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獸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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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1-28
當夜幕降臨時,這片本該沉寂的土地沒得到他應有的安寧,留給它的只有兩個族群為了生存而掀起的的戰火。
古老的砲口發出了震耳的轟鳴聲,當砲彈落地時掀起的殘骸混雜了格洛獸與戰友們的身軀。
戰鬥持續了數個小時,即便在在地勢及人員調度上取得優勢,但在格洛獸形成的浪潮面前也顯得如此不堪。這些本地居民製作的土製武器根本無法負擔如此長時間高負荷的戰鬥,隨戰鬥時間的過去多數的遠程武器都陷入輕微乃至無法挽回的故障,唯一表現好點的就是有專門技師監督的迫擊炮還能勉強運作。
至於人員的傷亡更是難以估計,算上不至於影響太多行動的傷者,現在還可以戰鬥的人員只剩下四成,而這個損失隨時間過去只會更大。格洛獸的損失也相當慘重,久攻不下嚴重打擊了格洛獸們的士氣,即便不時傳來族長憤怒的咆哮也無法改變這逐漸放緩的攻勢。
即便如此,失敗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脆弱防線很快就會被這無邊的獸群給淹沒,也許只有奇蹟才能幫助這群想保護家園的人們。
瓦倫森從一頭碩大的格洛獸身上取出那把插入其中的斷矛,他不知道戰鬥了多久、殺了多少的野獸、見到多少戰友的倒下,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這場戰鬥的盡頭在哪。瓦倫森微調著每一次攻擊的角度、力道,只求更為高效的宰殺這群野獸,而每次那些差點殺死他的攻擊都會化作滋養他的肥料,讓他更加強悍與危險。
此時瓦倫森渾身沾染了自己與敵人的鮮血,長槍的槍身也在不知道承受多少刺擊後斷裂,那把長矛現在看上去更像是把短劍。他環顧著四周,當初與他一同衝向獸群的人只剩下不到十個,絕大多數人都因為體力不支或被野獸包圍而倒下。多虧這群野獸已不復當初進攻的瘋狂,他們才能再支撐一會。「哪怕只是一會也行。」瓦倫森的心中如此想著。
瓦倫森朝著下一個靠近營地的格洛獸發起了衝鋒,他的步伐即便在佈滿屍首的土地上依舊迅捷且安靜,而他那身血汙在黑夜中可以說是天然的保護色。瓦倫森從倒下的同伴取走了仍舊完好的標槍彈藥並裝在發射器上,從裝填彈藥到補充射擊所需的壓力只花不到五秒,而瓦倫森的衝刺速度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行動受到影響。
似乎是直覺感受了即將到來的危險,這隻格洛獸下意識得舉起強健的手臂向著一旁掃去。眼看瓦倫森就要被堅硬的手甲給錘成肉泥時,他跳起來並側身閃過了這次攻擊。瓦倫森的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圈,而那記致命的橫掃僅能從他身旁擦過,而他手中的斷矛藉著衝刺的力量捅進格洛獸相對脆弱的手腕關節之中。
感受到痛楚的格洛獸正準備把這個煩人的傢伙從身上甩開,但瓦倫森不會讓牠得逞。一道銀芒在月光下閃過,斷矛切開了格洛獸的手腕並濺出大量的鮮血,瓦倫森落在了格洛獸的背上並用手中的標槍發射器抵在牠身上。
格洛獸還沒來得及發出哀嚎瓦倫森就扣下了板機,鋒利的標槍貫穿了牠的頭部,而標槍頭則從格洛獸那噁心口腔中穿了出來。
瓦倫森確認了這頭格洛獸死透後就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只要他殺死這些野獸的速度更快那他就能救到更多人,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念頭。
營地內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除瓦倫森等人負責的區塊外其他防線都有被格洛獸衝破並大肆破壞的情況,除去設備的損壞外受傷需要照顧的人員也不斷壓榨那緊迫的人力。
此時的蒙特也全副武裝應付營地內的格洛獸,在營地裡他算是少數能夠正面對抗格洛獸的存在,至於一般人近距離對上格洛獸只會是一面倒的屠殺。
一頭格洛獸抓準機會突破防線衝進營地,正準備宣洩那天生的破壞欲,而他此時衝向的地方是負責安置的傷員的帳篷。大家都知道格洛獸衝進去後會是什麼後果,而一頭發起衝鋒的格洛獸可沒有人能即時阻止的,正當大家想像著等會的慘狀時蒙特站了出來。
蒙特衝向了那頭發起衝鋒的格洛獸,蒙特那高大的身材跟格洛獸相比絲毫不落下風,一人一獸就像兩台高速行駛的卡車撞在一塊。蒙特與格洛獸沒有任何要退讓的意思,在一陣激烈的角力後蒙特把格洛獸掀翻在地,那頭格洛獸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並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蒙特決定趁勝追擊,他的拳套迸發出一絲絲電弧並一拳打在格洛獸的腹部,這一擊徹底將其打成了一灘爛肉。
「堅守崗位,弟兄們。」瓦倫森高舉著沾染鮮血的拳頭,並高聲吼道,「團結一心,保衛我們的家園!」
這個行動即時挽救了已經低迷的士氣,營地內的人們紛紛盡自己所能提供幫助,不論是救治傷員、搶救設備、甚至與蒙特一起清理營地內的格洛獸們。所有人各司其職,只希望能挺過這糟糕的一天。
此時蒙特也明白,這一切的景象只是暫時的。只要格洛獸族長再不出現,獸群不停止進攻,所有人都會陷入徹底的絕望中直至所有人的死亡。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極為駭人的咆哮,這次咆哮跟之前最大的不同在於,這個聲音的來源相當接近了。
「快,讓所有會用重武器的人就定位,務必要在族長衝進營地前將其重創!」
在營地內的眾人紛紛尋找還能派上用場的槍砲,只是一般的格洛獸衝進營地就如此危險,更為強大的族長連想都不敢想。
遠方緩慢前進的格洛獸正紛紛讓出一條道路,一個極為巨大的格洛獸的身影正在這條大道上奔馳著。一般的格洛獸平均能長到兩米半的高度,而這一頭格洛獸估計有到八米的高度,不敢想像這樣的野獸要吃下多少生物才能長成這樣。
「開火!開火!」
營地的現存火力集中在這個移動的大型標靶,無數的砲火轟擊著格洛獸族長,強大的火力掀起了厚重的砂石並為格洛獸族長提供遮蔽。
當營地一整輪的火力集中在格洛獸族長後,牠在防線的不遠處停下了步伐,整個戰場不論人類還是格洛獸都靜靜看著眼前的情境。許多人的心裡頭產生一個疑問,這頭怪物是不是死了?
他們很快得到了答案,格洛獸族長那巨大的身影衝過了戰場與濃霧,而是牠的撞擊摧毀了位於中央的路障。牠那血紅色的皮膚象徵牠那獨特的地位,佈滿彈痕的巨拳每一次接觸地面震撼大地,高大的身軀就像一座小山一樣聳立在營地中央。
牠的咆哮響徹整個戰場,沖垮了人們最後一道心防,而格洛獸群在咆哮聲中停止了進攻。他們逐漸遠離防線,似乎是害怕哪裡即將發生的慘劇,而仍在前線奮戰的獵人及戰士們看著退去的獸潮不知所措。
格洛獸族長用牠不符比例的小眼睛掃過整個營地,伴隨著牠用那雙巨拳不斷搥打地面的行為,這頭野獸向所有人傳達著一個危險的訊息。
也許是想挽回部族中的聲譽,也許只是對於浪費在這的時間太多而感到憤怒。牠會在牠的大軍面前殺光所有人,而不幸的地方在於,牠的確有能力辦到這點。
「把全部砲口調轉向族長,我們會幫你們爭取時間!」一名剛從前線歸來的老獵人高聲喊道,即便在先前的戰鬥中失去了一隻眼睛,但他剩下那隻眼睛依舊如獵隼般銳利。
格洛獸族長將那名老獵人的行為視作挑釁,牠這次親自動手原因就是要重新樹立威信,這種膽敢挑戰自己的存在牠絕對不會放過。
格洛獸族長沒有發出那足以毀滅一切的衝鋒,也沒有揮舞那力大無窮的巨拳,只見到格洛獸族長前方有一道影子閃過。
沒有人看清那道影子究竟是什麼,即便是蒙特也只看到模糊的輪廓。那名老獵人被那道影子掃過,他的肉體就像是被野獸吃剩的殘渣般散落在地上,而老獵人與格洛獸的距離仍有十米左右。
所有人看向老獵人的殘骸,在那頭野獸面前眾人皆噤聲屏息著,他們都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老獵人」。
這樣的寂靜最終也被人打破,在人群中有誰說話了,在如此安靜的情況下格外的明顯。
「我們跟本打不贏那頭怪物,等待我們的只有死亡!」
他的話語點燃了人們心中被稱作「恐懼」的火苗,就如野火般這種情緒迅速蔓延開來,先前長時間戰鬥的壓力也隨著這股火焰一同引爆。
「回去你們的崗位,別讓牠摧毀你們的心智,你們逃跑就是順了牠的意!」蒙特嘗試整合這群試圖逃跑的烏合之眾,不過除去一些足夠堅韌或經驗豐富的人員外都落荒而逃。
這些人朝著進入山谷的入口前進著,毫無秩序推擠、踐踏更增添了許多傷員,而格洛獸族長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格洛獸族長向著逃跑的人群邁起了步伐,而蒙特不會讓牠得逞的,即便不可能阻擋眼前的巨獸他也會去做。
蒙特的身軀在格洛獸族長面前是如此的渺小,他知道最多也只能吸引下格洛獸族長的注意,即使勝算再渺茫他仍舊會去做。
是他向著自由之城中那些年輕人的父母保證,會安全的帶回他們的孩子;是他說服那些工匠或醫療人員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是他帶著眾人來到這裡。
「海爾森,就跟你說過我不適合坐這個位子。」
蒙特繃緊了全身的肌肉,他就像箭搭在拉滿的弓上。蒙特的雙眼直視衝過來的格洛獸族長,彷彿世界上只剩下他跟眼前的野獸。
當蒙特踏出踏出第三步時,他旁邊的戰友才發現蒙特動了。每一步踏在大地上都留下深深的鞋印與裂痕,蒙特如同一顆砲彈飛向格洛獸族長。
格洛獸族長不認為這個嬌小的凡人能夠威脅到他,只要輕輕揮一下就能打成肉沫,不過牠更喜歡碾過肉體感受臟器被擠出來的快感。
格洛獸族長那醜陋的臉龐上似乎浮現了噁心的笑容,牠沒有停下或改變方向的想法,甚至加緊腳步。如果人類多出現幾個出頭鳥,牠也不介意多宰掉幾個。
這是最後一步。蒙特這一腳深深陷入龜裂的地面,他的小腿、腰部、背部、肩膀每一分力量都傳遞的如此流暢,這股每經一處就更加強大的力量最後都匯聚在他那緊握的拳頭上。
格洛獸族長的巨拳朝著蒙特襲來,對牠而言以往只需要單純的跑動就足以摧毀一切,不論這些小個子耍什麼手段也改變不了這點。
在蒙特與格洛獸族長拳頭碰觸的那剎那,蒙特的雙腿已經深陷於大地之中,眼看蒙特就要被巨拳給壓成肉沫了。
「啊!!!」伴隨著蒙特的一聲怒吼,他感受到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發出痛苦的哀嚎。他還不能倒下,至少現在絕對不能。
格洛獸族長那足以擋下大量砲擊的手甲被打出了一絲裂痕,出現的裂痕由蒙特出拳的位置迅速蔓延至整隻手臂。格洛獸族長見狀急忙得想收回手臂,卻因此失去了平衡撞在一旁的岩壁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溝道。
眾人皆震驚於蒙特敢以凡人之軀面對這樣的怪物,而蒙特本人在揮出那一拳後便被一道影子掃中,撞進一旁的建築物中。
「你們想成為勇士為家園奮戰致死,還是想像個懦夫在逃跑時死去!」一名先前站在蒙特身旁的戰友此時紅了眼眶對著逃跑的人群咆哮,他高舉沾滿鮮血不再鋒利的斧頭面向格洛獸族長,「害怕就儘管逃吧。如果能活著回去我希望你們挺直腰桿告訴孩子,你們如何在戰鬥中背棄戰友,如果到時你們的家園依然存在的話。」
而當格洛獸族長從撞擊中恢復過來時,先前四處逃竄的人類此時都手握武器眼神堅定集結起來。如果是過去的牠依然不會認為眼前的一切稱得上威脅,不過剛才那傢伙讓牠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對手。
牠警惕得看向集結起來的人類,手甲上的碎裂直達深處,剛剛蒙特的一擊讓牠想起久違生物本能,即是恐懼。
格洛獸族長與殘存的人類們相互對視,雙方都在警戒對方下一步的動作,而戰場上沒有任何人或生物有餘力將注意力放在蒙特撞進的建築殘骸之中。
倒塌的殘骸只是由簡單的帳篷及支架構成,在蒙特倒下的地方剛好形成一個小型的空間,而此時蒙特巨大的身體下有個身影不斷在騷動。
「該死,蒙特。我差點被你給撞死。」倒在蒙特身體下的正是瓦倫森,在格洛獸族長出現後狀態最好的他就被命令會營地中心支援,而他其餘的隊友則待在原地警戒這些該死的野獸。
用盡全力推開倒在身上的蒙特,瓦倫森開始檢查眼前這個大塊頭的傷勢。在腰部上有兩個大小跟他拳頭差不多大的血洞,幸運的是這些傷口面積雖然大,但在蒙特強悍的肌肉組織下傷得不深。至於是什麼原因暈過去...也許用力過頭的機率還大一些。
「我記得他們說在每個帳篷中都有一些應急的......」在瓦倫森從四周殘骸中尋找醫療用品的同時,他的大腦也瘋狂運轉著,醞釀著一個瘋狂的想法。
一個可以解決外面那個大傢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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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格洛獸的族長再一次用他那雙巨大的雙拳敲打地面,剛剛蒙特給予牠的恐懼很快就被時間沖淡。在蒙特之後所有人類都僅僅是拿著武器看向自己,但沒有任何人敢於發動攻勢,這也許證明了這些人類只是想嚇唬住自己。
每一次敲擊都讓人們差點鬆開握緊武器的雙手,下次格洛獸族長發起攻勢時他們不會逃避,但被碾成肉泥的命運依舊無法避免。
就在知曉被徹底耍的格洛獸族長準備邁開步伐,徹底摧毀眼前的獵物時,一道銀芒閃過,格洛獸族長覆蓋在眼睛周遭的甲殼上出現一條淺淺的劃痕。不論是憤怒的格洛獸族長亦或是準備好面對死亡的自由之城人民都抱持著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銀芒來襲的方向。
瓦倫森放下剛剛發射完的壓力投射器,不疾不徐將腰間的標槍頭裝進槍身中,一邊轉動著槍身旁的握把一邊信步走向格洛獸族長。這麼遠的距離他本不期待能發揮多大的殺傷力,不過足夠達成他想要的效果,讓那頭野獸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瓦倫森身上依舊佈滿乾固的血漬,他將一條麻繩側向捆在了自己的軀幹上,而在他的腰間背包中放滿了他在帳篷中找到能當作彈藥的標槍,而其中根標槍還與他身上的麻繩綁在一塊。
「我見過他,那是跟蒙特一起逃出來的外來者!」人群中突然竄出的一句話,讓所有人用著疑惑及審視著勇敢、但即將赴死的年輕人。
「如果你找蒙特,他在剛剛他撞爛的帳篷裡睡他的大頭覺。我勸你們多找一些人去搬他,他的傷勢不重,照他的身體也許待就會起床了。」『叮』的一聲,瓦倫森手中壓力投射器的指針也重新指向了紅色。「把他搬到安全點的地方后你們最好快點回來,我等等有一場約會需要你們幫忙。我相信你們不會想接替我跟眼這位女士?還是先生?來一場親密約會吧。」
剛說完聽上去略帶嘲諷的話,瓦倫森將視線轉向身軀如同山巒的怪物,露出燦爛的微笑。而格洛獸族長也一改剛才狂暴的脾氣,壓低身軀警戒著眼前這個身形比蒙特小上不知道幾號的人類。
瓦倫森的言語對於格洛獸族長沒有任何影響,對於牠這樣的生物來說無需去理解人類的語言,只要把每次在那大聲發號施令、挑戰自己權威的宰掉就好。而瓦倫森身上來自於自己同胞的血腥味太濃了,格洛獸族長此刻相信眼前的小傢伙對於自己的威脅,可能不輸於那個給自己拳甲留下裂痕的男人。
面對著格洛獸族長眼神傳來的壓迫感,瓦倫森也毫不客氣得回敬著格洛獸族長那幾顆不斷眨動的小眼睛。
瓦倫森停下了,他舉起手中剛充滿氣壓的壓力投射器對準眼前的巨獸,慢悠悠的開口說。
「準備好去死了嗎,野獸?」
而他現在離格洛獸族長的距離在十米之內,如同上一個慘死的「老獵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