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６

　　「剛才我有提過，老長者說的那番話代表你們牽涉很深，這麼一來，推定你們跟我們是最接近這些人的身分再合理不過。」耶里佳垂眸盯著載浮載沉的檸檬片，聲音壓得比方才還要低，幾乎可以算是在喃喃自語，「再加上那天後老長老曾私下來見我，她只說了一句：『身為預言的中心之一，結尾如何端看妳所做的選擇，妳有多少信賴，決定最後的結果。』我認為她說的信賴是對夥伴的信賴，才更加確定你們－－包含其他四王的夥伴－－和這些人的真實身分有所關聯。」
　　「什、中心之一？只有找妳嗎？」
　　「大概也有找另外四人，但誰也沒有主動提起。畢竟是被找去私下說的，也許老長者的本意便是不願讓其他人知道各自警告。」
　　「不願意……」
　　「照老長者的做法來看，也許，是想干擾預言或者促成預言吧。」

　　促成預言……為什麼要這麼做啊……玥收緊雙拳，面色鐵青地咬住下唇，紊亂的思緒在腦海裡纏繞成一團理不清的毛線球，心裡同時湧上諸多無法細數的情緒。
　　耶里佳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僅是抬眸無聲地凝視那張不斷在變化表情的臉龐，她不是沒有要把其餘的也說出來的打算，但看他光這樣子就無法冷靜，想說下去的事情也不自覺地收了回去。
　　她打開不久前闔上的菜單，在填單格中不疾不徐寫下幾道菜名，然後招手讓里爾吉收走單子，百般聊賴地眺望窗外人跡罕至的巷道。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望了眼店內的長形木鐘，又看了看眼前人臉色，似乎比剛才緩和不少，但看得出來仍舊氣色很糟。
　　「就先這樣，想再多也沒用。催阿堺他們快點吧。」
　　「不，等一下！」玥一把抓住耶里佳的手腕低喝，使得她停下撥號動作，「我、我想繼續剛才的話題。我……不太懂，為什麼聖戰會把五王外的人牽扯進去？妳說的某股勢力又是什麼？話說回來，聖戰不是出現五王制度時為了選出下任王者所舉辦的公平鬥法大賽嗎，怎麼這預言聽起來會有……會有人死？到底怎麼一回事？」

　　耶里佳沉默了幾秒，而後快速地勾起一絲弧度。「等到聖戰到來，仔細聆聽鬥法規則，你就會明白聖戰等同於一場血祭，選出王者不過是其次目的。」
　　「血、血祭？」
　　「為了保住魔使的『高貴性』，任何平時見不到的醜陋姿態都將被一覽無遺，無論是高層人員、還是我們五王，權力會引出人性最深層的慾望，想走到高位，就必須踩過許多人的軀體，即使那是曾經的羈絆也會在所不惜。」她用著比平時冷上好幾倍的語氣輕語，眼底綻放出一片令人不寒而慄的清冷，「應該明白了吧，預言的另一個中心、我指的某股勢力，究竟是什麼身分。」
　　見她一瞬間轉變的神情，他困難地嚥了下口水，想逃避那觸手可及的答案，卻無力阻止它逐漸浮上心頭－－
　　「妳說的，難道是……」
　　「耶里佳，玥，抱歉來遲了。」

　　突然，一道輕快溫和的聲音打破了僵硬緊繃的氛圍，兩人立即打住談話，一致換上平時態度看往聲音來源處，只見阿堺笑容滿面地朝他們走來，身後跟著滿臉通紅的顗。
　　「在聊什麼，氣氛好像有一瞬間凝重？」來到桌邊，阿堺敲了敲桌面問道。
　　「沒有啦，哪有什麼凝重啊！」玥擺擺手，笑著打哈哈過去。
　　「倒是你們兩個，遲到太久，辦私事也不管一下時間。」耶里佳挑起右眉，打量了會羞到脖子都紅透的顗，目光鎖定在側頸那略微深紅的一小塊肌膚，「顗，你被辦了幾次？」
　　顗全身霎時紅透，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一個勁兒往阿堺背後鑽去，好逃避這令他尷尬的問題。阿堺寵溺地輕笑幾聲，悄悄牽住他並坐到玥與耶里佳對面的椅子上。
　　顗羞紅了雙頰，順從地坐上位子，悄悄回握住那隻大手。

　　「別鬧他了，他受得懲罰已經夠多了。」阿堺笑道，臉上卻明顯擺出可惜的表情，玥不禁懷疑他其實很想在家裡繼續『懲罰』下去，「話說回來，應該已經點餐了吧？你們點了些什麼？」
　　「……啊！」玥暗叫一聲不妙，剛剛顧著思考預言的事情，根本忘記點餐了啊！
　　「玥，你怎麼了？」顗不解地探出頭詢問，換來對方拚命地晃著腦袋，「你幹嘛一直搖頭？咦，為什麼對我眨眼睛？……你到底要幹嘛，為什麼不直接說就好？你這樣我真的看不懂呀。」
　　「……」
　　有生以來，玥第一次希望顗不要散發出那麼單『蠢』的氣息。
　　「使眼色啊。」見眼前兩人的互動，阿堺勾起笑容，黑沉著臉搭上自家弟弟肩頭，手指收緊的力道足以留下五道紅色抓痕，「別告訴我你還沒點餐，嗯？」
　　「呃，那個，你你你先放開……」
　　「我喜歡搭著弟弟的肩膀問話，難道不行嗎？來，告訴哥哥，明明比我們早來那麼久，還和耶里佳似乎聊了好一陣子，為什麼還沒點餐？」
　　「那個，有話好好說嘛……」
　　「我不就在好好跟你說了嗎？說清楚，為什麼還沒點餐，而且專挑在這種時間點？是膽敢忘記，還是存心要餓死顗呢？」
　　聽著愈來愈輕柔也愈來愈咬牙切齒的語調，玥只覺得惡寒四竄，雞皮疙瘩像是呼應般地一一立起。他努力維持表面平靜，悄悄把椅子往耶里佳的方向挪去，卻被阿堺死死扳住椅背，動彈不得的狀態令他欲哭無淚，但也只能認命地用乾笑拚命裝傻。
　　誰都可以、誰都可以，快點把這個可怕的變態拖走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