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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3617 字
更新於: 2018-07-11
「安琪大小姐,請問這位是…?」
「客人,給他安排房間。」
「不是的,大小姐,我的意思是,他是哪一家的客人?」
一個晚上過去,看到適婚年齡的大小姐帶著年輕的貴族男性回家,年邁的管家驚訝地注視訪客。
「…別問。」
安琪不悅地回答,彷彿痛恨著管家的弦外之音。
「遵命。」
這裡是泰蕾莎家,一座真正的貴族城堡。當嘉瑞跟著安琪以及她的侍從們回到這裡時,天色已經破曉。他們一路都在平穩的馬車上呼呼大睡,侍從們也因為安琪的一句『之後再跟你們講』而沒有多問。
嘉瑞就這樣作為客人踏進了泰蕾莎的家門。
沒有人知道他背上背著一隻惡魔。
《主人,好無聊喔,我可以出來嗎?》
《再忍耐一下,現在出來,我怕又要一陣腥風血雨。》
即使知道受到支配,一般人對於使魔還是沒有多少好感。這裡又是貴族的家,嘉瑞決定還是不要冒險。
《是──》
《還有,伊莉絲。打個商量。》
《主人,請命令我就行了。》
《…好吧,先就這點來聊一下好了。妳喜歡被支配還是以對等地位溝通。》
《我喜歡被支配。》
《……妳是M嗎?》
《是的!啊,整個晚上我都在幻想,要是主人因為苦無財源而叫我去出賣身,那會是多讓人興奮的事情啊。我明明愛著主人,卻因為您的命令在別的男人懷中…啊?》
《變態啊。》
《謝謝您的讚美!》
既然如此,也不用跟伊莉絲打什麼商量了,原本是想要叫她把主人免了的,看來她反而會不願意。
《不過可別太拘束了,如果我的使魔將我當外人看待,那還挺寂寞的。》
《當然,主人。》
在交談的時候,嘉瑞被帶到一間看來時常使用的客房。安琪與隨從們已經回各自的住處了,管家畢恭畢敬地對嘉瑞鞠躬,要他有事情隨時吩咐,然後離開。
房門一關上,伊莉絲就憑空出現。
「呼啊…終於可以活動身體了。雖然我也很喜歡被綁起來──」
「黃段子夠了。」嘉瑞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總之妳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了行不行。」
伊莉絲身上還是那副被扯破的煽情服裝,只看她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衣服就變得跟新的一樣。
「魔法真方便啊。」
嘉瑞聳聳肩,準備進浴室盥洗。
「我先去洗澡了,還有別給我玩浴室橋段,這是命令。」
「主人真小氣──」
休息過後,嘉瑞和伊莉絲吃了僕人送來的早餐。到了早上九點,安琪和她的侍從們來到了客房裡,想要得到個解釋。
幾名侍從仍然穿著制服,手拿武器。而安琪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便服,劍仍然隨身攜帶。深藍色的典雅服裝讓她終於符合大小姐的形象,襯托著放下的黑長髮,讓嘉瑞感到一種新奇的感覺。
然而這種感覺的最主要來源果然還是──
「…D?」
看到和自己青梅竹馬決定性的差別,嘉瑞忍不住說出口。
「變態嗎!?魅魔的主人都是變態嗎!?」
安琪護住自己的胸前,滿面通紅。
「決不讓你碰大小姐一根寒毛!」
「魅魔?魅魔是什麼意思!」
「冷靜點,我自己講。」
看到兩人的互動,侍從們馬上護駕,亂成一團。不過嘉瑞懶散的聲音有股莫名的說服力,聽他這麼說,安琪和侍從們也冷靜下來。
嘉瑞就開始解釋:
「好吧各位,既然你們這麼心急,我們就簡單說了。」
扣除掉兩個養傷的侍從,在場的六個人都有參與昨天的戰鬥。坐在床上的嘉瑞指指在旁邊的伊莉絲。
「她是伊莉絲,也是你們昨天想要討伐的惡魔。」
「你說什麼?」
「…給我聽人把話講完。」
「坐下,桑尼,別失禮了。」
一名侍從站了起來,很快就被安琪制止,他慢慢地坐了下來,但身體還是處於緊繃狀態,似乎隨時打算戰鬥。
嘉瑞也不管他,繼續說下去:
「她是你們要討伐的惡魔,不過在泰蕾莎小姐──」
「叫我安琪就好。」
看到安琪的表情複雜,嘉瑞決定照她的話做。
「在安琪發現我們之前,她就成為了我的使魔。不過雖然說伊莉絲受到控制,成為主人的我反而被當成危險份子,所以安琪決定先讓我過來一趟,了解一下我到底是什麼人。好了,有人要發問的嗎?」
兩句以內解釋完現況,侍從們不知道做什麼表情好。看到部下們的沒用樣子,安琪決定自己問。
「先問你的身分吧。你是哪個家族的人?」
「哪個家族?」
「主人,黑髮。」
伊莉絲輕聲在他耳邊提醒。
「啊。是有這麼一回事。」
嘉瑞低頭思考要不要跟他們說實話,最後他決定說個比之前更接近真實的謊。
「嗯,伊莉絲也聽一下,我之前騙了妳。」
「是的。」
明明被這麼告知卻沒有一絲驚訝或憤怒,溫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伊莉絲。
「我叫張嘉瑞,是異世界人。」
「「欸?」」
嘉瑞從伊莉絲的知識裡嘉瑞了解到,對這個世界的居民來說,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說法,他才敢這麼說。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沒有錯,只是嘉瑞來自的是比較高位的世界而已。
「啊~啊!」
聽了這種說法,伊莉絲恍然大悟。
「所以說我的魅惑不通用是……」
「嗯,因為我根本不在這個世界的體系之下。所以任何直接干涉我本身的魔法都會失敗。」
「原來如此!」
「呃,打擾一下兩位。也就是說…」
安琪皺著眉頭揮手,將兩人的注意力拉回來。
「嘉瑞先生並不是貴族?」
「不是又如何?難不成這個世界的貴族都看不起平民嗎?」
「不,沒有這回事。」
被嘉瑞直接戳下去,安琪瞪大眼睛、強烈的否定。隨後才感嘆著繼續,態度也變得放鬆、友善了點:
「原來是這樣啊,異世界人啊,嘻嘻。那,你來到這個世界是什麼時候的事?」
「幾天前啊?」
嘉瑞轉頭問伊莉絲,主要是伊莉絲一直騙他,到現在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當初昏迷多久了。
「讓我想想…十天前。如果主人沒騙我的話。」
伊莉絲吐吐舌,俏皮的反擊。
「那邊倒是沒有。我的確是一來到這裡就被兔子魔物刺到快掛了。」
「兔子魔物?能夠制服如此強大惡魔的你,為什麼會輸給那種貨色?」
「妳似乎誤會了什麼。我沒有制服伊莉絲,我只是沒有在她寫的劇本裡愛上她而已。」
「愛!?」
安琪叫了出來。看來她也是不了解魅魔實情的一份子,伊莉絲就再將實情解釋了一遍,讓她聽了驚訝萬分。
「什麼,竟然有這麼回事…愛意啊…」
「是啊,結果不但主人沒有愛上我,反倒是我愛上人家了呢。」
聽見伊莉絲這麼說,安琪看嘉瑞的視線變得跟看蛆蟲一樣。
「你竟然要自己的使魔做這種事…」
「我什麼都沒做好嗎?還有伊莉絲也別鬧了。」
「哎呀我可沒有開玩笑喔?主人可能是來自一個和平的世界吧。可是雖然沒有戰鬥力,內心卻比誰都堅強喔。聰明、果決、大膽、冷靜、該拼的時候也會盡自己所能,我看過這麼多的男人,還沒有人像主人這麼優秀的。」
「妳安靜。」
被說到連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的嘉瑞要她別說了。
「那是命令嗎?嘻嘻。」
「…不是。」
「主人真的很溫柔呢。」
看到面前兩人這樣的互動,安琪只能嘆氣,心裡被閃到一陣不快。
「姑且就信你們吧…等等,魅魔,妳剛剛說,妳們是靠吸取愛意為生。那『聖母』的一夜百人斬傳說是怎麼回事,果然是妳們天性淫……愛玩嗎?」
「嗯~一半一半?妳知道,男人這種生物。只要妳的外表合他們的意,講幾句甜言蜜語,給他們上,他們根本不在乎妳是誰就會愛上妳的。有魅惑魔法就更簡單了。」
「妳剛剛得罪了一半以上的讀者。」
「讀者?」
「沒事,當我沒說。」
嘉瑞趕緊結束這個不妙的話題。
「總之安琪,現在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也知道我是誰。妳打算怎麼做?」
被嘉瑞這麼問,安琪苦惱了一下。毫無根據地,她認為嘉瑞是相當理性、不會亂來的人。她想相信對方,但莫名的有點不放心。
「唔嗯。我想你應該不會在這裡引起什麼破壞…但是你,嗯,怎麼說…我怕有什麼萬一…」
「我想應該不會有,我已經從伊莉絲那邊得到這個世界的知識了。」
「不,我是說,如果你必須殺十萬人,才能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你會怎麼做?」
「真是個好問題。」嘉瑞挑起一邊眉毛「我想應該先研究這情報是真是假吧。如果是真的,再研究原理為何,然後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最後還是一樣的結論呢?」
「會殺吧。」
「你果然挺危險的。」
「哪有這麼說的?要是妳要殺人才能救得了妳爸媽,妳猶豫到最後也是會動手的吧。」
「那是……我拒絕回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
「我才不是在跟妳說這種模範回答。我只是在跟妳說妳拿極端的例子衡量別人根本就不對。」
「嗚嗚嗚…是、是沒錯啦。」
安琪露出被欺負的表情,神情之相似,嘉瑞一瞬間還以為是彩宜在他面前。
「那,你打算怎麼做?想回去原本的世界吧,但是有方向嗎?」
被問起打算,嘉瑞把老早就想過的答案講出來。
「應該是從魔法著手吧。」
「魔法?」
「嗯,我原本的世界沒有這種東西,讓我很好奇。而且就伊莉絲的知識裡面,要進行世界之間的移動,唯一可能的就要從這點下手了。」
嘉瑞不太清楚這個夢中所謂的世界和他理解的範圍有多少相同。也許這個夢本身就是多個世界的系統,也有可能真的對世界的本質有些理解,總之在沒有頭緒的狀況下,只能去看看了。
「是嗎…那果然還是到魔法之都喀衫尼?」
「我是這麼打算。」
昨晚在馬車中跟伊莉絲這麼說之後,她原本打算自己教他。但是伊莉絲只有惡魔魔法的知識,如果要進行高深的研究,還是需要別的領域協助。
「可是那很遠。」
「是很遠沒錯。」
問題就在這。
從他們現在的位置要去喀衫尼,就算坐馬車在大路上奔馳,也要三個禮拜的時間,更別說他們沒錢坐馬車了。
「我是打算徒步啦。反正難得來到這裡,我也不急著回去,多增加見聞一下也不錯。」
「但是路很危險喔…」
「哼嗯。」
嘉瑞花了半秒猜接下來安琪要說什麼。
「那妳跟我們一起來好了。」「那我護送你們一起去好了。」
兩邊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欸?」「大小姐!?」
又是兩邊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不過這次是安琪和她的侍從們。
「等等,大小姐。接下來三個禮拜都有宴會,老爺夫人不會同意的。」
聽他們這麼說,安琪的臉皺成一團。
「反正他們還有哥哥們不是。整天就只想把我嫁了換哪個貴族的聯姻,我才不要。」
「哇──聽起來好複雜。」
在一旁說風涼話的嘉瑞和嘻嘻笑的惡魔,惡魔不愧是惡魔,即使成為使魔了,也對這種泥沼劇很有興趣。
「你聽我說啊嘉瑞先生,你們那個世界有這樣的嗎?這一定很奇怪吧?我的女僕可以自己找對象可是我不能自己找對象?這什麼道理?哪有因為出身的緣故就得接受這種不講理安排的?我也有想做的事啊。」
「嗯…哪裡都差不多吧。」
聽到這種十分現實的抱怨,嘉瑞只有苦笑。
「不過妳也沒必要接受啊。最終抉擇也不過就是在親情和自由中間選一個而已。」
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準,只要逃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去,永遠也不會有人找得到。
「等等,絕對不可以這麼做!」
侍從葛瑞斯插嘴。
「妳的不可以對誰都沒有效力喔。」
「外來者別插嘴!大小姐,請妳好好想想。這樣不負責任的放棄自己作為貴族的義務,會讓家族蒙羞啊。」
「是啊,而且還是跟這種奇怪的男人一起旅行!」
「義務是誰給的?蒙羞是誰定義的?奇怪的男人這點我倒是不否認啦。」
「請你閉嘴!」
侍從包德拔劍,但劍才指向嘉瑞,就已經被紫色的長鞭折斷成八節。伊莉絲妖豔的舔著自己手指,眼中的殺氣卻濃厚得讓人一點欣賞的餘地都沒有。
「妳這惡魔…!」
「住手!」
安琪沉聲一喝,所有打算拿武器的侍從同時停止了動作。
「放下武器,你們三個加起來也打不過她。嘉瑞,我知道你的話都是出於你的真心。但是你應該知道一般人是不可能認同你的話的。就算爭執,他們仍然是我的家人,可不可以給我一些認真的意見?」
「……」
彷彿向熟人徵詢意見的說法,讓嘉瑞呆了兩秒。
「妳這麼相信我啊,我跟妳年紀一樣耶。是不是跟我一樣認錯人了?」
他再次苦笑。
「咦?」
這個說法讓安琪呆了一下,反應不過來。
「沒事,別在意。如果妳要問認真的意見。那就是這樣──跟我走一趟。讓妳父母冷靜一下,等妳消失了一段時間,他們慌了,才會開始認真思考妳說過的話。如果就連這樣,他們都把妳當成自己的所有物,那也沒救了。」
「是…這樣嗎?」
「大小姐!」
「吵死了。我會自己下決定。」
「我去報告老爺。」
桑尼起身,砰的一聲衝出房門。嘉瑞沒有打算攔他,因為不管他怎麼做,都只會有反效果。
現在只有本人的決定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讓你見笑了。」
片刻之後,安琪苦澀的說。
「我的父母一直要我結婚,不停的介紹年輕貴族給我認識,讓我心煩意亂了一陣子。原本打算全部拒絕的,只是每次拒絕,事後和他們吵得就越激烈。」
「嗯。」
嘉瑞靜靜聽著。
「我身為泰蕾沙家的么女,從小被教導著以後就是要找個男人嫁。但是我一直不服氣,所以才學劍,學習各種知識,成為狩魔獵人。但是…他們還是不認同的樣子。
我還想過要不要去打倒魔王算了。做到那個地步,連他們也會認同我了吧。不,搞不好還會趁這個機會叫我嫁給王子之類的傢伙呢。」
說著說著,安琪突然回過神來,很不好意思的看著嘉瑞。
「啊,我怎麼會對一個才認識沒兩天的人說這些呢……真是奇怪啊。」
「妳還真的挺討厭結婚的。」
「也沒有啦。只是總覺得…算了,不講了,他們來了。」
砰的一聲,門被打開,數名拿著長槍與盾的士兵出現在門口,舉槍對準嘉瑞。
「大小姐,請您三思!還有我們必須現在逮捕那名男性,請不要妨礙我們。」
「退下!你們以為現在是在誰面前舞刀弄槍?」
安琪沉聲一喝,士兵們立刻退縮了。
「在我親愛的妹妹前面。」
帶有磁性的嗓音傳來,一名英俊的成年男子撥開人群,他腰間繫著細劍。不過光看他走路的架式就知道那只是裝飾,他的劍技連漢斯都不如。
「艾德…」
「就是你嗎?用妖言迷惑我妹妹的小子。」
「嗯哼?雖然嗆爆你也無所謂,不過對事情不會有任何幫助。所以,我們認真跑一下劇情如何?」
「什麼?」
看見面前的嘉瑞一點都不鳥自己,男子怒目而視,手扶在劍柄上。
嘉瑞自顧自地繼續:
「安琪‧泰蕾莎。給我個答覆吧,我現在就要往喀衫尼去,現在、立刻。妳要跟我一起來嗎?」
「好,偶爾來趟長途旅行也不錯。」
「那就走吧。伊莉絲,這裡交給妳了。盡量別濺血,安琪表示這些人好歹也是她的家人。」
嘉瑞照著彩宜的思考模式推測,看到安琪的表情,他知道他沒說錯。
「當然,我的主人。那濺精液可以嗎?」
「別鬧了。」
「哎呀我可沒有。我可以用尾巴啊。」
魅魔的尾巴,要是直接刺入對方的脊髓,就可以直接給對方帶來不間斷的連續快感,要直接癱瘓任何人都是有可能的。
「妳想讓他們下半輩子都變廢人嗎?」
當然,高潮過後大腦很有可能因為過度刺激而燒毀。就算不變成那樣,精神脆弱一點的人也會追求這種快感到死為止。
「好吧,既然主人如此吩咐。」
伊莉絲輕巧地走到兩人前方,僅僅是如此,包圍的人群就停止了私語。
魔法已經發動。
嗆啷、嗆啷,武器被扔在地上,就連艾德也一樣。在他們眼中,光是用武器對著這名美若天仙的女子,就是一種大不敬。
魅惑術,效果十分單純也十分強大──讓自己在目標眼中變得無比美麗。
艾德單膝跪了下來,好像求婚一樣。
「小姐…」
在他來得及說完之前,伊莉絲彎下腰,輕巧地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然後她用現場每個人都能清楚聽見的輕聲述說:
「我喜歡強大的男人。」
咚的一聲,艾德的後腦遭到重擊,昏了過去。
徒手大亂鬥開始了。
//
「啊哈哈哈!伊莉絲妳超棒的!」
「謝謝誇獎。」
「那個笨蛋哥哥,他還是有妻子的人耶!」
一行三人衝過大亂鬥現場,嘉瑞忍不住笑出來。安琪也為了這些男人這麼容易淪陷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才好。
「自己都這樣還敢一天到晚說結婚有多好!」
「嗯哼,不是我在自誇,就算有人夫抵抗過我的魅惑,也絕對不是因為有老婆了呢。」
「伊莉絲不要毀滅安琪的價值觀。安琪帶路,我們得全速離開妳家的領地才行。」
「我知道的啦。」
安琪加快腳步,跑在兩人前面,嘉瑞在後,而伊莉絲則是從後方守護主人的安危。在他們抵達一樓的同時,一個聲音從旁叫住他們。
「大小姐!」
「妮雅!?妳也是來阻止我的嗎!」
那是原本負傷在床的一名侍從,不顧左手還包著染血的繃帶,右手抓了長弓就出來。
「不是的,大小姐,我跟妳一起去!」
「對嘛!真朋友就該這樣嘛!」
「為什麼是你在激動啊,嘉瑞先生…」
安琪好像話被搶了一樣白他一眼。
「因為看剛剛到現在沒有一個人肯同意妳的想法總覺得妳還挺可憐的。」
也許是因為跟自己的青梅竹馬有著相同的外貌所以無法忍受吧,嘉瑞自己也不清楚來由就這麼說了。
「不用你多心啦。妮雅可是我從小的好朋友。」
「對咩。」
兩人親密的擁抱,而妮雅在越過安琪側臉的那一瞬間對嘉瑞投以極不友善的視線。
(呃。)
《是忌妒喔,主人。》
《這樣啊。》
魅魔對於這方面的感情特別敏感,特意提醒了嘉瑞。
《我差點以為又是敵人。》
在和伊莉絲對談的同時,安琪和妮雅終於分開。
「事情我都聽說了,大小姐打算去喀衫尼對吧。孤身和這樣的男人一起旅行實在太危險了,請讓我隨行吧。」
「以我們的交情還要問嗎?來吧。」
「啊,是美好的百合世界啊…」
「伊莉絲,百合妳也可以啊?」
「當然,只要有愛。」
在稍遠的地方,嘉瑞和伊莉絲小聲交談。安琪和妮雅在下定決心之後快步和他們會合。
「抱歉久等了,我們走吧。往這邊。」
「正門嗎?」
「當然,我離開我家,沒有什麼好低聲下氣的!」
嘉瑞點頭,四個人往正門趕去。片刻後,他們突破了最後的防線,直抵城外。
就這樣,一行人踏上往喀衫尼的旅程。
//
在那之後又過了三天,嘉瑞等人仍在旅途的路上。一路上,他們經過的地區都是原野,只有少部分的地方有村莊形成。現在也是,在原野上的一個小山丘,四個人圍在營火邊,各自做自己的工作。
而嘉瑞,正在和伊莉絲學魔法。
「這樣嗎?」
轟的一聲,熊熊大火從嘉瑞的手中燃起,周遭的光線因熱度而扭曲,但嘉瑞的手一點事也沒有。
火焰是黑色的,是惡魔魔法。
「喔喔,主人好厲害,學得好快。」
旁邊,輕輕拍手稱讚的是伊莉絲,她依然穿著那一套女僕裝。這幾天,她利用閒暇的時間教導嘉瑞魔法的基礎。短短三天之內,嘉瑞已經辦到了一般人必須花三個禮拜才能辦到的事。
「嗯…在我的世界裡有類似的概念。」
主要是因為他是個旅夢人的關係。使用魔法的概念和他平常改寫夢境的方式十分相像,讓他不禁認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就好像換條路走一樣。雖然說也沒那麼單純,不過光是這樣,就足以讓他學起魔法比人快。
「有類似的概念嗎?嗯…那也許主人當初受傷昏迷,就是無意識之中使用了魔法才恢復得特別快呢。」
「啊。」
如果要這麼說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嘉瑞在昏迷之前的確是試圖把自己的身體改造成完好的狀態。就是這個念頭間接造成影響也說不定。
「經妳這麼一說,很可能是這樣沒錯。」
「原來如此,又有一個謎團解開了呢。」
伊莉絲高興的說。之後嘉瑞又嘗試了兩次,都成功做出了殺傷性的火焰,兩人才把今天的訓練告一段落。
「這樣我終於也可以戰鬥了,算是不錯吧。」
想到終於可以不用被妮雅一副吃軟飯的眼神鄙視,嘉瑞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對他人的眼光不太在意,但是唯獨自己無能這點不太能忍受。
「主人怎麼會無能呢,要我說的話,那兩個人才是無能,連好好生活都辦不到。」
「嘉瑞,吃飯了沒~」
「看吧。」
安琪和妮雅都不會做飯,事後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妮雅不提,當初安琪還逞強接下這份輪值,造成了不少災難。而伊莉絲做出來的飯菜美味不用說,獨自生活的嘉瑞也勉強有一般水平。
今天則是輪到嘉瑞做菜,現在東西還在旁邊燒。
「還沒啦。等一下,再悶十五分鐘。」
嘉瑞看著走過來的安琪,她手上拿著一個橢圓形的銀盤。
那可不是盛飯的盤子。
「那東西就是我們的目標嗎?」
「嗯,應該沒錯。這樣子婆婆他們也安全了。」
安琪說的是半天前的事,他們在旅途的路上經過了一個小村莊。居民們正受逐漸活化的魔獸所苦,而且據說率領魔獸的人是名惡魔,還搶走了一直以來驅逐猛獸用的結界。
正義心強的安琪當然不可能放過這種事,就拉著三個人前來討伐。結果搞了半天只是個野法師。安琪殺了他之後花了不少時間,才從堆成山的道具中將結界的原型找出。
「可惜除了居民的感謝以外得不到什麼東西啊。」
「那就很夠了吧。」
「拍謝我們沒有妳那麼高尚妳知道的,搞不好連妮雅也沒有。」
「嗚…」
期待回報是人之常情,嘉瑞並不覺得可恥,該拿的就拿。不過沒有的話也不堅持。
但意外的,伊莉絲肯定了安琪的話。
「不不,主人,感謝是很好的東西。」
「欸?」
伊莉絲豎起一根手指。
「這樣擄獲人心的時候會更方便。主人,想打個商量,今天晚上回到那個村子之後,我可以…?」
「去吧。」
「嗯~回答的這麼乾脆,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呢…」
伊莉絲將指尖放到嘴唇上,困擾般的暗示著。
「喂你們給我等一下,不要讓自己的使魔危害人間啦。」
「哪有什麼危害?明天就上路了,伊莉絲開心,對方也開心,一點後遺症都沒有,皆大歡喜。再說,就算是使魔也得有些私人時間的。」
「一百個召喚師大概會有一百個不同意你吧…」
「我同意就好。」
「嗯哼~謝謝主人。」
伊莉絲愉快地搖起尾巴,然後念頭一轉。
「還‧是‧說?主人自己想要一些私人時間呢?是為了什麼呢?」
伊莉絲忽然貼近,呼出的氣息吹到嘉瑞的臉頰上。
「如果需要的話,主人可以把我當成道具使用喔?不帶感情的,只是發洩?」
「不、不知羞恥…」
光是在旁邊聽的安琪都漲紅了臉。
「走開啦!我說過我不會這麼做了吧!真是的,妳以為是為什麼我才每天要花一堆時間克制自己啊。」
「原來主人真的是在克制啊……」
「不知羞恥!」
「我什麼事都沒做是有什麼好羞恥的啊!」
嘉瑞大聲吐槽,本來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反而更激動了。
「陪妳們說相聲真的很累…」
伊莉絲只是微笑,雖然她很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是她知道那隻會造成真正的困擾。當嘉瑞真的不願意的時候,她是不會越線的。
「好了,差不多也可以吃飯了,去叫妮雅過來吧。」
「我早就來了,蛆蟲。」
「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又哪點惹到妳了,妮雅小姐。」
「你站在大小姐十公尺內。」
「不覺得這距離限制有點嚴苛嗎?」
嘉瑞無奈地給大家添飯。身為惡魔的伊莉絲沒有必要,也沒有太大興趣進食,不過她也從來沒有看過這種風格的料理,嘉瑞頭一次做飯時看到她滿臉好奇的表情,苦笑著要她也坐上桌。
當他們正準備配著滷白菜和紅燒肉之類的料理開動的時候,森林裡傳來了新的動靜。
「呃,怎麼又來了啊。」
被扯動的是四人佈下的防獸線。四個人端著碗,頭轉向鈴響的地方,一隻長了六支鐮刀、跟人一樣大的螳螂就在那裡。
「我去。」
嘉瑞自告奮勇。
「你行嗎?」
「好歹剛剛也成功放出點攻擊性的魔法了,想試試看火力。」
嘉瑞以眼神徵詢伊莉絲和安琪的意見。
「沒問題的,主人,六臂青螳的移動速度很慢,要是有個萬一我可以出手。」
「謝了。」
嘉瑞放下碗筷,擦擦嘴上前。他用想像的方式從身體抽出法力,然後將那些法力轉化為黑色火焰。三枚火球憑空冒出,他豎起三指,往前一點。
火球向前飛出,並在擊中魔物的時候爆炸,黑火吞噬了它,轉瞬間燒得一點也不剩。
「嘿,很厲害嘛,嘉瑞。」
「那是惡魔魔法啊,大小姐,既不用詠唱又不用魔法陣的魔法有什麼厲害的。」
「哎呀…有用就好了嘛。」
安琪和妮雅這對不顧形象的主僕邊吃邊講,離開貴族生活三天就完全變了習慣,適應力讓嘉瑞十分感嘆。
嘉瑞坐下繼續用餐,吃之前還不忘給妮雅一個反擊一樣的微笑。
「哇操,好像你很了不起一樣,你還在變火球出來的時間就夠我把你射殺了啦。」
「妳要這樣跟一個剛學魔法三天的人比我也不介意啊。」
「爛死了~爛死了~」
小孩子水準的吵嘴。
另一邊,以超快速吃完飯的安琪已經閒了下來。
「對了,嘉瑞,你能不能再說一次你那個世界那個叫什麼…槍的東西?」
「安琪,我沒有打算玩文明帝國啦。」
嘉瑞無奈的回答。前兩天因為無聊,他就把自己世界的事情拿出來當話題,不過他現在不確定那倒底是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
「簡單的說我沒有打算把我那邊的生活帶到這邊來。那個世界已經夠無趣的了,我何必呢。」
「無趣?怎麼會無趣,聽起來是很富裕的地方啊。上次你說的那個沖水馬桶,是很神奇的設計呢。」
「嗯,是很方便沒錯啦。」
嘉瑞又夾了一塊肉,途中和妮雅搶了一陣,結果只搶到一塊軟骨。
「但是很無聊。是個充滿了理所當然的世界。」
「理所當然?」
「嗯,人們過著理所當然的人生。理所當然的學習,理所當然的長大,理所當然的出社會工作,理所當然的交個女朋友結婚、買房子、生小孩、衰老、死去……然後他們說這就是人生。」
嘉瑞又扒了兩口飯,將晚餐解決。
「當你決定要做什麼,最佳解就已經存在在那裡了。總是有條既定路線在那,毫無驚奇,是個很無聊的地方。總之,我當然知道火槍的原理,不過要是連這邊都變成物量戰的世界,我大概會崩潰。」
「唔…好吧。」
雖然安琪一點都聽不懂,不過她還是答應了。
「那昨天…講到哪裡了?」
「喔,講到你的朋友。你們還沒講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覺得要是我們遇見了,應該可以成為死黨呢。」
嘉瑞點頭,接著昨天的話題說下去。
//
嘉瑞第一次和彩宜見面,是他們九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是個有點奇怪的小孩了。
當時,世界仍處於一片混亂之中,劉水的自殺和夢境學的發現才剛剛公諸於世。台灣仍然處於中國的政權之下,在動盪的政治環境中佔據了顯眼的位置。每天都有新的移民湧入,也讓社會不穩和文化衝突加劇不少。
即使如此,人們還是努力過著生活。
嘉瑞和彩宜就是其中兩個家庭的孩子。在他九歲的時候,新市長決定要把大半化為廢墟的台北市整頓一下,重劃了都市規劃。嘉瑞一家也配合搬家,來到了新的住宅區。
彩宜就是他們的鄰居,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四年級開學的第一天。
「我叫張嘉瑞。」
他的自我介紹很短,讓老師也反應不過來,被直直盯了三秒才發現自我介紹結束了。
「呃?就這樣嗎?你沒有什麼想講的嗎?例如說興趣。」
「我沒有興趣。」
「好、好吧。那麼,那你的位子就在……」
冷靜的眼神讓老師也移開視線,以至於沒有多說就想把這個學生趕快丟到某個座位上了。最後,老師選定了離彩宜相當遠的倒數第二排,一群小男生的中間。嘉瑞無言地走過去坐下,旁邊的同學友善地向他打起招呼,他也禮貌性的回應,不過看得出來,這裡面並沒有任何的友善成分。
(嘿……)
彩宜對這名男生好奇了起來。嘉瑞的體格十分瘦小,現在是小學四年級,男女的體格還沒有差這麼多,少數幾名女生還提早迎來了發育期,平均來說是男生較為矮小。而嘉瑞在那裡面又是特別瘦弱的,如果真的要打架的話,大概打不過班上幾個人吧。
(這傢伙,這樣會不會出問題啊?)
彩宜稍微擔心了一下。這個班級有些討人厭的事情,例如說大部分的人會找個人來欺負。當然,他們還不清楚霸凌這麼艱深難懂的詞,也不需要太大的原因,只要很簡單的『不喜歡那個人』就可以了。一個人不喜歡,開始說他的壞話,就變成了很多人不喜歡,當大家都不喜歡的時候,不管怎麼樣不喜歡他都是對的。嘲笑和排擠是基本款,有時候也會以暴力相待,或是不小心打翻便當打翻水之類的。這個班級的導師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看到的時候會喝斥,但是只限於看到的時候,大部分都是眼不見為淨。
在班上,彩宜是難得會看不下去的人。體力特別好行動力又高的她在班上很有人緣,重點是武力值很高,就算站出來主持公道也不會變成下一個被排擠的對象。雖然這無法解決問題,沒過多久,大家又會找到下一個對象,可能這就是小孩子天真又殘酷的本性吧,他們就是需要一個人讓他們不喜歡。
(希望他不要被盯上就好了,看他這個人好像怪怪的。)
彩宜這麼希望著,度過了這一天。而在她回到家之後,又有個新消息在等著她──爸爸媽媽告訴她他們家有了個新的鄰居。
「聽說他們有個和妳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喔。還跟你同個學校呢。」
「真的嗎?是男生還是女生?」
「聽說是男孩子。」
「……應該不會就是那傢伙吧。我們班上今天來了個轉學生,叫做張嘉瑞的。」
「啊對,就是這個名字。」
彩宜的母親剛剛還在努力回想剛剛隔壁太太是怎麼說的,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真的嗎?那真是太巧了,要照顧人家啊。」
「可是爺爺,那個傢伙很奇怪就是了。」
「喔,所以奇怪的人就不要管了是嗎?」
「當然不是這樣。」
正義感這麼強的彩宜當然不會接受這種講法,文彥看了孫女的可愛模樣笑了出來。
「那就多照顧人家吧,只要他不是壞孩子。」
「沒問題,要是他是壞孩子的話,我會用拳頭照顧他。」
「那你也要確定人家是壞孩子啊,不然你自己就變成壞孩子了喔。」
「嗚……好吧。」
在讚嘆過這個巧合之後,他們繼續吃飯,結束這個話題。
然而,不要說照顧了,接下來的幾天彩宜從來沒有看過嘉瑞和她一起放學。
//
自從嘉瑞轉來,過了兩個禮拜。小學的生活十分平靜,除了嘉瑞真的很怪以外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不跟其他人玩,放學後直接消失,下課坐在自己位子上,有什麼小組活動的課,不是讓老師分配就是自己一個人硬幹。好像自己把自己孤立一樣,所有小學生都害怕的事他甘之如飴。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對他表現敵意。
也許是目前班上有別的『被討厭的人』的緣故吧。
又是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下午,隨著老師宣告放學,小學生們在走廊上排隊喊著口號離開。當然,隊伍在三個街區之後就自動解散,彩宜也和其他同學越分越開,到最後只有她一個人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嘉瑞老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見了,彩宜明明記得他剛剛還在隊伍的最尾端的。
「唔嗯……啊算了。」
彩宜停止思考,繼續往回家的路上前進。路上,她經過了一個不算小的公園,許多小朋友在公園前面的廣場玩耍,打躲避球或玩紅綠燈。一群他們班級的人吸引了彩宜的注意,他們沒有和其他班級的人混在一起,而是自己在玩一些奇怪的遊戲。
砰,的一聲響亮的聲音傳來,讓彩宜忍不住過去看到底是在玩什麼可以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只看到他們四個人分成兩組,兩個人以旋轉的方式甩人,兩個人被甩。被甩的人互相撞擊,沒有所謂的勝負,就只是單純如此的遊戲,享受肉體的碰撞。
然而,四個人裡面要是有一個人特別瘦小的話,對那個人來說就不怎麼好玩。現在就有一個這麼樣的人蹲在地上,眼淚汪汪的抱著頭,看來剛剛撞到的不是什麼輕鬆的部位。彩宜很快地就認出來那是目前被討厭的傢伙。
「好痛喔,我不要玩了啦……」
「欸?你不是想和我們一起玩嗎,那就玩啊。」
「不要,好痛喔,我們玩別的啦……」
「不要就算了,真是,好心找你你都不要,大家以後不要跟他一起玩。」
「嗚。」
被這麼一說,那個男孩露出了更絕望的表情,再次站了起來,想要繼續。看到他的樣子,其他男生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彩宜看不下去,走進人群之中。
「你們,到底想幹嘛啊。這樣欺負人很好玩嗎?」
「啊?陳彩宜,我們在玩,這不關你的事吧。」
「當然關,你們根本就是在欺負人。不然我來跟你們玩。」
「我才不要,妳這個怪力女。」
彩宜的話,大概不需要別人幫忙甩就可以把對方一路撞回學校去。男生們吃過幾次苦頭很清楚這點。
「你看,你們就是在欺負人嘛!每次都這樣,不要太過分了!剛剛撞這麼大力,都快受傷了!」
「哪有,根本就沒有流血嘛。」
「我打你兩拳也不會流血。」
那些男孩把被欺負的孩子拉了起來,打算繼續,卻單手被彩宜牢牢抓住,動都不能動。
「妳想打架嗎?」
「我想要你們停手。」
男生總共有十二個,而彩宜只有一個人。她沒有退縮的樣子,雖然她才剛剛學武沒多久,但是她有自信。男生們則是仗著人多,眼神越來越兇惡。
而打斷他們的,是身後的一道喝斥。
「你們在做什麼!」
「啊,糟了,是老師。」
所有人都往聲音的來像看,看到自己的班導氣沖沖地跑過來,男孩們一鬨而散。導師也沒去追人,只是版著張臭臉看著彩宜和被欺負的孩子。
「發生了什麼事。我聽說你們在玩危險的遊戲。」
「就是啊──」
「沒事,什麼都沒有。」
被欺負的孩子打斷了彩宜。他站了起來,頭上漸漸腫起來,身體還有明顯的搖晃。但是他口中說的完全是相反的說詞。
「我們只是在玩而已。沒有危險。」
「可是──」
「是嗎,那就好。快點回去吧。」
「不是,老師!」
「陳彩宜也快點回家吧。」
老師沒有理會彩宜,要說她沒有看出來是騙人的,只是多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受傷的學生不抱怨,她寧願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老師!」
兩個人都頭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彩宜無力地站在原地。她氣憤的跺了好幾次腳,聲音之大讓許多人都轉過頭來,之後才氣呼呼的準備離開。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了站在台階上嘉瑞的身影。他用不帶感情的眼神看了彩宜一眼,然後轉過去看著老師離開的身影。
彩宜走了過去。
「是你叫老師的嗎?」
「是我。」
嘉瑞爽快地承認了,然後當作什麼事都沒有一樣的開始往家裡的方向走。他的步伐很小,彩宜能夠很輕鬆地跟著。
「你為什麼要叫老師?」
「因為這樣下去那個人很容易受傷,如果他還沒受傷的話。他已經撞了兩次頭了,我就打了電話。」
嘉瑞搖了搖手上的手機,彩宜不要說打電話了,她連老師的號碼都沒記,每次都憑著一股正義感上去幫忙。
「……謝謝你。」
「我?有什麼好謝的。」
被彩宜這麼一說,嘉瑞第一次停了下來。
「要不是你找老師,我們很可能打起架來。以前就是這樣……」
「原來這不是妳想的嗎?我還以為妳很喜歡打架。」
「我才沒有好不好!我只是想要阻止他們而已。」
「是嗎。」
嘉瑞疑惑了一下,隨後又繼續走下去。
「不過就結果而言,我也沒阻止他們就是了,搞不好明天還會繼續。那個老師比我想像中的還無能。」
「無、無能……」
彩宜才四年級,從來沒想過用這種詞形容自己的老師。
「不是嗎?自己的工作不好好做,不就是無能?」
「……你好奇怪。」
「我知道。」
嘉瑞看了彩宜兩眼,眼中有些困惑。
「可是,如果只是單純要阻止的話,妳為什麼不找老師呢?」
「我……不想打小報告。」
「原來如此。所以我打了小報告。」
「啊,呃,我沒有說不好喔。結果是比我去阻止他們有用多了。」
「這倒是不用辯解。我知道這個行為不太受歡迎,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了,明明是最有效率的。」
走著走著,嘉瑞又偷偷看了彩宜兩眼,眼中除了困惑以外還多了一些奇怪的感情。
「幹嘛?」
「……我問個問題。」
「問什麼?」
「妳為什麼要跟著我?」
彩宜差點打下去。
「我是你鄰居啊!這裡當然是我回家的路!」
「欸?欸欸?啊,是喔。真、真巧。」
嘉瑞說話難得結巴,真是個十分尷尬的場面。
「你為什麼不知道啊!」
「呃……我媽媽沒跟我說?」
「你好歹也在回家隊伍裡面看過我吧!我每天都走這條路回來耶!」
「……我沒注意。」
彩宜覺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算了,張嘉瑞,你很奇怪這件事我清楚了。真的是有夠奇怪。」
「嗯……」
嘉瑞的目光游移,彷彿有個更尷尬的事情。彩宜沒好氣地再度發問:
「你又幹嘛了。快說。」
「這個……我再問個失禮的問題。」
「快說。」
「妳是誰?」
「……」
彩宜終於忍不住打下去,被一拳捶在背上,比一般人還弱一點的嘉瑞覺得超級痛,跑了起來。不過根本跑不過彩宜,持續被追打。
「好痛!好痛!不要打我!所以說妳根本只是想打人吧!」
「我跟你同班的耶!又住你家隔壁!為什麼你不知道我是誰!你搞什麼鬼啊!」
「好啦,對不起啦,我以後會試著記得!」
「不行試著,一定要記得!」
「好啦我會記得,我會記得,別打了!」
嘉瑞求饒了老半天,彩宜才終於放過他。
「我叫陳彩宜,給我記好了。」
「記好了記好了。」
「感覺很沒誠意~~」
「沒這回事。」
嘉瑞將眼神移開,兩人剛好也回到了相鄰的兩棟房屋前。
「那麼,拜拜。」
「嗯,明天見。」
他們互相道別,沒想過這會是長達八年的緣分開端。
//
嘉瑞幫助了一個被欺負的孩子,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因此受歡迎。
「張嘉瑞,出來一下。」
「我拒絕。」
不如說相反,他因此被人看不順眼。不為什麼,因為小學生最討厭抓耙仔了,就算於理有據也一樣。
更有趣的,則是當初被欺負的那個,也在行列之中。好像幫了他一把是什麼不對的事一樣。
「有事嗎?你可以在這邊講。」
「有!你幹嘛要報告老師!我都看到了!就是你把老師叫來的吧。」
前天那名男孩子大叫起來,表情十分生氣,然而嘉瑞看了完全沒有反應。單手壓著桌子,免得剛剛削好的鉛筆被撞到地上又折了。
「我告訴老師,你不應該感謝我嗎?要是你們這樣玩下去,多撞幾次搞不好就受了傷,運氣不好還會有一輩子的後遺症。你想要九歲就背七位數以上的債務嗎?這麼喜歡困難模式,真是個硬派玩家阿,還是你家很有錢?」
嘉瑞不愧是嘉瑞,從小就在吸仇恨。對方還數了一下七位數到底是什麼數字。
「才不會那樣!」
「你可以繼續這麼相信,不過老師之所以生氣就是這個道理。不然她為什麼要相信我說的話,大老遠從學校跑過來?就因為我說了『啊老師有人在打架』嗎?」
「……你給我記住!」
對方當然說不過嘉瑞了,用力拍一下桌子就走開。暴風過去,嘉瑞搖了搖頭,繼續滑自己的手機。不過周圍的聲音讓他無法忽略,不少人正在竊竊私語,討論著剛剛那名孩子王所說的話,抓耙仔的行為確實讓大多數的人都顧忌起來,對他敬而遠之,從這個氣氛來看,下一名被討厭的人已經決定了,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嘉瑞很清楚,不過並不在意,因為他並沒有想要和他們玩叫做霸凌的遊戲。
「張嘉瑞,你這樣會被排擠啊。」
彩宜看了這個畫面,偷偷跑過來說。
「也許,那到時候就靠你幫我?」
「我才不要幫一個昨天才知道人家名字的人……」
「妳還在記恨啊。」
「才沒有。哼,到時候我會幫你的啦。你又沒做錯事。」
「那就萬分拜託了。我電動玩到一半,失陪。」
「你自己也給我努力一點啊!」
明明是我先玩到一半你們來打擾我的,為什是我要被打呢。嘉瑞有點不太明白。而不管彩宜怎麼說,他也沒有要應對的樣子。
彩宜只好坐等事態變化。
//
結果十幾天過去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妳是指什麼?」
「不要明知故問好不好。你明明就被這麼多人討厭,為什麼什麼事都沒有?」
放學,彩宜和嘉瑞一起回家。在認識的隔天,彩宜終於問清楚了嘉瑞放學後都跑哪去了。原來因為父母工作的關係,嘉瑞必須找個有人的地方消磨半個小時,免得一個人在家發生什麼意外。彩宜有點不懂一個人在家比在一堆陌生人的地方還危險是什麼概念,不過既然這是人家家的事,她也不敢反駁。
嘉瑞待的地方通常是學校外面的小圖書館,都2017年了,圖書館的熱門程度和網路普及的程度呈反比,兩層不算小的樓層只有寥寥數人。彩宜知道這點之後,也有一兩次跑過來找他一起回去。
「尤其是高士龍那些人,在班上一直說你的壞話,說到連女生這邊都知道了。以前的話早就在班上鬧開了,為什麼你什麼事都沒有?」
高士龍就是當初欺負人的那個小男生,嘉瑞老樣子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直到彩宜告訴他之後(而且還說了兩次),他才記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想是因為我不打算理他們吧。就算要做什麼糟糕事,一般來說也不太敢在教室裡面。不然老師走過去就好笑了。」
「所以呢?」
「所以我和他們幾乎沒有接點,然後他們就不知道怎麼做了。你沒辦法『欺負』一個陌生人吧?」
「……就這樣?」
「目前就這樣。以他們的腦袋要反應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吧。不過目前是這樣。」
「還真是個奇怪的做法。」
「沒有解決任何事情就是了。」
嘉瑞聳聳肩,雖然沒有解決任何事情,不過這會讓事情變得比較好解決。
//
「啊,結果來這招。我還沒洗手耶。」
三天後,欺負人的孩子們終於想到了要怎麼對付嘉瑞──趁他大便的時候。在某一天的午休,嘉瑞沖了水準備離開的時候,發現門打不開。
「難怪剛剛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才在想說這麼多腳步聲怎麼可能都沒人講話。」
說是這麼說,大便大到一半也不可能做出應對,才會變成現在的狀況。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是嗎。」
一般小朋友被這樣一搞大概會在廁所裡面著急吧,可惜嘉瑞不是一般小朋友,拿起電話就打。而且這一次不是給班導了,打給班導沒有用,上一次就已經得到了這種結論,所以他早就準備了別的電話,這次是看起來比較古板的訓導主任。
「主任好,我在上大號結果門好像被什麼很重的東西卡住了,完全出不去,可不可以來救我。我在三樓。好,謝謝。」
為了減少被其他人救的可能性,嘉瑞還沒有說自己的班級。果不其然,來的不是主任本人,而是另外的幾個老師。不過不是自己的導師就夠了,嘉瑞出來之後看了看旁邊,一堆裝滿的水桶啊掃帚阿和一些很重的梯子,看來那些人真的很想把他關在裡面。
「謝謝各位老師。辛苦了。」
「你……你還好吧?為什麼會被關在裡面?」
「因為有人想把我關在裡面吧。」
「你知道是誰嗎?」
「就算我知道我也沒證據,因為我在大便,不過,學校裡面這麼多監視器,調一下可以找出人選吧。」
嘉瑞的應答過於成熟,讓老師們一半驚訝,一半則是鬆了口氣。
「你看起來不害怕啊。」
「我是沒有害怕,不過我還是可以告妨害自由。」
嘉瑞的回答讓老師們驚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他們的疑慮。
「不過我想那樣對大家來說都很麻煩,所以就當我很害怕好了。被關在廁所裡面我超害怕的。老師們可不可以救救我?」
「我們學校什麼時候有這麼聰明的小鬼我都不知道。」
那名比較年輕的老師摸了摸嘉瑞的頭。
「你是幾班的?」
「四年三班,張嘉瑞。啊,不過我們導師不一定會處理就是了。」
「放心,我們一定會解決的,相信大人吧。」
「我盡量。反正沒解決的話一定會鬧更大的,我的機會多的是。」
「張嘉瑞~?」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尖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彩宜有點膽怯的從門口探出頭,畢竟這是男廁所,對小學女生來說太刺激了。
「……你沒事?」
「我沒事。幹嘛,擔心嗎?」
「才沒有,只是來看看而已。看高士龍他們講得很得意,好像完成了什麼大事一樣。我想了半天才想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過來看看狀況。」
「那就是擔心嘛。」
「我沒有!好了要上課了,我先回去了喔!不要遲到喔!」
彩宜一溜煙地跑掉,後面的老師看了,賊兮兮的笑了起來。
「青春啊~」
「不不,我才轉過來沒幾個天而已。哪這麼快的。那各位老師,我也先回去上課了。」
「去吧。這邊交給我們收拾。」
「謝謝。」
嘉瑞再道過一次謝,才離開這裡。
那些老師的效率不錯,至少他們的動作很快,效果馬上就看的出來。最明顯的效果就是級任導師看著嘉瑞的眼神多帶了不少敵意。之後高士龍等人也被叫到辦公室去了,回來之後眼神變得滿滿的仇恨。
(哇……這些人完全沒有在怕的耶。果然還是靠我自己好了。)
那些老師和主任大概是把班導叫過去譴責一頓了吧,然後和學生對談的還是導師,事情沒什麼改變,只是仇恨變成再累積一下才會爆發。
(這下怎麼辦比較好呢……還是回去問一下爸爸好了。)
如果他們還打算敵視嘉瑞的話,接下來的舉動會更為粗暴吧,身體虛弱的嘉瑞必須提早應對才行。
//
自從上次被關廁所之後又過了快兩個禮拜。什麼事都沒發生,就連講壞話的行徑都沒有了,不如說除了彩宜以外完全沒有人和嘉瑞講話,就連老師也差不多,沒有必要以外的交談,連發聯絡簿都是無言的遞出。上面除了打勾以外甚麼都沒有。
現在還會和他講話的只剩下沒事多管閒事的彩宜了。現在也是,放學的隊伍裡面,兩人和其他人距離了一段距離,在後面交談。
「女生這邊聽說是說。要是誰找你說話的話,高士龍就會讓他好看。」
「那妳還來。」
「我來跟你說話你應該要感激我吧!」
彩宜又生氣了,她每次都被嘉瑞玩,激動了一下之後又回復冷靜。
「哼,我才不會被這種邪惡的作法脅迫。好看就來試試,反正我本來也不怕那些男生。」
「說起來,妳一次可以打幾個?」
「三個國中生。」
「那還挺厲害的。」
嘉瑞來到這所學校以後第一次對同齡的小孩表露佩服之意。
「因為我家爺爺整天都叫我練習武功,不想也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好像很不滿的樣子。這樣不是很厲害嗎?」
「因為很累啊……而且又不能玩太久……」
彩宜想到昨天跑步的距離,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腳,不過其實她已經練到跑那點距離不會酸了。
「啊,還是你下次要來道場看看?」
「Pass。」
「來嘛來嘛。」
「我還想活。」
「嘖。」
彩宜帶著笑意砸嘴,她本來想好好指導他一下的。
「不過連老師都討厭你就真的很奇怪了,為什麼啊?」
「不會啊,連老師都這樣才是最容易預測的部分。畢竟現在他被用槍指著頭。」
「欸,被誰?」
「我。」
「張嘉瑞,你有槍?」
「比喻啦幹。」
「喔,罵髒話。」
彩宜戳了他兩下。
「可是為什麼是被指著頭?」
「因為我出了什麼事他就要丟工作啊。為此他必須多費很多心力,對我有點敵意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不懂。」
「嗯……簡單的說,如果妳被欺負,妳爸媽會生氣吧。我被欺負的話我媽會生氣。大家都差不多,也就是說,很多大人無法接受小孩子被欺負,那在學校負責照顧小孩子的當然是老師。所以,如果我被欺負,讓很多人知道的話,老師就會被開除。」
「……喔喔。」
「妳沒懂吧。」
「沒有。」
「那妳在喔三小……」
「我知道嘉瑞很厲害就是了。」
「也就不過講點道理而已。」
「道理嗎?嗯……道理,原來如此。」
聽著,彩宜對這個詞抱了不少尊敬,不過接下來的這幾年,她講道理沒幾次贏得過嘉瑞的。
講著講著,也到了兩人該分別的地方了。
「好吧。那我要去圖書館了。拜拜。」
「拜拜,我去公園一下,等一下再去找你。」
「我不會等妳就是了。」
「知道啦。」
彩宜和嘉瑞分開,看著他往圖書館走去,自己去公園找人玩了。今天在公園的認識的人多了點,他們玩得很開心,也讓彩宜忘記了時間。
等到半個小時後,她才想起來嘉瑞的事。
「啊,糟糕,太晚了。大家我先走了喔!」
「欸?妳要走了嗎?才玩到一半的說。」
「可是我和人有約。」
「好吧,拜拜。」
公園裡的孩子們開心地和彩宜道別,她就背起書包,往圖書館的方向跑去。
不過還沒到圖書館,她的耳朵就已經捕捉到了不對勁的聲音──有人在旁邊的小巷子裡面,而且很多。彩宜忍不住停下腳步,前去查看,只看到四名國高中年紀的男性正在圍著一個人打,口中不停辱罵著。而被圍著的人,她也認識。
彩宜二話不說就踢了過去。一腳踢中準備揮拳的男性腰部,力道之重讓對方整個人摔到地上。
「你們做什麼!」
那是嘉瑞,他的狀況很慘,整張臉都是血,眼睛腫了起來,手上也有大量的瘀青。
「幹,區區一個小女生,多管……」
對方想要靠人多將彩宜制住,不過話還沒說完就中了腳,又兩個人被踢倒在地。
「啊,情況是不是不太對?」
最後一個看情況不妙,拉了同伴就跑。另外兩個也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逃離這個小學女生。最後小巷中只剩下嘉瑞和彩宜兩個人。
「啊,被妳救了一命……好痛,還真敢打。」
「你還好吧!剛剛那些是什麼人?」
「一個一個來,不太好,不過我們先回馬路上再說,我怕那些人回來。」
「我幫你。」
彩宜直接把嘉瑞扛起來,往小巷的外面走去。等到見到光亮的地方才終於將放下。這麼慘的狀況很快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嘉瑞就請對方叫了警察。
「所以,那些是什麼人?」
「聽起來是某個看我不爽的人的哥哥。還挺聰明的,挑這個沒什麼監視器的地方下手。」
嘉瑞看了看周邊。
「不過算了,這樣我就贏了。」
「嘉瑞你先不要說話啦,我在找傷口,你在流血耶。」
彩宜不停地撥嘉瑞的頭髮,聲音中帶了不少焦急。
「啊,妳說頭上嗎?那個不用在意,頭皮的血管本來就很多。只是輕傷而已。」
「……是這樣?」
「是這樣。不然我還在這邊跟妳聊天啊。」
「你都受傷了嘴巴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毒……」
「但我拒絕。先幫我個忙,我剛剛被打的地方,書包應該還掉在那裡,手機八成也是,能不能幫我拿回來。」
「好。」
彩宜將嘉瑞放在原地,一個人回到剛剛的地點。她很快就找到了嘉瑞的書包,但。怎麼樣都找不到手機,只好回去跟嘉瑞說。
「手機沒了?那群白癡還想加個搶劫,就成全他們。」
沒過多久,警察和救護車一起抵達現場,醫護人員先幫嘉瑞做了簡單的止血,準備送到醫院去。不過在那之前,嘉瑞先叫住了警察。
「警察叔叔。」
「怎麼了?」
「麻煩幫我抓到犯人。」
「嗯,我們當然會。」
「不,我是指──」
一邊說,嘉瑞把自己的手錶取下,打開電池蓋,從中取出了一張micro SD卡。
「我的手錶裡面有針孔。裡面將剛剛的事情都拍了下來,交給你們了,我要提告。」
//
幸運的是,被打成那樣子,嘉瑞並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都是皮肉傷。三天後,他的傷就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走路的時候還會一拐一拐的。
今天,在學校的會議室裡面開起了嚴肅的會談。一邊嘉瑞還有嘉瑞的父親,另外一邊是士龍,他的雙親,他的哥哥。最後還有班導師和校長。至於彩宜則是忍不住跑到會議室的窗外偷看。
只看到除了校長以外的人都向嘉瑞低頭。
「真的非常抱歉,我們家的小孩子年輕不懂事,請你原諒他們吧。」
「不懂事就可以打人啊?」
說話的不是嘉瑞的父親,而是嘉瑞本人。他的父親在旁邊帶著笑容看著這個場面,笑容裡面帶了不少欣慰。
「真的非常抱歉。」
「抱歉我就不會痛了嗎?如果你真的要和解的話,就說些有意義的話來吧。容我提醒一句這個房間所有的話都有錄音。」
「我們願意提供一千萬做為賠償。」
「不需要。」
「你的意思如何呢?張先生。」
對方的家長沒有看著嘉瑞,直接看著父親。再怎麼說嘉瑞都未成年,無法作主。
不過這名父親是很挺自己兒子的。
「我們家沒有那麼缺錢。比起一千萬,我寧願讓兒子做自己想做的事。」
「也就是說,把你們告死。」
嘉瑞自己接了下去。
「本來強盜罪就是非告訴乃論了,你們也逃不掉。現在加上傷害罪而且另外我還要跟你們要求賠償,既然你們可以輕鬆拿出一千萬,我想應該可以付得起沒這麼多的精神賠償吧。」
嘉瑞來這裡完全不是來談和的,只是校長這麼要求,他就來了,順便把對方嗆爆消消氣。
「你的手機還你,我才不要你的爛手機!」
那名國中生的哥哥跳了起來,將手機甩到桌上。
「你以為還了就不算強盜了嗎?另外謝謝你的證言和證物。」
「你……你最好給我走路小心點,我還有認識的學長,叫他們把你打死!」
「恐嚇。」
「士德!給我坐好!」
眼看自己兒子把事情越搞越糟,夫妻倆將自己的兒子壓回椅子上。
「真的非常抱歉……」
「和你的兒子抱歉沒有把他們教好吧。當然是在感化所……說起來你十四歲了沒有?」
「……我國三。」
「喔,那可能就是在監獄了……我不是法律專家所以也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反正我爸爸會和律師討論,可以交給你嗎?爸。」
「當然。」
根本沒有談判可言,完全就是嘉瑞一面倒的將對方推下懸崖。
「那……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老師和校長呢,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呢?」
被嘉瑞叫到,班導緊張到差點嗆到。校長則是比較冷靜一點,他觀察了這麼久,決定以大人的態度對待嘉瑞。
「……嘉瑞同學。你能不能不要將事情鬧大?」
「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這一次的事件,真正有罪的是士德,和弟弟沒有直接關係,和這所學校也是。但是只要仔細追查,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的關聯。要是這種事情傳開,學校方面會受到嚴厲的督導處分,校長想要避免這件事。
「你有提案嗎?」
「不,請你提吧。這次是我們理虧。沒有注意到事情的嚴重性。」
「是嗎。」
話題被丟了回來,不過嘉瑞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要求。
「那就這樣吧。高士龍和郝婉真老師,我以後不想在這間學校看見這兩個人。」
「我明白了。」
「校長…!」
班導轉過頭去,現在才發現自己被賣了。
「你要就這樣炒了我,我跟你拚命,能把事情鬧大的可不只他而已。」
「冷靜點,老師,這件事你本來就有責任,而且我會推薦你到別的學校去。只是,可能不在附近而已,這對你來說應該也是個可接受的提案,對吧。」
「我……」
這間學校最主要的誘因在離家很近,但是通勤總比失業好多了。她只能咬著牙吞下去。士龍也是如此,轉學總比法律上被波及好得多。
「這樣就可以了嗎?嘉瑞同學。」
「嗯……可以的話還想請你賣我個人情。剛剛說要找其他人來打我還真的有點麻煩,而且他的學長……應該已經高中了吧。你認識那間國中的校長的話,可以麻煩幫我聯絡一下嗎?看看能不能追蹤到是誰,來點壓力。不然我每次要賭命把人送進監獄,也不是很有趣的事。」
「啊,這個,你大概不用擔心,那邊現在也在焦頭爛額。我會幫你說一聲。」
「謝謝校長。」
「還真是會裝乖小孩啊。」
校長苦笑了一下,雖然嘉瑞的態度這麼囂張,不過他並不討厭這個孩子。
整件事情就這樣定下來,訪客們陸陸續續離開,校長也開始著手準備將報告寫一寫,將這件事結束。
不過在那之前,他向窗外叫了一聲。
「還有妳,想看的話就說一聲,不要偷偷摸摸的,爬到那種地方很危險的。」
「嗚哇喔!沒、沒事,這種地方我才不會掉下去。」
「妳這不是快掉下去了嗎。」
校長打開窗戶,將彩宜拉進來。
「還不是校長嚇我。」
「會被這樣就嚇到的話,還是不要亂爬吧,我們學校現在可承受不起另一個醜聞。」
「……?」
「啊,抱歉。剛剛那個孩子實在是太神奇了。總之,這樣很危險的,下次要注意安全,好嗎?」
「好。」
「至少不能爬到三樓以上的地方。」
「欸……」
「好嗎?」
「好……」
看到彩宜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校長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說起來,妳就是救了嘉瑞的孩子嘛。」
「嗯。」
「妳和他關係很好嗎?」
「才沒有。只是鄰居而已。」
聽見彩宜這麼回答,校長心情很好地點頭。
「是嗎,是嗎。那要多多關照鄰居啊。天色也不晚了,妳也趕快回去吧。」
「嗯!」
彩宜小跑步出了校長室的門,後面還傳來不要在走廊上奔跑的叮嚀,不過她沒聽見。途中也看見了高家一家人,因為感覺起來有點尷尬所以彩宜決定繞路。終於在門口追上了嘉瑞和他父親。
「張嘉瑞。」
「啊,妳還在學校啊。」
嘉瑞看到是彩宜,抬起一邊眉毛表示訝異。
「誰叫你沒事被校長叫去我一定要看的啊。又不是和我沒關係。啊,叔叔好。」
「妳好妳好,是嘉瑞的朋友嗎?」
「才不是。」
「她是我們家隔壁的女兒。爸爸你不知道嗎?」
「……你媽沒跟我講。」
怎麼這家人都這個樣子啊!彩宜不是嘉瑞,還不至於面對大人把這種心理話說出口。
「好吧。既然你有朋友來,那我就先去找強者我律師啦。別玩得太晚囉。」
「我沒有要玩,我也要回家了。」
「那你就走回去吧。」
「嘖。」
嘉瑞的父親大笑著上了自己的車子開走。只剩下兩個小學生在原地。
「……走吧。」
「嗯。」
「是說,妳剛剛竟然在窗外喔。」
「你有看見?」
「沒有,啊妳不是說妳要看我們剛剛開會,不然妳是在哪?」
「窗外。」
「對嘛。」
走著走著,彩宜也對剛剛的事情發表起評論來。
「不過你真的很敢說耶,我的話對老師和校長才不敢用那種口氣。還指使他們辦事。」
「嘴巴再行也沒辦法讓我不要被打。啊,對了,上次我沒有跟妳道謝吧。謝了,要不是有妳,現在我可能沒辦法站在這講話。」
「欸,嗯……不客氣?」
嘉瑞並不是完全沒有挫折感,不然他也不會狠狠報復回去。雖然講得好像一副沒什麼的樣子,他本質上還是只有小學四年級,距離心智成熟還有一段時間。
「沒關係啦。反正下次你再被誰欺負,我再幫你就是了。」
彩宜說著,揮了兩下拳頭,動作十分漂亮。
「可以的話我連被打都不想啊。」
「那你要來道場練習嗎?」
「我不是說我不想被打嗎?」
「你好麻煩喔。」
「哼,一直都是。」
被彩宜念了,嘉瑞心情好了一點,哼了一聲。
在那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件事情的緣故,嘉瑞和彩宜變得幾乎總是一起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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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也夠奇怪的就是了…」
自己講一講,自己都覺得小學生的自己好像太囂張了點,應該可以更簡單的解決事情的。嘉瑞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哪有,那個死樣子跟現在一模一樣好吧?」
妮雅不客氣地說。
「至少我現在會裝一下表面功夫好不好。不信妳問伊莉絲。」
「嗯…對不起喔,主人。」
伊莉絲思考了片刻之後,閉起一邊眼睛裝可愛。
「連妳也背叛我…」
「因為有好多地方一般人都會關心的,主人卻沒反應的說…雖然都是演戲。」
「我是對人家私事不深究主義。」
「這個對人家私事不深究主義者去到了一個貴族家然後直接拐跑了那家的小女兒啊…」
「那是──」
聽到妮雅賊兮兮地說,嘉瑞忍不住反駁,不過冷靜想想,這的確不像他的作為。
「是?」
安琪好奇的追問。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妳和彩宜很像吧。」
「嗯~好微妙。」
對女孩子來說,被特別對待的原因是因為和另一個女孩子很像,這實在沒什麼好高興的。
「哼哼,那可是連我都無法攻陷的主人,妳期待什麼呢。」
「不,我什麼都沒有期待好不好!?」
「走開,你這隻禽獸。」
「我什麼都沒做的說…」
在嘉瑞的無奈之中,他們結束了今天的飯後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