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育幼院

「這行為…算誘拐吧。」

「我沒有要辯解的話。」

在靜養兩天後，supporter回到了育幼院。

在意識若有若無的兩天中，包含住院等醫療費用與雜費都是由青年支付，蒙受這恩惠而大病初癒的supporter也透過醫生了解到憑著自己體弱多病的身軀，就算青年沒拜訪也只能再多撐三天，因此supporter最多只有對青年不識時務的拜訪抱怨的權利。

但是，對自己不在時育幼院的變化，supporter感受到自己的擔心被深深的背叛。那些有些怕生的小孩竟然對青年的存在不感到畏懼。

「啊，院長！」「姐姐回來了！」「媽媽！終於回來了，姐姐哥哥快來…」

有兩三個孩子剛出庭院，看見supporter情緒大喜，立刻回以三種稱呼。

「當時燈光並不怎麼明亮，保險起見我還是問一下好了。」站在玄關迎接supporter的青年看見這狀況，摸不著頭緒問：「雖然我很自然地用女士，但我到底該用小姐還是女士來稱呼妳？畢竟要是誤判對方年齡的話很失禮。」

「那麼女士這詞對你來說是對年長還是年輕的稱呼啊？」突然間supporter的語氣有點自暴自棄的味道飄出：「對啦，我知道我做大家媽媽的時間超過自己一半人生啦，外表都快能當大嬸了。」

「怎無來由的就崩潰？」

「還有，為什麼你會這麼自然的待在院裡啊？才兩天就消除那些孩子的警戒心，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而且…」

「停~~~」

青年雙手掌心面向失去儀態的院長，阻止她的牢騷。

「年齡的話，應該是二二，頂多二四而已吧。」

「…咦？」

「本來還覺得妳剛剛說話有點不太成熟，大概是和我妹妹一樣的年紀，難道真的是年芳十七？那就該比照家裡那位，用小姐來稱呼了。但是既然能登記成為technician的監護人，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未成年吧？」

青年似乎並非是嘴上說說，他眉頭微皺，是真為這種問題在傷腦筋。

「但是，一般來說不是都用小姐嗎？這有什麼好煩惱的？」

此時，有一短髮女孩，身穿藍白相間圍裙從玄關露頭，那是院內國中三人的其中一人，同時也是supporter在院內的左右手：「難道說和你自稱Mr.有關嗎？」

「喔喔，主廚小姐。」因為她對烹飪很有心得，也有相應的手腕，青年稱其為主廚：「我說過多少次了，Mr.是妳家院長看我的名片取的名字。」

「是喔，但你可以不沿用啊。在這之前，你甚至不需要用可疑至極的假名，在兩天內去補院長的職缺…不如說這樣做更麻煩。」

雖然最年長的technician不在後，院中的國中三人依舊能包辦院中大部分的事物，不過畢竟不是在假期中，平時還需要上學的他們必然還是需要其他人的幫忙，因此青年的出現倒是為supporter突然病倒，還來不及搬救兵的他們解決人力與照顧孩子的問題。

「話又說回來，院長姐你是傻了嗎？別因為年齡被猜中就腦袋當機好不好？而且Mr.你也真行，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對院長姐的年紀回答正確。」

「我…我才沒有因為這種事就當機。」

Supporter表現出慌亂的反應，就算是院中孩子也很少見到，主廚小姐感到很意外，輕輕點頭說：「我好像了解為什麼technician姐姐這麼喜歡捉弄你了。」

「哎！這怎樣都好啦，到此為止，進去進去。」supporter緊急截斷話題，趕羊似的把青年與主廚兩人推進玄關中。不過在進門後又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對青年說：「你怎麼還待在這裡？不要讓我推進來，自己看狀況離開啊。」

「…女士，你忘了我來這裡是為甚麼嗎？」

「technician的事情啊，我不在的這兩天你應該調查完了吧。」

「工作閒的時候抽空調查，只是除了幫助日常生活的發明品外，還真的沒有其他technician的痕跡…哎，偏偏這種事情老是沒超出意料外。」

但要是本來就不指望這裡能得到technician的訊息，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拜訪育幼院？

「該不會這三個孩子都在幫你調查吧。」supporter一瞥一旁的主廚國中生：「兩天而已，你不光是我，怎麼就把整個院的人給拐走了。」

「要是他單純是個外行人，當然我們三人會直接趕走。」主廚從視線中感到微微的壓力，無奈地說：「但是這傢伙…咳咳，這位先生他還是有相關教育與看護執照，而且附有貨真價實、紮紮實實的五年工作履歷，管帳和搞網頁的小兩口都認為既然是短期缺且自稱免費，就試用試用看看。」

「你是徵信社來的吧？有這麼巧的事情嗎？」記得這青年在自己倒下前還輕易地分析出自己的病因，藉一連串事件重新審視青年的supporter說：「必須這麼多才多藝才是普遍徵信社的水準？」

「比起我，我倒是想問妳是怎麼能在有限資源裡培育四個人才。」

「什麼怎麼…」supporter看一眼孩子，困惑的說：「先不說technician這個例外，其他人平時放學回來寫功課，結束後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因為院裡的經營問題，雖然我沒有去特別栽培他們，至少絕不會虧待他們。」

換句話說，都是這些孩子自主學習才有這般專長吧，主廚小姐的手藝雖然和最頂級還有段距離，但至少已經不是平時外面能吃到的美味了。

「總而言之，既然我已經回來了，那麼你現在就沒有理由待在這裡了。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種種照顧。」

「那樣的話，作為回報，可以讓我提個有點過分的要求嗎？」青年說：「當然，妳可以拒絕。」

「哇，還能拒絕啊。」

「主廚小姐，我不會強迫別人簽下對自己有利的契約的，強迫他人對我來說不是一種禮貌的行為。」面對詫異的國中生，青年說道：「當然，還是有例外的時候，好比遇到說一直不去看醫生的院長突然病倒這種事。」

「當初你在這裡工作前，好像也說過類似不強求的話…」主廚小姐輕輕點頭說：「難不成你其實是個大好人？」

「去問妳們院長吧，這種事我自己來說不會有說服力。」

「好了好了，總覺得你們兩人都把話題帶偏了。」supporter輕皺眉頭：「不是說要提出要求嗎…再怎麼說無緣無故讓你破費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那麼，」青年將手伸出來：「女士，請給我你的手機。」

「…啊咦？」「咻~~」

才見面幾天就要對方的聯絡方式，這青年到底在想什麼？一大一小的女性對同一想法做出思考停滯與吹哨音兩種反應。

不過她們似乎都會錯意了，青年認真的說：「只要半小時就好了，這地方所有細節我都查過，就只剩女士與technician的聯繫內容，所以能讓我檢查一下手機嗎？當然妳可以在一旁看著我工作，或是現在直接把我趕走。」

「原來是這樣啊。這沒甚麼問題，比起technician的事情，隱私只算是小事。」supporter知道自己會錯意後，回復以往的溫藹冷靜，轉頭對主廚小姐說：「這先生就拜託妳照看了，畢竟妳們對電子產品比較熟悉，我在旁邊有出事也沒辦法做什麼。」

「院長妳放心去其他小孩那安撫他們吧，妳突然失蹤的兩天就算有這傢伙在也是人心惶惶。再說再過不久外面採購的小兩口就回來了，人手不足的最危險時期已經過了。」

「我就知道我們家大廚師最厲害了。」

Supporter放心地把手機交給主廚後，便朝聚集孩子們的房間走去。

「這院人手有點不足不是嗎？」這兩天幫忙的青年也有了解到一點院內事務，因此對此事納悶已久：「尤其是大人，可以再多找幾個人來，女士也不會過勞吧。」

「你還不清楚吧，能讓那些孩子變回正常的也只剩院長做的到了。」主廚引導青年走往另一間房間：「這裡收的孩童，都算是特殊案例，像我們三人這種稍微年長的人還好，但要去照顧更小的孩子，只有院長才有辦法。」

「…特殊是指？」

「詳情各有各的案例，但共通點都是在年幼時就受到長期非人待遇。」主廚小姐散發出不像是國中生的沉重氛圍說：「像你這麼有禮貌的成年人，該做什麼該說甚麼自己知道吧。」

「我沒那種挖人隱私的興趣。」

「嗯？」

兩人來到supporter與青年第一次相遇的會客室後，青年拿出自己行李的個人電腦，並且直接將傳輸線接到主廚遞來的手機上。

「明明是徵信社卻不挖人隱私？」

「比起狗仔之類的，我們公司更像是以前偵探的角色，別的不好說，口碑起來後還是能過活。」

「但比起照顧孩子，現在的你似乎更像是在做自己本業的樣子。」

「嗚…」卻是電腦與青年接觸的瞬間，他眼球蘊含的專注神情超出主廚這兩天對青年的認知，這是無論怎麼藏都藏不住的：「這相當於我的生財工具，不擅長的話可是連育幼院也找不到。」

「這樣的話也是。院長姐常常覺得自己明明不算老，電腦方面卻和舊世代一樣不行很丟人。」

「哈哈，她不需要電腦就已經很厲害了。不過你們真的很了不起，明明才國中而已已經有專長和興趣了。」雖然自稱要半小時，卻在十分多鐘時已把工作完成，青年將手機遞還給主廚：「廚師，會計，行銷設計，難道這才是普遍育幼院的教育水準嗎？」

「我覺得你執照是拿假的吧，五年履歷大概也是裝飾用的吧。」主廚收起手機後說：「先生你不也多才多藝？」

「哪有，只是剛好有執照而已，小姐妳哪裡看的出來？」

「看不出來呢。」主廚在青年結束工作後，坐在正對面說：「雖然看不出來，只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我也不是很會形容。」

在這兩天，作為現時間全院最年長的主廚是盯著青年最久的人。

同時，作為最年長一員還有另一層意義，就是她和supporter與technician相處時間是所有人最久的。

那麼有這兩人作為榜樣，在無意識間學習到一點supporter與technician看人的皮毛技巧，自然是理所當然。

「我說先生。」主廚輕輕歪頭，以近乎呢喃的口吻，宛若幽魂般的眼神直盯著青年說：「院長姐對其他人沒甚麼防心，身體又孱弱，從外人來看就是一副好欺負的樣子，也不會刻意去記恨，但是我不一樣，說過來說過去，你從未說自己是誰。」

青年輕皺眉頭。

他自認自己也經歷過不少對談與協商，這小女孩雖然還年幼，卻讓人感覺並非泛泛之輩。

不過這些心事，青年也僅讓他表現在眉頭上而已，整張臉依舊如往常冷靜。

「你們在錄用我時，有去公家單位驗證過身分與資料吧，我要怎麼在那些東西上動手腳？」

「畢竟當初誰也沒想到technician姐能在一夜間獨佔大量專利，以一人搞垮整個公司的人。只要知道那種事情，就會覺得再荒唐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即使有這麼多東西佐證？」

「先生你的表現才是重點。正因如此，我比所有人都對你不滿。」主廚說：「因為啊，假如說你是有執照並保有五年履歷的人，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在晚上九點多大家都要休息時拜、訪、本、院、啊？」

青年嚥下一口口水。

「就算院長姐不在乎，你真當這院的每個人都放得下這事？」主廚越發咄咄逼人：「你的執照，是拿假的吧，五年履歷，是裝飾用的吧。」

明明主廚只是重複剛剛所說的話，但青年這次無法把這當作玩笑。

「要是我有這麼多證明，你還是不相信就算了。」青年打算點到為止，要他編出謊言的話無論多少則都說得出，但對眼前的小姐他不打算這麼做：「至少別帶著成見，檢視下我這幾天做出什麼事情再說吧。」

「我不認為你有惡意，對孩子的互動我不是沒看在眼中。只是我很討厭欺騙孩子的大人而已。」

主廚小姐，是這間院裡最年長者，就算與另外兩個剛上國一的孩子相比，青年也覺得她的心智成熟遠超現在的同期的所有人，對於新入院的孩子而言，要說是繼院長後的第二個媽媽也不為過。

青年無法對認真過活的孩子…不，是女子，明目張膽的撒下謊言，這不是她應該受到的禮貌。

「真傷腦筋呢。」青年淡笑，終於決定投降：「明明再過不久就要離開，我還出這種紕漏。」

「是嗎？對你來說沒甚麼關係吧，你這把年紀還怕我這種小女孩威脅嗎？」主廚明明成功逼出對方承認，卻沒有好臉色：「考慮到這兩天的無償工作，我這一小時的事情會當作沒看到，但是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希望你先好好考慮該如何向我們說清楚自己身份。」

「你肯這樣做，真是幫大忙了。」

「畢竟不管是不是假履歷，你確實有暫時幫助我們，而且不是幫倒忙。就這點，我身為這院裡最年長的孩子，必須向你致謝。」心高氣傲的主廚小姐輕閉雙眼，輕輕點頭：「真的，非常謝謝你。」

「這就不需要了，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青年起身，拎著包含電腦自己的隨身物品，走出會客室。

為期兩天的調查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