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致命弱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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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2-24
「啊!」

尖銳的刺痛感瞬間傳遍戴維娜的全身,使她痛得發出一聲哀嚎,五官緊緊地皺成一團。猩紅的血液如同泉水般從傷口汩汩湧出,很快便染紅了淺色的衣服布料。

尤妮絲迅速將匕首從她胳膊上拔出,同時鬆開掐住她脖子的手,雙腳往後退開幾步。半秒後,她親眼看著匕首在她手中化為一團黑煙,在空氣中消散得不見蹤影。這個詭異的現象,如同盧西安當時向她說明的情況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一陣頭痛欲裂的感覺毫無預兆地朝戴維娜襲來,比傷口的痛楚還要來得更猛烈,彷彿被無數條蟲子啃咬著神經似的,令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不停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疼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只能維持半駝著的姿勢,雙手緊緊抱著那顆像快要裂開的腦袋。她不知道尤妮絲對她做了些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

絕對不是要單純傷害她那麼簡單。

而真正令她陷入痛苦的來源,其實是來自於正在布克頓森林進行的某個魔法儀式。在密林中央的某處空地上,身穿暗色服裝的弗羅拉站立在一個用黑色粉末繪製而成的魔法圖騰中,圖案是由三個等腰三角形互相組合起來。

當看見一灘刺目的鮮血從地面上憑空顯現時,她便知道那把魔法匕首終於起了作用。

確認已經準備就緒,弗羅拉緩緩抬起雙臂,掌心朝天,閉起雙眼,開始喃喃地唸出咒語。

「Uti potestate diaboli est quod puella invadendi memorias.」

她的咒語聲像是賦予給血液靈性一般,讓它們自動組成一條血流,慢慢覆蓋到魔法圖騰的每條線條上。等到線條順利被血液填滿,魔法圖騰「砰」一聲向上冒出濃濃熾熱的火焰,原本漆黑的樹林登時被橘紅色的火光給照亮。弗羅拉紋風不動地站在燃燒的烈焰中,感受著一股龐大的力量湧入她的腦海,帶來一幕幕不屬於她的零碎記憶片段。

「我希望取她的名字叫戴維娜。」率先出現的場景是一間四壁雪白的病房,一位女人正低頭望著懷抱裡剛誕生的嬰兒,眼神裡盡是滿滿的寵溺,喜悅的情緒溢於言表,「戴維娜在希伯來語的意思表示寵愛,你不覺得女孩子取這個名字很棒嗎?」

坐在身旁的男人緊緊摟著她的纖肩,柔和的目光在嬰孩粉嫩的臉蛋上流轉,眼底湧現出無限的寵愛,一抹幸福的弧度慢慢爬上他的嘴角。

「她永遠是我們最寵愛的女兒。噢,這是個很棒的名字,羅莎琳。」

腦海的畫面毫無預兆地轉跳到另一幕場景——看起來只有四歲、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蹲在一簇花叢前,輕輕閉著雙眼,把雙手舉放在一朵已枯萎凋零的花兒前。時間不到一分鐘,花兒隨即恢復生機,重新綻放,變得如其他花兒一樣艷麗奪目。

「爸爸,你看!小花真的復活了。」見及此狀,小女孩即時興奮得手舞足蹈,指著剛經歷完起死回生的花兒,以稚嫩的聲音對著中年男人雀躍地說道。

「做得很好,我們小戴真是很厲害。」男人彎下身子,溫柔地撫摸著小女孩的腦袋,語氣透露出讚許的意味。接著,他兩手往她的雙肩一放,把她的身子板過來面向他,一臉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戴知道嗎?妳可是繼承著馬丁內斯家族優良的血統,將來必定會成為一位很出色的女巫。答應爸爸,一定要利用這股力量來做好的事情,不要被邪惡的力量污染妳這顆純潔的心靈。」

話落,他便伸出右手,對她翹起小指做出一副要打勾勾的手勢。

「嗯,我一定會記住爸爸的話的。」小女孩重重地點頭,並伸出小指勾住父親的小指,繼而讓彼此的拇指相碰,表示會遵守與他約定的承諾。

場景再度轉變,切換到一片寬闊的樹林空地上,四周散佈著挺拔高大的樹木和低矮的灌木叢。

「妳確定真的要這樣做嗎?羅莎琳。」開口說話是一位長滿皺紋的年邁婦女,語氣慎重嚴肅,雙眸直直盯著眼前那位叫羅莎琳的女人,表情深沉得毫無半分情緒洩露。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我絕不能讓戴維娜繼續參與那個可怕的世界。失去她我會死的,莫伊拉。」說到這裡,羅莎琳輕輕咬著嘴唇,低頭看著依偎在她懷裡的小女孩,無力的聲音蘊藏著一絲懇求,「就當我拜託妳,讓她當回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吧。」
 
畫面來到此處開始變得模糊扭曲,最終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徹底切斷。弗羅拉突兀睜開眼睛,驚覺原本包圍著她的火焰無聲無息地熄滅,而屬於那位女孩的血液更是消失得毫無蹤影。這個現象讓她感到異常震驚,雙眸掠過一抹無法理解的茫然。
 
「發生什麼事了?」一直站在不遠處默默觀看的盧西安察覺到不對勁,於是快速閃動身影來到她的身旁,啟唇詢問。
 
「我不知道,但我認為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在切斷我的魔法。」她的聲音聽起來雖依舊冷靜,神情卻難掩些許驚愕。身為神秘黑巫術家族的後人,她的魔力向來令人震撼畏懼,甚少有巫師能夠摧毀或破壞她的魔法,對於首次遇到這種情況,確實讓她有點難以置信。
 
要知道,巫師的直覺向來相當準確。弗羅拉明顯感覺到,在某個地方正醞釀著一股蓄勢待發的魔法能量,隨時準備要爆發而出。

一道莫名的狂風襲來掀起漫天灰塵,令尤妮絲的眼睛幾乎快要睜不開,不得不抬起手臂,阻擋飛撲而來的沙塵。相反,戴維娜表現得出奇冷靜,沒有擺出任何擋風的姿勢,緩緩放下抱著腦袋的雙手。
 
只見她胳膊上的傷口開始散發出淡橘色的光芒,接著神奇地自動癒合,不再有半點血液流出。發現全身的痛楚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戴維娜慢慢撐著地面站起身,目光緊緊鎖住尤妮絲,眼神變得猶如刀鋒般凌厲。
 
她的臉龐罕見地籠罩著陰鬱,嘴唇緊閉成直線,與往日總是釋出善意的她完全判若兩人。她緊咬著牙,雙肩微微顫動起來,兩手在身側緊攥成拳頭,彷彿某種長期壓抑的情緒快要被釋放出來。
 
終於,她從喉間發出一聲怒吼,雙掌舉起來用力向前推出,掌心綻放出淡橘色的光芒。現場的局勢即時發生一百八十度大逆轉,一股駭人的無形力量倏然從她的掌心爆發而出,狠狠地擊在尤妮絲的身上,將她整個身體向後倒飛出去,後背結實地撞到體育館的牆壁上,繼而倒在地上翻滾兩圈才停下來。
 
四面八方的狂風隨著魔力的爆發戛然而止,萬物彷彿在經歷狂躁暴動後漸漸歸於平靜。除了戴維娜的情緒——
 
憤怒和仇恨仍然在她的胸腔中衝撞咆哮,像是要吞噬掉她的理智似的。
 
「他媽的在搞什麼鬼?」
 
尤妮絲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視線朝戴維娜的方向望去。只見她正滿臉怒容地瞪著自己,綠瞳中流淌著冰冷的憎惡。雖然在數個小時前與盧西安碰面時,知道他們在懷疑戴維娜的身份是女巫,但他明明說她的魔法尚未被覺醒的,那麼此刻出現在她身上這股力量又是什麼?
 
尚未來得及思考,一股深入骨髓的劇痛猝然從腦中炸裂開來,如同被無數根鋒利的鋼針刺進神經一般,令她痛到無法站直,只能屈膝跪倒在地上。
 
「咿啊——」
 
尤妮絲抬起雙手捂住腦袋,俏麗的臉龐因疼痛而變得扭曲。她勉強撐開一條眼縫,發現戴維娜將一隻手舉起來掐成拳頭,雙眸牢牢地緊鎖著她。倘若沒有猜錯,她是在對她施展腦動脈瘤咒語。
 
這些舉動毫無疑問都在證明著——
 
她已經取回原本的魔法。
 
「覺得痛嗎?」戴維娜從容不迫地邁開雙腿,慢慢朝尤妮絲逼近,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惡狠,「不,我告訴妳,妳這點痛根本一點都不算什麼。在妳殺死傑森,傷害埃絲特的時候,妳覺得我的心情會是如何?我比妳現在更是痛苦一千倍,甚至一萬倍,可妳居然每次還可以這麼厚臉皮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對我說出那些威脅性的話,就在妳做了那些骯髒的事情……」
 
說到這裡,蘊藏在眼底熾熱的恨意更深幾分,她把拳頭捏得更緊,試圖加強魔法的攻擊力度。尤妮絲的額角開始冒出豆大般的冷汗,痛得抱頭在地上打滾,嘴裡不斷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鮮紅的血液沿著鼻孔一路滑落到嘴唇間,讓她嚐到自己血液的腥甜味。

折磨她的想法像催眠的指令般塞滿戴維娜的腦袋。看著對方那副難受至極的模樣,她竟發覺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拳頭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甚至渴望體內的力量能夠肆無忌憚地全數釋放,製造出威力更強的攻擊。

「救……救命啊,有人在嗎?這裡有怪物!拜託找人救救我……」

一道歇斯底里的男性求救聲猝然自某處響起,語氣中的惶然恐懼徹底把戴維娜從失控的情緒爆發中拉回來,眼中那抹狠厲頓時被震驚茫然的情緒取代。她漸漸鬆開原本緊握的拳頭,並把視線轉向體育館,發現整座建築物的燈光已經全部熄滅。

她分明聽得很清楚,剛剛的求救聲是從裡面傳來的——透過尚未被關閉的窗戶。噢,老天,那個人說裡面有怪物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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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中的魔法圖騰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