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節 8323 字
更新於: 2019-11-15



【女神愚蠢的子民,總是為了小事而爭奪,完全沒料到這不過是他們偉大計劃的一小部分。
霸業的皇女,被操弄的傀儡。
亡國的王子,被仇恨給遮蔽。
徘徊的領主,無法展現戰術。
當三方交會之時,便是彼此削弱的大戰。
若還無法察覺隱藏的黑暗,那就繼續相互廝殺吧!
直到剩無幾人的時刻。
是永夜的浩劫。
銀雪無法落下,紅花無法綻放,蒼月無法照耀,翠風無法吹起,而黎明將無法到來。
女神的眷屬和容器,不過是籠中之物。
這個芙朵拉以及世界本是屬於我等的。
儘管做著屬於自己的美夢吧……因為那永遠無法到來。】
--塔烈斯

【那本是與青獅學生們重逢的日子,然而卻與五年前歡愉的氣氛截然相反。
貝雷絲完全不曉得時間流動如此快速,只記得她被塔烈斯攻擊後墜入崖下,接著她被一名完全不曉得對方是誰的村民喚醒,還有幾節不見的那位女孩懷念的聲音。
--原來你一直都在嗎?蘇諦絲。
貝雷絲看見了附近村莊的慘況,以及盜賊橫行的模樣。
據村民所說已經過了五年的時間,在那之後戰況變得如何,貝雷絲心裡也有數,那並不理想,或許更糟。
她失去整整五年的時間,在昏睡之前的日子是就像昨日發生的事情。
學生處於混亂之中,大修道院被帝國入侵。
以及恍惚間,聽見學生呼喊著自己撕裂的吼叫聲……
那是帝彌托利的聲音……
她不能坐以待斃,沒有任何時間浪費,哪怕在這裡多想一秒,好在天帝之劍還在自己的身邊。
「抱歉,學生還在等著我。」
貝雷絲拾起天帝之劍掛在腰間,並婉拒村民的好意,因此也沒聽見村民疑惑的呢喃:「那裡哪來的學生?不過據說有位狩獵帝國兵怪物般存在的死神,喂!大姐很危險誒!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喔--」

走在進大修道院,周圍倒下了許多身穿帝國制服的士兵,彷彿走到前往地獄的肖像畫中。
五年前熟悉的景色,和平的大修道院的校園生活,變成了因為戰爭而破壞殆盡的殘破建築。
每踏出一步,便是迴盪在廣大建設中的沉寂迴音。
學生們的笑容,三個學院消除間隔的舞會,級長們談吐歡笑的模樣,五年前舞會前再會的約定,彷彿歷歷在目。
『若有一天,大家能像這樣重聚就好了……』
因為帝彌托利的提議,大家相約在五年後的千年祭再次聚會,也是俗稱的同學會,因此身為老師的貝雷絲也會履行這份約定。
伴隨著腦海中散過的校園生活,貝雷絲的腳步越發越快,接著她推開門扉,越過漫長的橋樑,終於來到了大教堂。
即使是女神的雕像也因倒塌的落石給覆蓋,貝雷絲以往不曾思考戰爭後帶來的損傷,因為不安的現象才能給傭兵帶來更多的委託,沒想到如今卻被眼前的一幕直擊內心深處。
『老師第一次投身戰場時,就已經無所謂了嗎?我是指殺人這件事情……』
--並沒有多想。
若不將敵人殺死,有著無謂的同情心與婦人之仁,只會造成更多的損傷。
大概與帝彌托利的想法完全相反,卻不盡如此。
貝雷絲不後悔自己說出的回答,因為那正是她的一部分。
而帝彌托利只要保持自己的模樣就好,善良的本心在這個世道上可是難能可貴的。

鏗--
也許是精神遊離的緣故,貝雷絲不小心踢到了腳下以奇異姿勢倒在地上的帝國兵,話說回來,這裡除了帝國兵屍體之外,她目前為止沒有看見任何其他的人影,哪怕是帝國兵以外他人的屍體。
這才讓貝雷絲回想起先前村民大聲地警告,這一帶似乎有專門狩獵帝國兵的死神。
那個人憑著一己之力來到大修道院,並把這些帝國兵給殺害,那是為了什麼?
而越是深處,堆積的帝國兵屍體也越多,彷彿村民口中的野獸就在這裡面。
想起什麼的,貝雷絲感覺到不曾跳動的心臟掀起一股波瀾。
就在裡面,也許是她所認識的人。
是敵人?
不,是同伴。
貝雷絲想起那雙隱藏在眼底之下陰鬱的沼澤,她相信自己的直覺與判斷。
隨著帝國兵越來越多的屍體處走去,貝雷絲來到了女神之塔。
曾在舞會閒暇之餘溜出來的貝雷絲,與同樣做出此舉的青獅級長,兩人相約來到據說能實現任何心願的女神之塔上。
--是你嗎?帝彌托利。
沿著階梯緩慢的上前走,與其相反的緊張感急速上伸,明明只是短短的幾個階梯。
她是知道的,青獅的學生們是信守承諾的好學生,所以今天絕對會再次相會,如同五年前的約定。
在蒼色的朧月下,貝雷絲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縮在女神之塔的深處。
被風吹動的雲朵散開,不再被雲朵遮蔽的月光也照射了進去。
那是臉上沾染著斑駁鮮血的金髮青年,警戒的緊盯眼前出現的貝雷絲,抓緊手上唯一的武器長槍,他披著藍色的披風,以及臉上被遮擋明顯所失去的右眼。
儘管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有所變化,但貝雷絲不會忘記自己學生的模樣。
那是帝彌托利。
在她沉睡的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帝彌托利會落到如此下場,心中浮現了許多疑問。
儘管貝雷絲不敢置信,卻依舊向前邁步,小心翼翼的走道縮在角落的帝彌托利面前。
一瞬間錯愕的眼神,馬上反應過來的淡然嘆氣。
貝雷絲向她曾經的級長伸出了手,但對方卻沒有回應,而是偏頭不解。
『連你也……出現在我面前啊……』
--為什麼要擺出那樣的表情?】

那是鳥語花香,非常宜人的天氣,適合在庭園上舉行茶會。
「老師……沒事吧?你看起來不太好。」
貝雷絲回過神來,對上了滿是擔憂的藍色眼眸,隨之飄來的是洋甘菊花茶的香味。
貝雷絲沒想到會在和學生的茶會上失神,尤其是還讓自家級長露出擔心她的表情。
「不、那是……」
雖然貝雷絲想回答些什麼話讓帝彌托利安心,卻忘了該說些什麼。
這樣的感覺總有哪裡不對勁,但又好像只是錯覺,緊接著她注意到,帝彌托利坐立不安低頭的模樣。
「抱歉,老師……是我的問題嗎?」帝彌托利觸碰著茶具的杯口,語氣顯得十分低落:「我不太擅長這類的事情,對於話術之類的,果然還是希爾凡或是庫羅德比較擅長……」
貝雷絲沒想到帝彌托利是這樣想的,她認為庫羅德的確算得上話術高手,但希爾凡對女性說話一點真誠感也感受不到。
況且這只是普通的茶會,用不著話術這項技能。
好吧,貝雷絲想起茶會偶爾會因為自己說錯話,導致與學生茶會聊天的過程,異常尷尬,並陷入一片沉寂當中。
「那個……老師我……」
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帝彌托利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安穩下來,而不是再次破壞老師的茶具。
看著眼前又是抬頭瞄向自己又是低頭喝茶緊張模樣的帝彌托利,不禁讓貝雷絲產生出想要觸碰他的心情。
剎那,遲疑心中的想法,貝雷絲反而觸碰自己的心臟處。
如往常一樣,心臟依舊沒有跳動。
「我認為帝彌托利這樣就很好。」貝雷絲放下手,轉而抬起茶杯喝了口溫度適中的洋甘菊花茶,接著對上恰巧瞄向這裡的目光:「我是因為想和你喝茶才會邀請你的,不是庫羅德也不是希爾凡,是你,帝彌托利,我的級長。」
「唔……」
帝彌托利吃驚的震動手中的茶杯,險些溢出裡面的茶水。
有時候帝彌托利會懷疑老師其實是在捉弄自己,以此為樂,但看見老師面癱的表情又打消這樣的想法,或許老師在話術上更勝庫羅德一籌呢。
同時,貝雷絲注意到此刻的帝彌托利,就像她在溫室裡種植的番茄一樣紅透,接著她抬頭查看今日的天空,並不算得上炎熱,還有些許涼風吹過,因此也不可能是中暑。
「還好嗎?」
貝雷絲擔心的俯身過去,伸手掀開帝彌托利的瀏海,並停留在額前。
「什、不是、老師?你在做什麼!」
帝彌托利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如說是無法直視。
老師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的姿勢非常的不妙。
從老師手掌心傳來的溫度使帝彌托利的體溫逐漸上升,而同時眼前老師那過於暴露肌膚的衣服正好對上他的視線上,這樣要讓人視線往哪裡擺。
慌了陣腳,帝彌托利鬆開茶杯的手把,害怕因為緊張而一不小心捏碎老師珍惜的茶具,卻防不了另一隻手放在座椅上而釋出的力道,最終在座椅邊緣留下凹陷不小的一塊。
「測量體溫。」
認真測量體溫的貝雷絲完全沒注意帝彌托利內心慌亂的模樣,而是伸手捧住學生的臉頰,抬起對方的頭直視他的雙眼:「不要亂動,帝彌托利。」
貝雷絲不了解為什麼帝彌托利一直撇向一旁的草地上,這樣很難讓人觸碰額頭,並測量溫度。
至於接續被老師捧住臉頰的帝彌托利,最終選擇閉上雙眼,但卻在感覺、觸覺以及聽覺上更加敏感。
老師呼出的氣體、老師觸碰他的臉頰以及老師停留在他耳邊的話語格外加大,帝彌托利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身在天堂抑或是地獄了。
「老師、我真的沒事。」
雖然帝彌托利想伸手推開不停止觸摸他的老師,但卻始終無從下手,也不敢實際去做,不止是因為自己的那股怪力,還有因為他不敢主動去觸碰老師。
用希爾凡的話來說,就是「純情的殿下」。
「但是你的臉很燙……」貝雷絲明顯注意到帝彌托利的臉頰紅的不自然,就像沸騰的熱水,雖然這樣說過於誇張。
「老師我真的、真的很好!所以我們繼續喝茶好嗎?不然太可惜老師親手泡的茶葉了……」
帝彌托利擺動著不曉得該如何放置的雙手,試圖告訴他的老師,他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倒不如說在這樣下去,問題才大。
「真的嗎……好吧……」
貝雷絲緊盯眼神飄逸的藍色眼眸,隨後在心中暗自嘆氣退回座椅上,並在帝彌托利的茶杯上添加熱茶。
脫出困境的帝彌托利也恢復以往乖巧的面容,小心翼翼地端起,並品嚐老師為他泡的洋甘菊花茶。

午後的下午茶會,加上周圍吹起舒適的微風,讓人不自覺放鬆下來。
然而恍惚間,貝雷絲竟看見眼前的級長滿臉陰鬱,雙眼充滿憎恨的模樣。
她記得曾經在哪裡見過……
但那是哪裡?

【在討伐玩盜賊並與眾人相會後,貝雷絲來到大教堂,看見了獨自一人豎立在被岩石淹沒的女神像前,那是曾經一起度過無數次下午茶時段的級長,現在卻變了個樣。
不對。
或許只是本性被揭露罷了。
是聖墓那個時候?
還是更早之前,露迷爾村被感染奇怪病狀時。
但對貝雷絲來說,並有有太大的改變,唯一改變的大概只有外表,那隨意修剪的凌亂金髮,以及帝彌托利失去的右眼。
光用看的,貝雷絲就隱約感到胸口的不適感。
不只是因為受到學生們以及吉爾伯特的請求,貝雷絲也希望自己的話能帶給他們的殿下一些轉變。
然而這個方法根本毫無用處,根本沒法奏效。
「……」
帝彌托利完全無視貝雷絲徘徊在周圍的身影,以及呼喚他的聲音。
也許在重逢的那天開始,他曾經的學生便把她當作是貝雷絲的怨靈,和「他們」一樣。
彷彿五年前相處的時光,只是一場飄渺虛無的夢境,而此刻才現身的貝雷絲,抑是如此。
『為什麼現在才出現?若不是帝國那幫骯髒走狗的話,果然是因為幻影嗎……但只有你……我不想看見……不要用老師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
就連貝雷絲自己也不相信,睡了五年的自己究竟還是不是活人,或者說「人類」。
也許帝彌托利是對的,她不過是實體化的幽靈。
貝雷絲還記得傑拉爾特日記上紀錄關於她的事情,從出生起便沒有心跳聲,彷彿一名死嬰。
--父親……蘇諦絲……
貝雷絲注視著帝彌托利背對她的身影。
--如果是你們會怎麼做?】

直到一陣風將兩人的頭髮吹散,原本充滿恨意的眼眸,此刻卻是如往常般,溫柔的模樣,彷彿方才的只是貝雷絲的錯覺。
突然出現的幻聽,貝雷絲認為之後也許需要去保健室問瑪努艾拉老師了,是不是身體哪裡出現狀況。
再次回到眼前的景色。
帝彌托利注視著貝雷絲的眼眸微笑道:「直到現在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呢……像這樣和老師兩人一起品嚐茶葉。」
熟悉的茶香飄蕩在兩人間。
而貝雷絲心底也感到不可思議,卻想不到這樣認為的源頭。
頓時,她想起宿舍內還囤積了許多箱,原因大概是因為用之不完花之不盡的出擊費用,以及從盜賊那奪回的資金,除此之外便是能看見學生喝茶放鬆下來的笑顏。
貝雷絲允了一小口茶,接著伸手揉著眉間,或許也是因為出擊次數太多而有些疲憊,導致看見了如同幻覺般的影像。
一定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
貝雷絲拿起一塊小圓餅咬了一口,而接受到老師視線的乖學生也跟著品嚐杜篤和亞修製作的甜點,其中有幾塊便是初心者雅妮特與梅爾賽德思的作品。
貝雷絲所品嚐的正是她們的作品,比起初次來說進步相當大,或許是多虧了另外兩名學生的教學。
「老師也喜歡嗎?」帝彌托利指與老師開茶會的事情。
「嗯。」貝雷絲則以為是甜點的品嚐觀感,隨後補充道:「很美味。」
「……」
帝彌托利為自己前一秒感到羞恥,以為老師和自己一樣期待茶會而高興這件事情。
不過也是,老師並不只有和他一人開過茶會,幾乎全校就連大司教都和老師喝過茶。
注意到帝彌托利對於自己回答而失落的模樣,貝雷絲憋不住的笑出聲。
「老師?」
「噗、你果然很可愛。」
因為老師笑容而恍神的帝彌托利,一時忘記抱怨被老師形容可愛的事情。
大概過了幾分鐘,在老師興致勃勃地注視下才紅著臉回過神來抱怨:「……老師,請不要用可愛來形象一位男性!這非常的不妥!」
沒想到帝彌托利反應延遲這麼久,這倒是讓貝雷絲稍微了解平常庫羅德捉弄人的興趣。
捉弄單純正直的人,果然別有一番風味。
可愛極了!
雖然說是下任的法嘉斯神聖王國國王,不過現在也不過是正在學習中的孩子。
況且在貝雷絲心底隱隱約約認為,像這樣閒暇相處的時間所剩無幾。
……?
是因為為人師表的關係?
貝雷絲認為帝彌托利這樣的表情,不論看多久都不會膩。
「不用你認為,我覺得你很可愛就行。」語畢,貝雷絲再次品嚐下一片圓餅,搭配學生害羞的模樣。
帝彌托利雖然喜歡老師的笑容,但不代表看見老師向這樣嘲笑自己就不會有任何脾氣。
這樣就像被當作小孩般的態度,帝彌托利總覺得非常不爽,心中有股怒火,卻又不是針對老師的。
「可愛」這樣的形容詞,絕對比菲力克斯說的「山豬」和「野獸」要糟糕好幾倍,為此帝彌托利還將頭髮剪短,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像「女孩子」。
至少對帝彌托利來說,被仰慕的老師說「可愛」,絕對是不小的打擊。
重點是,老師還一臉看戲的模樣。
這倒是讓帝彌托利想起時常往庫羅德那邊奔去的老師,以及和他義姊談笑風生的老師。
什麼嘛……
明明不是黑鷺也不是金鹿,而是青獅的老師,是我們的老師才對。
「老師,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可愛。」不喜這樣形容自己,但帝彌托利還是咬牙切齒的開口詢問,畢竟他也好奇老師的想法。
儘管帝彌托利偶爾能猜測出老師的想法,但有時候卻又看不透老師的內心裝有著什麼,或是另外兩位級長比自己還了解老師的一切。
顯而易見的情緒顯露在外,貝雷絲同樣也注意到帝彌托利的變化。
貝雷絲想起先前與兩位級長的飯局:「嗯……你想知道?確定嗎?」
她記得庫羅德提醒過她別在任何男性面前說可愛的詞語,艾黛爾賈特也說過一樣的話,還補充說老師說她便足以這樣的事情,隨後則是庫羅德一臉嫌棄的表情。
注意到老師游離的模樣,帝彌托利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老師就不需要打啞謎了,直接說出來。」
「真要說的話,其實也沒什麼理由。」
貝雷絲記得曾聽到他們四位青梅竹馬聊到兒時的事情,以及卡多莉奴出擊時和她閒聊關於以前預見她加級長的事情。
彷彿身陷童話以及歌劇中,遇見在庭院與動物相處的小公主。
關於如今被稱為山豬王子的帝彌托利,他的兒時就連菲力克斯也不禁稱讚。
說實話,聽見這樣的事情,任誰都會好奇。
再次打量眼前的青獅級長,貝雷絲透過他們的形容想像過帝彌托利以前的模樣。
比她還要矮小的金髮男孩,膽怯的呼喊她為「老師」,學習著她所教導劍術以及戰術的模樣。
這不是沒什麼變化嗎?
於是貝雷絲再次「噗嗤」的笑出聲:「就算長大了也還是很可愛嘛……」
「……老師看過我以前的樣子!」
才發覺不經意說漏嘴,貝雷絲只是淡定的吃著下一塊餅感又喝了口茶,並表示:「沒有。」
「……」
彷彿今天天氣真好的語氣。
帝彌托利當然是相信老師的,如果老師以前就是他的老師的話,那也不會……
不會……
……
帝彌托利停止後續的遐想,畢竟那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至於關於他以前的模樣,絕對是和他相處過的某個人透漏的!
菲力克斯是最不可能的,因此排除。
英谷莉特的話……最接近騎士道的女騎士,也不可能會和老師談論他的過往,因此排除。
希爾凡的話……就只能是他了!
在心中暗自記仇,帝彌托利決定要好好地找希爾凡聊一下,所謂的「騎士」為何。
在一旁的貝雷絲早已觀察細微,帝彌托利雖然總是會保持禮貌的微笑,但也不過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像這樣把情緒顯而易見的透漏在臉上,貝雷絲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像這樣能夠和你們這樣度過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在話說出口的同時,貝雷絲狐疑的看著茶水上自己的倒影,她不明白為什麼會說出這麼破壞氣氛的話。
明明只是畢業後各自分別,並非生死之別。
果然是幻覺導致的嗎?
但這同樣也是事實。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人培養出不冷不熱的情感,感情能夠讓人成長,卻也能夠讓人崩潰的一蹋糊塗。
堅固卻也脆弱,那是貝雷絲以前所認為的。
只是……那時候的貝雷絲身處於旁觀者的狀態,對於分別與這樣的事情,可以說內心毫無波瀾,甚至不解。
『士官學校生活還習慣嗎?』
--雖然是扮演老師,卻意外地非常融入。
父親詢問過的話語頓時浮現上來,也是貝雷絲內心所欠缺的「情感」,由她的學生們所給予的,最好的禮物。
不曉得老師內心所想的一切,帝彌托利觀察到老師不對勁的舉動和表情些微的變化,而當他聽到老師說出這樣的話語,神色剎時擔憂了起來:「老師?這話怎麼說,為什麼這樣認為?」
「因為等你們畢業之後,可能就沒機會和你們像這樣度過了。」
感覺擔任老師只不過是昨日的事情,而相處的過程不過是轉瞬間的時光。
貝雷絲放下茶杯,抬頭望著帝彌托利身後恰巧經過的學生們。
不分學院間隔的歡談模樣,是從何時開始的。
「就算畢業了……老師想要的話,只要你一開口,我隨時都有時間和老師開茶會,就算不是茶會……」說到這帝彌托利停頓下來,他偷偷打量老師的表情,見對方沒有任何變化,只好嚥下原先的話語,改口道:「不只是我,青獅的大家也會空出時間和老師相處的。」
貝雷絲聽完後只是感嘆著:「不愧是帝彌托利會說的話……但未來的國王可要好好的照顧子民才行。」
「啊,抱歉……說了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以為老師不喜歡自己的說詞,帝彌托利連忙補充解釋:「但就算以後身分改變了,老師依舊是我的老師,是我們青獅子學院永遠的老師,這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聽聞帝彌托利的話,貝雷絲瞪大雙眼的將視線放回帝彌托利身上。
「說實話,有時候會希望老師只帶我們這一屆呢……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對,你錯了帝彌托利。」打斷帝彌托利的說詞,貝雷絲拿了起一塊馬卡龍:「自私不是壞事,是人都會如此。」語畢,將手中的馬卡龍分半,其中一半塞進帝彌托利嘴裡。
「唔」了一聲,帝彌托利錯愕盯著老師,然後咀嚼起口中的甜點。
那是紅色與藍色夾心的馬卡龍,中間是雪白與淡黃色顆粒合體的餡料。
「這是芙蓮特製的甜點,怎麼樣?」
貝雷絲雖然聽聞關於芙蓮廚藝想到糟糕的事情,但同時也看見帝彌托利似乎喜歡芙蓮的料理。
那句「做給我一人吃」的話,簡直是「愛的告白」,不過依照帝彌托利的直腸性格,大概只是不帶任何意義的話語。
貝雷絲在嚐出味道的同時,忍耐著味道硬是吞了下去。
看來芙蓮在食物的外觀上有很大的進步,然而味道方面還有待加強。
帝彌托利理所當然的能品嚐出辣味的感覺,他先是遲疑,隨後淡然釋懷。
--或許這是新的口味。
「那老師呢?」帝彌托利吞下「辣味馬卡龍」後,注視著老師的雙眼,想從中看出什麼的詢問,怕老師不明白自己的疑問,又補充:「老師也有這樣的心情嗎?關於『自私』這樣的事情。」
「我嗎?」險些被嗆到,貝雷絲沒料到自己會被詢問,原以為帝彌托利不是會反問自己的人,隨後她喝了口茶淡化先前難以回味的味道,接著說出與他們相處後偶爾會有的想法:「……大概是希望你們的老師只有我一人,不會被任何人取代吧。」
「不會有人能夠取代老師你的,誰也無法。」
在貝雷絲說完後,帝彌托利情緒激動的站起來接著說,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後,才假裝輕咳幾聲的坐回椅子上。
為了不再讓帝彌托利追問自己可愛的地方,這次貝雷絲只是在內心中笑著學生可愛的一面。
「這樣啊……謝謝你帝彌托利,能聽到身為級長的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因為讓我逐漸擁有人性的一面是你們。
--還有你,帝彌托利。
--所以……

【無法獲得曾經級長的任何回應,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以及作為被駁回意見之人。
「現在的你……已經不是我的老師了,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的意見。」
那是被判下的決斷,以及回不去的關係。
自己的意見不過是,虛渺的話語。
而以往的學生仍期盼著雄獅的回歸,那她呢?

她不也是那樣?
--真的是那樣嗎?

『不是那樣的,災星啊……因為你不過是一介道具,會有人聽從道具的意見?不,你比傀儡還要可憐可悲,沒有人理會的死者的非議……因為你就是死者。』
被染黑的畫面,隨後是帶有沙啞的聲音。】

--騙子……
【「騙子……老師是騙子……」】

【雨水打落在貝雷絲的背上,那是誰在哭泣的聲音。
那是貝雷絲,和自己。
倒在自己懷中的她,以及被雨水聲同化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