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４

　　見狀，西爾埃諾倏地停下攻擊，改從地面拉起許多大小不一的尖銳石子，隨後朝前方張開右掌，石子立刻受魔力牽引而往前層層堆砌，直逼冷卻的熔岩漿。
　　雖然暗自慶幸對方真的是君子，不過也沒多少鬆口氣的時間。玥瞪著不斷逼近的尖石，下意識想閉眼，但殘餘的理智讓他沒有順從本能。他睜圓雙眼，雙手持續著對魔力的控制，內心的驚恐與對勝利的渴望雙雙推至最高點－－
　　「他媽的給我死守住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清脆而短暫的碎裂聲響起，紛飛的防護碎屑讓玥反射性閉上眼。他嚥口唾沫，忍不住默數起何時會被尖石撞上－－一秒，兩秒，三秒……然而直至數到第十秒，他仍舊沒有感覺到任何衝擊，連點割劃感也無。
　　他覺得奇怪，悄悄睜開一隻眼睛察看，由石頭結合成的尖錐確實已經穿過冷卻的熔岩漿硬殼，不過卻沒有繼續前進，位於尖錐最前端的尖石子正停在他鼻頭前方約莫五公分處。

　　為、為什麼停下來了？

　　「恭喜你，是你贏了。」西爾埃諾笑著放下雙手，石錐因而解體落地，發出頗大聲響，「防禦被破壞的瞬間正好一分鐘的期限到了，也就是說，四階炎系影行素使－－玥．扎科安酪，恭喜你升至五階，此事即刻生效。」
　　玥愣了愣，眨眨眼。
　　什麼？他……他贏了？
　　……他真的贏了嗎？他真的升階了嗎？這他真的已經－－是真的啊！真的升上去了啊！從來沒有影能夠跨越的關卡、他、他他他、跨過去了啊！
　　「終於讓我升五階了啊啊啊－－！」他忍不住握拳大吼，狼狽的臉上綻放燦爛笑靨。
　　然後，他眼前一晃，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跌坐上地。
　　啊……好像把自己逼太緊了欸……他眨眨眼，後知後覺想著。

　　西爾埃諾快步走到玥身旁蹲下，一面探查他的狀況、一面擔憂道：「要不要緊？抱歉，為了公平我只能稍微動真格的。」
　　玥嘿嘿笑了笑，「沒事啦，只是結束了才感覺全身都痛而已……嘶、痛痛痛……」
　　「我扶你回去吧？你住哪裡？」
　　「不用啦，不用麻煩了，外面有人在等我，我可以自己－－嘶！」
　　「那至少讓我扶你出去吧。」看著因為搖手過猛而拉扯到傷口、面部有些扭曲的玥，西爾埃諾有些無奈一笑，「小心點，來，手給我。誰在外面等你？」
　　「我哥、呃，應該沒人不知道他，就是阿堺啦。」
　　「嗯，我知道了。」西爾埃諾點頭，小心翼翼攙扶玥起身，接著轉頭對始終站在長桌另一邊那位六階魔使道：「言，妳先去外頭的等候區通知阿堺到出口等，我帶他慢慢過去。」
　　「是。」六階魔使恭敬點頭，隨後領命走進通道裡頭。

　　西爾埃諾替玥摘下四階臂章，扶著人走到桌邊，從七言之首面前堆疊整齊、按階級與原系分類清楚的臂章之中揀出炎系五階的，並將其別上玥的左上臂。這回和以往玥戴過的不同，之前的臂章上頭都會在某一處角落特別標注『影屬性』，這個卻沒有，畢竟從未有過影升上五階甚至以上的事情，所以五階之後沒有特別做出影的款式。
　　這讓玥有種稍微被接納的感覺。
　　將臂章擺正，西爾埃諾笑著揉一把玥頭頂，看向錯愕得說不出話來的七言們。「把他的資料更新，我會在下一個考生進入最後一關之前回來。」
　　見兩人準備轉身離開，紫髮七言率先回神，連忙起身提高音量道：「請稍等一下，西爾大人！恕我冒犯，但這位魔使的實力……我認為不足以擔起五階責任。請您細想，即使方才的確是在您所定的規則下通過了測驗，可他除了防禦還算可以之外，只有被您挨打的份，這不正是他不夠格升至五階的鐵證嗎？」
　　西爾埃諾腳下一頓，其餘七言此刻也紛紛回過神來。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七言之首鄭重點頭，附和：「況且從未有過影能夠升至五階甚至以上，畢竟眾所皆知，影再如何也只擁有至多四階的能力－－魔使的行素使之中，無論屬性為何，五階代表能夠獨立、可以接下個人任務並獨自完成，然而影屬性的攻擊力讓他們無法在獨自面臨危機時自保同時完成任務，無一例外。因此，儘管遺憾，給予這位魔使升階之事還是作罷為好。」
　　「讓四階有機會參加考核，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肯定了，畢竟參加升階測驗的條件便是每年選出該階級中的佼佼者－－」眼鏡七言說到最後三個字時面露不屑，不過仍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我們其他人都是這麼認為的，西爾大人，所以還是請您收回決定吧。」
　　眾七言一致低下頭去，無聲的懇求造成極大壓力，玥感到坐立難安，臉頰因羞愧逐漸燒紅。
　　他知道他們說的沒錯，要是現在把他一個人丟去出個人任務，他連能不能活的回來的自信都沒有，更遑論是完成任務……可是，可是他一直想要有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或許他其實沒那麼糟、那麼弱小，或許他其實是有能力可以自保、可以獨自完成任務……
　　他緊張地捏著衣角，不敢抬頭看任何一個人，只好專注在身體的疼痛來轉移焦點。

　　西爾埃諾沒放過玥的臉色和小動作，這些都令他的眉心愈皺愈緊。他緩緩吐出口氣，將人扶穩，接著微側身，目光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七言們的臉，七言們頓時驚懼地屏住呼吸。
　　「一個人的實力究竟如何，什麼時候是看屬性判斷得來的？」他放慢語速，一字一頓道，「誰不是慢慢從零開始，既而累積經驗獲得成長的？再者，測驗終究與實戰不同，有些人就是在面對實戰時才能發揮實力，這些成績看不見的東西，要是不給機會，如何知道他們的程度究竟如何？並且，你們所有否決的理由都在於他的攻擊力，但難道攻擊力就含括一個人的全部實力？」
　　「但……但是、從未有過這種的－－」
　　「由我們這代開先例，有何不可？事情我會親自跟其他人說明，由我為這位魔使的實力作擔保，相信大多數都會理解－－除非，你們反對的原因並不只是影的關係，還有其他更加私人的？」
　　他的聲音自始至終都相當輕盈，尤其是最後一句話，卻使得眾七言差點腿軟。玥訝異地瞅著西爾埃諾，那張臉不再像先前那樣溫文儒雅，而是帶了點冰冷之氣，眉宇間處處充斥著叫人冷汗直流的威嚴。
　　玥忍不住紅了眼眶。除了阿堺跟同隊夥伴，已經很久沒有人會站在他前面、這麼為他爭取什麼了。
　　「如果不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之後我會去處理跟說明。」西爾埃諾下了最後通牒，再次掃視一圈七言們，接著朝玥再次揚起最初那樣的溫和微笑，「好了，我們走吧。」
　　「……好。」玥點頭，跟著西爾埃諾一起往通道走去。

　　不再直面西爾埃諾的威壓，七言這才如釋重負地大口喘氣，前後無力坐回位子上。不過，儘管已經被嚴厲警告了，他們還是愈想愈不甘心－－建立這麼久的隱性制度就這麼被打破了，而且還是為了這種人，任誰來了都不可能服氣。
　　「我真的無法理解！」紫髮七言在兩秒之後終是按奈不住，即使知道可能會惹怒西爾埃諾，她還是瞇起眼瞪視玥一跛跛的背影，故意抬高音量道：「讓這種人升上五階根本不符傳統，也就防禦還算能看而已！哎呀，要不是因為西爾大人太善良，想給沒用的影一點機會，他啊，早該被刷掉了！」
　　玥渾身一震，不自覺頓步，西爾埃諾默然跟著停下。
　　「說得是啊。說到底，最初要不是被耶里佳大人舉薦，他怎麼可能有辦法參加測驗啊……」雖然也怕西爾埃諾發怒，但有了打頭陣的，加上不甘願，其他七言也刻薄地大聲議論起來，「真想不通啊，那樣強大的前王與前後竟然生出這種兒子，沒什麼遺傳到他們的力量也就罷了，居然還是行素使中最為沒用的『影』，跟他哥哥簡直天差地別！」
　　「說起他哥哥，上次不是差點通過七階測驗嗎？七階可是行素使中的最高等級，和五王同階級呢！」
　　「就是！不只是『光』，實力也好！他不只和耶里佳大人同隊，還常常組成臨時雙人小隊出任務，有這樣的經驗，看來等王者選出來之後，他就會升上五王侯之一、協助王者治理了吧？」
　　「唉，他們真不像！某人喔，每次出任務都只會靠隊友，還常常扯後腿，簡直是影的典型範本。」
　　「還有，十年前那場四次大戰要不是他，前王才不會死，現在才會又出現五王這種極度不穩定的特殊制度－－想想真替前王惋惜啊，生了個不成材的兒子，最後還害死自己……前後也是因為他才死的不是嗎？」
　　「果然是個禍源……」
　　「哼，他一輩子就只會是個沒用的影，就算升上五階，實力不足的他一定只會鬧出笑話來，給機會就是在浪費時間！」紫髮七言再次恨得牙癢地冷哼道，「這種人簡直是王室之恥－－不，是整個魔使的恥辱！」
　　西爾埃諾霍地甩出火鞭，怒然瞪視不知收斂的眾七言，低喝：「你們幾個，聽不懂我說的嗎？」
　　七言一致哆嗦，紛紛閉上嘴，但臉上皆無後悔之意，一雙雙眼睛依舊朝玥投去輕蔑目光。西爾埃諾不再猶豫，抬手要甩動火鞭，卻被意料之外的手阻止了。
　　他回頭，玥虛軟的手正拉著他的衣角。
　　「啊、我們快出去吧，我等等還有事要跟阿堺去辦啦。」玥嘿嘿笑著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