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A 這個男性人類意外地做了一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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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1-25
小提示:本回的順序是先看女方

  這個鈷藍色的美麗品種還不存在於世界上,卻已在藝術創作裡佔據著重要地位。直至十多年前,據說人類以科學手段讓這個貴麗的虛妄化為現實,製造了活生生的秘境妖姬。

  但不論外觀如何漂亮,終究是違背自然之物,其含意亦頗為負面,根本不適合用來送禮,特別不適合送給精靈。這個男人是在故意找碴嗎?只是,假如他硬要塞給我,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為了往後的日子,說說你看見這件小禮物之後有甚麼感想。」

  甚至連找碴也不是嗎。說得也是,他無緣無故怎麼可能會給我送禮物,這是要考驗我的服從性啊。幸好這種模式的測試我們早就滾瓜爛練了,根本不成問題。

  「美麗,但不好。」全盤否定的話太不自然了,只會引來更激烈的盤問。作為精靈族的我們必須先承認花卉的美,這終究是在文化史上亦享負盛名的經典啊,只用美麗二字來形容已經非常克制了。

  「所以,你不喜歡這個?」他迅速地追問,似乎不打算給予我思考時間。

  「喜歡還是不喜歡,不重要。因為植物有很多用途,不能隨意使用。」

  在大約數百年前,其他種族一度認定精靈族能夠使用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引發超越常理的奇蹟,也就是所謂魔法。但這些魔法其實只是單純的知識和經驗,其中與植物相關的特別多,草藥學、毒物學和環境生態學之類。

  雖然誤會已經解開了,但現實並沒有因而改變,只是從神秘的巨大鍋爐變成了平實的小小臼桿。在這個國家裡,精靈族貿然持有用途不明確的植物等同於私藏危險物品,一經發現就會馬上被警察帶走。

  雖然,只要他們認為有需要,即使是廚房裡有一顆花椰菜也可以上門拘捕。

  「但這只是一個髮夾,除了美觀之外並沒有其他用途。」他冷不防地說。

  我隨即仔細嗅嗅,還真的沒有花香啊!不會吧?我竟然在這種極近距離把假花誤認為真正的夢醒時分?才幾十年而已就退步到了這種程度?這樣子的我還能稱得上是精靈嗎?

  此時,這個男人把手上的假花翻轉過來,展露出花托底下的髮夾部件來羞辱我,並再次追問:「所以,不是真正的花朵而是花朵造型的髮夾,是不是就沒有問題?」

  假如只是造型髮夾,理論上是無法入罪,但還是可以拘捕。

  首先是等待化驗結果,然後是各種不同方向的調查。在拘留期間只要不特別鬧事,大部份同族都能短短數年內獲釋。但那種地方的待遇實在不堪回首,假如可以的話,實在不希望再被丟進去。

  「不好,還是不好。」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在讀書的時候看過一些歷史照片,裡面的精靈族幾乎都佩戴著植物造型的飾物,為甚麼?」

  「以前是以前,已經過去了。」他說的應該是五十多年前或是更加久遠的照片吧?那個時候當然是掛甚麼都沒問題,女孩子身上要是沒有兩三朵花反而會被取笑咧。

  「…………」不知為何,這個男人突然皺起眉頭,似乎不怎麼滿意,即使我自問已經回答了非常不錯。他一臉若有所思地持續凝望著我,思考了好一段時間,才又繼續追問:

  「你在小時候有佩戴過類似的飾物?」

  「……有。」既然是陳年往事,應該沒有說謊的必要吧。

  那個時候,大家在樹蔭之下悠悠過活、慢慢成長,每天散散步、澆澆花、編編草、聽聽故事,還沒有人類帶來的規矩,還沒有變成所謂的自治區……這麼說來,我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習慣把深森叫作自治區的?正好,現在的那個地方已經不配被稱為深森了吧。

  「你好像只說過不好。但從來沒有說過不喜歡,也沒說過不想要這個髮夾。對不對?」這個男人的要求實在很嚴格,他盯上了我最後的一點掙扎,要藉此逼迫我認清楚主從關係。

  「我不喜歡這枚髮夾,不喜歡任何這個類型的東西。」好吧,只要這樣回答就能讓他滿意了吧。

  「但是,我覺得你戴起來會很漂亮啊。」

  真是殘酷的男人,為了讓我屈服竟然連這種說話也……嗯?不對,這個男人……突然在亂講甚麼啊?

  「我……不太能明白你的意思。」

  「我已經買回來,假如你不收下就得丟掉,不是很浪費?」

  「如果不想浪費,你可以拿去送給別人。」

  「只是個髮夾而已。試著別顧慮太多,喜歡就儘管戴起來吧?」他露骨地迴避了我的問題,又蠻不講理地認定我其實非常喜歡這枚髮夾。

  「為甚麼堅持要我戴上這枚髮夾,有甚麼原因?」

  「要是你不安心,也許先試試只在家裡戴著?不會有其他人看見的。」對話根本沒有成立,這個男人完全是在自說自話,硬是要我把這枚髮夾收下來、戴起來。

  難道,這枚以夢醒時分為造型的髮夾並不只是考驗服從性的道具?

  仔細想想,假如不是毒品而是一枚正常的髮夾,他根本不可能匆匆忙忙地跑去開門接貨,當中一定有甚麼秘密,是跟自治區配發的項鍊一樣藏著發訊器吧?但只在家裡戴著的話,發訊器根本沒有意義啊,也許還有竊聽之類的功能。

  又是國家配發的,還是這個男人自費買回來的?不論是哪一邊,我似乎也必須把它戴起來。是這個男人硬塞給我的,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假如這樣子還是要被拘捕,其實我也沒辦法吧?藉口多的是,躲也躲不完。

  「假如你希望這樣,我只好聽你的。」

  「那,我幫你戴起來。」

  他伸出了粗糙的雙手,撩起了我的一撮頭髮,以緩慢又生硬的動作為我掛上一朵藝術油畫裡的常客,一朵過於高貴美麗而無法存在於此世的妖花。

  「在出門之前,你先去梳洗一下。」

  好,麻煩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嗯。」我聽從他的指示,徐徐地往廁所走去。

  以雙手在盥洗盆接住清水,久違地好好洗了把臉。然後,我察覺到自己有點鼻塞,便抽了一張面紙稍微擤了擤。

  最後,反正也戴上去了,就稍微調整一下髮夾的位置吧。姑且不談裡面有甚麼機能,但在這個國家滅亡之前,我竟然會把一朵夢醒時分掛在頭上,實在是一份難以置信的巧合。

  該不會是快要睡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