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５

　　雖然笑著，任誰都能瞧得真切底下掩藏的逞能，面上表情更是緊繃得一目了然。西爾埃諾沉默片刻，最終選擇尊重玥的決定，他將火鞭收回，然後用從未在這張面容出現過的寒意看了七言們一眼，嚇得他們終於不敢再多言其他、連忙宣布下一位考生進場，這才扶著玥走進出口通道。
　　儘管在意玥的狀況，西爾埃諾一路上仍然保持沉默，雖然途中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開口，但在見到玥出神茫然的神情後，每每到舌尖的詢問又會吞回肚內。他們安靜走在狹長的通道，規律的腳步聲形成清晰得令人發慌的迴音，過了不久，他們來到通道盡頭，只待推開面前的木門便能走出去，不過西爾埃諾只是將右掌平貼上門扉，並沒有馬上推開。
　　他無聲嘆息，低頭看著玥的側臉，歉然道：「抱歉，我果然還是很在意。你還好嗎？」
　　玥沉默幾秒，點點頭，然後抬頭沖西爾埃諾扯開一個笑容。

　　「沒事啦，那些話都聽習慣了，你不用在意。」玥甚至故作輕鬆地哈哈笑了，「老實說，要是他們沒講什麼、甚至不反對，我才覺得驚恐，因為他們要不是吃錯就肯定是有什麼陰謀！所以啦，沒必要站在那邊跟他們囉嗦，反正基本上都是事實，誰不知道我的那些事啊？」
　　西爾埃諾沉默了一瞬，察覺到他微妙的用字：「……基本上？」
　　「哈哈、那不重要啦，小細節小細節。」玥打哈哈矇混過去，而後歛去笑意，鄭重地凝視西爾埃諾，「西爾埃諾，謝謝你。我啊，呃，我真的很需要這個機會，因為我想變強，強到不用管其他人怎麼說怎麼想……可以有機會升上五階，成為第一個五階影，是變強的重要一步。」他露出疲倦卻燦爛十足的笑，「就算知道我是誰還願意這麼幫我，真的非常謝謝你！」
　　西爾埃諾莞爾，搖了搖頭，「不需要道謝，我只是看不慣他們的作風。況且，你確實是有實力的人，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
　　「真、真的啊？」
　　「當然！你也不必擔心他們，我說的是真的，你現在已經是五階，給你的臂章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我會去跟耶里佳他們談，相信不會有多少反對，你儘管安心，只需要等待人事部發下正式通知。」
　　這話裡十足十的肯定叫玥終於吃驚了：「啊？你、這些都是真的？不是為了讓七言閉嘴才說說場面話而已嗎？」得到鄭重的首肯回應，他猶豫了會兒，終是按奈不住好奇問道：「呃，你到底是誰？官位……似乎、好像，蠻大的？」
　　他回想起剛才的事，想到七言居然會又敬又畏，還「西爾大人」長、「西爾大人」短的，實力感覺也比六階高出不少，而且提到耶里佳是直呼名字……咦？等等，比七言官階高、多半和五王之一的耶里佳平起平坐……不就只可能是那個嗎－－老長者？
　　誒？可是前兩個禮拜偷聽到大預言的時候才看到老長者，還是那一個沒錯啊，從前代去世後一直任職至今的……啊，還是說，因為年紀大了又剛好在這兩個星期間退休，所以他才不知道老長者換人了，現在的老長者是西爾埃諾沒錯？

　　咦，怎麼想都很有道理欸。

　　面對玥千變萬化的表情，西爾埃諾一笑置之，從少年鮮明生動的表情就多半能猜出他腦袋在想什麼，西爾埃諾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笑著推開門後將人扶至門邊。
　　木門一開，就見外頭站著兩個人，一位是方才受西爾埃諾之令出來的六階魔使，另一位是左上臂也掛著六階臂章的金髮少年。
　　少年身材頗為高挑，看上去十八、九歲，白淨俊秀的臉上神韻與玥有幾分相似，但略顯的更成熟。他唇角揚著溫柔親切的笑，見到玥出現，笑意隨即加深，不過他很快就注意到弟弟是被扶著出來的，眼底立刻閃過一抹暗色。
　　少年視線一轉，發現幫忙攙扶的人是西爾埃諾，表情轉為訝異，於是快步迎上前，和名為言的六階魔使一同恭敬鞠躬。
　　「西爾大人。」少年微笑打招呼，「言前輩說會有人帶玥出來，沒想到是您。不過，其實大可以叫我進去帶出來就好，不必勞煩您的。」
　　西爾埃諾無所謂一笑，把玥小心地移交給少年攙扶，「能盡些責任也好。他傷得有點嚴重，尤其是左肩附近，回去得好好療傷。」
　　「謝謝您。」阿堺點點頭，喬個好位置把玥扶好，接著蹙眉審視遍及玥全身的傷口，重重一嘆。「我說你啊－－」
　　明白要被開唸了，玥連忙轉移話題：「啊、呃，那個、誒好奇怪喔顗怎麼沒來啊不是老愛跟前跟後嗎真難得耶該不會吵架了吧！」
　　一口氣講完一長串，他大口吸氣，差點把自己講到沒氣。而聽完他幾乎沒斷句的話，阿堺先是一愣，好看的臉上爬滿無奈和苦澀。
　　「就算這裡偏僻，依然是宮內啊。」阿堺牽起苦笑，在玥耳畔輕聲道，「如果被人看到我跟他的互動，不用多說，一定會引起騷動，搞不好又要被上報上去……所以他才在家裡等。」
　　「啊！呃，我不是故意提起……那個，呃……」玥懊惱地咒罵了句，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怎麼其他話題不找，偏偏找了個最糟的！
　　「不要緊，我已經習慣了你的白目。」阿堺回了一個理解的笑容。
　　……煩欸！
　　玥漲紅雙頰怒視以對，卻沒有立場可以找話反駁，只能聽著自家哥哥一句又一句繼續用各種不同形容詞說他笨。
　　這個邊笑邊數落他的傢伙好欠揍……他牙癢癢地腹誹著。

　　西爾埃諾感到有趣地旁觀，不時因阿堺的調侃低笑出聲。玥簡直困窘得想挖個洞躲起來，待他終於要爆發之際，阿堺像是算準似地收了口，隨後他們朝西爾埃諾鞠了個躬便準備離去，想不到被制止了。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留步嗎？有些話想跟玥說。」西爾埃諾出聲挽留，在他們困惑的注視下，他讓言先回去測驗現場，然後目光停在玥身上。「玥，你說你想變強，是為了什麼？」
　　玥被問得猛然一愣，回頭看了看阿堺。阿堺揚起眉，好奇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不過沒有介入之間，於是玥又把目光放回西爾埃諾。
　　「呃，那個，因為我想保護對我來說重要的人啦……」玥摸摸後頸說，因為第一次主動說出這些話而感到尷尬害臊。
　　阿堺眉毛揚得更高了，玥想也不想就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摀住哥哥的嘴，完全不想說出來重要的人到底有哪些。
　　「原來如此。」西爾埃諾喃喃，眼裡閃爍著叫人辨識不出的情緒，正當那邊兄弟倆又要戲鬧起來時，他展露笑顏、輕拍玥鳥窩似的頭頂，「那麼，這麼說或許挺突然的，不過過幾天我要出趟遠程任務，錯過今天可能這陣子沒機會可以遇到，所以……玥，跟我做個約定吧？」
　　兄弟停下打鬧，互望一眼。「約定？」
　　「嗯，約定。我和你一樣，我也想變得更強，同樣也是為了有足夠能力可以保護重要之人。」西爾埃諾伸出右手，微笑，「所以，我想跟你做個約定，讓我們一起互相激勵、互相成長，希望未來某日我們都能達到彼此的目標－－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交手看看吧？做為究竟成長多少的小考驗，你覺得如何？」
　　玥震驚了、更正，是受寵若驚到極點。他眨眨眼好幾回，愣神好幾秒，確定西爾埃諾非常認真，這才驚喜地睜大眼。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啊？不是還有更多比我更厲害的人嗎？而且、而且你還想變得更強？我覺得你已經夠厲害了啊！」
　　「還不夠，現在的我還不夠強大。」西爾埃諾輕輕搖頭，墨綠瞳色倒映深沉卻耀眼的光芒，「剛剛和你交手，我久違地稍動真格的，你的資質真的不錯……當作我有私心吧，為了變得更強，我想跟變強的你切磋，你願意嗎？還是說，果然讓你困擾了？」
　　玥盯著眼前佈滿傷痕與老繭的手，心臟止不住激動地狂跳。
　　明明已經很厲害了，居然還覺得自己不夠強大，真不愧是被選上新任老長者的人……而這樣厲害的人居然肯定了他，還想跟他定期切磋、刺激彼此成長？有多少人能有這種機會？這根本是天大的超難得機會！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覺得困擾啊！
　　「當然沒問題啊，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伸手握住西爾埃諾的手，玥笑嘻嘻回應，「第一次的交手要什麼時候？你決定吧，我隨時奉陪！」
　　西爾埃諾漾開笑容。「太好了！那麽，約聖戰左右如何？」
　　「了解！到時候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你可要小心點啦－－我要一雪今天的敗績！」
　　「沒問題，我已經在期待了。」
　　各自挑釁似地挑挑眉，兩人隨後相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