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路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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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2-21
巍巍前路，大行西荒。問道者傷，岐路者亡。
雲路天梯是整個西山景區唯一的一條盤山古道。
由山海鎮起，輾轉直上稜線，最後登頂西山。
古道難行，尤其是出了山海鎮域，路況更為險峻陡峭。
不得不說，雖然天險重重，理論上卻是通往西山頂最快的一條路。
也是傳說中唯一能越過西山景區的過道。
出於各種想法目的，時不時就會有人試圖挑戰穿山而上。
只是多年過去，落難的有，失蹤的有，成功者只在雲霧飄渺中。
由於路難如登天，古道也被稱為登天路。
不到山前不知路險，對此，登頂者大多有所準備，但也有部份臨到路口反而猶豫。
這些人捨不下前行的誘惑，又沒有踏出那一步的勇氣，忘不了，離不開，就這麼在登山口輾轉徘徊，日子久了，慢慢形成聚落，而這，就是山海鎮最初的雛型。
「天梯無形，雲路無蹤，說是古道，其實並沒有一條明確的路線。」
「千里前行求不死，都比做登天了，想來那有這麼容易，照道家的說法，與其說這走的是路，不如說走的是那一線生機。」
走在通往古道口的山間小路，鎮長這麼說。
依然是那副老土的村姑裝扮，只是脖子上的金鍊似乎又多了一條。
那時初來乍到，什麼事都不熟悉，便和她約了時間在鎮上悠轉，聽她講些山川人物，風土禁忌，踩踩地順便認認人。
一路聽下來需要注意的不多，古道算是其中一個，她告訴我這些主要是提醒我一些事。
「你不用攔著人上去，那怕擺明了去送死…其實就是送死，總之，上去的別管，但一定要提防有人走下來。」
鎮長叨叨念著，邊走邊說。
「為什麼臨到頭來有人上不了古道，就因為前行難，退後更難。」
「登了天梯最後還能平安回頭的，通常不是立了大誓就是發了大願，你別期待那是什麼順天應人的東西，需要逆天成念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事，弄不好動輒都是因果。」
「比方這頭說著＂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那頭就喊＂神佛不死地獄不止＂，你說事來聽誰的，這不擺明了鬼打架嗎。」
「總之，會玩這個的都是些腦袋不正常的，命還賊硬，碰到這種人，能閃多遠閃多遠。」
「照妳說，真有人下來過嗎？」我有些好奇。
「我之前還有幾個吧，」鎮長輕描淡寫的說。
「！？」
捕捉到她的話外之意，我詫異停步。
「啊咧！！」她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皺著眉思索片刻，接著紅著臉摸著腦袋尷尬大笑，「呀哈哈哈，沒錯，我就是那個腦袋不正常又專門鬼打架的，怎麼樣？驚不驚喜？害不害怕？」
妳腦袋不正常我是知道的，可妳自己這麼說真的沒問題嗎？
要不回家了吧，這天感覺聊不下去呀。
自顧自笑了一陣，鎮長偏頭看我，打量片刻，舉起手指唸道：
「不走雲路，那知西山有憾？」看我愣了一下，接著說：「凡過天梯，人間勝景成灰！」
「這是在西山流傳很久的幾句話，你也是為此而來的吧？」她笑道：
「走啦，愣那幹嘛。」
她避著路上水坑一路跳著前進，我連忙跟上。
清晨下了場雨，林間枝椏如水洗般新綠，樹影輕搖，晴日下反射出點點微光。
「你是畫師吧，記得當年和我同行登頂的人裏也有一個畫師，是個挺迂腐的老傢伙，三句話總離不開什麼飛白逐墨，筆轉流連。」鎮長背著雙手。
「你們總是貪婪忘步，想盡窺紅塵美景，他沒回來，卻留下幾句話，『人說西山百景千絕，卻不知西山過後，才是天上人間…。』」
「這聽來的確讓人嚮往不是嗎？」她看著我說，
「妳們真的走到了西山之後？那裡到底有什麼？」我不由得問道：
鎮長說對了，我搬來山海鎮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傳說中的西山盛景，尤其是那個傳說中傳說的出雲之地，有機會我當然想問個清楚。
鎮長呵呵一笑，戲謔的說：「套一句陳老的話，那裡什麼都有。」
「那…」
鎮長笑著搖手，抬頭望著西山深處，目光悠遠。
「我無法告訴你太多，說到底，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那麼一眼。」鎮長輕聲說道：
「能說的是，那的確是個我再怎麼描述也不能形容其萬一的地方。」
「…就這樣？」
「就這樣。」
「然後呢？」
「然後呀…然後我就挖了那顆眼睛，逃了回來。」鎮長低頭，無聲的扯了扯嘴角，「放下一切逃了回來。」
偏頭撥開遮掩的半邊頭髮，鑲著金色瞳孔的假眼直望著我。眼神空洞冷清。
看我說不出話，鎮長笑了笑說：「望一眼，已是半步出世，身若脫俗，便再難回塵。那裡就是這樣的地方。」
「奈何我心有願，要回頭，只能如此。」
「那隻眼睛，也就這麼永遠的留在西山之巔。」
來到轉角的小觀景台，再過去就是古道隘口。
山風凜冽，大氣翻騰，遠看四脈山如孤島般在雲間浮沉。
倚著欄桿，看著山嵐在崚線間流轉，鎮長喃喃說道：
「你在看著山，山就看著你。」
「當你知曉了那裡，就會聽見來自那裡的呼喚，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就像現在。」
隨手捲弄著耳旁一撮長髮，看著黑絲在指間飄揚。
「我有故事你有畫，這裡有山、有景、有亭、有椅，我倒是不介意坐下來閒話家常啦。」
「只是我要問的是，你做好聽的準備了嗎？」
看她問的認真，我不禁無言。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如何？這話不都被妳講死了嗎？」
我有些抱怨，這天果然聊不下去。
鎮長大笑道：「噯～別這麼說嘛，跟你說這些也是想提醒你，是前輩的忠告喔，要是那天想不開了也走上這條路，沒別的，就希望你前行之時多些惦量，別像我停停走走，半吊子似的，可一但出發，就別再回頭。」
「記住，千萬、千萬別再回來。」
「…不知怎的，總覺得妳這話有些意有所指，是我的錯覺嗎？」
鎮長呵呵一笑，偏頭說：「對了，說到這，你就不好奇我許了什麼願嗎？」
「…問了就真掉妳坑裡了吧！」我沒好氣的說。
鎮長哈哈大笑，「不錯不錯，你也是懂的嘛，明白就好。」
接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古道口那我就不過去了，都是些糟心的回憶呢，你倒是可以上去看看，今年守山口的也是個挺能聊的，就不陪你啦。」
沿著來路往回走了幾步，鎮長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說：「你可知在我之後，為何沒人回頭？」
也不回答，笑著揮手悠然而去，日光乍現，在地上散落一片光斑。
雲路天梯是整個西山景區唯一的一條盤山古道。
由山海鎮起，輾轉直上稜線，最後登頂西山。
古道難行，尤其是出了山海鎮域，路況更為險峻陡峭。
不得不說，雖然天險重重，理論上卻是通往西山頂最快的一條路。
也是傳說中唯一能越過西山景區的過道。
出於各種想法目的，時不時就會有人試圖挑戰穿山而上。
只是多年過去，落難的有，失蹤的有，成功者只在雲霧飄渺中。
由於路難如登天，古道也被稱為登天路。
不到山前不知路險，對此，登頂者大多有所準備，但也有部份臨到路口反而猶豫。
這些人捨不下前行的誘惑，又沒有踏出那一步的勇氣，忘不了，離不開，就這麼在登山口輾轉徘徊，日子久了，慢慢形成聚落，而這，就是山海鎮最初的雛型。
「天梯無形，雲路無蹤，說是古道，其實並沒有一條明確的路線。」
「千里前行求不死，都比做登天了，想來那有這麼容易，照道家的說法，與其說這走的是路，不如說走的是那一線生機。」
走在通往古道口的山間小路，鎮長這麼說。
依然是那副老土的村姑裝扮，只是脖子上的金鍊似乎又多了一條。
那時初來乍到，什麼事都不熟悉，便和她約了時間在鎮上悠轉，聽她講些山川人物，風土禁忌，踩踩地順便認認人。
一路聽下來需要注意的不多，古道算是其中一個，她告訴我這些主要是提醒我一些事。
「你不用攔著人上去，那怕擺明了去送死…其實就是送死，總之，上去的別管，但一定要提防有人走下來。」
鎮長叨叨念著，邊走邊說。
「為什麼臨到頭來有人上不了古道，就因為前行難，退後更難。」
「登了天梯最後還能平安回頭的，通常不是立了大誓就是發了大願，你別期待那是什麼順天應人的東西，需要逆天成念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事，弄不好動輒都是因果。」
「比方這頭說著＂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那頭就喊＂神佛不死地獄不止＂，你說事來聽誰的，這不擺明了鬼打架嗎。」
「總之，會玩這個的都是些腦袋不正常的，命還賊硬，碰到這種人，能閃多遠閃多遠。」
「照妳說，真有人下來過嗎？」我有些好奇。
「我之前還有幾個吧，」鎮長輕描淡寫的說。
「！？」
捕捉到她的話外之意，我詫異停步。
「啊咧！！」她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皺著眉思索片刻，接著紅著臉摸著腦袋尷尬大笑，「呀哈哈哈，沒錯，我就是那個腦袋不正常又專門鬼打架的，怎麼樣？驚不驚喜？害不害怕？」
妳腦袋不正常我是知道的，可妳自己這麼說真的沒問題嗎？
要不回家了吧，這天感覺聊不下去呀。
自顧自笑了一陣，鎮長偏頭看我，打量片刻，舉起手指唸道：
「不走雲路，那知西山有憾？」看我愣了一下，接著說：「凡過天梯，人間勝景成灰！」
「這是在西山流傳很久的幾句話，你也是為此而來的吧？」她笑道：
「走啦，愣那幹嘛。」
她避著路上水坑一路跳著前進，我連忙跟上。
清晨下了場雨，林間枝椏如水洗般新綠，樹影輕搖，晴日下反射出點點微光。
「你是畫師吧，記得當年和我同行登頂的人裏也有一個畫師，是個挺迂腐的老傢伙，三句話總離不開什麼飛白逐墨，筆轉流連。」鎮長背著雙手。
「你們總是貪婪忘步，想盡窺紅塵美景，他沒回來，卻留下幾句話，『人說西山百景千絕，卻不知西山過後，才是天上人間…。』」
「這聽來的確讓人嚮往不是嗎？」她看著我說，
「妳們真的走到了西山之後？那裡到底有什麼？」我不由得問道：
鎮長說對了，我搬來山海鎮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傳說中的西山盛景，尤其是那個傳說中傳說的出雲之地，有機會我當然想問個清楚。
鎮長呵呵一笑，戲謔的說：「套一句陳老的話，那裡什麼都有。」
「那…」
鎮長笑著搖手，抬頭望著西山深處，目光悠遠。
「我無法告訴你太多，說到底，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那麼一眼。」鎮長輕聲說道：
「能說的是，那的確是個我再怎麼描述也不能形容其萬一的地方。」
「…就這樣？」
「就這樣。」
「然後呢？」
「然後呀…然後我就挖了那顆眼睛，逃了回來。」鎮長低頭，無聲的扯了扯嘴角，「放下一切逃了回來。」
偏頭撥開遮掩的半邊頭髮，鑲著金色瞳孔的假眼直望著我。眼神空洞冷清。
看我說不出話，鎮長笑了笑說：「望一眼，已是半步出世，身若脫俗，便再難回塵。那裡就是這樣的地方。」
「奈何我心有願，要回頭，只能如此。」
「那隻眼睛，也就這麼永遠的留在西山之巔。」
來到轉角的小觀景台，再過去就是古道隘口。
山風凜冽，大氣翻騰，遠看四脈山如孤島般在雲間浮沉。
倚著欄桿，看著山嵐在崚線間流轉，鎮長喃喃說道：
「你在看著山，山就看著你。」
「當你知曉了那裡，就會聽見來自那裡的呼喚，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就像現在。」
隨手捲弄著耳旁一撮長髮，看著黑絲在指間飄揚。
「我有故事你有畫，這裡有山、有景、有亭、有椅，我倒是不介意坐下來閒話家常啦。」
「只是我要問的是，你做好聽的準備了嗎？」
看她問的認真，我不禁無言。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如何？這話不都被妳講死了嗎？」
我有些抱怨，這天果然聊不下去。
鎮長大笑道：「噯～別這麼說嘛，跟你說這些也是想提醒你，是前輩的忠告喔，要是那天想不開了也走上這條路，沒別的，就希望你前行之時多些惦量，別像我停停走走，半吊子似的，可一但出發，就別再回頭。」
「記住，千萬、千萬別再回來。」
「…不知怎的，總覺得妳這話有些意有所指，是我的錯覺嗎？」
鎮長呵呵一笑，偏頭說：「對了，說到這，你就不好奇我許了什麼願嗎？」
「…問了就真掉妳坑裡了吧！」我沒好氣的說。
鎮長哈哈大笑，「不錯不錯，你也是懂的嘛，明白就好。」
接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古道口那我就不過去了，都是些糟心的回憶呢，你倒是可以上去看看，今年守山口的也是個挺能聊的，就不陪你啦。」
沿著來路往回走了幾步，鎮長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說：「你可知在我之後，為何沒人回頭？」
也不回答，笑著揮手悠然而去，日光乍現，在地上散落一片光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