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楔子

　　消瘦見骨的雙腳，赤裸地在冰冷的石磚街道上走著。有著奇異黑髮的男孩，用烏黑的雙眸仰望著長年被霧霾壟罩的天空，口中呵出白煙，在心裡猜測著今晚或許就降雪。

　　他抓緊身上酸臭的破爛上衣，裏頭包著的是今天遊蕩幾十條街道拾來的伙食。雖然盡是些吃剩的麵包塊、發臭的廚餘。但對男孩來說是豐盛的大餐。

　　離開繁華的街道，男孩漸漸走進屋舍狹小、街道髒亂的地方。穿著破爛的人們席地而睡，有些穿著好一點的男人正在和女人談論著什麼，甚至，暗巷中會發出和媽媽同樣的呻吟聲響。

　　男孩踏著階梯，花了點時間才爬到位於三樓的破舊房舍。這裡是廢棄許久的舊宅邸，因為媽媽和那些男人「關係很好」，才能夠安然地居住在這裡。

　　他推開腐朽的木門，房裏頭的是棕色頭髮的高壯男人，以及滿身瘀腫、鼻子還留著鮮血，紅色頭髮散落、蓋住臉龐的女人。

　　「媽媽！」男孩驚恐地叫出聲響，但他卻無能為力，只能呆站著。看著男人不斷毆打著早已扭曲、醜陋的臉孔，身下的棒子不斷欺負著媽媽。

　　「每當我這樣──妳的小穴就會緊緊揪著我不放呢？」

　　「阿──」女人的嘴裡只發的出氣音，男人將雙手緊緊勒住纖細的頸項，窒息的痛苦讓女人翻白眼，四肢不斷掙扎。

　　男孩衝向前去，緊緊咬住男人的大腿，因為撕咬疼痛，男人才終於放開女人，一腳狠踢進男孩嬌小的腹部，瞬間，男孩被踢飛撞到牆壁，破爛的木牆還因此被撞出了裂痕。

　　「臭小鬼幹什麼？他叫你『媽媽』？這狗崽子是妳的種？」

　　「別理那個小鬼，你剛才射了吧？」女人伸手挖著自己的陰道，手裡除了透明的黏液之外，還有乳白色的黏稠液體。「說好的東西不能賴帳啊！」

　　見到男人往自己腳邊丟了一包東西，女人欣喜若狂地拾起，打開來卻變了臉色，憤怒地衝上去抓住男人尖叫：「這跟談好的不一樣！這根本連一半都不到！」

　　「談好？妳這公廁看到男人就自己脫衣擺臀，我給妳這點已經算非常慷慨了。」

　　男孩縮瑟在角落，看著男人緩緩離開，母親的充滿憎恨的視線緩緩轉移到自己身上，走到雙腳流血辛苦拾來的糧食散落一地，母親卻豪不在意地踐踏，走近自己。

　　「說過好幾次，別叫我媽媽！」女人高聲尖叫，不斷踢著縮成一團的男孩，將全部的憎恨發現在才僅僅九歲的孩子身上，只因為男人給他一公克的白粉而已。

　　「媽媽……我帶吃的回來……！」

　　媽媽餓了好幾天，一定是因為飢餓才這麼生氣，若是媽媽吃飽了，一定能恢復以往的模樣。

　　「就說了別那樣稱呼我！滾離這裡！」女人抓起男孩就是往房門外扔：「你不過就是我接客時不小心懷上的種，打不掉胎才生下來的！」

　　男孩不明白媽媽在對他咆哮什麼，但他覺得十分悲傷，他流著淚水，心裡滿滿都是對媽媽的歉意，若是他把媽媽餵飽，媽媽也不用這麼生氣、更不必被陌生的叔叔欺負。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小身軀逃離廢棄的房舍，天色漸暗，灰濛的天空飄下第一片白雪。


　　男孩在垃圾推中度過初雪的寒冷夜晚，隔天早上他決定走到更遠的地方尋找食物。一般來說他不會走到距離貧民窟太遠的地方，但媽媽現在真的很生他的氣，他一定要找到很多好吃的東西讓媽媽氣消才行。

　　身邊的街景已經從破舊的房舍轉為略為乾淨的街道，商店櫥窗玲瑯滿目的商品讓男孩忘記目的地，停留在櫥窗前看呆了目光。

　　高大的駿馬拖著馬車優雅地在街道上行駛，行人們的穿著十分雅緻，和男孩身上的破布截然不同，此時有個強大的外力將他跩進一旁的巷子裡，男孩抬頭一看，是比自己大上幾歲的小孩。

　　「你從哪裡來的？在這條街上閒晃做什麼？」

　　其中一名孩子問，男孩只好如實回答：「我住在東區……因為我讓媽媽生氣，想找食物讓她填飽肚子。」

　　「東區那裡還有住人？」

　　聽到男孩是從貧民窟來的，孩子們十分訝異。

　　雖然他們同樣都是孩子，但眼前的男孩明顯小他們許多。而這麼小的年紀就在街頭上乞食，讓他們年幼的心靈起了憐憫之心。

　　「原本這是我們的秘密計畫，但現在分享給你知道。」

　　聽到對方這樣說，男孩亮起雙眼。


　　就在天色漸漸轉暗，街燈還未亮起的時刻，是人們視線最模糊的時候。他們要做的也並不是什麼壞事，只是偷點小東西，讓警察將他們帶走而已。並且前往一個叫做監獄的地方，據說那裡不愁沒地方睡，更不愁吃穿。

　　男孩聽見這樣的地方，好像是天堂。若是到了那裡，一定能夠拿到足夠讓他和媽媽溫飽的食物。他向孩子們道謝並且道別，準備在天黑之前找到目標的商店下手。

　　他找到一間店外恰好沒有街燈的商家，有一名男人從後門走出來，提著一桶廚餘就是往門外的垃圾桶倒。男孩看著那桶食物吞了口口水，餓了好幾天的肚子發出好大的聲響。等到對方返回店裡，男孩忍不住衝到垃圾桶旁邊，抬起頭看著比自己還高一些的桶子。

　　男孩踮起腳尖，才終於抓住桶子邊緣，他努力地想要爬進桶子，不料桶子卻漸漸往自己的方向傾倒，裡頭的東西全翻了出來。翻倒的鏘鋃聲響立刻引起店家的注意，男孩在掩埋自己的腐臭食物堆中抓了幾把往自己的嘴裡塞。就在自己將食物吞下去的那瞬間，自己已經被人像隻小動物似的抓起，一把就是往牆上摔。

　　「死小偷！今天終於抓到你了吧！」

　　「看你之後還敢不敢翻我家的垃圾桶！」

　　男孩不斷地被強而有力的拳頭毒打，鼻腔流溢出溫熱的鮮血，他虛弱地躺在地上，視線被淚水模糊，嘴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今天我一定要讓你們這群死小偷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男人一邊碎念一邊走回店裡，男孩撐起身子想要逃離，這跟那群孩子說的不一樣，這男人完全沒有要把他交給警察的意思！

　　「──就只有這些人嗎？」

　　一個細微的交談聲傳入男孩的耳裡。

　　「對，確認無誤，一個也不少。」

　　救救我……！

　　男孩爬到巷子另一個出口，在眼前的是一台大型的馬車，隨風飄起地布簾沒有綁好，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緊抓住布簾，爬進馬車裡。

　　「真是粗心，這布簾也沒有繫好，萬一有什麼老鼠跑進去馬車裡該怎麼辦？」

　　「對不起斐羅亞先生，小的會再注意的。」

　　布簾被外面的交談的人繫好後，男孩就被困在幽黑的車廂中。他能感受到自己身旁有許多人，至少有六名。沒有人交談，只是靜靜地坐著。隨著馬車開始行駛，男孩將前往連他都不明白的陌生地方。

　　他甚至不確定還有沒有辦法回去找他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