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03）

「……戴寧，你還好嗎？」
朱利安看著不停打呵欠的好友，忍不住關心了一下他的情況。
「沒事。」戴寧咕噥著回答，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覺得，我們兩個是不是被詛咒了？從來歐森開始，不是你失眠就是我失眠。」
「我最近都睡得很好啦。不過失眠的話……」朱利安想了想，「要不要去問問璜？他在調製魔藥上面真的很厲害，我想他那裡應該有對睡眠有幫助的藥。」
朱利安說的璜，正是住在艾諾斯三人隔壁兩間的坎特連學徒，璜與玥。兩人是雙胞胎，平常都穿著很有坎特連風格的、以藍色為主色的寬大袍子。袍子層層疊疊地堆在身上，走路時從背後看起來就像兩個帳棚。由於裹得嚴嚴實實，外表又非常中性，長相幾乎一致，朱利安至今也無法分辨他們到底是雙胞胎姊妹還是兄弟，又或是兩人性別跟本不一樣。
都是住在一層樓的，一來二去，一個禮拜之後，朱利安和戴寧就跟這兩個雙胞胎混熟了。坎特連在魔法上最出名的部分就是魔藥的製作，雙胞胎自然也是主修這一部份的，而跟他們倆聊過之後朱利安才知道，魔藥可以解決的問題超乎他的想像，舉凡治療到攻擊，沒有一樣是做不到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鼓勵戴寧去問問──其實也是帶了點『魔藥到底能多神奇』的好奇心。
「不用了，只要解決問題就能睡得著了，只是這問題解決不了而已。」
戴寧撇了撇嘴，看起來有些無奈。
「什麼問題啊？也許我能幫幫你？」
「不了……不是什麼大事……」
「那不然……等等會議結束之後，你就回去睡一會，等狄倫來了我再叫你？」
朱利安提議。今天的活動只有一個，就是峰會的期中簡報，主事的亞齊貝爾與其它支援的大法師們會對上半段的峰會進行一些總結，並且說明峰會下半段的活動。
聽見狄倫的名字時，戴寧眼角抽了抽，接著無所謂地搖搖頭，「不了，今天不是說好了會議結束後要去圖書館嗎？就去吧，我沒事，最多今天晚上早點睡就是了。」
見好友這麼堅持自己沒事，朱利安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點點頭嗯了聲。
「唉呀，是你們兩個。」
兩人轉了個彎，正好見到提風從旁邊走出來。青年一如往常地笑得很和善，開心地向他們打招呼，三人的目的地相同，都是幾乎每天都會使用到的大會議室，於是很自然地就走在了一起。
「呀～今天是期中簡報吧，沒想到就過去一半了呢，時間過的好快啊。」提風有些感嘆地說。
朱利安點點頭，道：「對啊，就過了一半了……差不多再兩個禮拜，峰會就要結束了。結束了之後，提風你就要回國了吧？」
「是的，結束之後我就會跟著商隊回去。」青年在胸前又做了那個祝福的手勢，溫柔地說：「回國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出來……即使之後可能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我依舊會為兩位祈禱的。」
「不要說這麼難過的事嘛，換個方向想，我們還有兩個禮拜的時間呢。」戴寧不喜歡這種氣氛，立刻把話題轉開，「對了，聽說今天除了期中總結以外，還要宣布一個特別的活動，不知道是什麼啊？」
「哦，關於那個……」
一說到這個話題，提風忽然興奮起來，「是很有趣的事情喔！」
「咦？你知道些什麼嗎？」兩名學徒驚訝地看著他，戴寧靠了過去，催促道：「快快，透露一點，透露一點。」
「嗯……我只能告訴你們，是關於學徒的。」
青年法師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他將食指豎在唇前，道：「先賣個關子，反正你們等會就會知道了。」
什麼事情這麼神秘？
朱利安跟戴寧對望了一眼。
「是……大殿下曾經說過的……學徒表現的機會？」朱利安想起了一開始亞齊貝爾似乎有提過這麼一件事。戴寧一聽也想起來了，不停地點頭：「是了，確實有這麼回事，這幾天太忙了，我都忘了。」
「這麼說，總算要公布了！」朱利安有些興奮，「到底會是怎麼樣的活動？」
「擂臺賽嗎？讓學徒互毆的話好像有點太暴力了……」戴寧搓著下巴思考。
「應該不會吧……」
兩人一邊討論一邊走進了大會議廳，在學徒區找了個位子落座。提風這次沒有像他以前那樣坐在學徒區，而是很守規矩地跑回法師區去了。畢竟今天的期中簡報算是比較正式的會議，不能像平常聽演講那樣隨意。
與會者很快就到齊了，接下來就是簡報。上去做簡報的是坎特連的代表，一名肩上站著一隻體積頗大的藍鳥，身材高挑纖長的女性法師。朱利安知道，她是坎特連魔法院首席的女兒，代替身體欠安的父親出席這個峰會，自己本身也是一個相當厲害的魔藥師。
簡報開始的時候，朱利安就翻出了自己的筆記本翻看著，對於台上在說什麼，他沒怎麼聽。其實這個會議，學徒就是裝飾用的──必須出席，但是大事沒有他們決定的份。於是小朱利安直接把這段時間拿來複習這幾天新學到的東西了，他翻了幾頁，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抬起頭，想跟身邊的戴寧討論，但當他望向好友時，發現他已經撐著頭開始打盹了。
看來是真的睡不好啊。朱利安沒打算吵醒他，只是又偷偷地四處張望了下。他看見身為曼德倫弟子的卡特坐在自己的老師身邊，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少年手上的手套，始終就沒有脫下來。
（還沒好啊……）
跟卡特的關係畢竟說不上好，所以朱利安也沒敢問他到底受了什麼傷，不過他還是在曼德倫特意過來關心他的學習狀況時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下。
對於自己徒弟的傷，曼德倫只是輕描淡寫地表示：「卡特之前練習高等攻擊術的時候不小心被反噬了，我已經請坎特連的倫大人幫忙用魔藥處理過，會慢慢好起來的。」
真的是這樣嗎？朱利安隱約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麼單純。是什麼樣的火焰才能造成這麼久都不會好的傷害？他私下跟戴寧討論過，但這已經超出兩人的知識範圍，最後也就是也不了了之，沒什麼結果。

「……好的，那麼接下來是關於最後一週的特別活動。」
會議廳中央的法師終於講到了朱利安有興趣的部分。他連忙戳了戳還在熟睡的戴寧，但是少年怎麼樣都戳不醒，還匝了匝嘴繼續睡。朱利安怕動作太大引起別人注意，只能自己先聽著，反正……等戴寧醒了再告訴他也是一樣的。
「這個活動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只是詳細內容當時並沒有討論，而這兩個禮拜中，四個參與國的代表們已經決定好了地點以及執行方式，現在就容我向大家公布。特別是學徒們，請聽好了。」
坎特連的女法師朝學徒區的方向瞟了一眼，頓了頓，接著說：「在峰會結束的前兩天，將會舉行一個友誼賽。目前與會的學徒們將會分成兩組：艾諾斯、坎特連為一組，歐森、迷斯特為一組。兩組學徒將會在歐森的『星墜遺跡』進行探索賽，最快到達指定地點並取得指定物品的隊伍獲勝，獲勝的學徒們將會獲得由主辦方提供的獎勵。」
整個學徒區的孩子們都愣住了。但在安靜三秒後，學徒區立刻爆出了驚愕與興奮交雜的討論聲。
「原來是分組對抗啊？」
「我們是一組的嗎？我們兩國嗎？」
「具體來說探索賽是怎麼樣的啊？在遺跡裡面，沒問題嗎？」
「……獎勵是什麼？」
朱利安還被這消息炸得發楞的時候，就聽見旁邊傳來一個聽起來有些懶散的聲音。他轉頭看，發現戴寧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揉著眼睛咕噥著道：「大殿下可不能隨便拿個二級的魔法飾品來唬弄我們啊，必須給點實用的。」
「戴、戴寧，這樣太失禮了啦。」
「有什麼關係，他們又聽不到。」總算醒了的貴族少年露出了有些頑皮的笑容。
「好的，請安靜。安靜。」望著一群吵鬧的孩子們，坎特連的女法師用力敲了敲身前的講桌。她輕撫停在自己肩膀上的藍色鳥兒，望著吵吵鬧鬧的學徒們，語帶威脅地道：「不要逼我隔空灑藥，相信我，這孩子投藥可是快狠準的。誰再多說一個字，誰就得啞到活動開始前。」
學徒區一瞬間安靜了。讓一個魔法師啞了，差不多就是最狠的懲罰──畢竟沒有不需要詠唱的法術啊！就算是魔藥，製作時也是需要唱頌咒文的，有些就連使用時也要念咒呢。就在這時，朱利安覺得背後被戳了兩下，回頭發現是坐在後面的璜，孩子遞給了他一張紙條。朱利安打開來，上面寫著：
「倫大人是說到做到的，千萬別說話。」
朱利安忍不住笑了。他努力讓自己別笑出聲音。
「很好，乖孩子們。」
倫滿意地點頭，接著繼續說明活動內容。
「這個活動的目的是讓學徒們有機會能實際使用自己學過的魔法。我們到時候會發給兩個團隊完全不同的路線圖，在路線圖上也會標明必須要通過的點。在那些地方，會設有陷阱或是關卡，必須要通過才能繼續前進。當然雙方難度會盡可能設計得相同以確保比賽的公平性，總之希望大家都能盡可能發揮實力，取得好的成績。以上。」
在倫的說明結束後，學徒區立刻有些人舉起手來想要發問。但是法師笑了笑，補充了一句：「不接受任何提問。臨場發揮吧，孩子們。」
咦──!?這樣可以嗎？
學徒們全部在心裡發出了這樣的慘叫。這簡直就是不給範圍的期末考啊！要怎麼準備，朝哪方面準備，攻擊防禦輔助，全部都不知道……到底要練哪個才行啊？
「無範圍……好像挺有意思的。」戴寧搓了搓手，轉過頭看看好友，「是吧，朱利安？」
「嗯，好像是挺有意思的。好期待啊！」朱利安也回望著戴寧，他的眼神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雖然一開始有些震驚，但其它的孩子們也很快就冷靜下來了。畢竟都是自己國內千挑萬選出來的菁英學徒，大家的心態也調整得非常快速。無範圍就無範圍，說穿了，這不就是比誰更熟練、反應更快嗎？
不過就是個挑戰，那就迎上去吧。
學徒們彼此互望了一眼。目前的座位，正好就是艾諾斯與坎特連佔了左邊、歐森與迷斯特佔了右邊，兩隊都還沒開始比賽，煙硝味就已經出來了。朱利安跟戴寧在峰會剛開始就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受到的注視也最多；面對這些挑釁的目光，兩人也毫不怯懦地迎著望了回去。
實在是太讓人期待跟興奮了啊……友誼賽！
與其他國家優秀的學徒們競爭一事，讓朱利安心裡燃起了熊熊的鬥志。
一定會贏的。哈爾大人，我會全力以赴。
他撫摸著脖子上的項鍊，堅定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