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A 我可憐的精靈老婆為了不實的病痛而過分操心

　　老婆深信我隨口亂說的胃痛，即使離開了時裝店仍不斷擔心我的病情，甚至連晚餐也是煮粥。初次品嚐老婆的廚藝卻是吃粥，總覺得有點美中不足啊。

　　「老公，這粥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我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粥！」

　　吃下去就立即體會到自己是有多麼膚淺！老婆精湛的手藝加上愛情的調味，一不小心就把整鍋都挖空了，這裡足足有三大碗啊！

　　在意猶未盡地吃完最後一碗之後，老婆默默地把我的碗和匙子收進廚房。此時我才驚醒過來，悄悄地走到廚房門外窺看，發現她原來早已開始收拾，甚至連鍋子也已經洗好，就在等我的那份餐具而已。

　　現在才去幫忙實在有點太造作，只好慚愧地逃回大廳去，找找有甚麼能夠補償過失。在這個時候，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台鋪滿了灰塵的電視機。

　　我趕緊拿起抹布著手清理灰塵，不消一會，老婆離開了廚房，並隨即被我吸引過來，態度殷勤地問：「要不要幫忙？」

　　「不用幫忙，你去沙發那邊好好休息一下吧。」

　　裝模作樣地清理過後，順理成章地打開電源看看節目表，發現一個電影台正在放映《蝴蝶愛人》，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愛情文藝片啊，便直接切過去了。

　　我稍微等了一會才回頭過去窺看老婆的反應，看見她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似乎對這種電影很感興趣。我也勉強算是將功補過了吧？

　　鬆一口氣的我悄悄地坐到沙發上，跟老婆一起觀賞電影。其實看電影真的不錯啊，特別是這種愛情片，說不定會出現一些過激的親熱場面，讓純潔得白紙般的老婆能夠學習一下。

　　這部電影的背景設定在六十多年前，是人類文明聯邦共和國尚未成立、人類內戰也尚未爆發、表面上仍然和平相處、卻在背地裡稱呼西方人為綠眼鬼子的那個年代。男主角尼爾是被派駐到東方國家的外交官，女主角麗鈴則是東方傳統劇團的新晉女星。

　　畢竟是愛情片，尼爾理所當然地與麗鈴勾搭上了，但東方女性太含蓄保守，即使確立了情侶關係卻遲遲沒有親熱場面。要是性別反過來的話，應該早就上床了吧。

　　花了許多時間，尼爾總算成功讓麗鈴躺到自己的床上。她含羞答答地要求關燈，但作為西方人的尼爾性觀念開放多了，當然是直接……

　　直接去關燈了。

　　喂！怎麼真的關燈了啊！你連她的衣服都還沒脫啊大哥！這樣黑漆漆的兩團東西動來動去根本沒有半點教育意義啊！名符其實的直接不演耶！片酬不足夠讓女主角演床戲是不是啊！太大牌了吧！

　　接下來又繼續演情情愛愛的劇情，唯一爆點是麗鈴並非單純的劇團演員，其真正身份是特務探員，她盜取情報而接近尼爾，卻不慎動了真情，夾在國家與愛情之間，非常痛苦……這就是拍給女人看的電影嗎？真是矯情。

　　先別說拍得好不好，就是男主角太遲鈍了。明明麗鈴明顯是有所隱瞞還一直察覺不到，害她在那邊自己糾結，弄得兩人的若即若離、遲遲沒有進一步發展，也遲遲無法再次上床。

　　看得我都快睡著了，只好不斷切換坐姿活動身體，藉此勉強保持清醒。難道剛才的就是唯一一場床戲？那你們好歹也接個吻好嗎……別再演內心戲啦……這樣演下去，就算是女人也會感到無聊吧？

　　悄悄轉頭一望，才發現老婆已經閉起了雙眼，正在背靠沙發、搖搖欲墜地昏睡著。在她即將失去平衡之際，我及時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真沒想到會被老婆搶先一步啊，如此沉悶而複雜的電影對她來說還太早了嗎？畢竟她是初次見面就直接結婚的人啊，怎麼可能理解女特務麗鈴心中的矛盾衝突呢？
　　
　　「老公……」她並沒有醒來，卻滿臉憂慮地叫喚著我。

　　在陌生的環境裡走了大半天，精力想必已經耗盡了，卻還得為我的謊言而擔憂，甚至在夢中亦不能好好放鬆，真是可憐。

　　緩緩地把她接到懷裡，一股濃郁的花香隨之撲鼻而來，害我稍微恍神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才恢復理智，便馬上貼近到她的耳邊，輕聲地嘗試干涉夢境：

　　「老婆……你辛苦了……」

　　「噗！嗯嗚，嗯嗚……」老婆繼續說著不安的夢話，彷彿是在回應著我。

　　「我沒事啊，不用擔心。」

　　「……呼。」我的說話似乎真的傳入了夢中，她臉上的不安確實減輕了一些。

　　接下來，為了讓她能好好地再睡一會，我動身去把全家的電器都關了，並替她蓋上一條毛巾代替被子，然後甚麼都不做，就只是靜悄悄地扮演枕頭的角色，在漆黑一片的大廳裡守望自己的妻子。

　　不能看清她酣睡的臉容，也不能靠過去聞聞她的味道，僅是讓老婆枕在大腿上而已，卻使我獲得一股難以解釋的充實感，彷彿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有意義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大廳又變得明亮起來。我倒卧在沙發上，背後蓋著家裡最厚重的兩條毛巾。轉過頭去，看見老婆正以勺子把粥盛到碗裡。

　　順理成章地在飯桌上對坐，疑問陸陸續續地在腦海中浮現。

　　我何時睡著了？她又是在何時醒來？我睡著的那時候有沒有壓到她了呢？昨晚的那部電影是不是太無聊了啊？她也是一覺睡到天亮嗎？後來有沒有進房間去繼續睡，還是陪我著一起睡在沙發呢……問題太多，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清晨的腦袋仍然糊成一團，得不出任何結論。

　　呆呆地把粥送進嘴中，一個巨大而純粹的念頭隨之淹沒了一切：「老婆，這個比昨晚的還要更加好吃耶？」

　　她沒有回答，只是尷尬地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