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棘下落不明，他手上那件任務就落到了其他隊上頭。

沈凡好幾次央求上頭把任務發派給他，卻是被用無法理性處理工作而拒絕了。

可沈凡沒有放棄，趁工作完成的下班時間或是閒暇之餘，熬夜蹲點跟蹤樣樣他都親力親為，甚至搞壞了身子也在所不惜。

他想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帶走了他的混帳，他要那人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沒有秦棘的判斷力，可他有耐心和毅力，檢閱了無數資料，調查了幾個極為可疑的毒蟲後，總算是找到了當時害秦棘落海的嫌犯。

桌前，那個人一副死了一個人也無關緊要的模樣，看的是沈凡想要壓著他的頭，摁在桌上猛搓一頓。

詢問的過程中，有好幾次沈凡都必須大口喘氣才有辦法壓抑胸中翻滾的怒意。

可沒想到這股滿腔的怒意卻是沒有得到解脫，反而是被澆了一桶大冰水。

那冰涼深入骨髓，凍得人渾身發顫。

「你覺得那個白癡為甚麼會死？」那人嘻皮笑臉的說道。

沈凡緊抿著唇瞪著他。

「因為他太相信正義。」

相信正義。

那人接下來的話，沈凡感覺腦袋嗡嗡作響。

這人並不是簡單的毒蟲那麼簡單，而是某知名財團的公子哥。

公子哥的爹和警政署署長，也就是警察這座金字塔的頂端，是多年好友。

黑白兩道雙吃的人沈凡不是沒有見過，但把骨頭和血肉都吃抹乾淨的人，眼前人是第一個。

那人又繼續說。

秦棘當時候得到線民的消息，第一時間趕到了交貨地點，卻是在逮到人之後殺出了警政署署長這位程咬金。

他說只要他願意收手，放任那人逍遙快活，他就可全身而退，坐享高位，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

可秦棘不肯，最後卻是得到了一槍，失足摔進了海裡。

沈凡氣得渾身發顫，唇瓣都咬出了血來，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

「海巡署為什麼只搜查幾天就草草定案，你應該知道了吧。」那人似笑非笑。

「心臟啊，最脆弱的心臟，要不是當時碰巧有人夜釣遠遠看到報了案，秦警官應該就是單純的失蹤案了。」那人一臉可惜，百無聊賴的摳著指甲。
這話一出，沈凡總算明白當時後自己的訴求為甚麼屢屢被駁回。

秦棘死的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相信正義......

去他媽的正義！

沈凡聽完這些話，欲想給嫌犯一頓爆揍，打的他親媽都認不出來，卻是被同僚攔了下來。

「放手！」沈凡激烈的拽動身子，看到對方有些隱忍，欲言又止的表情，內心閃過了一個瘋狂至極的念頭。

雖然秦棘是個大喇喇的人，可事情輕重緩急他明白的很。

就算沒有找他這位平時負責內勤的人，至少會找同伴一起。

同伴一起。

「你們是不是人！秦棘對你們有多好！你們都忘了嗎！」沈凡咬牙切齒的吼道，那張好看的面龐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

他們面面相覷，卻是連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只是低著頭。

「對不起......」不知是誰小聲的開了口，沈凡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顫，隨後甩掉他們的牽制，奪門而出，火急火燎的趕到了署長室。

他把所聽一字不漏地說了遍，對方聽完臉色卻絲毫沒有變過。

沒有愧疚，沒有歉意，好像這件事就沒發生過那樣。

好像......

墜入海中的只是一個隨手丟棄的垃圾，那麼渺小。

「你知道我們警政署的資源是怎麼來的嗎？這些茶器和桌椅，還有那些高科技的設備......」那人沒有正面回答沈凡的質問，只是交握著雙手，一雙混濁的眼盯著他看。

「沈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比秦棘還要了解甚麼是對自己好，也對別人好。」

「別管這件事，別步上秦棘的後塵。」那人說道，說的是為他好，話語裡卻是濃厚的警告意味。

別步上秦棘的後塵......

他有多少次就想這麼跳下那懸崖，多想就這樣隨他而去。

要不是他懷抱著將害死秦棘的兇手繩之以法的念頭，他這一條命大概早就丟棄了。

可是沒想到，他東奔西走找來的答案卻是如此讓人難熬。

恍然間，他想起了秦棘正式上任後所辦成的第一份工作。

雖然只是簡單的送迷路的老人家回家，卻還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當警察似乎也挺好的。」他說，臉上因為被老人家的家人拚命道謝而有些羞赧，泛紅的臉頰特別好看。

挺好的......

他喜歡這份工作，雖然一開始是追著他而來，可他也的確感受到了當警察的樂趣，也的確愛上了這份工作。

挺好的......

呵......

挺好的......

沈凡搖著頭笑了起來，「秦棘果然是個白癡，這麼好的美差竟然丟著不做。」

竟然，選擇了去陰曹地府。

選擇了可笑的正義。

選擇了當警察。

選擇了喜歡他。

那個白癡。

從那一天起，被局裡人稱為濫好人的沈凡消失的無影無蹤。

其他人對於沈凡的印象，從任人掐捏的皮球，變成了一條下賤的走狗。

穿梭於各種上流人士聚會的場合，對別人點頭哈腰，諂媚的嘴臉讓人噁心。

可沒有人知道，在那張令人作嘔的面具下，究竟在盤算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