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走吧，出發了

　　從沉睡中清醒，空眨了眨眼睛，發現是自己熟悉的洞窟房間天花板，便放下了急忙想起身的想法。一聲悶哼，身體內部還有許許多多細小的傷，看來希望睡一覺就能好似乎是太樂觀了……
　　不過……沒有死啊……
　　當使出〈空〉的時候，都已經是抱持著死亡的心理準備了，看來最後這場大賭注是空贏了。
　　現在的他想動的話就得忍受劇痛，不過眼看當下也沒什麼一定要做的事，所以又讓腦袋放空了一陣子。真要說的話，肚子是有點餓了。
　　嘰嘰──
　　正當空躺在床上認真思考應該要吃什麼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他斜眼看下後，眼睛瞪大了。
　　「呀～你可終於醒啦？妾身們都已經等了你兩個禮拜了呢。」
　　艾莉絲！？
　　怎麼會，居然沒殺掉她嗎？該死，怎麼辦，怎麼辦！身上只剩下些魔力稀少的小魔石……
　　「妳想──」
　　「噓──別那麼大聲啊……！」
　　艾莉絲輕聲地說，一手伸出食指抵在唇瓣上，另一手指了指空的床沿。
　　空聞言不再多說什麼，看向艾莉絲所指的方向，畢竟現在的他若是艾莉絲有任何舉動，他也無法阻止。

　　「……嘶……嘶……」
　　有人趴在床邊睡著，那一頭淡紫色的長髮是奴隸的，從髮絲間的縫隙看到她的臉浮現滿滿疲倦，眼眶下方還有濃濃的黑眼圈，輕柔的打呼聲令人無比憐愛。
　　空疼愛般地撥開了奴隸的劉海，然後撫摸著她的髮絲。
　　「你有個好奴隸呢，好到妾身都不禁想要搶走了。」
　　艾莉絲格格地笑著，根本讓人無法聯想到她和死鬥時那模樣會是同一個人。
　　「啊啊，好到當我這種垃圾的奴隸都嫌浪費了。」
　　「呵呵呵，是這樣嗎？對了，那這孩子的名字是什麼？妾身問她的時候她可只會回答奴隸而已……」
　　苦笑了下，空略作思考以後將他的回答告訴艾莉絲。
　　「恩……她叫做『莉亞』，曾經是我最珍貴的名字，我想將這重要的東西交付給她。」
　　曾經讓我作嘔的名字，從青梅竹馬的『井上理亞』的名字中拿出的名字，我想賦予『莉亞』這兩個字新的意義，而不是聽到就起雞皮疙瘩渾身發寒。
　　沒錯，『理亞』這曾經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的名字，是將我打入深層到不見底的絕望的名字。但是，『莉亞』則是我的光明，我的未來，我的詛咒，更重要的是──
　　「因為她是我的『家人』。」
　　「家人嗎……說的真好呢。」
　　艾莉絲用關愛的眼神看向了莉亞。接著對著她說：「太好了呢，小傢伙，妳的努力是有回報的……」
　　或許是錯覺，但似乎看到了熟睡中的莉亞嘴角揚起淺淺微笑。

　　一段小小的插曲之後，空認真地凝視艾莉絲，有些東西非得要先確認才行。
　　「艾莉絲，妳……不殺了我們了嗎？」
　　艾莉絲一愣後笑道。
　　「不殺了不殺了，要不是妾身身上剛好帶了『替身朱印』當初那一下還真的要死了，妾身可沒有那麼無恥啊。」
　　「可是……老頭是……老頭是被我殺死的啊……」
　　「聽著小鬼頭，你是不可能殺死法夫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你的魔法──〈空〉。」
　　「……」
　　艾莉絲看空一臉茫然，便繼續解釋。
　　「可別小看法夫哦，他畢竟也是號稱『賢龍』的人物，他的自創魔法不知道令多少人趨之若鶩，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法夫的魔法真正精華的地方。」
　　「……精華？」
　　高精度、高複雜度、高難度，艾莉絲要的答案肯定不是這個吧，那麼答案一定是比這個更加深入的魔法『內容』了──
　　「沒錯，這是只有法夫認為親愛的重要之人才會讓其學的獨一無二魔法，條件型魔法，只有當那人完成法夫設定的條件時那魔法才能夠被使用的高難度魔法，然後其特色就是以那人的名字命名，對……就像你的〈空〉一樣。」
　　「……我的名字……」
　　像是珍惜般，空輕輕唸了他的名，然後再度感受到了老龍給他溫暖。
　　「所以當你用出那招時，妾身就知道了你不可能是殺死法夫的兇手啦！」
　　雖然代價是差點就死了。艾莉絲小小聲地補充，空聽到了也是不禁苦笑了下，感到抱歉。
　　現在知道了艾莉絲不是自己的敵人之後，空想了想下定決心，咬牙對她說了這些日子來一直埋在他心底的話。
　　「艾莉絲可以幫我把我的儲物指環拿給我嗎，有些東西想希望讓妳看一下……」
　　「哪個？黑色的？」
　　「對，謝謝。」
　　接過指環後，空將他要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張紙，更精確地說──那是一封信。接著將那封信遞給了艾莉絲。
　　「……妳看一下吧。」
　　艾莉絲看空神秘兮兮地，眼底深處卻又帶著滿滿哀愁以及無法令人忽視的一絲怨憤，她拿起信紙。
　　「這是法夫的字跡……！」
　　空點了點頭。於是艾莉絲開始認真地一字一句閱讀。

　　『給老夫最關愛的孩子──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時就代表老夫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孩子，如果可以老夫有件事想要拜託你，當然，如果沒辦法的話也不會勉強你。
　　老夫有個人類女兒，跟他的母親住在人類世界中，如果可以，請你去代替老夫去照顧她們好嗎？
　　名字老夫不能告訴你，但是老夫知道你能找到她們的。

　　另外請別責怪尼德霍格，他會怨恨老夫是有他的原因的，畢竟老夫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對了對了，老夫為你留了顆魔石當作最後的禮物，裡面注入了老夫最後的魔力，應該足夠你用好一陣子了才對。
　　啊啊……還有好多好多東西想要跟你說啊，很有很多很多東西想要教你啊，時間太少了……這張紙承載不了太多的東西。
　　最後老夫要跟你說聲抱歉了……
　　非常抱歉在你失去目標的時候強迫你站起來，非常抱歉為了讓你活下來讓你吃了這麼多苦頭，非常抱歉沒能陪你一路走下去，然後謝謝你──謝謝你願意陪老夫這垂垂老矣的人生迎接最後的時刻。

　　──致最關愛的孩子　空』

　　文中交代的事情不多，但是唯有老龍對空的感情滿溢而出。
　　艾莉絲將內容一遍又一遍地看過，然後佇立了好一陣，略帶哭腔地向著空說道：「法夫他……真的、真的……是個大笨蛋呢……」
　　小手握得緊緊地，有些發紅，但是唯有那封信被小心翼翼地呵護著，看得出來老龍對她而言是多麼重要的存在，連簡簡單單的一封信都不願有所折損。
　　空則是靜靜地點了點頭，心中有無數的話語紊雜，那是對老龍的思念，這半年的時間可沒有比任何人少過。然後瞥了艾莉絲一眼後，便是移開目光。
　　少女模樣的艾莉絲這才再也忍不住，一股酸意湧上鼻腔，淚花一朵朵的泛起，緊咬著唇瓣但聲音卻仍是能從縫隙間溜出。
　　最終嗚噎聲喚醒了淺眠的莉亞揉了揉眼睛，一看見空已經清醒，立刻睜大嘴巴想說些什麼，但話語衝出喉嚨卻卡在嘴邊。嘴巴張開，又闔上，又張開，反反覆覆好多次。
　　空感到有些好笑，無奈地又揉了揉莉亞的頭髮。
　　「怎麼，我醒了居然不來給我抱一個嗎？臭丫頭。」
　　嗚啊啊──！聽見這熟悉的粗魯話語，淚珠自眼眶氾濫而出，莉亞哭著衝向空的懷中，雙臂繞過腰間緊緊抱著她的主人，深怕放手了就會再度消失。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好久好久了，小腦袋塞在空的胸膛。
　　「痛痛痛痛！白癡莉亞，我的傷可還沒好啊，不要那麼大力！」
　　？
　　聽到不熟悉的詞，莉亞稍微離開了點，抬頭看著空。
　　「不喜歡嗎？我幫妳取的名字。」
　　莉亞搖了搖頭綻放一抹清新動人的笑靨，令人看了也是歡喜。喜歡就好，空也是不自覺地淺笑了出來。

　　「……你們，還真的關係很好呢……」
　　艾莉絲的聲音還聽得出一點鼻音，但是大概已經回復過來了吧。
　　空沉思了片刻後這麼回答。
　　「啊啊，因為我們是『家人』。」
　　空和莉亞對視一眼後笑了一笑。
　　「家人啊……真令人羨慕。」
　　莉亞的臉微微地紅了些，但一想到能夠跟主人有相同的想法，這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開心地點頭，又輕抱了空的腰際。

　　「少年，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
　　空盯了一眼老龍給的信紙，那意思艾莉絲也是不言自明。他要去尋找老龍的女兒，並且已經有線索了。
　　「在王都。」
　　短短幾個字，艾莉絲已經完全明白了，所以她深吸一口氣後，露出了笑容。
　　「那麼，也讓妾身加入你們吧，順便──」艾莉絲說到一半眼神一冷，猶如萬年寒冰。洞窟內的溫度也彷彿下降了好幾度。
　　「──妾身要殺了尼德那個死小鬼。」
　　語氣中帶著決心與殺意，針扎般的刺痛竄入聽聞者骨髓深處，令空和莉亞一陣發寒。尤其是莉亞，在與艾莉絲相處了一段時間了解了她的溫柔與友善後，這種反差更令莉亞感到畏懼。即使不久前殺氣的目標還是他們兩人……
　　空明白艾莉絲的想法，也沒有阻止她的打算，甚至還有著想要跟著下手的念頭，不過還有件事必須要跟艾莉絲說才行。
　　「想殺了尼德霍格這點我完全同意，但是我必須跟妳說──當初是因為我的不謹慎才會讓尼德霍格那個混帳找到老頭子，換句話說老頭子會死我也有份，妳也有權利處分我──」
　　還沒說完，艾莉絲卻制止了空繼續說下去。她走了過來，也是摸了摸莉亞的小腦袋。
　　「妾身已經說過了，妾身輸了，也不想對你們動手了。你們就是法夫的家人，法夫的家人就是妾身的家人，跟法夫一樣給予你們『愛』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想殺你們呢？」
　　「以妳這樣的外表來說這話感覺還真是奇怪……」
　　艾莉絲嘻嘻一笑回答道：「妾身的年齡可是你們兩人的好幾十、甚至百多倍呢。」
　　怎麼樣，妾身有那個資格陪你們嗎？
　　面對艾莉絲的問題，主奴兩人心底早就有了答案，眨了眨眼睛後──
　　「如果妳不介意與兩個『垃圾』同行的話。」『如果艾莉絲願意陪我們兩個「垃圾」一起的話。』
　　就一起走吧？
　　在這不需要垃圾的世界裡，我們一同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