人都餓著肚子,情緒浮躁。
「只能去搶了……開玩笑的,哼哼……」
「不好笑……」
一名鬼人代表眾人的心聲吐槽說出惡質玩笑的喀喀啦基亞。
「福拉芙聽告訴我月麟已經……阿凡最近不可能有辦法振作的,明天如果能靠干擾用的陰屬魔法躲過去就躲,真的不行的話就拋棄共處的夢想反抗吧。」
「要戰就戰吧!這也是我等鬼之命運!」
艾西法爾莎小聲告訴喀喀拉基亞,聚集在這裡的人有很多是因為山貓介紹的關係才加入的。山貓遇害的消息已經夠讓他們怨憤了。如果再加上在『鬼人隊』這裡人氣不錯的月麟也遭遇毒手,恐怕會直接挑起爭端。
苦勞面像讓人反射性地把指揮全丟給女鬼人,艾西法爾莎現在是這裡的最高決策人。她相當苦惱唯一能商量的人是這個經常跳針的男人。
*
剛剛打開房門一跨,神情陰暗的凡冷不防讓一隻長著濃密毛髮的大手抓住,粗魯的一拉,然後被砸到房門旁的牆上。
這份蠻力將這名素質平平的青年弄得七葷八素,空氣全被擠出肺腔。
「……去哪?」看見凡滿頭白髮讓他停頓了一下。
米海德就這麼按著痛苦地讓肺部重新回填氧氣的凡,低聲詢問。
「你可閒到可以在這裡等我等上一整天啊……」
「回答我的問題。別想刻意用傷人的話排斥親近你的人。就算你不打算說,我們也會用自己的方法得知你的目的。」
「讓開,我沒那個心情跟你吵。」
「是要去上凡教堂,對吧?」米海德嗤笑。
「我要去哪裡是我的自由!」
無法忍受的事情接連發生,凡的心靈早已千瘡百孔。原本混亂的心情讓米海德這麼一笑,一股排斥一切的倔強讓他決定要跟眼前的牛人對槓到底。
「憤怒嗎?悲傷、復仇心切嗎?還是,根本迷失了方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平常不怎麼說話、怎麼?今天心情好,想要玩猜謎嗎?」
「傷心的不只是你。我們同樣對他們的離去難過。」
「閉……」
凡沉著臉準備強行甩開拘束著自己的大手,不料米海德卻稍加力道並不同於平常,不守禮節的打斷別人的發言大聲回吼。
「別傷害陪在你身邊關心你的人!」
就算是在吵架,這個牛人竟然會打斷別人的發言。這是平時寡言的他從沒做過的事情。
再怎麼糟心,凡也察覺到這個人是為甚麼待在這裡等待自己走出房間。
肯定是因為擔心他的狀況吧……
肯定是知道稻金狐人受到一時情緒性的發言傷害了吧……
查覺這些事情的他不可能再裝作只有自己很不幸,縮進只有自己很痛苦的甲殼中。
凡張著根本沒哭過──無法哭泣──傷的黯淡無光的雙眼仔細的看著那張不好分辨表情的牛臉。
凡的模樣像極了迷路的幼子。
那麼的徬徨、害怕。
自她離去後他未曾哭泣,他的世界錯位了。
這件事情讓他恐懼。
為甚麼不哭,傷心的人不該是那樣嗎?
有誰能夠告訴自己該怎麼做嗎?
教導、構成自己現在思想的老爺子?遠在天邊的神明?立於其上的地母?還是現在只存在於回憶的她?
不曉得……
「我不明白啊……」
回過神來,處處照料自己等人,溫柔的望希已經讓他尖銳的話語刺傷哭泣。
不該這麼做,那時他想伸出手抹掉她的眼淚。
「多麼的虛偽,又是誰傷害她的?」來自根本,對自己行為質疑的聲音讓他放下舉在半空的手臂。
他甚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目送一語不發的望希離開房間。
「我只是……我、我不……」
凡不斷搖頭,不知所措的樣子讓任何人看了都會為他覺得可憐。
「傷心、憤怒的不只是你。所以,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不論如何,我都會幫你。」
「……我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是呢。」
比起因為情緒上湧踏出房間的時候,凡稍微冷卻下來的頭腦回答了米海德的詢問。
「現在更重要的是,望希在哪裡?」
「她在家裡。你確實該去找她。」
見凡點頭回,米海德放手還他自由:「抱歉,我不知道這粗暴的方法以外還能怎麼讓你停下腳步。」
「沒關係,多虧這樣冷靜了點。」
看他恢復到能夠溝通的狀態。米海德深吸一息,接著慎重發言。
「我有件事情要拜託你……」
*
三樓走廊深處,望希的房間就在這裡。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走到這裡。)
在這裡居住了兩年,凡第一次來到望希的房門前。
鑒於之前她的種種表態,自己還傻呼呼地跑來這裡無疑是羊入狐口。
「…………」
就在他準備要敲門前,房門便自己打開,狐尾自黑暗中探出捕捉凡,將他全身包裹起來。
「我都聽見了……為甚麼你們都這樣……」
擺脫黑暗重新見到的色彩是昏暗的室內。
望希以尾巴拘束他,將他壓制在自己的床上。
昏暗中的女性肌膚與她那身漂亮的稻金色顯得格外妖冶,最近經常外出奔波的她穿著暖黃色的和服,彷彿在告訴自己要振作堅強所選擇的顏色。
她以無法理解的神情注視著凡。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她搖頭:「我才是,明明最傷心的是你才對……」
──可是!否定凡的她淚濕了雙眼。
「我求你們不要再去戰鬥了,沒完沒了的仇恨和爭端只會讓人消磨殆盡。請……不要繼續消耗自己的心靈了……」
凡做了幾天前,打算做,卻又取消念頭的行為。
「我辦不到……因為我跟她的約定還沒完成。」
「她明明都說了……!」
抬起被尾巴綁著的雙手,拘束的力道很輕,凡很輕鬆地擺脫尾巴擁抱望希。
「如果不去完成約定,我應該拿甚麼臉去見她?我的養親告訴我,人不能言而無信。──就算約定的對象已經不在,我也會去完成它的。」
「這種事情……」
沒做抵抗的望希明白他的性格就是這麼愚直,難以勸說。
靠在他胸膛上的望希問了。
「該怎麼做才能打消你的念頭?」
就算有辦法限制他的行動,也不可能讓他放棄思考。
口頭勸說根本是不可能的,望希開始思考其他的方法。
「我知道不可能取代月月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是,我也能給你幸福的日常。能不能留在我身邊,不要離去?」
「……妳明明知道不可能,為何還是試著阻止?」
望希的語氣與其說是帶著勝算的要求,聽起來還更像是放棄前的最後掙扎。
她的身上果然有那名銀色神明的特質。
「因為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了。」
以此開頭,她坦白早已推測出大半的身世。
他們本是不可能交會的人們。
生來只有一尾的她不可能活得過九歲。
讓他們的人生產生交集的不是奇蹟。而是扭曲自己生命型態的錯誤。
狐人不會為了三尾以下的孩子取名。
生下這些孩子的父母多半會忍痛將他們送往神社,乞求神明改變他們的命運。
對這種情況最感痛心的也是這位神明。
因為祂認為這都是自己造成的悲劇。
「我沒辦法施予奇蹟。
更不能保證你們能夠活命。
就算如此,你們還是想要執行這樣的愚行嗎?」
狐人族長每年都會這麼詢問雙親送來,年滿五歲的孩子們。
縱使明白這個年紀的孩子多半不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甚麼樣的考驗,祂還是會像這樣。平淡的哀求他們別那麼做。
但是,祂又希望他們有辦法與常人享有相同的陽壽。
就是這近萬年的掙扎,與自己內心的矛盾讓祂變得越來越討厭自己。
跟往常一樣,過半的孩子要求族長告訴他們方法。
那時的望希也是其中一員。
「族長之後帶著我們前往多處瘴氣濃厚的地方。戰成荒野的大地、草率處裡的亂葬崗、妖怪盤據,能源充沛地脈……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所謂的我們在抵達第一個目的地沒多久就減至半數以下。」
狐人原本就容易招引瘴氣、惡靈。他們的孩子親自踏進這種地方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們的結果。
「到最後能夠駕馭這些汙穢氣息人不到十人,原本認識,一起生活的同伴們僅僅剩下這些。一想到族長每年都會承受這樣的痛苦就讓我覺得那時的自己與大家都太自私了。」
那尊神明不會這樣想。就凡認識的祂不會有那樣的想法。
「『為自己取個名字吧……』族長欣慰要我們決定自己的名字。我從小就希望自己能看見充滿希望的未來。所以,我期望未來。想讓自己看見那樣的未來……」
她卻沒想到這只是立場轉換了。
「慢慢的將瘴氣轉換成為自己的力量,這樣的我們最終都會成為妖怪。我們在身體開始產生異變的時候就不怎麼老化。身上包覆的不祥之氣會引來降妖者。到頭來我們還是沒辦法改變只能躲藏著生活的命運。」
過了幾十年,正常不過的現實向她襲來。
「不想離開的我變成了留下來的人了……原本想要陪伴他們的雙親老去。我從早早留下他們孤獨死去的立場,變成了看著他們老去,卻不知道自己會在何時死去的這邊。」
依照她的個性是不會就此消沉下去的。
整理好心情的她開始追求其他希望。
她想要一個能夠陪伴自己許久的親屬。
為此她必須找到一名心靈堅強的伴侶,與他生子讓自己的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我尋找著『他』,在這個過程中結識許多朋友。結果不是因為這具身體不歡而散,就是莫名的厄運給他們帶來災害。與我想要的未來不同,我不斷的失去……」
所以……
「這只是我自私的要求。請不要讓我像是失去月麟那樣……眼睜睜的看著你們走上不歸路。請不要讓我再次品嘗那種喪失、那股椎心的疼痛!」
本想安慰她才擁抱她。
可是她現在反而哭得更嚴重,緊緊抓著凡胸前的衣物哭求。
「抱歉……除此之外的要求我都會盡可能的回應你。只有這個行動……真的,抱歉……」
心意已決的拒絕她。
還想繼續掙扎的她說了。
「我會讓你回心轉意的……」
*
清晨,日輪才從地平線探出頭來。
在『鬼人隊』的據點中,外貌丕變領導人立於人前。
大部分的人都好奇著他的變化低聲討論著,少數明白原因的人在心底要他節哀,同情他。
為了隱藏起這個地點跟這來的望希與重焚並排,低頭站在角落。
米海德雙手環胸站在入口門邊。
等待他們討論到一個階段,覺得時機可以的凡深吸一氣。慢慢的……
「各位,讓你們受苦了。遲了這麼多天才出現真是抱歉了……我也必須整理心情。」
──說出他的目的。
「相信大家都知道,現在外頭的亂象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殘害了我們敬愛的那位,山貓老大。」
較年輕的、血氣方剛的人們對這句話起了反應。開始怒罵領主的行為。其他敬愛山貓的人則默默的緬懷他。
「然而,這樣他們還是覺得不夠。好像不從我們邊奪走一切就是違背天理那樣……幾天前,作為坊間的人氣店員,月麟也離開了我們……完全與這類關係到政事的活動沒有牽扯的平民,沒有武力、更不具威脅的她同樣慘遭毒手……他們做了最不應該做的事情。」
看著一時間還不能反應的他們,凡接著問了:
「請問,這樣的他們是我們能夠容忍的對象嗎?」
對組織大力支持的老大。經常帶來各種飲食慰勞他們,能夠算成活動整體精神象徵的平民女孩。
這樣的兩個人竟然都讓想要釋出善意,終止對立的對象毒害。
這種事情已經足夠牽起他們所有的憤怒了。
可是,凡接著的發言卻讓氣氛瞬間冷卻,降至冰點以下。
「『我們』共存的道路已經閉鎖,活動徹底的以失敗收場。我們只是在長遠的歷史中再次證明凡人與亞人是難以相容的。──所以,我在此宣布!『鬼人隊』今日就地解散。」
正有人想問他在說甚麼之前,滿頭白髮的憔悴青年面露眾人重未看過的傷感。
「……然後,我在這裡詢問各位……還──願意繼續為了亞人(自己)而戰嗎?」
弄不懂他到底想幹甚麼,他的說明使眾人啞然。
與他們方針相左的人有十三個。他們在花娘她們的幫助下悄悄裡開基拫。
接著……
基拫南區,某間聲名遠播的奴隸交易所。
「您……好……您是,之前買下那個蛇丫頭的客人嗎?」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奴隸商為了確認而詢問,凡沒對此做出回應。
「這裡的奴隸我全部買下,在一個禮拜內分批送到這些地點。」
接過寫著指定地點的紙張,奴隸商困擾的搔著太陽穴。
「錢我會馬上會給你的。」
「不是的……客人,您到底想……」
「別多問。運送過程別做的太醒目。」
說完自己的要求,凡便逕自離開店面。
打開大門之前,凡突然想起甚麼的回頭。
「這兩個禮拜內不要跟任何販賣奴隸的人接洽。好好拿著那筆錢去享受再打算吧。基拫的天氣可能會變的很糟糕……」
留下困惑的圓臉中年,凡往下一個目的地而去。
他動用了組織存放在融資機構內的大量的資金收購奴隸,解放他們。
奴隸的購買都是讓不同的人物少量的搜括城中的奴隸店。盡可能地以不顯眼的方式採取這種不尋常的活動,好在讓人察覺異樣前出擊。
有著相同憤怒的奴隸們成為了現成的戰力,或許在他們完全恢復了體能後再行動會比較好。可是凡並不打算把事情拖長。
與那兩個黑衣人說好的凡時隔多日來到虎頭事務所門口。
高大威武的建築物失去主人,整體的氣氛好像也跟著改變。
來到這裡的路上,凡多次受到那些認識的不法街民盤查。他稍微拉下一撮劉海嘆氣。
來到抵抗領主軍要地的虎頭事務所路上可謂困難重重。
為了免去那些麻煩的盤查,凡已經先透過行動電話讓事務所內的黑衣人帶頭開路。
跟著這個黑衣人來到鹿人與鳥人重鎮的辦公室外,那兩人要那名黑衣人退下,凡點頭向他們致意。
打開這扇門,裡面不會再有人播放著白貓娘寫真、泡著咖啡,或是面對窗外風景品味雪茄。
「你決定怎麼做?」
遵守事務所主人的意志,靜藍的視線、冷靜的語調為了確認來者的意志提出問題。
「鬥垮他們。」
「他讓我盡可能的協助你……」
「……謝謝。」
新增的裂痕對離去的道出無盡的緬懷與感恩。
青年將所有想對安麗絲述說的道歉與話語全部加到虧欠的鞠躬裡。
終於得到可以宣洩的出口,激憤的事務所內開始躁動。
留下鳥人鸈,一半的人馬隨著鹿人艽的帶領一同步上逐漸崩壞的道路。
「卡努,我這麼做是對的嗎?」
為了研究魔法捨棄許多情感的白貓已經不太明白這對凡而言究竟是幫助還是推入火坑了。
「可是……這遺忘已久,快要忘記的感情一定是憤怒吧?」
同樣都是寄託,安麗絲卻是希望他帶上自己的份反撲。無人能夠阻止的失序正逐漸伸出自己的獠牙。
*
「喝嗎?」
在紅磚屋的頂樓,一同欣賞夜空的米海德對凡與重焚遞出酒瓶。
凡搖頭:「我想盡可能的清醒,看看這個世界的模樣。」
一樣的地方,迥異的夜景。
以前分佈還算平均的燈光這裡缺一快,那裏少一角。
拿過酒瓶,往杯裡倒進一些的重焚小酌一口,辛辣的口感讓她吐舌藉由夜風冷卻。
「凡……不論如何都要執行最後一步嗎?」
凡的計畫中,只有最後一項對著少數人透漏。
知情的重焚和望希強烈的反對,可是凡卻表現出不願讓步的態度。
在場的米海德只是沉默地看著。
「當然,所有的罪責都交由我這個主謀背負就好。你們……是因為奴役契約不能反抗。這是對亞人形象傷害最小的說法了。」
「不是那種問題。你那分明是……」
「全部都會在明晚落幕。」
「…………」
酒勁湧上,覺得頭暈的重焚看著頂樓溫室裡頭的花卉。人為控制的生長詭譎,讓她更加暈眩。
*
打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
我不該做著不切實際的英雄夢,想要讓城市裡的居民跟亞人和平相處的傲慢連累了月麟。
決定這城市是非,立定規矩的人是領主和上凡教皇。
他們說有罪,那我們便是罪人。
這次是月麟,下次呢?他又會盯上誰?
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排除。
如果你們是所謂的正確的話,那我就擊潰你們。
只要讓是非回歸渾沌,再由嶄新的勢力掌控局勢即可。
上凡教會等著吧……我會讓你們後悔的,我會擊潰那扭曲腐敗。我要對你們降下報應。
天若無所作為,那我便學著你們假冒神意實行天譴。
等到一切都結束了,那個男人也不得不為了收拾殘局而動身吧。
鳶尾的勇者,韊汀.基拫。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
*
讓他們品嘗過簡單卻溫暖的料理,望希跟著他們走到家門口。
「我會一直等著!所以,請你們……一定要回到這裡、請一定要回到家裡……」
儀容整齊,儀態端正的望希鞠躬後遲遲不肯抬頭。
重焚不想多說甚麼直接啟程,米海德仔細的看著紅磚屋的圍牆、鐵門、每一層樓、每一間房間與成群花卉。
「…………」
這幾天回應望希提出的所有要求都讓凡更加認為自己愧對她,可是他最後還是沒有改變決心。
「……抱歉。」
他不做無法兌現的諾言,因為他不認為自己能夠遵守這個約定。
生怕碰壞她那樣,凡讓望希抬起頭來。
果然,無法坐視她泫然欲泣。
她不願回應這次的擁抱,凡單方面的用這種安慰孩子的方法對待無法承諾的對象。
直到凡他們消失在視野之中,淚光才點滴染濕地磚。
走上頂樓陽台的貓女看著一切。
──要變得安靜了呢……
聽見她這番話的只有身邊的花卉,瓣上的水滴反射著冬末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