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迴-ZEHN- 雙子-GEMINI- (05)

5

　　「為什麼你要放『虛空』走？」

　　在阿娜理郡某處的一所殘舊木屋裡，幾乎空無一物，只有兩張簡陋的床和一張破爛的餐桌。莫諾黑瓏坐在某中一張床的床邊，雙手抱著胸，憤怒地責問坐在桌邊椅子上的奈特。

　　這裡是二人其中一個藏身處，當天他們被夏絲妲放走後，便回到距離森林不遠的這裡。而順帶一提，他們也是從這裡出發到森林，截住愛德華和諾娃的。

　　地方是奈特選的，是不是湊巧就不得而知。

　　「我哪裡有，只是追不上而已。」面對莫諾黑瓏少見的怒氣，奈特答得冷淡。

　　但他的答案卻說服不到她，一向脾氣很好的莫諾黑瓏居然在奈特面前展現激動的一面：「別作祟！如果你真的想抓『虛空』，區區甚麼『薔薇姬』也不會阻到你！」

　　這一句似乎把奈特激怒了，他提高音量反問：「那我又想問，一開始不是說好不對諾……『虛空』出手的嗎，那麼你又在做甚麼？」

　　「你原來知道那個人叫姊姊作『諾娃』的嗎？」莫諾黑瓏抓到奈特一瞬間的失誤，並反問，表情甚是不滿。

　　「只是聽到愛德華這樣子叫她，才知道的。」但奈特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彷彿早就準備好答案一樣，簡短精確地回應。

　　「是嗎，我倒覺得不是，」莫諾黑瓏沒法從奈特的回答中找到能夠反駁的位置，但她的直覺卻覺得他是在說謊。她氣呼呼地轉過頭去，但又偷偷回睨，等待奈特像一直以來一樣以溫柔的話安慰她。

　　但銀髮少年卻絲毫不順她的意思，他只是繼續質問：「你答我，你到底對『虛空』做了甚麼？」

　　見奈特沒有順自己所想的行事，劍鞘少女也沒有客氣，只給了一個簡短的回答：「我只是跟久久未見的姊姊，用她會記起我的方式打個招呼而已。」

　　「她可是昏倒了，會是『打招呼』那麼簡單嗎？」奈特略為激動。

　　奈特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從莫諾黑瓏口中得知二人在生前是姊妹的關係，也大概猜出莫諾黑瓏對諾娃有著超越姊姊關係的感情，但就不知道詳細。他不知道是莫諾黑瓏殺了生前的諾娃，也未曾得知二人生前的職業，以及和「八劍之祭」的關連等資料。他先後追問過幾次，但每次莫諾黑瓏都會以「記憶不齊全」作回答，表示自己只記得一些普通的回憶。

　　「難道你覺得我下了毒？連你也這麼不信任我嗎？」這時，莫諾黑瓏拋出一句質疑，並帶點傷心地看著他。

　　「呃，不是，你別誤會。」奈特的態度頓時軟化。他清楚莫諾黑瓏正利用情感控制他，但如果自己繼續追問下去，只會為二人的關係帶來不能磨滅的損傷。他曾經從少女的口中聽說過她以前被歧視、背叛的經歷，知道這是她所不能觸碰的底線。他還需要她，所以決定這次順著她的意思好了。

　　見奈特屈服，莫諾黑瓏立刻搶過主導權：「說起來，你跟我訂契約的時候不是說要殺死愛德華和姊姊的嗎？為什麼現在又變為要奪走『虛空』？」

　　奈特頓時語塞，過了一會才輕輕地說：「途中改變了主意。」

　　「我是因為你說要破壞『虛空』，才跟你訂契約的，別忘記了。」

　　奈特聽得懂莫諾黑瓏的言下之意，但他也沒有打算因為她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沒有忘記，把她奪過來不等於要留她活口啊。先把她奪過來，再殺死其契約者，到時候可以做的事便多了。」

　　「那我就期待那一天吧，」奈特的說辭似乎成功說服莫諾黑瓏。但轉眼她突然想到一件一直以來都感到疑惑的事：「為什麼你要如此執著於愛德華？」

　　少女沒有忘記，當奈特的舞者身份被確認後，他就說過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殺死愛德華，勝出只是其次。他之後去跟路易斯達成同盟，也是想利用他去除去愛德華，只是不知為何是自己先出手而已。依她的觀察，奈特顯然是見過愛德華的，但後者對他的認識似乎只限於「同為舞者的敵人」，那麼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以至奈特要對他如此執著？

　　「他就是個禍端，」一提到愛德華，奈特的語氣頓時冷酷了許多。「不除去他，我就沒法前進。」

　　「你跟他以前是認識的嗎？」莫諾黑瓏好奇地問。

　　「有點緣份吧，不過都已經過去了。」說完，奈特別過頭去，似是不想讓莫諾黑瓏看到他的表情。「不過我倒真的想不到，夏絲妲會出手協助愛德華逃走呢，看來我低估了她的心思。」

　　他似是從自己的話語裡想起了甚麼，收起了冷酷，換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落寞笑容。

　　「看來你有很多事都沒有告訴我呢，」莫諾黑瓏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點不滿。奈特並不是以稱號，而是以姓名直呼夏絲妲──看來二人似是有關係的。「你跟『薔薇姬』是舊識？」

　　「嗯，以前受過她的關照吧。」奈特一笑，但沒有詳細說下去。

　　那片森林，那些穿梭在林間的風聲，都仍然清晰地記載在他的腦中。他不曾忘記這一切，也未曾忘卻那些鏗鏘的刀劍聲。他清楚，那都是不能重回的回憶，但心裡一角仍然任性地覺得，如果可以重來，那有多好。

　　看見這個未曾出現過在自己身上的表情，莫諾黑瓏不滿地「呼」了一聲，但很快又收起了表情。

　　「不過也沒有甚麼特別的，一切都已過去了……！」奈特正要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身體傳來閃電般的痛楚，本來握著椅背的手突然一鬆，腳一軟，就重重跌到地上。

　　「奈特！你怎樣了？」莫諾黑瓏立刻衝去把奈特扶起來，只見直到剛才為止還沒事的他冷汗直冒，嘴唇蒼白，身體不停不受控制地抽搐，樣子甚是痛苦。知道是甚麼事所引起的症狀的她焦急地問：「毒還未完全散去嗎？」

　　「看來是呢……」奈特忍著痛說，一說完，一陣痛楚再次襲來。他只能依偎在少女的胸前，手痛苦地握著心口，靜靜地等待身體的自癒機制把痛楚壓下去。好不容易地等到痛楚沒那麼厲害後，他才能虛弱地評價一句：「『荒野薔薇』的毒果然不是說笑的……」

　　正如夏絲妲當日猜測，奈特是利用了身體的復完能力抵消「荒野薔薇」的毒效，但真相是，他的復完能力只是抑壓著潛伏在體內的毒，每次當毒要發作之時便清除發作的部份，令身體回到發作前的狀態，就像循環的淨化系統一樣，因此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讓能力完全消化並根除毒。而他的能力每次發動之時，都會伴隨著極大的痛苦，所以這幾天以來他都一直強忍著因復完能力持續發動而帶來的痛楚，有時候當痛楚超越了他所能壓下的程度，便會像現在那樣，突然倒在地上抽搐。

　　看著奈特虛弱的臉孔，莫諾黑瓏的心很是憂傷，剛才的不和和妒忌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現在心裡有的只是對奈特的憂心和對毒發元兇的憤怒。

　　「那個『薔薇姬』……」她說得咬牙切齒。「下次絕對不會放過她！」

　　奈特只是把手疊在她的手上，並虛弱一笑：「謝謝你。」

　　低頭凝視著奈特辛苦的臉容，莫諾黑瓏的心裡閃過一絲高興。無論是夏絲妲、愛德華，甚至姊姊，都沒有人見過奈特虛弱的一面。這一面是她們二人的秘密，奈特只會在她面前展現這樣一面，也就同時表示自己是被需要的，一想到這就不禁感到高興。

　　有時候她會寧願奈特多受傷一點，那麼她就更能被依賴，更能證明自己對他的重要。

　　依照奈特的要求，小心翼翼把他抬到床上後，莫諾黑瓏貼心地為他蓋好棉被，又細心地幫他擦去冷汗，無微不至地照顧他。慢慢的，奈特的呼吸開始平復，少女也放下心來。

　　「謝謝你，」雖然身體仍有抽搐，但沒有那麼厲害了。奈特帶著些微感激地說：「沒有你我果然不行。」

　　「傻瓜，」莫諾黑瓏只是一笑，並親吻他的額頭。她就是在等這一句話。「那有這樣說的。」

　　「不，我是真心的。」奈特的眼神十分認真，眼都沒有眨一下。「謝謝你。」

　　莫諾黑瓏聽畢更是高興，並回了他一個真心的吻。

　　「之後你有甚麼打算嗎？」長長的吻過後，低頭看著奈特，溫柔地梳理著他的銀白瀏海，莫諾黑瓏溫柔地問。

　　「等毒全都散去後，就去冬鈴城吧。」奈特立刻回答，看來一早就計劃好了。

　　「冬鈴城？北面？為什麼？」莫諾黑瓏一臉疑惑。冬鈴城可是位處比精靈之國更北的北面，到那裡去有甚麼可以做？

　　奈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微笑，說：「去找愛德華。」

　　「甚麼？」莫諾黑瓏感到略為驚訝。

　　「愛德華將會去那裡。」他補上一句。

　　你逃不掉的，愛德華，奈特心裡一笑。無論你到哪裡去，我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