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做為『善後魔法師』專職行政工作的幹部，在這個充滿奇人異士的組織中幾乎代表著得攬下其它幹部不肯處理又無法交代副官代理的文書工作，是個註定會過勞的苦差事。


「瑟納爾大人，這些新送來的文件還請您過目。」當被派來擔任他副官的女性抱著一大疊文件送到他幾乎要被堆滿的桌上時，瑟納爾顯露在臉上的表情幾乎能用鐵青來形容。


「到底還有多少文件？」不耐煩的檢視和批改著那越來越多的文件，感到頭痛的瑟納爾雖然非常清楚當他批改其他幹部原本該處理的文件時，也等於掌握其他派閥的情報。


但過於肥大化的組織所要處理處理的文件幾乎是能用海量來形容，『善後魔法師』部隊早在各派系都把黑手伸進來後，就已膨脹成一個幾乎是半獨立的情治機構。



然而代表著各勢力的幹部們割據著這個情報機構，就算是組織首長一聲令下也未必能夠動員這些幹部。藉著各幹部割據組織的現況，派系的黑手也將些不可告人的事物窩藏在各自的部門中。


從許多過於粗糙的文件可以大致看出許多幹部所掌控的部門倉庫，窩藏著相當大量的毒品和作為些非法的活體實驗素材和人口走私的暫置倉庫，倘若是挖開任何一個部門的倉庫內暗藏的事物公諸於世的話，必然會掀起一陣譁然。



當然此舉等同與倉庫所屬的派系及軍方為敵，也有可能這些東西單純只是用來掩蓋些更深層的東西，這類的資料有真有假要是真的一一研究起來，那部隊的行政系統恐將因此癱瘓。


回想起席優娜所說的建議，表情苦悶陰沉起來的瑟納爾，開始思考起是否過濾當中有用的資訊來理解當前的政局變化呢?


算不上真正貴族的瑟納爾，雖然對宮廷社交圈並不感興趣，但也明白就算自己想加入憑著軍方賜予的頭銜和卑微的出生，是絕不夠格踏入其中的。



是有些辦法能夠應急性的讓他參與宮廷的社交圈當中，不過那個辦法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願意使用，而且效果恐怕也不會太好。



「瑟納爾大人，從您現在批改好的文件數來看，您還有四十七份公文需要過目跟核準， 屬下已幫您過濾掉一些不必由您經手的報告。」



以一絲不苟的口吻向他報告狀況的副官，用極為熟練的方式過濾並篩選出重要性高的文件放到最上層，其動作之熟練難以想像這位副官上任才不過一周時間，卻彷彿擔任這份職務已經數年般，對於細節及職責都能準確的掌握。



對於這位副官的能力，瑟納爾不得不說實在超乎他想像的優秀，在這位副官上任前他並非沒有過副官，但只是從部下中選出地位和資歷較高者兼任，在能力上實在難以說能夠適任這份工作，更別提還可能因為執行任務負傷或陣亡而空缺下來。



望著對方那留著簡潔短髮的姣好面孔和普遍留有貴族血統的人會出現的白皙肌膚，瑟納爾有些好奇這位過於優秀的副官原本到底屬於什麼派閥?又留有哪個家族的貴族血脈?



瑟納爾記得當首長將這位副官派給他時，似乎說過她的名字但因為太像假名，所以當時的他並不放在心上，稍微回想當時與首長的對話，他記得她應該叫...


「..妮璐?」


「大人，有何吩咐?」那嚴謹的表情因為瑟納爾的呼喚顯露一絲困惑，或許是因為瑟納爾聲音帶有疑惑和不確定吧，那小小的反差讓瑟納爾覺得有些可愛。


「沒事，我只是叫好玩的。」忍不住想捉弄她的瑟納爾刻意這麼回答，想知道對方臉上會出現怎樣的反應。


「 ...這是性騷擾嗎?大人。」不知道從哪得出這樣結論的妮璐，困惑的表情不禁令瑟納爾捧腹大笑。


「哈哈哈，並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確認自己是否記得妳的名字而已。」


「是嗎?」


「是的。」愉快的看著這名相當逗趣的副官，瑟納爾開始覺得日後或許能透過捉弄這名副官來打發在辦公室的無聊時光。


掏出一疊由軍方交辦下來的任務交給妮璐整理先後順序和重要性，瑟納爾攤開一疊由各部門送上來的任務記錄，審視內容上關於支出、人員損失、任務過程等部分，若是交代含糊就予以退回，大多時侯只能算是走個形式，被退回的報告往往會因為各種原因不會重新補件上來。



這使得『善後魔法師』對於保存的任務報告很多不具備一個可參考的價值，對於那些不是由副官代筆而是幹部自己寫的，很多內容都是諸如:今天幾點幾分，我轟的一聲把那群叛軍都幹掉了，完畢。



過於敷衍的內容常常讓他哭笑不得，但礙於各部門的獨立性，瑟納爾並沒有權限去對其他部門做任何強制性的要求，首長對於這類事情大多是毫不在乎的放任，只要不對組織的運作產生太大的影響，基本上都是對任何任性的態度與舉止視而不見，而這樣的一個態度也更加落實了組織內部割據的情況。



簡單的審視過近期由『軍方』指派給『善後魔法師』並完成的任務，將徹底毫無價值的垃圾文件堆在一旁，然後檢查那些有價值的文件中關於支出、人員損失、過程的部分後，再交給妮璐整理該送達的部門，原則上就足以清理掉平日會產生的大多數文件。




望著仍舊推積如山的文件山和妮璐手上所抱著的厚重文件堆，回憶起席優娜所說的話，瑟納爾不禁產生了個揣測，但他並沒有時間和能力去驗證這件事。



將揣測暫時壓下，望向妮璐並想起自己尚未完成關於白翼叛軍的報告，他問:「妮路，其他幹部都去哪了？這些文件很明顯的超過我該處理的量吧?」



「奧加大人前往邊境處理跟蘭達提洛的衝突、斯汀格大人與四位同派閥的大人被派去訓練新人、基里安大人前往北方要塞鏟除魔獸、修格納大人去參加宴會、菲德爾大人帶著同派閥的兩位大人前往騎士團進行交流、萊茵大人病假中、另外加里恩大人與其他大人，屬下並不清楚他們的下落。然後蕾琪大人邀您共進晚餐。」


單手夾住厚重的文件堆，再以另隻手拿出本小筆記本的妮璐緩緩的說，雖然對於加里恩等人的下落，但注意力不自覺被蕾琪的名字吸走的瑟納爾臉不自覺的抽搐了下。



「妮璐...選出幾個離這裡遠一點地方的任務交給蕾琪去做，跟她說只要完成任務就答應她的要求。」感覺自己正在忍不住顫抖的瑟納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



伸出手拭去流下的汗珠，瑟納爾發現汗珠的溫度異常的冰冷，就彷彿冰塊融化般。



「剩下的任務就交由妳以優先順序進行分類。」隨手拿了疊損害和物資消耗的報告，就打算起身離開的瑟納爾，語氣聽上去平靜卻無法掩飾行動上的匆忙與慌亂。


「大人，若您有什麼行程可交由屬下先替您做安排。」


「不必！」用力關上辦公室的門，丟下感到困惑的妮璐的瑟納爾，大吼的殘音迴盪著辦公室。


聽到自己滴下的汗水傳來的輕微破裂聲，瑟納爾便感覺到『反噬』已經開始，呼吸不自覺的開始急促起來並莫名覺得寒冷的瑟納爾，扶著牆壁拖著力氣開始流失的身軀試著走回自己位於部隊內的寢室。



『善後魔法師』部隊的本部是坐落在緋亞希列的王都–希洛維爾的一棟軍用辦公建築的地下，名面上這裡由希洛維爾魔法弓術團所管理，實際上則由兩個組織共同管理並分別割據做為主體建築的軍用洋館。



最初兩支組織協議好各自分掉廣大的軍用洋館中的一半範圍，地面上的部分由『善後魔法師』部隊中的事務員負責處理表面上的事務跟接收軍方交代的任務，但在弓術團規模擴增時，以負責警備做為代價，讓『善後魔法師』部隊讓出地面上的部分空間來。



當時的『善後魔法師』正面臨著快速肥大化的階段，必須大量拆分組織出去才能解決駐地不足和滿足各方派系的要求，但大量將人員送出去的結果就是導致本部本身缺乏足夠留守人力維持地面和地底警備的部分。



作為王都中少數具備實戰經驗的魔法實戰部隊，希洛維爾魔法弓術團的本領毫無疑問要比可能被軍方當作塘塞的警備部隊水平要好上太多，僅僅是將地面上的辦事處撤掉並徹底往地底發展，就能換取希洛維爾魔法弓術團的駐防承諾，對於『善後魔法師』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交易。


但這樣的一個交易也讓他們這些幹部的寢室往地底更深處的寢室遷去，感到視線模糊的瑟納爾，覺得眼前彷彿被迷霧所籠罩般，就在他要抵達往下層的樓梯時，迷霧突然散去。


一名金髮碧眼的少年在迷霧消散的瞬間出現在他往樓梯的通道上，望著少年那看不出表情的臉龐和宛如死去般的雙眼，克制著自己因為寒冷顫抖的身軀，瑟納爾一度猶豫要不要伸出手觸碰那似曾相識的五官，但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拋掉。



覺得自己彷彿聽見充滿惡意笑聲的瑟納爾，穿過少年那具被病袍包裹著的瘦弱身軀，頭也不回的往下走去，當驅動著身軀向下走了十五步，瑟納爾才停下腳步單手拿著塊不規則的小小冰鏡片往自己的臉龐看去，在閃耀著冰藍光芒的左眼之下的是與少年極為相似的五官，兩人的差距就只有歲月在身軀所留下的些微改變。



會只有差距歲月造成的影響，並非因為少年是瑟納爾的親族或是臉龐做過刻意的複製，純粹就只是因為剛才的少年是瑟納爾年幼時的投影，那段仍是籠中鳥的歲月是他一直所不願面對的一段黯淡記憶，只有透過他那被侵佔的眼睛才能看到被刻意投射出來的影像。



清楚究竟是誰讓他看見影像的瑟納爾，沉默的凝視著那些因為他觸碰過就結起一層霜的扶手，接著仍舊握著扶手向下，然後在踏上下一層的地板時，少年又再一次的擋在他的面前。


不同的是那張臉痛苦掙扎，不斷的有血自腹部流出就算少年想摀住傷口，卻也無法阻止血液大量流逝，流出的血很快就形成條小河，掩沒並且隨著瑟納爾的步伐沾在他的靴子上。


嘻！嘻！的討厭笑聲迴盪著在他的耳邊，像是宣示自己惡作劇的成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