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兆 T

本章節 9289 字
更新於: 2019-11-17
~幾個小時前的傍晚  塔羅斯國某巷子內~
一位外表醒目的金髮男子像是在等什麼人似的倚著牆,明明沒有任何人走進小巷,但金髮男子身旁卻突然出現一位小男孩。
「怎麼樣?有順利完成嗎?」男孩以稚嫩的聲音問道。
男子凝重地點了下頭。
「我這邊也沒有問題呢。對了,那個身份證和護照上沒有被做上暗號吧?」
金髮男子用像是在說著我會犯這種錯嗎的眼神看向男孩。
「說的也是,赫爾特斯雖然看起來很輕率,但做起事來卻意外地警慎呢。這樣就萬事俱全啦~再來只要等到目標抵達就行了。不過犽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快一天了,還沒有回報任何消息,不知道有沒有事呢?」
「生命的數量是絕對沒有問題,反正本來的用意就是為了拖住他,不是嗎。」
「說的也是呢~誰叫他這次的個性太難搞啦,啊不對,就算是平易近人的個性我也不會讓他靠近這些骯髒事就是了~」

「真的有必要殺掉那個人嗎?」
「斬草除根是基本吧。還是說,你到現在才打算反悔?」男孩用銳利的眼神深深刺進金髮男子體內,與剛才稚氣的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從最開始就知道雙手一定得沾染鮮血了,不過都已經對他承諾只要照我們說的做就不會傷害他了。這樣…跟當初那些畜生對我們做的事有什麼兩樣?!」
「我們的計畫極有可能會因為放過他而毀於一旦。你懂這道理吧?」
「……」
「要是他把我們洩漏我們的行蹤洩漏出去,你能負責嗎?」
「…」
「赫爾特斯,難道你覺得只有你痛苦嗎。直到現在,那些被我慘忍清除的傢伙死前的模樣仍在我的腦中揮散不去,張成三倍大的嘴巴、失去靈魂的恍惚雙眼、害怕與絕望的紊亂呼吸,整張臉就像是鬼斧神工的超現實藝術,尖叫聲編織成美妙的交響曲,你覺得我會好受嗎?每分每秒對我來說都是折磨啊!這樣你懂了吧,我們都無法回頭了,現在只能繼續埋頭幹了。」
「啊啊,已經不能脫手了是嗎。不過,你真的不打算向犽說嗎?就算之後他很有可能會發現?」
「是啊~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我一定會即時幫你的喔。」亞修露出了極為溫柔的笑容,連眼角也隨之上揚。
「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實現夢想啊。」緊接在說完之後,亞修便從黑暗中消失,徒留赫爾特斯一人在原地。

「還說什麼折磨,都不看看自己臉上扭曲的笑容…」
「可惡!」男子用力地踹向牆壁。「明明都不是原來的犽了,竟然還敢打著報恩的名義自我滿足!」

「…找家酒店逍遙一下吧。」


順著身體的請求,我從沙發上爬起。由於不正確的睡姿,讓我的肩頭頻頻喊痛。我努力地睜開還沒搞清楚狀況的眼皮,往窗外望去。
「正好是破曉時分嗎…」看來是因為昨天比平時睡更久的關係,我在比平常還要早的時間起床。
踏著沉重的步伐向二樓的浴室緩緩前進,隨便地達成每日的盥洗任務後走出門去,第一眼便看見我房間的門微微敞開。
也許是因好奇心作祟,或根本什麼都沒想,我探頭往房間內望去。依舊是印象中那個亂中有序的房間,只不過現在多了位女孩躺在床上。
艾娜身上穿著簡雅的睡衣,大腦暫時切斷與現實世界的連結,讓身心安詳地休息。那如洋娃娃的樣貌可愛依舊,在不捉弄人時還是蠻討人喜歡的。
對了,現在正好,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拍立得相機,將鏡頭聚焦在艾娜的臉上。等等能拿去給大叔做大頭貼範本。
在我拿著照片準備走出門時,有股微軟的呼喊聲從床的方向傳來。
「爸爸…不要走…」
「不,雖然我現在不管怎麼看都是趁小女孩睡著時偷偷潛入的變態,但是—啥?」
剛剛艾娜說了爸爸?我定睛一看,發現艾娜的眼皮仍牢固地困住靈魂。
原來是在說夢話啊…我把被子重新拉好,並在床頭旁蹲下。
「沒事的,一切都會有他最好的安排。」
念念有詞的我輕輕撫摸艾娜的頭,試著讓她安心。
惡夢似乎過去了,艾娜緊繃的眉頭逐漸鬆開,呼吸頻率也恢復正常。
「謝謝,雷德。」
!!原來醒著嗎?不過眼睛還是一直閉著,大概也是夢話…吧?
不過竟然夢到我,那一定是很無聊的夢吧,肯定是充滿日常與確幸的無聊時光。這麼想著的我不禁嘴角上揚。


「呼…哈……做完了。」做完一百下伏地挺身和仰臥起坐的我累倒在地板上。
我每天都會強迫自己做體能鍛鍊。雖然偶爾會被其他事耽擱,但只要時間允許,我就會全力鞭策自己。從十年前起,我就不斷這麼做。
休息了十分鐘後,我穿上布鞋準備進行最後的每日晨跑。
預定路線是沿著整座小鎮跑一圈,不過因為有其他地方得去,所以會比平常繞得更遠。
我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注意速度,時不時望向路邊的風景。
現在時間大約是七點,除了早餐店以外的商家都還沒開門。行人稀疏鬆散,有些習慣早起的爺爺奶奶聚集在廣場運動,附近的鳥兒還幫忙打節拍。偶爾甚至能看見因喝太多、在路邊倒地不起的中年男子。
在我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跑完一半的路程,接下來就要去第一個目的地了。
位於櫃檯的護士們相互噓寒問暖,談論八卦的聲音讓冷清的醫院開始熱絡起來。
「那位老先生還真可憐呢,明明都已經住院了,兒子卻一次也沒來探望他。」
「聽前輩說,在打電話通知時,兒子還噗嗤一聲呢。」
眉頭一皺。
「不會吧!這樣就不只是疏離,根本是仇人了嘛!」
感覺真討厭。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403號房在哪裡?」
我簡單地向櫃檯報備過後,兀自走進門牌寫著403的病房。
裡頭擺設了四張病房,佔了房間的三分之二。整體色調偏白,靜謐而哀傷的氣息油然而生。
我往右邊靠窗的病床走去,拉開窗簾讓陽光的恩賜進入室內。
老頭安穩地躺在床上,外表看來只是很正常地在睡覺,不會認為有何異狀。
我將手伸向床邊的欄桿,金屬的沁涼刺激著滾燙的手掌。
大概是為了讓自己冷靜,手不自覺地抓緊欄桿。
大概是受到氣氛的渲染,過去本應嫌棄的回憶都變得美好。
原本明明只覺得他是一位脾氣不好又頑固的臭老頭,現在看來,那些鬥嘴與拳打腳踢都化為令人懷念的片段。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嗎?準確命中我現在的情況啊。不過—
「你還是改改你的壞脾氣吧,就連你手把手養大的兒子都不理你了,要是你不在對我好一點,可就不會有人再來看你了。等到那時候,就算反悔也來不及囉。」
不舒服的感覺從舌尖擴散到全身,不出幾秒,軀體被名為空虛的魔物占據,器官們拚命地擠成一團,強烈的反胃感刺激著大腦。
造成反效果啦……本來想藉由俏皮話打破死氣沉沉的氛圍,結果反而被自己噁心了。不過剛剛那句話也只有我自己聽到而已...

「明天,我還會來的。」
名為的雷德的空殼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啊,你是昨天那位…」
打開門時正好撞見昨天幫老頭檢查的醫生。
我點了下頭致意,並打算快步離開。
「對了,關於那位病患的情況有些古怪的地方。你畢竟也算是病患的關係人,就順便跟你知會。」
「?」
我停下腳步並回頭看向醫生。
「雖然昨天初步判斷是心肌梗塞,也確認病患長年心臟病纏身,但有個詭異的地方。」
「詭異?」
「對,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心肌梗塞會發生是因血管被塞住,血液無法流通而導致的。照理說阻塞住血管的會是血栓,但這位病患的情況卻很特別。雖然還沒能清楚確切為何物,但是那絕對不是正常人體會出現的東西。當然,等我們確認無誤後,將會通報衛兵調查。」


「不是一般的心臟病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對從臉頰滴落的汗水如此問道,試圖搞懂現在的情況。
手腕的部分明明沒有任何外傷,血管內卻出現未知的異物。這只能判斷成是用魔法幹的吧,但是犯人的目的是什麼?就算真的對老頭恨之入骨,那為什麼要用這麼麻煩的手法,不管是要讓人受苦甚至是殺死對方,明明就還有更簡單的方式。
而且如果心肌梗塞是因為被放入異物造成的,那在放置完成到發病之間相隔應該不出幾分鐘才對。也就是說,犯案時間是在老頭去拿房地契的時候。光是這麼短的時間就完成了如此複雜的動作嗎?!看來犯人是位擅長使用魔法的人。
但就算知道對方是魔法高手,還是無法鎖定嫌疑人。
「不行,完全沒有頭緒。」
苦惱於線索不夠的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到下一個地點了。

和昨天一樣的不起眼小店,與過去相同的冷清景象,但有個地方變了,一個絕對性的不同。
「大叔,在嗎?」
我提升音量在小屋內喊著,但唯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迴音。就算四處尋找,也沒看見那熟悉的身影。
現在應該是營業時間才對,大叔沒理由不在這。
出去了?不對,如果是這樣,門絕對會上鎖的。把錢財看得比生命還重的他不可能會犯忘記鎖門這種低級錯誤。但這樣一來,可能的選項就所剩無幾了。
也許只是我想太多了吧?大概只是因為老頭的事讓我疑神疑鬼的。還是改天再來吧。這麼想的我決定離開。

「這是什麼?」
剛進來時因為只顧著找大叔,沒注意到櫃台深處有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拿起時才發現是一片塑膠。
「身分證…?」
乍看之下沒有任何問題,但就是因『沒有問題』才詭異。
我將手伸入口袋,取出一張有些許皺褶的照片。
「我明明都還沒把照片拿給他,只說了『十多歲的女孩』、『人類』和『白髮』,但這這證件上的大頭照—」
我把身分證和照片舉到同一高度。
「和艾娜一模一樣!」
巧合?不可能吧。那是為什麼?大叔的消失跟這個有關嗎?被抓走了?和對老頭下手是同一人嗎?
但是,最關鍵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今天怎麼淨是發生一些怪事啊。沒有線索就算了,謎團反而增加了。
我在櫃台前站了一會兒,但腦袋打結的我仍想不出任何東西。
邊跑邊想吧。

結果就在什麼都還沒想到的情況下到達第三個目的地。
被推開的破舊木門發出熟悉的吵雜聲,裡頭仍然連個人影都沒有。就連櫃檯也沒有任何人在。
難道緋利雅也出事了?!
「不會吧…喂!緋利雅!不要連妳也消失了啊!」
這樣一來遇難的就有三人,這已經不是我能夠處理的事了啊。
「接下來就只能找衛兵的協助了嗎…」
「雷德你好吵啊。」
櫃台後方的門緩緩開啟,隨後便看見一位女性探頭而出。
「欸?」

「在的話就出一聲啊,你害我緊張死了…」
我與緋利雅一同坐在小房間的沙發上。
「是你不知道突然在神經質什麼。」
「算了,總之你沒事就好。」
「這樣啊。」
「那就先這樣囉。」
我起身走到門外,將老頭的委託單撕下,並把任務簿上老頭的那頁蓋上代表完成的印章。好不容易才完全,結果換來的只有心中這份煩悶,也太划不來了吧…
接著就回家了吧。我不急不徐地邁出向外的步伐。
「雷德。」
突然有個聲音冷不防地出現,我回過頭去尋找聲音的主人。只見緋利雅對我招了招手,示意要我過去。

「怎麼了?」
緋利雅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電玩上。
「要、一起玩嗎?」
「格鬥類的我又贏不了你。」
「這是戀愛RPG。」
「戀愛類的不適合一起玩吧……」
「要,還是不要?」
選擇無視我啊…
「我現在實在沒有玩遊戲的心情,而且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所以-」
「這樣啊,反正你肯定是想趕快回去和幼女卿卿我我吧。」
「不,我才不會。」
「那就來玩。」
「激將法沒用喔。」
「用完我就掉,你還真是禽獸不如啊。」
「不不不,我可什麼事都沒幹喔。」不過並不是因為她長得不好看,而是因為相處太久了。她和我的關係就止步於朋友,畢竟,她對我也沒那個意思。
「要是你拒絕的話,我就把你誘拐女孩的醜聞講出去。」
「所以就說…算了,就玩一下喔。」
緋利雅俐落地進入遊戲中,讀取上次的存檔紀錄。
「不過還真是稀奇呢,你怎麼突然想邀我玩。」上次都已經是好幾年前了。
緋利雅將身心全投入在電玩中,好像沒聽到我說話。
「嘎,你的褲子呢?」 閒得發慌的我四處亂看,原以為緋利雅的白襯衫下有超短牛仔褲,沒想到竟然瞄到了一絲粉紅些微露出。
「很熱啊。」竟然能理直氣壯說得像是常識一樣…
「反正除了你之外也不會有人來。」聽到這句話的我哭笑不得。反正我不管怎麼說都肯定勸不動,就隨便她吧。

緋利雅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則默默地在一旁觀看。雖然說是戀愛,但大部分的時間卻都在打架,原來如此,原本還想說緋利雅A﹒K﹒A戰鬥狂人怎麼突然玩起少女遊戲了,原來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緋利雅嘛。
「主人公用的是本名啊,胡梓薇,總覺得真新鮮。」
「還不是因為你總用暱稱叫我。」
「那時我們才十二、三歲吧,你因為我跟妳的名字格式不一樣而鬧彆扭。讓老闆費盡心思幫妳想斯拉德文名字呢。」
「才沒有彆扭,只是提出疑問。」
「是是~妳說的算。」
「給你。」正當我想差不多該回去時,緋利雅突然將手中的電玩遞給我。「接著玩下去。」
『沒想到我們竟然能活到最後,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不敢置信。』畫面中的紅髮女子的笑容中藏著一絲哀傷。這不是快要結局了嗎,怎麼現在才拿給我。
『就在這裡道別吧,從此之後我們互不認識,這三天什麼都沒發生。』
『摩那大人啊,讓我再任性最後一次吧……我喜歡你。』最後在女子親吻主人公的精美CG下結束。
「你要給我看這個幹嘛?」
「算是一點心意吧。」
啥?甚麼意思?我試著用眼神傳達我的不解,但緋利雅似乎不打算回答。又是心意又是告白橋段,雖然思緒極力避開那個答案,可是不管怎麼想,就只有那個最有可能了。
「向我表白?但這怎麼說也-」
「沒錯。」緋利雅搶走我手中的遊戲機,將其放在桌上,並把臉湊到我面前。
哈?她在說什麼?是在說中文嗎?我的耳膜有準確震動嗎?現在這情況應該就是那個吧。
「不要睜眼說瞎話。」
「怯。」被拆穿的緋利雅露骨地擺出不屑的表情。「明明只要蘿莉靠近,你就會臉紅得像被老婆拋棄、被小孩厭惡而的變本加厲酗酒的酒鬼一樣。」
「但你又不是蘿—」察覺到不對勁的我急忙用手摀住嘴,緋利雅細微上揚的嘴角又恢復原狀。差點就掉入緋利雅的話術陷阱了,真危險!
「因為我們很熟了啊。」我趕緊改口。
「嘛,也對。」緋利雅很很輕易地接受這理由。
「沒事了吧?那我就走囉。」
「等等。」起身到一半的我被緋利雅叫住。
「?」
「冒險家,不要再繼續當了。」
「怎麼突然這麼說?」
「你太遜了,就算有便利的卷軸,小火和微風連對方的寒毛都傷不著。槍也只能解決小貓小狗,一旦遇到強敵,你只能狼狽地逃跑。」
緋利雅的每字每句精準地劃破我內心的破綻,令我無法反駁,但是……
「放棄尋找弒神墜吧,就算真的存在,憑你是沒辦法得到的。不要再為父親的夙願這種蠢事讓自己陷入危險了。」
「這麼做的確很蠢,跟白癡沒兩樣,但我還是想做。畢竟除了做這些事外也找不到其他人生目標。」
「只要有其他目標就行了?來經營吧,蛋糕店。」
欸欸?這突如其來的展開是怎麼回事!?
「你也說過想當糕點師傅吧?」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閒聊內容了啊……」
「有任何問題嗎?」
「先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下吧。」
不知不覺間已經十一點,艾娜應該起來了,得先回去準備午餐才行。向緋利雅道別後,我快步離開。

「連自己生日都忘記的笨蛋。」
緋利雅好像說了什麼?轉過頭去時緋利雅早已走入房間。明天再問她好了。

之後一路上都暢行無阻,看到熟悉的房子時突然有種終於到家啦的感慨,因為突發狀況不斷發生吧。一拉開門,便有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呦,回來啦。」在我反應過來前,穿著圍裙的艾娜端了一鍋熱湯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這些都是妳自己煮的?」菜脯蛋、玉米筍青椒炒肉絲、金針菇炒絲瓜和排骨湯,雖然都是些家常菜,但口水少說也垂涎兩尺有餘。
「冰箱不是沒食材了嗎?」
「我趁你不在家時去買了,菜錢是從你房間的抽屜找到的。」喂喂,擅自拿別人的錢還能講的這麼理直氣壯嗎。
「我不知道你飯要吃多少,自己盛吧。」筷子也順便拿一下。我仍未從吃驚回復走到廚房,剛要拿起碗時,艾娜在客廳如此呼喊。

「那麼就開動吧!」艾娜心情貌似相當不錯。 雖然就外觀來說看不出問題,但艾娜之前都在沒有任何廚具的地下生活,這次八成是她的初次料理,這些菜餚的味道沒問題嗎?真是擔心…但是躊躇不前也不是辦法,好,我要上了!一鼓作氣把絲瓜放進嘴裡。
「嗯嗯!」由於超乎期待的美味,聲帶不由自主地抖動。雖還不到珍饈的程度,但以初次下廚的水準來說,沒有任何讓人挑剔的地方。
「好吃嗎?」艾娜擺明是明知故問,我都發出那種聲音了。不過算了,老實誇人也是種美德。
「勉強還能下嚥吧,跟我比還差得遠呢~」以為我會這麼想嗎!哼哼~我可還沒忘記昨日的屈辱呢。
「這樣啊。」艾娜若有所思地開始收拾碗筷。
「怎麼?妳不吃了嗎?」
「沒食慾啊,這種食物吃多了也只會讓人反胃,我們出去吃吧。」艾娜無力地端起盤子,垂肩走向廚房。
「等等等等,反正也都煮好了,倒掉很浪費啊。」我試著搶回艾娜手中的盤子。
「糟蹋食材固然不好,但更不該讓味蕾受苦,況且要是吃壞肚子可就得不償失了。這種難吃的東西還是丟掉為妙。」但艾娜緊緊抓住不放。
「好吃啦,真的很好吃啦。所以把盤子給我吧。」
「原來覺得好吃嘛,早說啊~」光是從快速擺動的尾巴就知道艾娜有多開心了,更不用說那趾高氣昂抖動的耳朵。終究還是艾娜技高一籌啊。
「不過妳是在哪學會煮菜的啊?」
「在書上喔。」光是看書就能做出這種水準,所謂的天份還真是討厭……

「話說新衣服還不錯看嘛。」吃飯時不時能瞥見艾娜的粉色恤衫,還有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但短得過分的素色魚尾裙光是看著就有股犯罪的氣息飄出。不過…很好看這件事毋庸置疑,畢竟是我幫忙選的啊~
「喔…嗯,謝謝。」艾娜簡潔回答後開始埋頭猛吃飯。
「怎麼了嗎?」
「……」她抬頭看我一眼,馬上又繼續塞飯菜進嘴裡。
我讓她不開心了嗎?不對,這種情況就只有那個吧!肯定是那個!
「難道妳…害羞了?」嘿,就算是長於捉弄的艾娜,也會因美言幾句就羞澀啊,不管再怎麼裝成熟,內心還是位小女孩。只要是生物就會有破綻,現在已經知悉弱點,看我怎麼加倍奉還之前的屈辱!
「忍著對身體不好,坦率表現吧,我不會在意的喔~」最讓人爽快的事莫過於優越感啊!我抑制不住嘴角地瘋狂上揚,不如說壓根沒打算隱藏。
艾娜仍舊不發一語,但人卻默默移動到我身旁。難道她生氣了嗎?
「艾娜…?我說的太超過了—噫啊啊啊!」正想道歉時,腹部突然遭受莫名的襲擊,讓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像無頭蒼蠅般亂跑亂撞。
「嘻嘻~」定睛一瞧才發現艾娜纖細的手指在我的腹部雀躍地舞動,艾娜的表情也切換成露出牙白的燦爛微笑,讓人生氣不起來。
我本打算像平常一樣抱怨個幾句,但艾娜卻突然抓住我的領口,施力讓我的上半身前傾,點起腳尖的她在我耳邊呢喃。
「我很高興你稱讚我喔,現在我的心激動不已,能不能用你的手幫我安撫呢?」外耳清晰感受艾娜的吐息,她的每一字詞都讓大腦酥麻抽搐。
「不管怎麼說,這都太刺激了吧……」
「刺激不好嗎?踐踏倫理道德不覺得讓人身心舒暢嗎?」不好,我的理智快被惡魔的低語淪陷了!
「真的很抱歉!所以不要再戲弄我啦…」我迅速拉開與艾娜的距離。
「剛剛可都我的肺腑之言呢~都怪你說那種話害我喜歡上了…」艾娜扭捏地用握拳的手遮住口部,還向我投以不知所措的眼神。
「唔…」我該做出甚麼反應才好啊……
「之後可要多誇誇我啊,呵,噗滋……」蛤!?喜歡上是指被稱讚嗎…真是服了她。
艾娜摀著嘴努力憋笑,但仍藏不住她滿心的喜悅。
「好了,繼續吃飯吧~涼了可不好吃。」艾娜滿足地走回位子上。

在度過歡樂的日常後,我和艾娜都沒有說話,我們都很清楚吃完飯後要做甚麼。靜謐藉此時趁虛而入,木筷敲擊瓷碗的微弱威嚇讓寂靜愈加猖狂。
「艾娜,準備好了嗎?」我率先打破沉默。
「還用問嘛。」接下來就是今天的最後一件事了,回到最開始之地!

吃過飯後,雖然想洗去汗水,但等等八成還是會流的滿身是汗,還是算了吧。
並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光是名為直覺的警鈴到此刻仍響個不停,就足夠讓我確信不久的將來會有場死鬥等著我 ,當然,敵人用膝蓋想都知道是誰。我沒有能夠被稱為殺手鐧的秘密武器,不過好歹也有能保護好艾娜的道具,畢竟接下來可是父女重逢的感人橋段,怎麼能讓其他人破壞。子彈和卷軸的數量確定夠用後,差不多該出發了。
在把彈匣包掛到腰帶上時,我忽然想起口袋裡的物品。
「啊,艾娜,我託人幫妳做了個證照,以後不管做甚麼都比較方便。」我將身分證遞給剛收拾完碗筷的艾娜。
「原來你有幫我想到啊,多謝囉~」看不出艾娜是真的心如止水,還是故作堅強。
話說我自己的心理建設也得做好才行,可不能像上次一樣嚇得腿軟了。
「吶,雷德,這張證照好奇怪喔。」
「有問題嗎?」
「也不是有錯,而是這個名字。」我湊到一旁看艾娜的證件。「上面的姓名寫的是艾娜維爾‧巴蒂塔斯‧索貝拉。」
「和妳的姓不一樣嗎?這樣說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妳姓甚麼。」
「我們一族並沒有取姓的習慣,我對這名字也沒有不滿。但說到巴蒂塔斯‧索貝拉肯定會想到那位有名的密碼學家啊。」被艾娜這樣指出,讓我想起似乎曾在情報大叔那聽過這人。
「其中他最為有名的發明是維吉尼亞密碼,然後你仔細看國家和姓名中間的空白處,隱約能看見兩個X對吧?」確實能看到塑膠片上有刮痕。「在萊語中XX代表的含意是背叛,我可不認為這是巧合。」
「意思是這張卡裡藏著暗號嗎,背叛是?…是叫我回惡神殿堂這件事嗎,所以那裡果然埋伏著敵人!」
「你有頭緒了啊。」
「嗯,這樣就能解釋明明沒有看過妳,卻能得知正確的樣貌和名字,還有…大叔的消失便能確定是他們所為了……接下來就是要解開大叔用性命留下的密語!」為了不被艾娜看見我沮喪的樣子,我提高音量來鼓舞自己。
「雖然我也很好奇暗號是甚麼,但維吉尼亞密碼可是號稱不可解之碼,就算知道其加密手法,但僅憑這點字母要解讀是不可能的……」
「除非知道關鍵字(Key)…既然精心留給我暗號,沒道理不知道我們無法解密才對。」我打開海馬迴來回檢閱昨天與大叔的對話。
「對了,確實有蹊蹺。大叔明明視錢如命,但昨天的對話卻說『錢什麼的都是小事』,而且聽到有關鉅額金錢的消息時,也只是稍微問一下而已,沒有特別深究。這麼說…關鍵字就是Money不會錯了!」
「有現成的維吉利亞表格(Tableau)嗎?」艾娜近似興奮地叫喚。
「我記得在這附近……找到了!」我在客廳旁的雜物之海中載浮載沉,找尋講述密碼學之書的蹤跡。就在好不容易發現時,我如同得到獎盃般將其高高舉起。
艾娜接過書後,把書和身分證並列在桌上,開始執行解碼的工作。
「正面有字母的部分只有八碼的聯合編號,把B、F、R、W、C、Z、H、X翻過來的話就是PRESENTK,K如果是多餘的,也就是說暗號是禮物。你能理解意思嗎雷德?」
「禮物……說到禮物的話…對了,大叔很久以前曾送給我一本寓言童書,但…我完全想不到這與現在的情況有何關聯。」
「總之先拿出來看看吧,證件背面還有可能還有其他提示,我來繼續調查。」艾娜邊說邊繼續埋頭對照字母。
「父母、出生地和住址看不出任何問題,再來就是下方的一串字母了。MQUMJXSF則會變成ACHILLES(阿基里斯),傳說中的第一勇士嗎……最廣為人知的肯定是阿基里斯之踵!這麼說,他掌握了敵人的弱點囉。」艾娜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找到書了!」我連滾帶爬渡過雜物的依依不捨,重拾雙腿的自由。
就在書即將傳到艾娜手上時,一陣敲門聲像是早已算好一般突然響起。
「!!」
就算再怎麼沒警覺,也會曉得在這時候拜訪的人絕非善類。我對艾娜使眼色,看來她也有同感。
「誰啊?馬上來。」我故作泰然回應敲門聲,一邊勾著板機走到門旁。
伴隨我轉開門把,對方的一隻腳順勢踏入室內。艾娜趁機用力踢擊,使其重心不穩,我則快速將他壓制在地。
「!…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