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之五

　　乓啷！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時，我捲著棉被翻了個身，背對著房門，好讓闖入者先將注意力放在滿地的玻璃碎片上，稍稍擾亂一下他們，然後，等他們都潛入後……
　　鬼手打亂了我的計畫。
　　這是我的錯，我忘記將白手扼在鬼手手腕上，感應到邪念的它便自行動作了。
　　經過前陣子的洗禮，鬼手變得比以往更敏感了，看來得找個機會訂個專業護腕之類的，總不能一整天都讓白手扼著鬼手，太麻煩。
　　在我想著這些瑣事的同時，鼓脹若獸臂的鬼手手掌變得極大，將潛入房內的兩名男子按在牆上。
　　是的，就算面對兩位成年男子，也能輕輕鬆鬆的壓制住他們。
　　鬼手和我都變厲害了。
　　這應當是好事，我卻滿心悲涼。
　　為什麼不是在白之王還在時變強呢？偏偏是獨自一人的現在才……
　　「怪、怪物……」蕭報輝粉嫩的唇極顫，嚇的慘白的清秀面容上，有兩團病態般的紅暈；和他同夥的男子臉上也是，而且他們的身上有一股與沐浴乳也掩蓋不了的淡淡腥味……
　　「對，我是怪物。」然後我放任鬼手沒入他們的頸項，掏出汙鬼，質問他們的意圖。
　　原來蕭報輝並非如他所說的是去巴比倫城找工作，而是專門替他在巴比倫城中的某色情公司獵人頭。他們雇傭相貌良好但不會太突出的獵手，在各大巴比倫城站牌物色獵物，有合適的便使計來往，然後在獵物進城前讓其簽下同意去色情公司工作的契約，酬勞以獵物的等級分派，而這些已經被獵手看上的獵物在庇護城比較不會被騷擾，算是潛規則。
　　只不過，蕭報輝他們並不知道我是S級，他雖然對我被這麼多人圍住感到訝異，但因為他急著忙……私事，再加上我仍對他存有防備，所以便決定直接在背包拉鍊處下藥，等我昏迷後再來確定我的等級，並用我的拇指蓋章簽約。
　　蕭報輝並不知道我是誰，是他體內的汙鬼，讓他選擇用山神山村的新聞搏取我的同情。
　　「你知道我是誰，還讓蕭報輝過來送死？」
　　蕭報輝體內的汙鬼用他的宿主的嘴巴說︰「失敗了更好，他會受苦，負面能量更強，我便能茁壯。」
　　果然是自私自利的汙鬼邪靈。
　　聽完這無聊的計謀後，我讓鬼手放汙鬼回他們體內，要汙鬼指揮他們的宿主回房，連滅都懶得滅，我不想讓已經很慘的它們，在這險惡的庇護所中變成內心出現空洞的白癡。
　　好像桂枝那樣。
　　隨即意興闌珊的倒回床上，高聳入雲的塔被細細密密的雨霧給籠罩了起來，看不真切。
　　「巴比倫城……果真是墮落之城。」
　　那麼，言寧錄融合白之王身體的進度可能會加快。
　　思及此，我再也躺不住，將背包拉鏈上不起眼的小膠囊弄掉，背了便離開房間，搭電梯領取巴比倫城公民證後，去服裝店和美髮店將自己打扮成外表不起眼的青年，便在人滿為患的入城等候區拿號碼牌等著上車。
　　天濛濛亮的時候，終於搭上進城的車了。
　　車上果然不見蕭報輝和他的同夥，但是曾和我搭同班車的一家五口、三位流氓和眼鏡西裝男都在。
　　我沒多留心他們，只專注在越來越近，也因著顯得越來越巨大雄偉的巴比倫城牆。
　　就在巴士即將慢吞吞地開進巴比倫城前，一家五口的爸爸突然跑到駕駛座，要司機開門，說他不要去巴比倫城了。似乎見慣這類情況的司機，什麼話都沒說，按下按鈕，車門大敞，爸爸轉身說道︰「靖娟，妳真的要進去嗎？孩子們不能在那樣的地方長大啊……」
　　他的老婆僵坐在原位上，下唇已被咬出血，仍是沒有開口，最小的孩子仍在她懷中酣睡；身旁的兩個孩子擔憂的看著母親，又站在座位上看父親。
　　「阿大，阿二……要不要和爸爸一起走？」
　　比較大的孩子賭氣似的坐回原位了，比較小的看了看母親和哥哥，忽然抓起自己的背包衝向父親，父子倆就這樣下車了，車門關上，母親的眼淚才落了下來，懷中的孩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睛睜開，眨了幾下眼，也跟著哭，大的孩子也感染到這股氛圍，早熟的雙眼也紅了。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也不想知道，所以就算下車後，我看到母親在通過最後檢驗，便帶著兩個孩子，跟一群看起來不似善類的人離開，我也什麼都沒有說。
　　這是她選擇的道路，如同，我正踏在我所選擇的道路上。
　　「奇怪，怎麼打不進去？」已經在鬼手和白手上試了好幾次，依舊無法把晶片植入的工作人員，最後決定在我的腳踝植入晶片，並我的公民證上註記，才放我通過。
　　「那個母親的父親欠了一屁股的債，被討債的逼得簽下來巴比倫城工作償還賣身契，父親跑了，母親的擔子更重了。妳想知道她們去哪裡工作嗎？」
　　我轉過身，定定地注視著自我進城後，便跟在後面的西裝眼鏡男，沒有說話。
　　「我看妳很注意她們。是我多管閒事了。」他有點訕訕的扶了扶眼鏡。「交個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語畢，我轉身便往捷運站走去。
　　「每個進入巴比倫城的人都需要朋友。」西裝眼鏡男的聲音遠遠傳來。
　　「我例外。」風吹散了我的低喃。
　　依循著捷運站上的標示，我轉了車，交了過河費，在距離巴比倫財團總部最近的捷運站儲物箱，將背包放入鎖好，在廁所用月形鍊墜割開右腕，小心翼翼地用手帕纏裹，但沒有包太緊，免得血止住。
　　離開捷運站沒多久，我便站在那棟高聳入雲的塔狀摩天樓入口處。
　　打扮時尚且摩登的白領男女，在反照身形的光潔外牆快步行走，入口處的紅地毯延伸的極長，像是血紅的舌頭，貪婪的吞吐著進進出出的人們，深吸口氣，我也走了進去，然後，站在服務台前，對面容姣好，身穿高級訂作制服的小姐說道︰
　　「找言寧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