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Distressed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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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25
「確認上空拉比尼斯已被消滅!」
身在指揮中心的木下即時喊道。
上空並沒有設置空拍機,因此她是以衛星影像和自己的能力確認天夜鎖定的拉比尼斯已經消失。
但狩刀才不想管那隻拉比尼斯的死活,他死盯著空拍機鏡頭下的天夜,著急地吼著:
「喂,天夜,你沒事吧?回答我!」
『呼⋯⋯呼⋯⋯呼⋯⋯!』
但天夜沒有回答狩刀,攻擊結束後,他就癱坐在地上,靠著蘭德的胸口,激烈地發出喘息。
要不是狙擊點的拉比尼斯數量已經獲得控制,現在的狀況根本不容許天夜這麼毫無防備。
那小子知道自己剛才做了多麼危險的事,下了多麼輕率的判斷嗎?
「天夜!」
『吵⋯⋯死了⋯⋯別叫⋯⋯呼⋯⋯咳咳!』
「你這樣亂搞,我當然要叫!你知道你的身體——」
『我⋯⋯才沒⋯⋯我把空氣⋯⋯當成⋯⋯媒介了⋯⋯咳⋯⋯!』
「什⋯⋯」
天夜斷斷續續地說完後,狩刀頓時覺得剛才那句話令他難以理解。
用空氣當媒介?
理論上——是可行。
畢竟使用能力的基本原則是,只要有辦法將能量轉移至體外,用什麼東西當媒介都無所謂。
因此天夜說的話很合理。
乍聽之下很合理。
問題是「空氣」沒有實體,而且無法掌握範圍。他要如何決定用多少能量、包覆多大的範圍,才能真正把看不見的空氣當成「物品」,然後發動能力?更何況目標遠在百里之外,他要讓能量觸及到哪個區域,才能在敵人周圍發動「鐮鼬」?
就算天夜操縱能力的手法再怎麼靈活細膩,這種必須耗費龐大能量的做法,想也知道不適合能量最少的他使用。他現在痛苦地喘氣就是最好的證明。
無論那隻拉比尼斯的身分是什麼、有什麼作用,根本不值得天夜如此冒險。
所以這一樣是亂來。
狩刀緊握著自己的拳頭顫抖,咬牙從嘴裡擠出恚怒。
「你膽子可真大⋯⋯我千叮嚀萬囑咐過,要你不能亂來吧?」
『對⋯⋯不起⋯⋯』
「我想聽的不是道歉!」
「——好了,神野。」
映良從旁介入不顧一切大吼的狩刀,他放下電話的話筒,然後對著前方的管制員說:
「約翰,關閉天夜那邊所有的通訊迴路,全轉到蘭德身上。」
「是。」
說完,他繼續對著蘭德開口:
「蘭德,接下來現場由你指揮。你叫人馬上把天夜扛回來,我已經把狀況告訴醫療長了。」
『是。』
映良快速下達指示,想藉此分散狩刀的怒氣,讓他專心在任務上,沒想到——
「你看!我就說他才不會乖乖指揮!」
這道音量不輸狩刀的吼叫,完全毀了映良的用心良苦。
只見被綁在椅子上的千封再度做出激烈的掙扎。看來他已經擺脫嘴裡的榴彈了。
「快解開繩子!換我出去!」
他一邊吼著,一邊不斷掙扎,弄得椅子嘎嘎作響,刺耳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
狩刀今天本就覺得狀況令他煩心,天夜剛才的作為已經把他逼到忍耐的底線了,現在千封這麼一吼,無疑是壓垮最後一根稻草的行為。
狩刀不由分說,快速從懷裡掏出一把全黑的自動手槍,就這麼對準身在背後的千封,連看都不看一眼便扣下扳機。
——砰!
室內突然傳出這聲彷彿會震破耳膜的槍響,所有人都被嚇得抖動雙肩、縮瑟身子,他們瞬間停止手邊作業,回頭望向聲音來源。
「唔⋯⋯」
從狩刀槍裡射出的子彈準確劃過千封的左頰,在他的臉上留下一條細細泛血的擦傷,他整個人更是被狩刀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敢動彈。
下一秒,靜默無聲的室內傳出一道冰冷的男性嗓音:
「閉嘴。」
說完,狩刀直接把槍械放在桌上。鐵製的槍枝與桌面撞擊,發出沉重的聲響,現場依舊沒有人敢出聲,連動都不敢動。
「木下。」
「呃⋯⋯是!」
「報告戰況。」
「呃⋯⋯啊⋯⋯請等等⋯⋯」
看木下慌亂的樣子,剛才似乎被嚇得不輕。她策動有些僵硬的雙手操縱鍵盤,同時利用自己的感應能力掌握即時情報。
因為有她這一連串動作和聲響,其他人這才戰戰兢兢地回到各自的工作上。
「前線只剩零星拉比尼斯在攻擊第一狙擊點,多數敵人都在殲滅部隊的最後一道防線上。」
「叫前鋒部隊退後包抄。」
「是。」
「映良,叫守在戰鬥區域外的維安部隊備戰。一看到有拉比尼斯越過防線,就給我處理掉。」
「知道了。」
「至於你——」
狩刀冷不防回頭瞪向千封。
「既然你不想待在這裡,我現在就叫千世過來把你帶走。」
「呃⋯⋯!」
千封張嘴,從喉頭發出一絲聲音。見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狩刀見狀,立刻開口打斷他。
「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要是再開口說出一個字,你就永遠別想上戰場了。」
這席話伴隨著降到冰點的溫度直擊千封。他覺得自己的胃彷彿突然被塞進大量的冰塊,冷意從身體內部向外擴散,凍結他一切行動。
看著那張彷彿已經氣到發黑的臉龐,千封第一次感覺到神野狩刀這個人很可怕。
現在這個時間點,前線戰場已經告一個段落,只剩下後方青率領的殲滅部隊依然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青正舉著自己慣用的托尼維卡十二發自動手槍,對準眼前的甲殼型拉比尼斯攻擊。
在青密集的射擊下,拉比尼斯利用觸手跳躍到半空中閃避,然後伸長了其中一隻觸手直接撲向青。
「嘖!」
青舉起右手,故意讓伸來的觸手抓住。即使手臂傳出侵蝕痛楚,他也毫不畏懼,在第一時間藉由纏著手臂的觸手拉扯拉比尼斯,趁著牠的本體來到自己面前時,把槍管塞進外殼的開口,然後連開三槍。
拉比尼斯的血頓時噴到青的臉上。仔細一看,他全身上下都是血,除了拉比尼斯的血之外,似乎還參雜著自己的血。
「可惡⋯⋯」
他厭煩地扯下纏在手臂上的觸手,看了看周遭。
他的周遭是一片已經見慣的殘破街道,鐵鏽般的腥味,眾多生物的屍骸。
今天沒有主力幹部支援,在這個危險性久違升高的戰場,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
以前他曾覺得自己沒有活著的價值。之所以加入月影,也是因為想快速結束自己的生命。當時的他恐怕無法想像,多年後的自己竟完全捨棄了那種想法。
正當他要詢問各大隊長戰況時,他聽見背後傳來一道水泥塊掉落的聲響。
青不假思索回過頭。
只見一隻甲蟲型拉比尼斯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面前,高舉著鋏鉗狀的手臂,眼看就要刺向青的顏面。
「唔⋯⋯!」
已來不及舉槍的青看著這隻拉比尼斯完全暴露在外的殺意,心裡升起「不妙」的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兩發子彈從遠方射過來。一發打中拉比尼斯的手臂,一發射入牠的眼睛。
「嘎啊!」
青見狀,立刻反射性舉槍,朝著拉比尼斯的頭部狂扣扳機。
砰砰砰砰砰!
槍聲不斷傳出,等青因為拉比尼斯倒地而回過神來,子彈也早已被他射光。
「呼⋯⋯!呼⋯⋯!呼⋯⋯!」
他驚魂未定地激烈喘氣,舉著槍的手也僵在半空中。他的眼睛就這麼盯著前方,好一陣子都無法動彈。
平常總是冷淡面對一切的他,剛才居然會因為窺見死亡來到面前,激動地狂扣扳機。這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曾幾何時,那個只想「死」的他已經完全消失不見,現在的他對「生」是如此執著、依戀。
「祐⋯⋯」
他突然想起自己被改變的瞬間,以及一個改變了自己的任性小鬼。
想起當時的事,青不由得自嘲:
「呵⋯⋯你得負責啊⋯⋯」
——負起改變我的責任。
青還記得多年前,他也對祐說過同樣的話。
當時祐完美地破壞了他的自殺計畫,不顧青的意願,將他繼續留在這個已經不屑一顧的世界上。他們周旋了一段很長的時間,青在經過幾番掙扎後,這才對祐說出這句話:「你害得我只能留在這裡,所以你要負起責任,讓我留得有價值。」
「呼⋯⋯」
他站在原地喘口氣,好不容易冷靜下來,這才知道要向剛才支援他的狙擊兵道謝。
「謝了⋯⋯」
他看著遠方的狙擊點,小聲說出謝意。
『狀況解除!確認境內拉比尼斯全數殲滅!』
當所有人的耳機傳出木下的通知聲,他們才知道放鬆緊繃的神經和身體,個個癱坐在地上。
「結束了⋯⋯」
青吐出一口長長的氣,雙腳一軟,直接就地仰躺。
他覺得自己短時間內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看著藍天發呆。
【待續】